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香抿了抿有些干涸的嘴唇:“二娘但行便是。”
“好哥儿~,这回却是真真学乖了~~”老板娘这才真心实意地笑起来。圆润的胯部一扭,很是风骚地捏了捏春香尖尖下颌:“人嘛,想要得到,必得先付出。你若是没了老娘这档艳媚生意,怕是如今早已做起了那小倌儿的卖肉活计,还能上得了什么书院?哧哧~”
正说着,平地上忽地升起来一个齐人高的木箱子,两人抬腿儿跨进去,哗啦啦便下到了地里头。
真正的春光,却原来是藏在地下的暗室里。
这世间之物,绝无完美,譬如大凡繁华之处的角落总少不了那最晦暗的存在。此间柳下书屋于这胭脂一条街,便是最好的证明。
大燕朝的妓院分官私两营,官妓里自是卫生干净、制度完善,玩儿起来放心;可你若是想要尝尝那些新奇古怪的招数,怕是还得寻一寻街角暗坊里头的私营媾妓。虽价格也不便宜,然而那些官妓里头想也不敢想的念头,在这里都能得到满足。
一下到暗室,耳边便传来声声道不出、言不明的暧昧娇吟,间或还有些鞭抽的声响,女人哭得又是痛苦又是销魂,那声音忽高忽低……情爱就如地狱一般伸着小爪儿,挠得人心痒痒。便是春香在百花楼里生活了十数年,早已练就了一身麻木本事,此刻听起来竟也有点异样的砰砰心跳。
耳根子有些发热,春香紧了紧拳头:该死的,必是今日发烧体虚所至。
老板娘把春香引到白纱垂帘后,将案前一张小椅踢了出来,细长狐狸眼儿斜斜瞄了她一眼:“此刻怕了也没用,想要出去,便快快将我要的画出来!这次的主儿十分富裕,你将那行欢的过程画好,五张内付你三百两辛苦银子,超过五张一张算你八十两,你自己斟酌着。”
知道眼前的书生是个摸不透脾性的愣角儿,怕话说得多了,这厢春香笔头一扔当真不画了,当下赶紧命人将笔墨备好、熏香燃起,两掌拍拍,自端了靠椅在帘外坐下。
春香抬头眯眼,方才看到那帘外竟是一张铺着松香软被的大床……该死的,这是要自己边看边画麼?……好个没下限的老妖狐,难怪给的银子这般爽快!
罢罢,谁让自己缺钱?只盼望在宫选之前,莫要将这见不得人的身份暴露就好,不然不仅宫中进不了,怕是还得吃几月牢饭。
正思想着,暗室里便走出来一男一女,打头的女人丰臀肥乳,盈盈娇身轻裹红纱,里头一抹白色胸兜儿犹抱琵琶半遮面;身后随着的男人麦色皮肤孔武阳刚,却只着一方白色亵裤,亵裤下撑出来好一根长物,蛇蟒一般蠢蠢欲动着,又如一弯勾人堕落的邪灵……
“咳咳——”第一次这样看它,春香冷不防呛了气。见那男女闻言瞄过来,赶紧“不慌不忙”、十分老道地端起身旁水杯抿了一大口。又朝纸上轻轻喷了雾,正好将那男人的淫邪之物遮挡。
女人应是早就深谙其间之道,早已软着腰儿摊下床面。
男人孔武的臂膀一手撑床,一手开始轻解罗裳。
透过薄薄纱帘,春香看到那男人有着满面硬朗的胡茬,若有似无地在女人光滑下颌上摩挲。想是那硬物摩挲得十分撩人,女人渐渐发出嘤呜似若猫叫的娇吟,本瘫软在两侧的双手渐渐捧向男人的脸,试图将他的唇对上自己。
男人会了她的意,一抹灵舌忽从唇中探出,张口便将女人艳红的唇儿吸了进去,二人身体渐渐缠拢,不一会儿,静谧的画室里便只余下唇齿交接的“吧唧”声响……
