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鼻,才停手。
她这才抬头对他笑道:“你再也猜不到,今儿有啥新鲜东西吃
槐子本是顺口问的——他不过是想跟她说话儿,不料菊花真的弄了好吃的,便心痒痒地问道:“是啥好东西?咋没看见哩?”一边说一边四处张望,见大案板上没有,就特意跑到碗厨里一层层地查看。
菊花笑眯眯地任由他找,也不提点,心道,要是她不说,怕是得找到明早上也找不出来。
第二百九十七章你太有才了
谁知她正这么想着,槐子早坐到灶门口,用火钳扒拉着灶溷盥的灶灰,一边道:“你是不是用煨罐煨了啥好汤?那今晚也不能吃,得明早才能吃哩。嗳哟!这是啥东西?”
他没扒拉出煨罐,却感觉火钳碰着了一团硬硬的东西,因不晓得是啥,怕碰坏了,便不敢随便乱动,忙问菊花。
菊花忍不住就笑了起来——才想他发现不了,谁知马上就找到了。她笑着过去在他身边蹲下,一手撑着他的膝盖,对他道:“唉!这么快就找到了哩。我还想让你多找一会哩。掏出来吧。你再猜猜是啥东西,这回你要是猜到了我就服你。”
槐子见她得意的样子,也来了兴致,忍不住凑她额头上亲了一下,然后一边把那团东西往外扒拉,一边笑道:“你又弄啥新鲜的东西了?这会儿山芋还没长大,难不成是鱼?”
等他将那一大团东西夹到灶洞门口,眼睛一亮,笑道:“嗳哟!这么大一团,肯定不是鱼。别动!我再猜猜,这么大,这么圆——”又用火钳夹着掂量了一下——“这么重,怕是只鸡吧?”他有些不确定地看向菊花。
菊花先是一呆,然后猛地在他背上捶了一拳,笑着嚷出一句前世经典的小品台词:“你太有才了!”
槐子乐呵呵地笑道:“还真是鸡呀!咋想起来这么烧哩?”
菊花让他将外面的黄泥敲碎,露出里面的荷叶,然后才小心地捧到案板上打开,顿时满屋飘香。
小两口在厨房里笑声不断,何氏和张大栓在院子里也是会心微笑。张大栓忍不住嘀咕道:“说啥哩,笑成这个样?”
何氏-瞪了他一眼道:“你想知道?那你去瞧瞧吧!”
张大栓急忙摇头,谁晓得儿子跟菊花在说啥亲密话哩,他跑过去不是找不自在么。
这时张杨捧着书本走进院子。他虽然穿着一身短装,但浑身透着一股书卷气举止斯文,已经是翩翩少年郎了。
何氏见了他忙道:“就要吃饭了哩。先去洗把脸。唉!这么大热天,还要读书写字,真是遭罪!”在她看来这读书写字比种地累多了。
张杨眉头一扬,问道:“今儿吃饭这么早?”忽听厨房里传来哥哥嫂子的说笑声,其间夹着赞叹,他便不回正屋,一溜小跑着进了厨房——这会儿又没有斯文相了,倒像个活泼的少年。
张大栓见小儿子毫不避讳地就进了厨房,不禁咕哝道:“这娃儿一点眼色也不懂。”
何氏听了“扑哧”一声笑起来。
张杨跑进厨房,见他哥哥嫂子正站在案板前,弯腰捣鼓啥东西,他吸了吸鼻子,问道:“啥味儿,这么香?嗯,好像是鸡的味道。”
菊花和槐子回头见他来了,一齐笑道:“你这鼻子可真灵。”
张杨忙挤上前发现两人正在用筷子拆一整只鸡哩。他实在被那香味勾得忍不住,口内冒水儿,便将书往腋下一夹抓起一只拆下来的鸡腿就往嘴里塞,一边叫道:“好香。这鸡肉又嫩又滑。菊花姐姐,你是咋烧的?”
