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人来说都是极其具有诱惑力的,更何况一个出身微贱,从宫女爬上龙床的女人。
“奴才根本就没有见到任贵仪。”中年太监见李隆昌会错了意,心中不禁瑟缩了一下,但还是陪笑道,“任贵仪说什么身为先帝宫眷,如今还在服孝期间,不能见外人,还说如今的日子已经知足了,所以……”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李隆昌倏地转过身来,立刻闭口不言。他当然能够体会这位亲王的心情,这样明显的放低姿态反而被人拒绝,不单单是面子,只怕这心里头的疙瘩是去不掉了。但是从心底来说,他却觉得那位任贵仪是个聪明人,什么宝座能够比性命更重要?太皇太后和崔夙都是那么精明的人,一旦走错一步,那就真是什么都没有了。
“不识好歹的女人!”
李隆昌恨恨地骂了一句,却再也没有说出什么过头话。他很明白,只要豫如能够保持这样的姿态,那么,在太皇太后临终之前,基本上是不会动她了。而一旦太皇太后崩天,即使是崔夙,也会顾及到皇帝的生母这个问题,未必会亏待豫如。而对于他来说,若是要长时间地等待下去,很容易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而且就以目前来看,其中的不确定因素也太多了。
不管如何。这一条线一定要牢牢把握住,哪怕是为了日后计议!
“好了,这件事虽然没有办成。我也不会亏待了你。”李隆昌随手取下腰中一枚玉佩丢了过去,又点点头道。“你走的时候去账房支取一千两银子,以后宫里还有需要你做的事情。玉宸宫那边你依旧盯着,这位任贵仪是聪明人,那么她就应该知道,皇帝生母生前不能立作太后。死后再册封皇太后地事情也不少,她以后就会知道,究竟是生前重要,还是死后重要。总而言之,我就不相信玉宸宫会是铁板一块!”
见李隆昌犯了执拗,中年太监自然不会愚蠢到去提醒这一点,满脸笑容地接过玉佩揣在怀里,连声答应后便千恩万谢地退了出去。而李隆昌在沉默了一会之后,又招来两个幕僚商议了一阵。把人屏退了便坐在椅子上想起了心事。
萧馥的身世和那张画固然可以起到一定的作用,但是,万一不成功。其后果也同样堪忧,但是。他已经没有退路了。曾经高居御座垂拱九宸地风光。没有体会过那种滋味的人绝对无法想像,他不想像现在这样日日俯伏人前拜舞过日子。更不想事事为人摆布。曾经因为他地恣意而失去的东西,这一次他一定要夺回来!
由于恩科和制举的关系,京城中比往日更热闹了几分,与此同时当然也就少不了小偷小摸,但在京兆府的全力维持下,总算没有在富贵人家聚居的地方发生什么大案子。然而,就在制举地第一轮初试开始前三日,魏国公兼右相陈诚安的宅邸大门口,忽然出现了一具无名男尸。门上的门房原本以为不过是普通的饿殍,但是在看清楚那身上横七竖八的伤痕之后立刻大惊失色,慌忙找来了门上的管事。就这样一层层从管事到管家再到总管,当陈诚安从睡梦中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消息竟是已经传遍了整座宅第。
自家门口发生了这样的人命案子,陈诚安自然知道事情非比寻常。然而,得知总管已经去报了京兆府,又已经封锁了两边巷子,但仍旧有路人看到了此中光景,他不禁长叹了一口气,穿戴好之后便随同仆役出门查看。
那尸体穿戴倒也寻常,看上去似一个寻常男性,只是身上横七竖八的利刃伤口显示出了几分不寻常。由于京兆府地差役没到,总管又严禁人翻动尸体,因此几个门房只是聚在不远处看热闹,一看到陈诚安过来便慌忙住嘴,等到问话的时候却又七嘴八舌地分说了开来。
“小的一大清早开门,就看到这人这么趴在台阶上。”
“是啊,手心还紧紧攥着拳头,真没想到还有人敢在这宰相门口杀人。”
“小人当时还以为是冻饿而死地乞丐呢!”
见没人说得出一个所以然,陈诚安立刻不耐烦地阻止了他们,自顾自地走上前去,见那人头脸根本看不清楚,而姿势确实像是被人砍死在自家门口,顿时心中一动。他不记得有派过人出去打探什么了不得的消息,应该不至于遭到这样地追杀。当下他便回头看了看旁边地总管,见对方也朝自己摇了摇头,心中不禁稍定。
总管陈见已经是跟随他多年的老人了,既然摇头,说明也不认识此人,那就不至于有什么大事。怪只怪第一拨发现地人太蠢……算了,也怪不得别人,不管是谁,总不会把一个浑身伤口的死人先藏起来不让人知道,这反而显得心虚。
很快,京兆府派出的差役就赶到了陈府。早就得到关照的他们自然不敢对堂堂宰相问询什么,稍稍盘问了几个门房一番便开始七手八脚地搬运尸体。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将尸体拖上大板车的时候,只听啪嗒一声,从尸体的怀中掉出了一样物事。
那差役头目一愣,不禁抬头瞥了一眼陈诚安,见这位宰相毫无表示,便乍着胆子上前捡起来瞅了一眼,这一看不打紧,一看之下,他差点没有立刻栽倒,好容易才遏制住了惊呼的冲动。
“咳,没想到竟是横行关中一带很久的巨盗!”他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随手把东西揣进了怀里,“赶紧把人带回去,到时候何大人有了好处,也少不了带挈大家一回!”