春香双腿盘膝酝酿心中风景,白皙小脸上两道清眉微凝,知道这就是所谓的“初缠”了。
她自幼在百花楼里长大,那时候还小,时常看老鸨如何教导新进的小妞,知道红尘间男欢女爱五道程序中的第一道就是“初缠”:欢爱前的初次纠扰,探究着双方的深浅。等到初缠不能满足时,方才能过渡到前戏,前戏到了尽头时便是入欲,入欲则潮涌,潮涌后泉归……泉归至源头,一场爱欲方才是圆满。
那二人渐渐越贴越紧,女人果然再不肯满足于唇上的绞缠,便用臀部撑着腰身将胸脯望前狠挺。饱胀的胸乳将薄薄肚兜儿险些都要撑破,顶端的山峰溢出白色乳儿来……天呀,却原来是个才生产完的月中少妇。
这样的荼糜味道,在这样旖旎的暗室里……春香顿了笔,看到男人白色亵裤下的蛇蟒好似瞬间抽了一抽。只她还未来得及看清,却见那男人早已焦急地隔着纱兜吸吻起女人雪乳顶端的两颗圆0物……他吸得甚有技巧,忽而划着圈儿吃、忽又叼着嘴儿吃……原本娇嫩的圆物便被吮9吸得渐渐婷婷玉立。
“呵啊~~”女人越发往前仰,一边痛苦呻0吟,一边却又恨不得被他吃得更多。蛇腰儿摩挲着男人强健的腹肌,两条腿亦往他的背上攀了上去……那裙子里头的长腿便划了出来,白花花得晃花人眼目。
“好个欠*的贱淫骚妇!”男人猛地发狠,将一抹碍眼的肚兜撕烂,狠狠戳上那不安分的圆白之物。
他的声音沙哑而狠烈。
这样不堪的叱骂……原本荡漾的春光霎时被煞了风景,春香反感地皱了眉头。
她虽在青楼之中流连,见惯了寻欢作乐,然而心底最深处却终究觉得男人于女人之间的情爱应是世间最真美丽……怎的第一次亲眼目睹,却是这般不堪淫俗?
古时旧画,线条清简、人形单调,便是如何下笔,每个男男女女都好似一个模子刻出一般;而春香作画,却必先在脑海里浮出那条熟悉的香粉街,满街红粉飘香,女人小帕轻撩,男人脸上谄欢,随便捡起一对在纸上勾勒,画出的人物便能各个带起了活气儿。故而,看她笔下的春宫图便尤其真实有味。
然而今日,任她在脑海里如何浮想,也抓不出一对可入画的人物。因这个恶劣男人,她实在提不起任何好感。
然而那女人却还“吃吃”地发笑,竟是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勾着男人的下巴娇声嗔怒他:“那你放手啊~~不要脸的~~”
“放手,不要脸……”春香才在心中反感,点在纸上的笔又忽地跳了一跳。
这样的话,怎生得这样熟悉?
忽然想起来那天晚上落水的自己,那个男人不一样也如这般霸道掠夺着她吗?她虽心中气愤,然而身体还不是照样渐渐酸软下去?那时候昏迷得太沉,也不知道最后到底被拆开了多少裹胸的布条儿……
“外闷里骚,不阴不阳,真让人……作呕。”花云间那恶劣鄙薄的言语顿时又在耳边清晰响起。该死的,方才竟然还要笑话别人!
她虽然不能确定那个欺辱她的男人到底是不是花云间,然而那天晚上将自己从水中捞起的人却必然非他莫属……一时坐如针毡起来。
苦恼自己有没有做得太过离谱,想看看到底在入欲之前的前戏能进行到什么程度;又怕看得过度痴迷,反被老板娘事后揪住了笑话,当下便暗暗向躺椅处弱弱斜眼瞄了瞄——
该死,那只妖狐狸果然一眼兴味盎然地盯着自己,一双眼睛波光盈盈,欲言又不言……这是什么意思?暗示自己没白亏下来一趟吗?……到底被她看了有多久?
