《丑女如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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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女如菊- 第2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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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花在房里听了几句。见何氏就要暴怒,忙让葡萄唤何氏进房间,对她说不可太莽撞,还是去叫槐子回来应付他们。又细细地跟她说,要是杨子不是秀才,往后不做官,那咋闹都没事;可是杨子是读书人。要走科举途径入仕,这名声操守就格外重要,若被人抓住把柄就不好了——文人的嘴是最歹毒的。

她说完了,见何氏似懂非懂的样子,便叹口气道:“娘,读书人对名声比咱老百姓看重多了,要是有那不孝顺的,就算当了官。若是被人揪住这一点,那肯定会丢官的。咱家这事,虽然亲戚隔得远一点,好歹也算本家长辈,你要是拿扫帚把人撵出去了,没准哪天就会让杨子吃亏。”

何氏呆了。她撵人会让杨子倒霉?明明是这些人不讲理好不好?

不管咋说,她还是不敢再撵人了,于是让葡萄去田里叫张大栓父子回来。

过了一会,张槐独自回来了,不见张大栓。他裤腿卷得高高的,在院外使劲拍打了一番身上的灰尘,又去井边打水冲了一遍腿脚,洗了把脸,这才进屋。

大爷爷端坐在四方桌的上方,五爷爷和七爷爷分坐两旁,大爷爷见了他威严地问道:“槐子,你爹哩?”

张槐垂手站在地下,平静地答道:“我爹在田里忙哩,让我家来问大爷爷有啥吩咐。还请大爷爷担待咱们小辈些,这霜降下来了,可不敢耽搁,粮食不收进仓,一大家子人吃啥?杨子读书也是要钱的。咱家又添了人口,越发难了,比不得几位爷爷福气,这时候还有空闲出来。”

大爷爷闻言气闷,他家没种晚稻,想割也没有哩!一时不知如何说才好,眼瞥见五爷爷对自己眨眼,便干咳了一声,端着架子道:“说一会事能耽搁多少时候?你快去叫他家来,我有话问他。”

槐子道:“大爷爷有话就问我吧,这么来回折腾,等我去田里叫人的工夫,大爷爷都能说好几遍了。我就算不成器,好歹也读了两年书,如今也帮我爹分担家里的活计,没事出个主意啥的,大爷爷问我也是一样的。”

五爷爷见他全不似那天气怒的样子,一时间也没了主意,眼瞅着上方的老头,询问咋办。

大爷爷本想等到吃晌午饭的时候,那时张大栓该回来了吧?又一想,还不如跟槐子说,张大栓虽然是爹,可是两儿子都出息了,一个在外读书,一个在家当家,就算他真回来了,只怕还是这个槐子跟他们应答。

于是整理了一番言辞,严肃地问道:“我听说你们那天把你五爷爷和七爷爷赶出门了?可有这事?你既是读书识字的,也该懂得尊敬长辈,不说长辈教导是为你们好,就算他说的有啥不对的地方,你也该听着,撵人出门是你小辈能干的么?你就不怕坏了杨子的名声?”

张槐面无表情地问道:“打从我爷爷死后,各位爷爷可曾上门教导过我们?”

几人听了一滞,五爷爷急忙道:“我们这不是来了嘛!”

槐子讥讽地看着他们道:“便是我爷爷在世的时候,也不见多来往,为何现在上门端长辈架子?还对我家的事指手画脚的?”

第三百六十八章不问是非

大爷爷有些尴尬,强自镇定道:“就因为你爷爷不在了,我们才要多照看你们些,咱们亲不亲,都是张家人……”

张槐不跟他扯那些,继续问道:“我爷爷早就不在了,为何这么些年也不见各位爷爷上门照看?穷得叮当响的时候不见上门照看,单门独户被人欺的时候也不见上门照看,老实说,我都不记得家里还有这些远亲哩,听我爹说才晓得,原来我们家不是外来杂姓,也是有族亲的。”

大爷爷本是理直气壮地训斥,被他绕到这话题上来,不由得就气短了,于是再绕回去:“不管咋说,长辈们教导,也是为你好,你撵人就是不对,你读书……”

槐子打断他话道:“我读书才明白义理二字。凡事抬不过一个‘理’字,本来‘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世人大多这副嘴脸,这也就罢了,可是对我家的事指手画脚,这任谁也不能容忍。是不是见杨子中了秀才,就想拿捏住我们?”

几位老人被戳中心病,有些恼羞成怒,五爷爷紫涨面皮,道:“不是当你至亲,谁会管你的事?你不知感激,还……”

槐子不紧不慢地又打断他的话:“打从我爷爷死后,十几年来几位爷爷也从来就没管过我们,我爷爷在世的时候,也是不大上门的,所以我们从不敢指望。”

他死咬住这话,气得大爷爷无计可施。

本来也是,类似他们这样的远亲谁家没有?穷的时候当然没人理,发家了就亲近起来,这不是很常见的么?如今这死小子抓住这点,想不认他们,哼!

