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续红楼画眉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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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续红楼画眉蹙-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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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家虽然因薛蟠之故,又因贾府奴才招摇太过,使皇上撤了皇商,只是终究是有过百万之富的,家底根基尚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心里自然有打算。
偏生此时宝钗又去了北静王府,不知道做什么营生,王夫人颇有些愤愤不平地道:“莫不成宝丫头竟也想攀了高枝儿不成?都说北静王府里要娶进侧妃的,她必定也是有了这样的心思了。”
贾母静静瞅了她一眼,叹道:“那也不过是他们家的打算罢了。”
只许他们家攀龙附凤,还能阻止别人的青云之路不成?
这个媳妇啊,有时候着实有算计,有时候偏又蠢笨了些儿。
顿了顿,贾母又轻笑道:“你也莫忘了,如今太后薨逝,北静王爷属于皇室权贵,两年之内是不得婚嫁的,便是娶侧妃也是不成的。皇上已经对北静王府颇为忌惮,北静王府里还拿着鸡蛋去碰石头不成?正正经经你也该有个打算,做什么事情,也趁着这时候罢了。”
太后薨逝,皇上颁布旨意,广达天下:皇室三年不得婚嫁,王族贵胄二年不得婚嫁,寻常文武百官一年不得婚嫁,百姓三月不得婚嫁,这一回,宝钗若是想进北静王府,须得再等三年方可。
贾母的话使得王夫人茅塞顿开,登时眉开眼笑起来,道:“到底是老太太,真格儿是比我们都知道得多的,媳妇这就去求娘娘的意思。”
只是她不知道宝钗到了北静王府做什么,不免心中有些惴惴之意。
倒是元妃极聪敏,听了大概的意思之后,沉吟道:“依我说,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依着宝玉的品格,咱们的家世,原是还能寻到更好门第的小姐,何必还娶了她过门去?未必就能配得上宝玉呢!”
王夫人不禁叹道:“这些臣妇又何尝不知道呢?只是另有计较罢了。”
“有什么计较,不妨一一道来。”元妃也不禁有些诧异起来。
王夫人望着元妃一身缟素,愈加显得素净雅致,那一份皇族母仪天下的气势,着实是让她心中十分欣慰的,有些洋洋然地道:“如今宝玉尚无下落,上一回已经告诉了娘娘了,也怕门当户对的人家觉得宝玉没有下落不肯许亲。不过近日倒是有消息了,听说有渔家救过一个人,模样形容与宝玉有几分相似,已经打发人去沿着海边江南等处寻找了。宝玉不在家,自然是不能成婚的,只须娘娘赐了婚,想必薛家是不敢违抗的。”
元妃听了点点头,也觉得欣慰,忙命一旁的宝琴给王夫人续茶。
王夫人呷了一口茶,才又款款地道:“太后薨逝,咱们家自然是不能拔尖儿去给宝玉办婚事,只不过吃茶放定也是来得的,订了亲,还怕宝丫头跑了不成?先将宝丫头家的嫁妆弄到手才好。再者,一年的时间,谁知道又有了什么千奇百怪的变化儿?那时候宝玉必定也找回来了。到时候掏空了薛家的底子,宝丫头年纪又大了,就凭着咱们家再给宝玉寻一门根基家当富贵匹配的亲事,便是让她做侧室,她也是无话可说的。”
这一番话,倒是有理有据,既解了眼前无银钱之危,又能给宝玉想好日后之事,可谓是一举两得。
元妃也觉得可行,只是又道:“不是听说那宝丫头在清和郡主那里么?若是果然北静王府里瞧中了她,咱们家也是无计可施的。”
王夫人脸上泛着一丝诡谲的神色,摆摆手笑道:“娘娘不用担忧的。”
顿了顿,瞅了宝琴并小宫女几眼,元妃忙挥手让他们都退了出去。
王夫人才悄悄地道:“有一件事情,连老太太也不知道呢!那宝丫头自以为事情能瞒得过别人去,可是哪里能瞒得过我呢?我早就打探得一清二楚了,原是那宝丫头替清和郡主出了主意,要路上害死林丫头两口子呢!”
