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云岚点头道:“是哩。就剩一点印子了,我觉得再过些日子就该消没了哩。菊花,你把这面巾拿下来吧,这脸好看的很,挡住多可惜。”
菊花忽然欢喜起来,对青木笑道:“哥哥真是的,也太不经心了。天天帮我涂面膜,你就算瞧不出变化来,也该想想当初夹壳子刚落的时候,脸上是个啥样子,再看看如今是啥样子,这么一对比,不就能晓得到底有没有改变么?害得我还以为好不了了哩!”
青木歉意地笑道:“天天瞧,就没想起来。你这么一说,我觉得这疤痕还真的褪色不少哩,比夹壳子刚脱落的时候不晓得好了多少。你嫂子说的对,再过些日子,这剩下的印子就该看不出来了。说起来娘倒是一直在说好多了,可是咱们听习惯了,愣是没人理会她。”
菊花想想确实是这么回事,杨氏一直说好多了,就快好了之类的话,她总觉得这是一个母亲的奢望,因为她从菊花第一次做完面膜开始,就不停地这么说,反而掩盖了真相。
青木说着话就急忙动手帮她涂面膜,一边还笑道,这面膜实在是管用,等夏天黄瓜上市的时候,做完面膜再贴一层黄瓜片,脸上就更加水灵了。
刘云岚欣喜地问道:“那是不是妹妹往后就不用戴这面巾了?”
青木笑着看了她一眼,并不说话,心道,妹妹怕是不到进洞房,是不会把这面巾拿下来的。
菊花想要回答,青木用绑了棉布的竹签在她脸上不停地涂抹,便不好说话,忍着等他弄完,才嘟着嘴对刘云岚解释道:“我不想拿下面巾,不是怕有疤痕不敢见人,是怕人家整天掰扯我。姐姐你想,我长了这么多年的癞皮,要是忽然变好了,不得被人当做一件奇事来说么?传来传去的,没准就会给我惹来麻烦,所以我就一直戴着这面巾,反正咱自家人晓得就成了,管人家咋说哩。”
刘云岚听了恍然大悟,不禁连连点头。
她是深有体会的,当年她盛名在外,上门求亲的是一拨一拨,其间也闹出了不少烦心事,好在最后顺利地嫁了自己相中的人,没出啥事;菊花这副容貌不比她差,要是被人知道,癞皮褪后变成这个样子,人们的好奇心会更盛,五分的容貌能被传成十分,那可不是好事情。
于是她说道:“那你就戴着吧。咱都帮你瞒着。等年纪大一些,再拿下来就没事了。”
菊花点头,想到脸上的疤痕真的要淡去了,止不住心里欢喜,于是便对青木唠叨道:“总算是好了。最重要的是没花钱哩。要是槐子哥见了,怕是比上回扯了面巾更加惊讶哩。唉!真是便宜他了,就算是对上回试探他的补偿吧。”
青木正在帮刘云岚涂面膜,闻言好笑地瞧了妹妹一眼,心里却代张槐高兴;刘云岚也嗤笑一声。
青木忙完了,又端来两盆水,好让她们待会清洗,然后便摸了本书,坐在一边看着,不时地又瞅这姑嫂俩一眼,一副悠闲含笑的样子。
等时辰差不多了,两人洗掉蛋清,青木便在一旁问道:“岚岚,要不要再吃些东西?”
菊花便嗔怪地说道:“哥,不是刚吃过饭么?你跟娘这么让云岚姐姐补,吃得太好了可不成哩。我想着,那娃儿要是长得太大,不是不容易生下来么?就算挣下来了,当娘的也吃亏。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我觉得,各样东西都要吃,也不能吃的太好,也不能吃不好。”
她见哥嫂瞪大眼睛望着自己,也不管那么多了,决心一定要说服他们——这可是自家人,当然要重视,不比李长明家,自己根本插不上
她对青木说道:“你是念过书的,万物自有其理。就是庄稼,也不能上肥太多,不然都能烧死它;浇水也是,多了不好,少了也不好。穷人家养娃,没东西吃,那娃儿养出来肯定不结实;可是有钱人家为啥也不容易养好娃哩?那是他们精心太过了。你瞧赵三婶和桂枝嫂子,怀了身子,也不少吃的,可他们也没太娇养,生娃就快些。嗯,梅子也不错。”
青木听了认真地思索起来,他可不觉得妹妹一个未出阁的女娃说这些肯定不通——妹妹是个爱动脑子的,凡事都究其理,她说这话自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刘云岚眨巴着大眼睛瞧着这兄妹俩,也不说话,等着青木发表意见
说起来好笑,她在家一向是拿主意的人,可到了郑家后,在青木和菊花跟前,根本不用她费心。
不管啥事,还没等她想好哩,这两人三言两语就说定了,然后再问她有啥想法。她一想,他们都说完了哩,她想出来的还没他们想出来的全乎。