他拍着桌子吹胡子瞪眼道:“你一个小辈全不知好歹,我不跟你说,去叫你爹家来。”

槐子见他们全不识进退。也冷下脸道:“大爷爷好清闲,那就可怜我们一些,累死累活的,还要从田里被人叫上来挨训。我爷爷见了,怕是在地下也睡不安生哩。要不是他去得早了,我们也不会被人这样欺上门来,就算家里中了个秀才,也没被人放在眼里。想咋捏掰就咋捏掰,动不动就让人休妻纳妾。不晓得十里八乡的人听了这事会咋想。”

三人听了这话有些心惊,他们可不想担个不尊秀才老爷的名声,可又不想放弃。究竟现在为啥争论,连他们自己也糊涂了。

大爷爷仔细思虑了一番,道:“你五奶奶那天说话是糊涂了些,不过本心也是为你好,你既不乐意,这事不提了就是,吵吵嚷嚷的,倒叫外人看了笑话。你就算生气,也不该对你五爷爷发脾气……”

槐子简直是忍无可忍。觉得跟这些人说事实在受罪,完全的颠倒黑白,一不小心就让他绕糊涂了。

他再次打断大爷爷的话道:“不是我们想提,是你们一直不放手。娃儿满月那天,五奶奶说了这事,被我娘回了;五爷爷跟七爷爷第二天又赶上门来重提,我们也没理会;今儿大爷爷又带人来重提。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么?长辈就是这样教导我们小辈的?”

大爷爷看着他干瞪眼,也觉得跟这小子说不通,就算槐子说的句句实情,他也是忍无可忍的——他在家说话,孙子孙女哪敢这样顶嘴?对又咋了,错又咋了,根本不用管对错,长辈说话好好听着就是了。他可是爷爷哩!

一时间,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对视,都看怪物一样看着对方,屋里静默下来。

菊花在房里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对话,也见识到了这封建大家长作风,话说她以往都没机会见到哩。她也纳闷:她自己家就不说了。咋她外婆家、槐子外婆家都不是这样的?算了算亲戚里面,也就她老姑奶奶有点这派头,不过好歹还算讲理,外边这几个,根本就不讲理。

她走到窗前,推开窗户,见葡萄正在井边洗尿布,遂小声叫道:“葡萄!”

喊了好几声,葡萄才听见,忙在身前围裙上擦了擦手,跑到窗子根下,踮起脚攀着窗沿,小声问道:“少奶奶,啥事?”

菊花轻声道:“你去厨房跟我娘说,把饭装了送田畈里给爹他们吃,让他们不用回来了。你也把饭端西屋去吃,甭进堂屋张罗,不要理他们。我待会再出去吃。”

葡萄点点头,转身去厨房跟何氏说。

这些人就不能给他们好脸,吃了她家的饭还给她家添堵,那粮食留着也不会发霉,干嘛要请他们吃饭?

堂屋里,槐子静了一会,率先开口道:“大爷爷要是没啥事,我就去田里忙了,一天天的冷了起来,粮食可是耽搁不起。家里忙,我就不留几位爷爷吃饭了……”

大爷爷怫然瞪眼道:“你这是赶我们走?”

槐子绷着脸道:“大爷爷觉得我们该丢下田里的活计,让粮食烂在田里,然后陪你们坐这闲磕牙?就是我家老祖宗这会子从地下爬起来,遇上这农忙的时候,怕也是要叮嘱我们先收粮食哩!”

五爷爷静了这么久,见张槐有气怒的迹象,便插话道:“那也不能这么对长辈哩!”

张槐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既然称长辈,那就该有个长辈的样子,才会让人敬重。十几年不管不问,一上来就让人休妻纳妾,几次三番上门吵闹,全不顾人家辛苦劳作,田里庄稼等着往回收,只顾自己出气,这是一个长辈该做的?咱庄稼人就怕没收成,既然种了粮食,临了还这么不当数,只怕老天也不容!”

几人哑然,谁敢拿庄稼不当数?谁敢说粮食不收不要紧?怕是要被唾沫给淹死。

大爷爷静了半响才挥手道:“你去忙吧,我们不用你陪,就坐这等你爹。”

张槐大怒,回身端了根小板凳,往堂屋当中一放,钉子似的扎根坐下,森然道:“既然大爷爷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一定要闹事,那我就奉陪。有啥话大爷爷就说吧,让我听听还有啥新鲜的。”

大爷爷一呆,道:“哪个想闹事了?”

槐子道:“不闹事呆这等我爹干啥?大爷爷还有啥话不能跟我说,一定要跟我爹说的?我们一家人忙得脚打后跟,连饭也没空吃,你们坐这专门给我们添堵来了?”

七爷爷哼了一声道:“忙得脚打后跟?那房里躲一个,西屋里还养一个外姓人,你爷俩可真会安排家计!”

槐子转头怒视他道:“又对我家的事指手画脚!七爷爷是觉得该请你们来管家?那往常咋鬼毛也不见一根上门?如今这么贴着为哪般?”

为哪般?这还用问嘛!