元妃闻言,惊得脸色一白,失声道:“好大的胆子,竟敢替清和郡主这样出谋划策!谁不知道,如今那徐将军夫妇可是皇上心坎子尖上的人物,她这么一来,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咱们可不能惹祸上身啊!”
王夫人胸有成竹地笑道:“娘娘不用担忧,臣妇自然是有主意的。”
遂又靠近了元妃一些儿,才细声细气地道:“咱们何必揽了罪过来呢?只须咱们悄悄地给北静王爷透露一些儿消息,又或者娘娘悄悄地给皇上说一声儿,不但咱们家立了功,有了体面,徐将军林丫头也是无妨的。最后宝丫头是必定获罪的,到时候咱们再出手相助,她还有什么不乐意金玉良缘的?”
元妃凝思片刻,也觉得极妙,却又不免皱眉道:“只是宝丫头做下这样的罪过,若是皇上和北静王爷不饶可怎么是好?本宫在宫中,也大约明白皇上和北静王爷的一些儿心性,算计到了清和郡主头上,又是算计徐将军夫妻,这可是极大的罪过,势必不饶的!”
“娘娘如今也不大灵光了,哪里还有当日里杀伐决断的风范呢?”王夫人脸上略有些儿不悦,却又不敢给元妃使什么脸色,只是笑道:“我们不妨向北静王爷讨个恩典,总归是要惩罚宝丫头的,倒不如明堂正道地惩治呢!”
这等城府之深,真格儿是让元妃也打了个寒噤,不由得佩服起了王夫人。
这些事情,一点一滴,想必是王夫人花费了极大的心血,她能屹立在贾府之中,来日又要取代贾母,手段自然是绝没有软弱的。
元妃见王夫人凡事都算计得妥当,自然赞同不已,依计行事。
也是这王夫人十分幸运,她出了宫便去找水溶,将此事细细道来。水溶吃惊之余,也不由得胆战心惊,对徐若凡夫妇也是万分惭愧,方有了后来夜间赶去搭救徐若凡夫妻之举,其中的消息,便是这王夫人所送。
水溶搭救徐若凡夫妻回来,心中虽深恨薛宝钗,但是既然早就与暮霭打过招呼了,便也没怎么惩治薛宝钗,只是吩咐人将她撵出了北静王府,又将水清趁着太后薨逝百日之内,远嫁到了极北苦寒之地自生自灭。
薛宝钗万万没有想到,她计算之精,竟依旧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既不知道水溶搭救徐若凡夫妻之事,更不知道她自己的阴谋已经败露,只是不解她为何被撵出了北静王府,有些儿不服气,愈发想攀了高枝儿。心里忿恨之余,一介商贾,也是无可奈何。
眼瞅着水清对她的承诺亦做不到了,只得与薛姨妈商议金玉良缘。
先前以为宝玉死了,此时偏又听说已经有了宝玉的消息,不日也就能接回来了,思来想去,母女两个都没有法子再另攀高枝了,只得屈就宝玉。
薛姨妈打量着贾府虽然不济,到底比寻常人家好得太多,忙忙地取了几件极名贵的家藏宝物去见王夫人,正巧王夫人送灵回来,在房中歇息。
王夫人早就明白了薛姨妈的心思,只是含笑让座道:“如今忙得没一丝儿头绪,娘娘在宫里又渐渐地起复了,周贵妃恼得很也无可奈何,我正要给娘娘打点着,倒是好些日子不曾找了妹妹来说话了。”
薛姨妈忙陪笑道:“姐姐是大忙人,哪里有这些闲工夫听我啰唣呢?”
说着又不禁抹泪叹道:“蟠儿斩首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家里的媳妇又闹腾得不像话,只剩下一个宝丫头是极懂事的,偏生又是个丫头,不好出面料理生意,偌大的一个大商号,此时竟渐渐寥落了。若是宝丫头嫁得了一个好人家,家里生意倒是可当嫁妆的,也能有个女婿出面料理。”
王夫人闻言心头一喜,她就等着这些呢!