菊花和槐子对视了一眼,先是大笑了几声,然后槐子道:“你来猜猜,这鸡是咋做的?你要猜出来我就服你!”他把菊花刚才的话现学了过来。
杨子见两人兴致勃勃的样子,诧异地问道:“很难么?哥你刚才是不是没猜出来,眼下来考我?”
菊花却笑对他道:“嗳哟!你哥可有才了,一猜就猜中了哩。你快猜猜看,比你哥如何!”她一说这句台词就想笑。
张杨三两口将一只鸡腿啃完咂了咂嘴,转着眼珠想了想道:“不像蒸的;肯定也不是烤的;水煮的也不像。不对,怕还是蒸的——蒸的才嫩哩。是蒸的么?”
他说一句,菊花和槐子笑一阵;两人一笑,他慌忙又改口,反复几次又觉得是蒸的。
菊花提醒道:“杨子,往后你可是要当大任的,平日里一定要仔细留心观察身边的事物。这鸡到底是咋做出来的,你不能光凭味道和口感,你得瞧瞧它的模样,还配了些啥。”
槐子见张杨完全没留心案板上剥开的荷叶,笑道:“你就算尝味道,也该尝出来有些荷叶味儿吧?那荷叶在哪哩?”
张杨这才发现案板上的荷叶,恍然大悟地说道:“我说是蒸出来的,不过又不大敢肯定——要是直接蒸,就没这么干爽哩,原来是用荷叶包着蒸出来的。这就对了嘛!”
他一副解开答案的样子,神情甚是舒心愉悦。
槐子和菊花相顾愕然,忽地放声大笑!
两人同时对张杨喊道:“你太有才了!”
张大栓和何氏见小儿子进了厨房,那笑更大了,两人狐疑不已,将院子收拾好,鸡鸭安排妥当,起进了厨房,何氏笑问道:“咋还不把饭菜端出来哩?光听你们笑去了。啥事这么高兴?”
菊花忍笑解释了一番,于是,新一轮的猜谜活动又开始了。
张大栓猜得更离谱,说是用荷叶包着烤出来的。
何氏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道:“那不把荷叶烤糊了?你瞧这荷叶明明是好好的。只怕还是跟杨子说的,是用荷叶包了蒸出来的。
张大栓嘴里强辩,说荷叶外边包了东西不就烤不糊了,然后他一眼瞅见荷叶上果然有残泥,立即指给他们瞧,大声嚷道:“咋样?我说的吧,这不是黄泥?菊花是用腌鸭蛋的黄泥包了这荷叶,荷叶包了这鸡烤的。不对,这么烤也不便宜,是烧出来的,准是埋在火里烧出来的。”
张杨听了瞄一眼荷叶,果然如此,立即跟槐子和菊花笑着大喊道:“爹,你真是太有才了。”
一家人笑得前俯后仰,好不容易才止住,将饭菜摆到院子里吃了起来。
一时吃完,张大栓又得意地显摆道:“你们都没猜出来,就爹猜出来了,姜还是老的辣哩!”