“咳,熏香袅袅,不甚清晰。”春香咳了咳嗓子,不动声色合下眼帘在纸上勾了一条人形,又勾了一条人形……不行不行,画不下去了……该死的,我见不到他,他却两眼将我细细打量,看我如何虚弱媚态、听我如何苦痛叱责,末了却又反过来了嘲笑我闷骚!凭什么这样占尽便宜?
想到花云间那副居高倨傲、有事没事就寻衅欺负人的纨绔模样春香就恨得直咬牙,胸中顿生一股说不出来的气闷。
“咔。”不知不觉中,毛笔竟是被狠狠在纸上一摁,晕出来一圈黑墨。
“嗯哼。”老板娘在外头蠕了蠕屁股:“如今什么都贵,这纸儿可不便宜。”
该死,走神了……春香恍然。却是个惯常爱装的角色,干脆顺势在那画上轻轻一勾,于是女人一颗发髻凌乱的脑袋便赫然于目。
这厢那男人却早已经将手伸进了女人的双乳间,把一片纱兜扔下地去。两颗哺乳中的白雪灵物顿时如母鹿一般弹跳出来,微微颤动着,又好似天宫仙桃一般盈盈润泽,轻轻一捏便要溢出水儿。
男人再等待不得,忽然将女人翻了个转儿,从后面附身下去,下腹发力,猛地便刺入了女人丰润的身体。
“啊!进来了……好胀……”女人吃痛叫唤,从后头抓去男人双腿,顿时那大床便如海上扁舟上下荡漾。
春香手一抖,知道此刻却是进了“入欲”……忽然觉得喉咙有些诡异的发渴,赶紧不着痕迹将眼睛低下。
她打小男子装扮,不知女儿喜好。虽这二三年不知道临摹过多少春宫画册,都只是在旧画上改良修饰,对真正的男欢女爱却是一丁点感觉都不曾有过。然而此刻见着那最真实的画面,明明激烈得一点美感都没有……甚至还有点恶心,如何她竟觉得身体里藏着一些熟悉的异样,可是到底哪里却又说不出来,酥酥麻麻的……该死,这样的感觉真不好啊!
春香拧了拧眉头,有些懊恼甚至可耻自己的反应,她想,一定要小心不要变成香粉街上的女人。
耳边“咕支咕支”的荼糜声响越演愈烈,听得人说不出的诡异烦躁。她哪里意识到自己身体里本就藏着一颗女儿心,只知道再不愿多呆多看,当下便胡乱在画上男人空白的面容上点了额间一点红,加了两道远山眉,再画上一双凤眸深深……
一气呵成。七章图画,共计四百六十两银票。
老板娘将画卷拿去看,只粗粗一瞅,态度立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雍容上狐媚双眸夸张地瞪得老圆:“哎呀呀,公子果真坐怀不乱柳下惠,此番画得却是比从前任意一张都要酥人骨头了!果然不枉你江南怪才之名哉~~”
见春香但笑不语,想了想,又白眼翻翻,啧啧赞不绝口道:“唉哟哟,你再看这画中的爷儿,生得真是好不俊俏,只怕真人从里头蹦出来,便是连花家云间少爷也无从可比呐……”
春香想,自是没得比的,本来画的就是他。不过嘴上还是清清淡淡的道了声谦虚:“二娘夸赞。”
老板娘技穷,咧嘴笑笑,白润指头儿这才在某处很是为难地点了一点:“罢罢,像便像了吧。只是…只是这里是不是缺了那么一些些尺寸……老娘的意思是,怕来日街头巷坊的……传来传去……那花家少爷又还未定亲……咳咳……”
才怪,你哪儿来的这些好心,嫌弃那物画得不够大、不刺激才是本意吧?
