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似乎也在泛着淡淡的红光,如此光鲜而夺目。
“没想到十多年了……你竟然还会如此爱惜地将它戴在身边。”
玄圣就这样凝视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有着太多太多的复杂神色。欣慰、怜惜、爱护、关怀……还有一抹忧伤和无奈。
邵菡卿当即一顿,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抑或是产生了幻觉。十几年……他为何会知晓自己的事情?
莫非……这所有的一切,并不只是一个虚渺的梦境,而都是真实的么?
“你、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邵菡卿极力压制着此时内心的波澜,声音却是忍不住地在颤抖。她在等待那个人的答复,忧心而又充满着希冀,但不论什么答案都会给她无比沉重的打击——倘若这个人当真是梦中无数次出现的男子,那为何不一早就带自己离开?倘若能早点离开那个称之为家的牢笼,就算是海角天涯邵菡卿也愿与之相随,为何会狠心让她一人受尽这十八年来的折磨?如若不是,邵菡卿亦会绝望。原来这自始至终都只是一个虚渺的幻梦,是她自欺欺人罢了……望穿秋水,凭栏苦守,数载风华,却是梦到尽头终成空……
白衣男子深深地凝望着眼前的女子,伸手拂过了她的眉眼,眸中闪过了一抹心疼之色,“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我也能感受到你内心的悲哀和无助……不过已经没事了,现在,还有今后,我会都好好的保护你,再也不会让你受到任何的伤害……”
如果是平常的女孩子,在听到这般真挚如誓言的话语后,定会忍不住心下动容。然而邵菡卿就只是默默地望着玄圣,泪水在其眼眶中旋绕不定,她双唇紧抿,强忍着自己眼泪外涌的冲动,唇畔缓缓勾起了一个哀凉的弧度,继而淡淡开口:“是么……这句话,你在我八岁那年也同样说过。”
玄圣怔怔地望着女子那落寞而悲伤的眼神,一时之间竟是有些恍惚,仿佛看着的并非只是眼前的这个人,目光犹似跨越了恒久的过去。他一伸臂将邵菡卿拥入了自己怀中,轻抚着女子柔顺的发丝,轻声在其耳边开口:“是我不好,应该早就带你离开的……从现在开始,我一定会全心地守护你,再不会让你受伤了。相信我,莲姬……”
邵菡卿的泪水终是忍不住滑落下来,濡湿了她的双腮。她静静地依偎在白衣男子的怀里,感受着那个人所带来的温暖,然而却在听到那个名字的刹那间面色陡然一变。
“你叫我什么?”邵菡卿从男子怀中挣出,支起了身子,惊惑地看着他。
男子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口,同时对她这过激的反应也有些愣怔,不过他只是微微一笑,轻声开口,“没什么,是我叫错了,应当唤你菡卿才是。”
“不,不是这样的……莲姬……这个名字,魑炎以前也有说过……”此时的邵菡卿有些混沌不清,目光涣散地游离着,似是陷入了什么回忆之中。有模糊的影像从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想抓住却又无可奈何,竟是牵扯着连太阳穴都隐隐作痛了起来。她抬指按着额角微微用力,眉心紧蹙。
“莲姬……你们为什么要如此唤我?我……我究竟是谁?”榻上的女子睁着一双迷茫的眼睛,询问地望向玄圣。左肩上正传来了丝丝的灼痛之感,令她的身体都忍不住开始轻微地颤栗。一抹嫣红印上了她后背的衣衫上,宛若花开一般,缓缓地静绽开来。
“红莲…………业火…………”邵菡卿无意识般地脱口道出了这几个字眼,身体依旧在颤栗着。
玄圣并没有回答女子所提出的问题,也没有为女子口中所言之话感到些微的诧异与不安。他只是一直盯视着邵菡卿被鲜血染红了的后背,半晌,淡淡开口:“你肩上的莲花胎记,让我看看。”
“……什么?”邵菡卿惊讶地回视着这个男子,女儿家的身体岂能随随便便地就在其跟前示出?而且……他怎么会知道自己身上有这个胎记?
难道说,玄圣也和魑炎一样么?抑或者他们之间有着何种关联?
魑炎与自己素昧平生,但是却莫名地娶了自己,并且还说了许多奇怪的话语。那日她在幻溟宫水镜里面所见到的那些画面是如何一回事?镜中的女子为何与她长得一模一样?自己迷失于幻溟宫地下幽狱的那次,那个与魑炎有着相似容貌不同眼神的男子又是谁?
还有如今在她身侧的这名男子,邵菡卿知道此人绝非等闲之辈,或者可以说,他和魑炎根本就是同一类人。
他们,都不是凡人。
那么自己呢?如果不是邵菡卿的话,那自己又是什么?