大爷爷就是再拿大也觉得受不住了。他其实就是不想断了这门亲,又想张大栓父子敬他们为长辈,谁知越说越僵,这长辈的面子也丢光了,再端架子也没意思,遂怒而起身道:“走!如今人家家里出了个秀才老爷,咱高攀不起,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张槐却不容他颠倒黑白:“我们倒是按理尊敬,就算人家十几年不管不问,满月的时候,还不是好吃好喝的招待?偏人家不把秀才家人放在眼里,让人休妻纳妾,人不答应还端着长辈的架子压人,连农活也干不安生。”

气得大爷爷也不接话,闷头往院外走。

他觉得说不过这小子,到底念了两年书,肚子里装了些墨水,说话都不一样,处处压着他,哪像他家的几个孙子,见了他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屁也不敢放一个。只是他也没想想,是谁让孙子变成这样的。

他一走,五爷爷和七爷爷只好偃旗息鼓地跟上去,张槐板脸在后,送他们出了院子,一直看着去远了,才回头。

大爷爷出了门走出老远,直到柳林遮住了张家院子,才转身训斥五爷爷道:“都是你家的老婆娘,好好的让人休妻纳妾,那是一个长辈该说的话么?想嫁外孙女儿,早干啥去了?”

他一腔怒火无处发,对着五爷爷就发了过去,又想是老五两口子得罪了这侄儿家,干自己啥事?跑过来白受了一场气。

五爷爷气恼地说道:“他不休就不休,又没说一定要休?不过是老婆子吓唬那郑家人罢了。这癞皮女生娃亏了身子,咱白送个闺女来帮他生儿子还错了?哼,我就不信他不想,整天对着那丑女就不厌烦,装给谁瞧哩?”

大爷爷心中一动,瞪了他一眼道:“那也是人家自家的事。你没瞧出来,这槐子是极讨厌旁人管他家的事么?”

他忽然觉得五奶奶很蠢,这事能直接说么?若是带着外孙女儿多往张家走几趟,最好找空住些日子,那槐子正当年轻,就算本来不嫌弃丑女的,架不住一好看的闺女在旁边晃悠,这事说不定不用他们操心,他自己就求上门来了。

他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好,决定回去让自家老婆子找个空闲来跟何氏拉扯拉扯,一来转圜一下,不能将这门亲给断了;二来老五没算计成的事没准他不费力气就办成了哩。

想到这他脚步轻快不少,刚才受的闲气忽地消散了,瞟了一眼旁边的五爷爷和七爷爷,也不吱声就大步去了。

第三百六十九章小哥俩

槐子回到屋里,菊花从房里出来,问道:“走了?”

槐子点头道:“走了。跟他们说话真是比割两亩稻子还累人。幸好他们以往对咱不管不问,不然的话,如今肯定跟祖宗一样拿班做势。”

菊花微微一笑道:“他们本来就当自己是张家祖宗,你看那架势摆的?那说话的口气,就算咱亲爷爷在世怕是都没这派头。”

两人正说着,何氏从外边进来,接过话茬道:“你亲爷爷才不会摆那个架子哩,瞧瞧你爹是啥性子就晓得了——跟你爷爷一个样。吃饭吧!要是他们不走,我还准备去田里送饭哩。”

张槐忙道:“我去叫爹他们!”

何氏道:“不用了,我已经让葡萄去叫了。这会儿该回来了。”

槐子这才作罢,又跟菊花说起刚才的事,也不知这事算不算完。虽然并不怕他们,可是他们要是回去乱说一气,谁有闲心老是跟他们掰扯这些?

菊花夸他道:“你今儿就说的不错,比发火赶人好。我都没料到你竟然能把他们说走了,我还以为他们要赖到下午哩。”

槐子拧眉道:“再发火不是更让他们有理由上门?真是倒霉,这叫啥事?白费了半天工夫。”

他看看菊花,想起这事是从五奶奶要他纳妾开始的,就因为他娘说漏了嘴,让人以为菊花可能亏了身子,不能生养了,才使得他们打起了小算盘,忍不住又是一阵气怒交集。哼!就算菊花真的不能生了,他们也休想往他身边塞人,他才不要娶那些人哩!

待张大栓回来,在饭桌上细问了槐子事情经过,板脸道:“下回再来还这么说,也别发火,也别让步。省得他们蹬鼻子上脸。”

槐子沉着脸点头。

何氏恨恨地说道:“我就咽不下这口气——总想拿大扫帚把他们扫地出门。就没见过这样不讲理的亲戚,难怪咱爹娘那时候跟他们断了来往。”

张大栓道:“可不是咱爹娘跟他们断了来往,是因为咱家穷,人家看不上眼,才懒得走动的。那边有事也不请咱,咱家有事也请不动他们,这不就断了!”

槐子道:“亏得断了,不然就他们那行事做派。咱家能过安生日子?眼下就算贴上来,因为往常也没沾了他们便宜,就不用瞧他们的脸色了。”

张大栓吃了一大碗饭,吁了口气。道:“就是这个理。”

可是他们都打错了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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