菊花和槐子听了偷笑不已,何氏白了他一眼,对菊花道:“往后咱也经常地这么弄——又省柴火又省劲儿,不用费事下锅炒,多便宜!味道也好。”
张杨连连点头道:“这么弄好吃。就是太少了,不够吃,我还没吃好哩。菊花姐姐,你该塞些蘑菇黄豆在鸡肚子里,那样就多了不少东西。”
菊花点头道:“还有一只哩——我娘送了两只鸡来,那一只我想着明儿红烧的,怕坏了,抹了点盐躬井水冰在那,要不还这么弄?正好今晚埋一晚上,明天吃。”
何氏急忙道:“听你这么说,我就晓得弄了,我来弄这只鸡,你去歇着。他爹,你再去掐两张大荷叶回来。正好烧了洗澡水,锅底好大的火。”
张大栓便起身去荷塘掐荷叶,何氏去弄那只鸡;这里菊花收拾碗筷,忽然想起井里还吊着一桶鲜桃哩,忙让槐子去提上来,正好饭后吃了消食。
张槐将桶提上来,看着那鲜红的桃子,何氏赞道:“这早一年种就是不一样,瞧这桃儿多好。咱家的怕是明年才能有桃吃。”
被井水浸过的桃儿清甜凉润,槐子咬了一口笑道:“门前的也快能吃了。不种在自己家院子里就是不容易管——还没长大那些小娃儿就摘了,不然也结的跟你家一样多。”
菊花皱眉道:“小娃儿不懂事,回头得挨个地跟他们打招呼,那么碧青的桃儿,摘了不是糟蹋么?长大了又不是不让他们吃。”
要不然为何没有人在自家土地范围之外种果树哩?这就是原因之一了——没有人会拿它们当回事,更不要说去照管,不破坏就算好的了
吃毕,菊花将桃核都收集起来,扯着槐子道:“去我娘那里瞧瞧牛——怕是要下小牛了哩。”郑长河买的那头牛去年底怀孕了,再过几个月就要下小牛了。
何氏笑道:“哪里有这么快?总要到十月份才能下——牛可是要怀十一个月的身子,才算足月哩。”
菊花笑道:“我瞧它那大肚子,总替它着急,咋还不生哩?要是生一个双胞胎就好了。”说笑着俩人出门往郑家去了。
郑长河伺候母牛十分精心,这怀孕期间也没让它干活,另外租借了牛来耕水田,耕地则用马,每天早晚放牧也是勤快的很。如今郑家的畜生可多了,两匹马、一头牛,鸡鸭也是一群,猫狗整天打架,猪要斯文一些——吃了睡,睡了吃。
牛棚里,菊花点燃一只小火把,看着那头大肚子的母牛安详地吃着青草,殷切地问郑长河道:“爹,这牛要到十月边上生么?到时候我挤些牛奶煮了喝不碍事吧?”
郑长河手里攥着一把大蒲扇,一边摇着,顺便帮菊花赶蚊子和苍蝇,一边笑道:“不碍事。爹把它照顾得好好的,那牛奶肯定就吃不了。不过要是生两头小牛就够呛了。那也不要紧,我闺女想喝牛奶,它们就少喝些呗。”
菊花听了扑哧一声笑起来,一边“啪”地一声打在手腕上,打死一只蚊子,气恼地说道:“这些蚊子最讨嫌。这艾叶烧了也不管用,咋有这么多哩?瞧那瓦缸的水里面,落了密密麻麻一层,嗳哟!瞧了皮起皱。这牛自个滚一身泥,蚊子叮不着它,引得到处乱飞。”
第二百九十八章再一次放手
郑长河忙加大摇扇的力度,说道:“这还算多?有牲口的要想一点蚊蝇都没有那是不成的。咱家的牛棚、猪栏都干净,天天铲粪,蚊子少的很;有些人家,好几天出一次粪,那里边都没法进人。”
菊花撇撇嘴道:“偷懒是舒服,糊弄谁哩?还不是糊弄自个。那牲口长的不好,吃亏的总是自家。”
郑长河点头,接过她手中的火把,说道:“出去吧,搁这待着咬你一身包。这喂牛还是要省事一些,多花些工夫放养,再勤快些割草就好了;那马儿就费事多了,一般人家还真养不起哩,咱家这两匹马,要说也是帮了大忙的——耕地拉车的活计都没少干,就是黄豆、苞谷吃了不少。亏得咱家每年都种了不少黄豆,不然哪有豆子把它吃哩?”
菊花也觉得家里有水牛的话,另养两匹马很费钱,可是也不能卖哩——这可是人家送的,说不得只能多种些黄豆和玉米了。
回到前院,张槐也举着根小火把,正跟青木围着打稻机检修,刘云岚站在一旁,一手抓了个桃子在啃,另一手执大蒲扇,帮青木使劲扇着风。
杨氏也刚洗完澡,坐在竹凉床上扇风,见菊花过来忙道:“快来歇歇凉。你说你也真是的,大晚上的跑去看啥牛哩?那牛棚里蚊子最多了。”
菊花过去挨着她坐下,杨氏便使劲帮她扇了几下,菊花转头见哥哥忙得一头汗忍不住问道:“哥,你会弄那个东西么?忙得要死,说不定弄坏了反而去了多的,不如送去集上,找作坊给修一下还省劲。这大晚上的你还没洗澡?”