“哪里?”春香假假凑过去看,好一会正经端详,方才很严肃地指了指那处一尾微不可查的金针菇:“嗯,就是这里了。小是小了些,终归还是有的……若按老规矩,改画比画画可要贵上三倍呢。这厢小生便先告辞了。”说着一本正经抱起书盒,也不管老板娘是否瞄得到那棵“金针菇”,一袭青衣白衫就往木梯里头飘。
……
出了巷子,小夜凉风顿时吹得人心清透。她自小朋友不多,生就了一副擅长自得其乐的本事,一时心中好不解气,忍不住咧开唇儿低声笑起来。
“阿寺……”沉寂的黑暗巷口却忽地传来一道轻唤,嗓音微哑,语气苍敛。
春香眯起眼睛,看到那风中不知何时多出来一道清瘦修长的模糊身影,一颗心猛地提了起来……该死的,是谁在暗处候了自己一夜?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久等啦亲们~~大家都睡了吧,道声晚安么么哒o(≧v≦)o~~
、第4章 风流窍未开
这时天色已灰暗,早过了晚饭时辰。春香素来视力不太好,远远的只见得那男子身材清瘦颀长,夜色下两道长袖在风中轻舞,背上负着长剑一柄,看似浪迹江湖的侠客一枚,好不风轻雅逸。
因今夜人生头一遭窥了那男女间的秘事,本就有些心神涣散,都是十五六岁爱幻想的年纪,没来由心中便突突地跳得厉害。
然而待得近了,方才看清那长剑原不是剑,乃是一把风尘古琴。
“阿寺。”男子的脸转过来,精致而略感沧桑,已是不年轻了。一双深邃的眸子却噙着温和笑意,一如既往的不见开口先闻其笑。
是穆容先生。
——香粉街上一等的浪客琴师,大燕王朝有名的风流奇人。他不屑官中美誉,偏就喜流连于各个烟花红楼;只肯为红伶粉倌们弹琴抚曲,却不肯为朝廷折半寸脊梁。将他夸成圣人的亦有,把他比作浪荡伶男的亦有,然而任它褒贬不一,却终不敌他一身傲骨清风。
春香于是有些鄙视自己方才的“侠客神游”,两手合起作了个揖:“穆先生?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穆容闻言,微微弯腰从背后捞出一个虎头虎脑的俊俏小儿:“是一毛带我来的。对了,怎的大晚上独自跑这样乌黑之地游逛?”口中说着,又爱怜地摸摸一毛光头中间的那一撮黑发。
一毛显得十分受用,只他浓密睫毛下一双黑亮地眼睛往春香这儿斜斜瞄了一瞄,隐约见到春香脸上一抹“阴煞之气”,赶紧又眨巴眨巴,作木呆呆模样将脑袋望穆容背后一藏。
……
好啊,原来是你这个小子……几时倒学会了跟踪?
春香嘴角抽了抽,见穆容低头看来,只得作若无其事淡淡回了一笑:“啊……是这样。今日天热,便抄近路去河边散了步。对了,先生几时回的京城?”口中说话,暗中却勾了二指在空气中拧了半圈,见那暗处小儿浑身果然抖了一抖,方才一本正经紧了紧怀中书盒。
穆容觉得好笑,将缩成团儿的一毛拉了出来:“你莫要怪他。我也是才进的城,见他一个人蜷在路边瞌睡,方才将他唤醒,又一路寻了来找你……听闻近日京郊出了大盗,日后无事,你夜里还是不要出来为好。”
“先生教训得是。对了,既是才进的城,怕是还未进食饭饷,不如一同去吃点夜宵好了。”春香谦恭拘了礼,听罢穆容的话,这会儿却又为一毛生出自责……如何画着画着却忘了时间?
当下,三人便往街市上去吃东西。
入夜的香粉街,红男绿女,人山人海,比之白日的热闹更甚一筹。日间瞌睡的美人们,太阳一落山便好似轮回重生一般洗肤涂面,胭脂水粉儿、花衣绿裙儿,笑得比花娇、嗔得比水媚,赚得是色鬼们的银子,自是要将最妖娆的一面展露出来,只怕稍微一个怠慢了便又要寂寞空守一夜春闺。
穆容牵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