他一边吩咐一边朝陈诚安深深行礼:“多谢相爷帮助破了案子,小的回去之后一定禀告何大人,也好让何大人前来致谢!”
第三卷 欲上青云路 第三十一章 故留迷踪
“这个是什么?你把这个拿来给我干什么!”
京兆尹何雄看着面前的这个差役头目,几乎想一脚狠狠踹过去。这简直比烫手的山芋更烫手,一旦让别人知道自己拿到了这么个该死的玩意,他还要不要活了?京兆尹看上去像是个不小的官,可其实上得看皇亲国戚的脸色,下得看百官的脸色,至于太皇太后和镇国长公主就更不用说了。
可偏偏这个时候,为什么冒出来一具该死的男尸,还是夹带着这种东西的男尸!最最该死的是,这家伙死的时候哪里不好死,偏偏要死在右相陈诚安的家门
见那个差役头目一幅噤若寒蝉的样子,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刚刚对方也把情形都说了,遮掩的功夫做得不错,想必不会引起太大的疑心,但是,如今攥着这东西的是他何雄,他该怎么办?是干干脆脆隐瞒下来,还是立刻叩阙求见?
这样大的事情,天知道太皇太后会不会迁怒于他,到了那时,他可是就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何大人,恕小的直言,刚刚在陈府那里看到的情形,小人觉着这事情可能是有人故意构陷……”
“你知道构陷还把这玩意给我干什么,不会自己处理掉么?”何雄闻言登时气不打一出来,当下便恶狠狠地骂道,“要不是你给了我这么一个烫手山芋,我用得着那么为难?”
“小的也是一时糊涂,想着大人兴许能够因此加官进爵。”那差役头目哭丧着脸,最后干脆曲腿跪了下来,“小的若是知道大人如此为难。定然在路上就把东西扔了……”
“算了算了!”
忖度良久,何雄最后挥了挥手把人打发了下去,然后便立刻转入内堂更衣。匆匆坐上马车出门。赶到皇宫的时候已经是过了正午,他笑吟吟地冲把守月华门的几个侍卫打过招呼。便径直来到东宫一隅请见——当然,如今这小角落已经叫宣政殿了。
正忙得昏天黑地地崔夙乍一听见京兆尹何雄请见,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才想拒绝,旁边的徐莹忽然提醒道:“长公主,京兆尹管的是整个京城地治安。何雄虽然不能说有多能干,但为人尚称得上谨慎,若只是区区小事,应该不至于拿来麻烦长公主。”
被这么一说,崔夙只得暂时搁下手头其他的事情,亲自来到了前堂。而何雄在请安之后第一件事,便是从袖中双手递上了一个折子,然后从容不迫地开始奏报。
“今天早上,陈相府门口忽然发现了一具死尸。京兆府得报之后匆忙赶过去,然后差役在死尸身上发现了这个。经过仵作验伤,证实死者身中十八刀。流血过多而身亡。死者身份不详,其他地信息也都不清楚。”
一件普普通通的命案。何雄居然眼巴巴地跑来上报?带着这种疑问。崔夙打开折子一看,而其中的内容让她大为吃惊。一下子离座而起,差点惊呼了起来。
这看似普通的折子,竟然是调兵的兵部勘合!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让镇北军都统万居飞率兵出击,击破突厥残余地命令,最最下面的地方,鲜红的半边勘合清晰可见。
由于完全出乎意料,崔夙的呼吸不禁急促了起来,呆立了好一会儿方才想起何雄刚刚提到,那死尸是在陈诚安的家门口发现的,脸色不由得更加阴沉了下来。沉默良久,她方才一字一句地问道:“此事还有谁知晓?”