杨氏跟着说道:“我不就是这么说他,他偏要忙着折腾。槐子,你洗过澡了,甭再跟着弄一身汗。”
郑长河将手中的火把也举过去帮着照,青木和张槐嘀咕了一会,又回头对娘和菊花笑道:“就好了。我不过是把桶和那挡板钉结实些,旁的地方也没坏,不用送去修。”
刘云岚听他这么说忙道:“我去舀水你忙完了就过来洗。”说着转身进屋去了杨氏急忙也跟了过去。
又说笑一会,青木和槐子将打稻机抬进屋,然后自去洗澡。
槐子过来对菊花道:“家去吧,你还没洗澡哩!”
菊花点头,跟郑长河杨氏说了一声,就回去洗澡纳凉。
这晚有些闷热,好似要下雨的样子,可是滚到床上后,触着那润凉的竹簟子菊花顿时觉得心头舒爽,精神一沉,只觉浓浓睡意袭来。
忽觉身边有温热的气息靠近,菊花忙往里翻滚,一边嘟囔道:“槐子哥,离我远点——你就跟个火炉似的。”唉!男人身上血气就是旺,这要是冬天自然要抱着他当暖袋;夏天么,还是隔远点比较好。
张槐看着躲避自己的人儿,很是郁闷。跟菊花恰恰相反这热天,他很喜欢靠近菊花。除了因为成亲不久,自然想亲近黏糊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菊花的身上润凉。
每天晚上吃过饭,菊花会喝一大杯滚热的开水,故意让身上大量出汗,然后用热水一冲洗,出来后那身上就冰凉了。槐子最喜欢搂着她,用手揉捏她那跟面条般柔软的胳膊——凉润润的,特舒坦。
于是菊花就强烈抗议,说他的手心烫人,再说这么揉着捏着往往就有麻烦了。
槐子没法子,只得睡在外面,靠近床沿,一边努力地催眠自己,逼着自己不往菊花那边瞧,一边小声地数鸡——这是菊花教他的,说是数着数着就睡着了。
不过今晚怕是因为吃了烧鸡,伙食太好了,难免精力旺盛,数到一千只鸡的时候,他还没睡着,听着床里菊花均匀的呼吸声,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这日子实在是难捱哩。
很快槐子就没有这种难捱的感觉了,因为夏收季节到了,每天割稻打稻,担谷子挑草,汗流浃背,炽烈的骄阳晒得皮肤成了深麦色,强体力的劳作,使得他每晚上床后,刚想跟菊花说几句贴心的话儿,那眼皮就开始打架,不一会就进入梦乡。
这时候,菊花就会移到他身边,轻轻地为他摇着扇子,用棉巾为他擦去额头上的细汗,直到手酸,困倦地睡去。
一直等把早稻收回来,那心才落到实处;待风干扬净的谷子藏入地底的储藏室,心里就更加踏实了。
栽了几亩田的晚稻后,下塘集那边就传来了消息:今年的夏税比往年涨了四成,这当然是额外摊派的。
四成的税,对于郑家和张家来说,尚能应付,清南村大部分的农户能应付,但对于大多数的乡民来说,不亚于灭顶之灾,本来因下塘集繁荣起来而增加的一点收入,还不够填这个坑的。那些将田地挂到了李长风名下的农户则暗自庆幸自己的明智抉择。
李长风中举之后,附近有不少农户将田地挂到他的名下,李家如今已经成为这一片的大地主,超过了下塘集的那些大户人家。可是,清南村这么做的农户反而最少。
为啥哩?只要日子能过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