——莲姬……莫非她就只是这个名字的化身么?……
各种费解之事如潮水般席卷而来,邵菡卿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
见女子毫无反应,玄圣并未多言,再次将女子揽入怀中,面色淡然地伸手便掀开了她的衣领。
肌|肤若凝脂般白|皙,然而却印有一个鲜红色的莲花胎痕。花蕊处渗出了一滴血珠,恍若夏荷上划过了一颗晶莹的露水,就这样沿着女子光洁的脊背淌了下去,留下一道血痕,凄艳而又蛊惑。
邵菡卿对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先是一惊,孰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默默地伏在玄圣的肩头不敢乱动,手指紧攒着他的衣袂,咬着下唇,身体微微发抖。
白衣男子凝眉深深地望着邵菡卿肩上这一朵莲花,沉吟了半晌,手指不由自主地抚上了那胎痕,面上神色瞬息万变。
——这个胎记……似乎,比从前又长大了一些……
二人就这样相互沉默了半刻,最后,玄圣终是轻叹了一声,将怀中女子的衣裳整理完好。
“你累了,睡一觉吧。”
邵菡卿抬眸正要开口,玄圣伸手在她的头顶上一拂而过,女子便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将女子轻放在榻上躺好,为她掖了掖被角,玄圣缓缓踱步走出了竹舍。
此处是一个被修篁竹林所圈围的世外桃源,目及之处皆是养眼的青绿。白衣男子环视了一圈,走到了竹栏前停下,单手扶上了栏杆,扣起指尖轻轻敲击了三下。当第三声敲击音结束,眼前的景致在霎那间便焕然一新——原本是漫山的青竹绿叶,此时再放眼望去已是有点点嫣红散布于其间。
接天竹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红莲、翠竹、青石、流水。清幽静谧中透有一股柔情暖意,别有一番滋味在山间。
“还是这样的环境比较适合你呢……”
白衣男子轻抬眼眸,淡淡扫视着跟前的这一池池莲花,唇畔勾起了一抹浅浅的弧度。
“红莲划痕根深种,孤影寥落无人怜……莫叹,莫叹……”
正文 19第十八章 如梦似幻(下)
“接着说嘛,玄圣~月神最后到底有没有跟那个竹妖在一起啊?”
叶迦山顶,莲池之畔,身着浅紫色纱裙的曼妙少女双手托腮坐在青石凳上,睁着一双黑亮水灵的大眼睛,专注地倾听着玄圣的诉说。
白衣男子端起茶来浅抿了一口,微笑着继续讲述着那个故事:
“月神被贬下凡尘,化名为了泷少居于无名楼中;竹风不忍其孤独受苦,放弃了成仙之道,在历经千年后也跟着下了凡间去寻他。二人从此便在无名楼中过着与世无争、逍遥自在的日子。再然后,他们认养了一个子嗣名唤修冥,无忧无虑地生活着……”
“好圆满哦……”邵菡卿听得入了迷,自己也不由得跟着陶醉起来,忽闪着眼睛,狐疑地望向玄圣,“这只是个故事……不会是真的吧?”
“当然是真的了,不然我哪来这么多心思凭空编造了说给你听?”玄圣轻轻一笑,“况且,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是嘛……”邵菡卿将信将疑地睨了玄圣一眼,也并未对此过多介意。似乎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女子略带迟疑地问道,“对了,你方才说,他们二人都是男子吧?那怎么可以……”邵菡卿一时语顿,有些难以开口。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他们二人同为男子,又岂能互生爱慕之心是吧?”似是看穿了女子的心思,玄圣淡笑着说道,“普天之下,万物之间,芸芸众生皆是平等。只要真心相爱,是男是女又有何妨?”白衣男子的面上突然浮出了一抹鄙夷之态,冷笑了一声继续道,“人类之所以无法接受此等爱恋,就是因为被那些世俗礼教牵绊所至,还有他们口中所谓的伦理冈德……简直是肤浅,全然不懂真爱究竟为何物!”
言及此处,玄圣顿了顿,继而也忍不住自嘲而笑——他又有何种资格去说别人?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爱是怎样,情为何物吧……倘若那时候的他真的可以做到为了心爱之人不顾一切,或许这之后的悲剧都不会发生。
可惜,有些事情是已为天定,就算自己豁出去了也是同样无可挽回的吧……天命始终难违……
白衣男子扯回了思绪,抬眸见到跟前女子那一副怔忪的神情,不由得轻笑起来。弃杯于石桌之上,起身对着尚在发愣的邵菡卿伸出了手,柔声笑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家吧。”
原本还在遐思中的邵菡卿这方回过神来,望着那男子如沐春风的笑容,点了点头,遂也伸手与之相握,起身随他离开。
“真是羡慕他们敢爱敢做的性子呢……”
青翠的山林竹间荷塘点点,有一白一紫两个身影在其间缓然漫步着。前方是微笑如春风般和煦的俊逸青年,牵挽着一个容颜宛若芙蕖般清丽的曼妙少女。任谁看来都好似一副郎情妾意的和美画面。
现今的气候已然渐渐入了冬,然而叶迦山却仍旧是一幅春意盎然的景致。在这里,感觉不到任何的寒冷之息,唯有绵延的春意与温暖,四季如一。
邵菡卿任玄圣拉着自己的手,柔顺地跟在他的后面,目光一直都追随着他的身影,抿了抿唇浅浅笑开——近日都是和玄圣共同居住在这叶迦山上,自己住在竹舍中,玄圣则寄于她隔壁。叶迦山很大,玄圣每日都会带着她去山中观赏游玩,看奇花异草,听山风溪语。而玄圣每次都会换以不同的方式来逗她开心,生活简单却充满着乐趣。邵菡卿从来没有如现在这般满足过,摆脱了从前的幽禁日子,如今的这个才是她真正所向往的生活。或许,人生所要追求的境界,也不过如此罢。
只是令邵菡卿感到很迷茫的一点是,现在的日子显然已经令她很满足了,这甚至是她过去从未奢求过的。但为何,自己内心的深处还会有一种空落的感觉,仿佛缺失了些什么……
步伐在此刻突然停下了。
“嗯?怎么了卿儿?”