何雄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观察崔夙的神情,此时连忙答道:“除了臣手下的一个差役头目,还有臣本人,其他的人都不知道此事。”见崔夙脸色稍霁,他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说出自己地怀疑,免得到时候背上一个诬陷宰相的罪名。
“长公主,臣觉得那人伏尸魏国府门口,这一点相当蹊跷,毕竟,倘若事情真的和陈相有关,必定不会留出这样明显地破绽。更可疑的是,倘若那人真地是鲜血流尽而死,更没有死在陈府门口地道理。所以臣以为,只怕其中有诈。”
不用何雄提醒,崔夙也知道这其中有问题,但是,这兵部勘合却是真的!如果换作以前,她一定认不出这东西地真伪,但是如今她权掌兵部,这些东西见的多了,更了解其中奥秘,所以一眼就能分辨出这是货真价实的勘合。
可是,就算别人要栽赃,为什么偏偏挑上陈诚安?即使选择左相鲁豫非,也远远比陈诚安好,后者毕竟是太皇太后唯一的弟弟,她崔夙的舅公,只要有这一层情谊在,打断骨头还是留着筋的。处心积虑设计了这样的局,没道理在最后反而留下这么大的破绽。
深深吸了一口气,她便不动声色地吩咐道:“这件事情你处置得不错,若是满城风雨,也许效果适得其反。总而言之你让知情者三缄其我自然会禀报太皇太后。另外,让最好的仵作把尸体从头到脚检查一遍,务必不能留下任何可疑之处。如果有可能,查清此人来自何地,以及是何身份。倘若这件案子能够查清楚,必然另有封赏,你明白么?”
何雄原本就是提心吊胆来的,可回去的时候照样还是一口气没松过来。原因很简单,这件事他还是得背着。虽说不用去查那勘合是真是假,但是,查那个男人的身份难道就容易么?天下之大人海茫茫,他到哪里去查这个人的底细?
崔夙哪里有时间去管何雄用什么方法查访此事,将勘合藏在袖子中,她叫来徐莹便径直前去兵部找田菁,又在路上把事情原委对徐莹解释了一遍。即使是镇定自若如徐莹,听完之后也不禁露出了忧心忡忡的神色,更没有随意置评整件事的真伪。
而当田菁同样确认勘合为真,又取来做过对照之后,崔夙便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事实。兵部有内鬼大约是已经确定的事,而除此之外,幕后的黑手同样不可小觑。可是,无论是谁设计了这样的局,用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方法湮没了行踪,却又露出了这样明显的线头,他究竟想要干什么?是挑衅,还是另有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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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欲上青云路 第三十二章 惊闻异讯
出于谨慎的考虑,崔夙并未立刻将勘合交给太皇太后,而是先暂时命田菁调派麾下的铁卫前去查访,自己则把另一半的心思放在了恩科和制举上。眼下制举的初试已经完结,各考官正在紧张地阅卷,虽说结果不可能这么快出来,但她自然是离不开的。
至于之后的恩科则是更重的重头戏,制举毕竟名额少,三四等加在一起也不过只有十余人,而恩科就不同了,取进士的人数和平日的春闱并无明显差别。只要能够考中进士,对于寒门士子来说,将来便能一举登上朝堂,自然是人人争先恐后。
由于投递墨卷的阶段已经结束,因此长公主府也冷清了不少,趁着这时节,崔夙终于抽出了一点闲暇回家看看——事实上,她对于这座只呆过一年不到的宅第,并没有多少眷恋之心,这里一多半的家人虽然都经过精心选择,但毕竟和之前玉宸宫那批旧人无法相提并论。真正贴心的,大约也就只有萧馥了。
所以,当萧馥对她说,鲁王李隆昌上过门的时候,心中不觉奇怪,而当对方递上来一幅画的时候,她便更有些摸不着头脑。正是因为先前的安分守己,李隆昌方能在先帝李隆运驾崩,江东王李隆符出家的环境中存身下来,甚至迁转为鲁王。现如今这种时候再跳出来蹦,实在不是智者所为。
“你的意思是说,鲁王专程上门,就是为了送给你这幅画?”
崔夙左看右看那幅画,也不过是一幅普通山水,心中自然是越来越诧异搁下画卷便沉声问道:“也许鲁王已经弄清楚了你的身世?”
“不是也许,是一定。”萧馥苦笑一声,笑容登时牵动了颊上的伤疤。平添几分诡异,“长公主不知道此画的来历。昔日这幅画高悬我家正堂地时候,不知道曾经有多少人看到过,相传是前朝某名家的真迹,价值不菲。奴婢辨认过,可以确定就是小时候常常看过的那幅画。想不到居然落到了鲁手里。只是,奴婢认为鲁王势力有限,所以不见得是费尽心机处心积虑打探到了奴婢地身份,大约是巧合居多,或是有人故意巴结。毕竟,奴婢昔日在太康院的时候,这一层身份并非绝对地隐秘,细细追查还是能够有结果的。”
闻听这席话,崔夙的眉头顿时皱成了一个大疙瘩。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全都露出了线头。但是,局势非但没有豁然开朗,反而更加错综复杂了起来。李隆昌的用意大约是想要从萧馥这里打开突破口。但是,照萧馥这么说。又是谁担任了通风报信和提供这幅画给了李隆昌?
见崔夙皱眉不语。萧馥便上前一步深深施礼道:“昔日奴婢在太康院的时候,不是没有遇到过肯给奴婢赎身地人。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号称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