青木也就罢了,两人恩爱的很,她倾其心,服其理,就有自己的主意也是习惯先问他,并依着他的;这个小姑子也是极有主张,明明就比她小,可是在她的面前,愣是跟她姐姐似的,好笑地是,她说事的时候嘴里还不停地叫着“云岚姐姐”,也不叫嫂子。
只有在一种情况下,菊花会露出小女儿态,像个妹妹似的求她——那就是让她这个嫂子帮她做针线活计的时候。所以,她就爱帮菊花做些绣花的活计,如绣个好看的枕头或者抱枕,在窗帘上绣些花草等,把她的闺房打扮的柔美些。每当这时候,菊花就喜滋滋的,她也特别有成就感,觉得自己有些姐姐的样子了。
这么的过了几个月,她就习惯了凡事听两人的意见。
第二百八十二章藏宝的由来
青木想了一会,微笑对菊花道:“要是补过了怕是真不好哩咱庄稼娃,还是粗生粗养,这样结实些。”他又转头对刘云岚道:“你饿了就吃,也不要吃撑了。菊花说的在理,各样东西都要吃些。”
刘云岚听了乖乖地点头。
菊花抿嘴笑道:“那当然了。哥哥你想,前些年咱家有啥好的吃?不就吃些玉米杂粮么,连白米饭还不经常吃哩。可是你跟槐子哥,还有爹娘,不都长得好的很?我不过是小时候身子不好罢了,要不然也不能这副样子。可见五谷杂粮最是养人的,不能因为如今日子过好了,就专门吃荤,不吃那些东西。”
一席话说得青木连连点头,颇有茅塞顿开之感。
正在这时,外面张槐叫道:“婶子,青木和菊花哩?不能都睡了吧?”
青木忙放下书本,到院子里跟槐子说话,菊花便在灯下教刘云岚认字。
刘云岚看着自己写的歪歪扭扭的几个字,红着脸道:“菊花妹妹,我是不是太笨了,你哥天天晚上都教我,我才认得这点字,写得也难看死了,这笔老也拿不稳,觉得它不听使唤哩。
菊花摇头笑道:“你想那些干啥?又不去考秀才。你只管把这些字儿练熟了,往后看个账本啥的,也不费劲。咱家可是有铺子的,说不定哪天也会雇个人做些小生意,那不是要记账么?”
刘云岚听了点点头,又认真地写了一会,菊花方劝她歇了,两人一起到外面说话。
淡淡的月光洒在庭院,竹影婆娑,桃树枝叶稠翠,唯一令人扫兴的是,那叫春的猫嚎的跟小娃儿哭似的,让人浑身起一层鸡皮疙瘩。杨氏见姑嫂俩出来了,忙招呼刘云岚道:“云岚,到这来。娘跟你说个事。”
菊花见了一笑,晓得娘又要跟嫂子念叨那些怀孕要注意的事,她便端根小板凳,坐到青木和槐子跟前,听他们说话。
张槐小声跟青木嘀咕了半天,见菊花出来了,微微一笑,对她招招手,小声道:“坐过来点,跟你说个事。”
菊花听他这口气跟娘一个样,不由得失笑,问道:“你俩说啥?神神道道的。”一边把凳子往前移了移。
青木笑着轻声道:“我们想在后山挖个底下室,再从后院通一条地道出去。”
菊花惊讶地问道:“为啥?”
就自己家这点家产,用不着那么担惊受怕地找地方收藏吧?
槐子肃穆道:“你不晓得,无论是防人也好,还是防灾也好,多准备条后路总是好的。挖条地道通后山,也是为了万一;挖个底下室,也不光是为了藏银子那点银子藏哪儿不成哩——主要是为了藏一些粮食和用的东西。用不上的话就当藏地窖好了;万一要是有事的时候用上了,那不是比啥都强?”
青木点头叹道:“其实很多人都会留一手,不过是你不知道罢了。咱以往没这么干,是没东西藏;如今有东西了,也有点钱了,自然要藏一些。也有防着那些贪官差役的意思——他们是最大的强盗,碰见那黑心的,见到啥就抢啥。你找谁去说理?要是闹起来,没准连人都搭进去了。”
菊花听得震惊不已,忽地想起前世听母亲说老古话,说谁家翻新盖房子,拆那老房子的时候,结果,从墙壁里面拆出好些银元来;又说谁家挖出了金砖等等,还都说的有名有姓的。她那时候就想,为啥这些人的祖宗不告诉后代,把财宝放在哪里哩?因为这么被挖出来,都是机缘,那是见者有份,没有人会依据继承权归还给屋主。
如今看来,这些人的祖宗当时藏钱的时候,为了保密,连家人也瞒着,或许死的时候没来得及说,因此就成了无头公案。
前世的时候,人们会把钱存银行;特别有钱的,不放心时局,会把钱存入瑞士银行。可是,古代的人喜欢自己私藏,那真是到处藏。说起来,都是没有安全感。
不管咋说,菊花觉得他们的提议很有必要,小老百姓不放聪明机灵些,没准就被折腾死了。
张槐笑道:“这种事有点钱的谁没干过?我前儿在下塘集跟金掌柜闲聊,听他说起一桩奇事。他说有个姓张的行脚商在镇上买了块地,要盖园子——往后就在下塘集做生意了。结果动工的时候,从地下挖出了好几块小金砖。那真是财从天上来。这无主的东西谁都争不去。那卖地的气得要命也没法说——你要说是你的,那你没卖的时候干啥不挖出来哩?”