“那是什么?好美啊……”邵菡卿仰起头,怔怔地望着前方。
玄圣沿着女子的目光望过去,但见不远处的悬崖边上长有几株淡粉色的小莲花,除了花蕊是粉红色的之外,洁白的花瓣上也点缀着几抹浅浅的嫣红,在陡峭的山崖边儿摇摇欲坠,很是惹人怜爱。
“那个叫石莲花,与其他的莲花不同,没有优越的生存坏境,它只生长于陡崖峭壁的石缝之间。”玄圣淡淡解释道,“生命力很顽强的家伙呢。”
“石莲花?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种花呢……”邵菡卿往前走近了一步,目光依旧未从那里移开,神色有些飘渺,“居然能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之下生长,好厉害啊!”
石上所生之莲,没有和煦的阳光加以照耀,亦无清澈的湖水加以浇灌,就这样自生自长于悬崖之巅。饮风烟雨露,耐严寒霜冻,却依然能在悬崖之巅存活而下。究竟是什么,使得这一小小花儿有如此坚毅的生命力呢?
此刻的邵菡卿突然想到了自己,虽然命运颠簸无奈,却也曾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受许多人的宠爱。然而却在一次次的打击与伤害之下,多次想过要放弃与寻短,这般无志之举,在眼下的这一瞬间竟是有些自讽起来。
——难道自己,就连这小小的石莲花也不如么?
可是,自己所受到的那些苦痛与折磨,又有谁能够真正理解呢……
玄圣见她一直望着崖上的那几朵石莲出神,微侧首笑问道:“卿儿很喜欢它么?我去把它摘了送给你,如何?”
正在望着石莲发怔的邵菡卿闻言微微一顿,惊讶地回过头来,“摘了它?这怎么可能……石莲花可是生长在那么高的峭壁上呢。”
“只要你想要,我就可以去把它给摘下来。”玄圣云淡风轻地一笑,带有一抹不易察觉的狡黠。还未等邵菡卿答复,但见其身形一闪,人便朝着悬崖那方簌簌掠去。
邵菡卿只觉有一阵清风拂过面颊,眨眼便不见了跟前男子的身影,下意识地扭头跟着望过去——一个白色的影子在山崖间飞速地移动着,只见其形未见其身,只须臾的时间便飞掠移到了顶峰。
邵菡卿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仰起头望着。此等身法,根本已然超越了凡人之所能,就算是轻功超群的明峙渊也未必能达到这种境界。果然,玄圣绝不是凡人!
此时的白衣男子已经移至了那几株石莲花旁侧,双足轻点于峭壁之上,单手抠进了旁边突起的崖石缝隙间。有徐徐山岚如过眼云烟般飘渺浮过,玄圣望着眼前的这几株石莲,在山岚雾霭之中飘摇垂曳着,扬唇浅笑,一伸手便将它们给扯了下来。
白衣男子正要转回身去向邵菡卿招手,然而足下的那一块青石却在这一瞬间碎裂了开来。玄圣不慎,手脚同时一滑,整个人居然就这样直直跌落了下去。
“玄圣!——”邵菡卿浑身猛然一颤,脱口惊呼了出来。胸腔内的那一颗心仿佛也随着他跌落至了崖底,眼睁睁看着那一袭白衣宛如落叶般坠落而下。
“玄圣!……玄圣!”紫衫女子大喊出声,疯一般地朝着白衣男子坠落的方向狂奔而去,内心急如焚烧。
怎么会这样的?玄圣不是非凡人么,怎么可能还会从悬崖上坠下而毫无自救的能力呢?
邵菡卿疾奔了过去,第一眼便瞧见了那个白色的人影,此时正一动不动地闭眼昏睡于地,左手上还紧紧捏着那一株石莲花。
“玄圣……”邵菡卿声音颤抖地唤道,缓缓移到他跟前蹲下身子,伸手摇了摇他。
“玄圣,你怎么样了?快醒来啊…………”
然而对方却是半点反应也无,依旧紧闭着双眸。
邵菡卿只觉心一下子就凉了大半截,双唇微颤着,深吸了一口气,伸出手指去探他的鼻息——已经没气了。
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