菊花听了嗤笑一声——这不跟刚才她回忆的事情一样嘛!
青木则笑道:“看来,下回咱在下塘集盖房子的时候,得小心点挖,没准就能挖出啥西来。”
笑了一会,菊花正色道:“既然要做,就做好些,而且这事宜早不宜迟。想保密,就不能大白天去挖,得趁晚上的时候挖,砖石木料也要准备。”
张槐点头道:“我准备在西边再盖一间屋子,后院也要盖牛棚,就着这个由头多买些砖石,谁也不会计算咱到底要用多少砖。”
青木也道:“我想在西屋后也盖一拖灶房,为的是洗澡方便,不然的话,等你嫂子生了娃,冬天在娘那边洗了澡过来,容易吹风。正好也能买砖石。”
商谈定了,就叫了张大栓和郑长河,两家人聚集在郑家一齐计议,自然都是赞同的。
郑长河垮着脸问道:“这新来的县令到底是啥样的?槐子,长雨在信上没说仔细么?”
他特别地惊惶害怕——这好日子可没过几年,就碰见这样的官。要是他还跟往常一样一无所有,那反而不怕了,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可是眼下家里有地有房,嗯,还有车,会不会被官差勒索哩?
张槐摇头道:“草草地说了几句。
贪是肯定的,要不然也不会特地来信说这事。总要到交夏税的时候,就晓得他会玩啥花样了。”
见他很忧心的样子,又笑着安慰道:“郑叔甭担心,我们商定要挖这个地下储藏室,不就是为了防备那贪官么!而且,如今下塘集商家可不少,方家更是有人做官的,想那贪官也不敢乱来,不过多摊派是肯定的了。外面的事有我和青木哩,你们就不要担心了。作坊是整个村的,村长也不会不管,他家的长风长雨在清辉也能帮着周旋,最不济有事也能通个信儿。”
张大栓笑着对郑长河道:“有他俩拿主意,咱们老的就出把子力气活。甭瞎操心,省得娃们还要来开解咱。”
郑长河便笑着点头,看着儿子和未来女婿,觉得心里踏实不少。
灯光摇摇晃晃的,映着老老小小一屋子人的脸,忽明忽暗。杨氏跟何氏虽然在低头做针线,但那脸上的忧色是掩也掩不住的,常常地扎了一针就停下出神,忘记继续做活;刘云岚本也不安,可是见青木、菊花一副镇定的样子,便也定下心,握着杨氏的手,微笑轻声安慰她跟何氏。
张杨很是激愤,他年纪还小,又在读书,正所谓“书生意气”,最是见不得这些肮脏丑恶的事,这样的人居然也能当官?
他满脸戾气地说道:“朝廷就是叫这些人给败坏了纲纪,就该把他们一一正法,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可惜长风哥哥去年春闱落榜了,不然,咱清南村出了个进士,好歹也能让那狗官有些忌讳。”
菊花看着这个半大的少年,忍了忍,想这屋子里都是自家人,便开口说道:“杨子,你读史书该知道,不管哪个朝代,都是有贪官的,就算明君治理国家,政治清明,那也免不了有这样人。杀一个两个不顶事,杀了还会有人补上来;光愤世嫉俗也是没有用的。若有心,就该想法子屹立官场,做好官,做大官,做高官,站在高处同这些人争斗,说不定能维持官场的相对清明。可是,这条路绝不是那么容易走的。多少读书人在未走上仕途之前,都跟你现在一样正直单纯;可是真走上了仕途,有些人还没斗倒贪官奸佞,自己倒被他们给斗倒了——变成跟他们一样的人了。”
张杨听了这话半天没言语,捏着拳头不知在想些啥。
青木笑呵呵地说道:“要是没本事当官,说啥都没有用;可是要想当大官的话,没一些手段也是不成的。又要有本事和手段,保证把官位坐稳,又要不堕落成贪官奸佞,还真是难哩!”
他不会做官,这番感受是从管理作坊中得来的,加上常跟菊花和张槐谈论一些经济历史,想的就多了些。
张槐瞥了一眼弟弟,说道:“长风就算中了进士又能怎样?顶多当个小官儿,那个李县令会顾忌他?听长雨说他可是朝中有靠山的。你菊花姐姐说的对,首先要想法子在官场上站稳了,才能说其他,不然,白白搭上自个的前程和性命,怕是啥作用都不起。”
菊花微笑对他眨眨眼睛道:“那可不一定,杨子还小哩。咱村往后就指望他和小石头了,要我说,李长风都不如他俩。”
这话听得大伙都笑了起来,冲淡了阴郁的氛围,张大栓喜悦地说道:“哈哈!儿子,听到没?你菊花姐姐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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