心中忖度了半日,王夫人才款款地道:“宝丫头生得格外出众,娘娘也是常常赞叹的,又说不知道是谁家的公子又福分,能得了宝丫头去呢!倒是我们家的宝玉虽好,到底如今还没进京来,只约略听说在江南罢了。”
薛姨妈忙道:“妹妹今儿来,还是求求姐姐的恩典呢!”
王夫人故作不解地道:“倒是不知道妹妹求姐姐做什么?若是能做的,自然是义不容辞,一定帮妹妹办到的。只是若是说蟠儿的事情,只怕我亦是有心无力,如今皇上可是在气头上呢!”
薛家当日胆敢抛却与她的金玉之约,此时也别怪她只想要薛家之财了!
薛姨妈脸上一红,随即送上几件璀璨瑰丽的宝贝,喜得王夫人眼珠子都不眨一下,她瞧在眼里,方叹道:“也不求什么大事,只是当日里与姐姐的金玉之约,姐姐此时还是记得的?宝丫头这样大了,再也耽搁不起了。”
王夫人有些儿为难地道:“若是往日还可,只是此时,怕老太太不依。”
薛姨妈心里“咯噔”了一声,又是急,又是恼,若是两边都不得益的话,他们一家子进京七八年,岂不是白白地来了?什么都没得到?
定了定神,薛姨妈咬了咬嘴唇,正色对王夫人道:“姐姐怎么愚了?老太太不许,姐姐还有宫里的娘娘做主呢!是娘娘大,还是老太太大?姐姐如今在贾府也是虎狼环伺,上有老太太辖制,下有赵姨娘找碴,又有大房里虎视眈眈,姐姐若是没了心腹人管家,只怕宝玉什么都不能得了呢!”
说得王夫人自然是心惊肉跳,忙满口答应了,道:“妹妹说得极是,我倒是忘了赵姨娘与环儿那母子两个,偌大的家业,自然只有宝玉才能继承的!明儿里我就进宫里去求娘娘的旨意,妹妹只管等着好消息罢!”
如此一来,薛姨妈自是心满意足,虽然未能有通天的富贵,也只好将就了。
所有的事情都是按着王夫人预期中的路子走,次日便去告诉了元妃,下了一道金玉良缘的旨意来,只是先吃茶放定,订了亲,一年后完婚。
偏偏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正在两家都十分心满意足的时候,王夫人盼着薛家的嫁妆进贾府,薛家盼着宝钗早早地当家作主,一道劈天的旨意下来,抄没薛家!
这一回,薛家败落,王夫人亦是吃了哑巴亏。
元妃的谕旨已下,更改不得,薛家没了嫁妆,王夫人还有何好脸色?
这些也罢了,当日里她不过就是打算宝钗做侧室的,虽然心里如同割了一千刀一万刀一般,面上也不好带出来。幸好宝玉平安归来,紫鹃又诞了麟儿,略略减了些儿烦闷。
紧接着,周贵妃竟然有了身子,解了些太后丧事的晦气,隆恩甚重。
元妃地位岌岌可危,贾府焉能不心急?忙着上下打点,偏偏就是囊中羞涩,没奈何,纵然典当了些头面,也不足以填饱宫中的胃口,贾母只好动了黛玉的心思。
说到这里,贾母脸上掠过一抹暗红,有些艰涩地开口道:“按理说,本不应该来打搅王妃的,只是家中的情形愈加一日不如一日,竟是大不如从前了,如今也快年关了,宫里娘娘也是要打点的,没奈何,只好来求王妃的恩典。”
黛玉伸手拈起瓶中一枝不知名的花儿,有些冷淡地道:“老太君着实是说笑了,谁不知道‘假不假,白玉为堂金做马’的贾家?求本王妃做什么?”
或许以前不解世事的时候,以为贾母对她仍旧有一份疼爱,可是如今,已经不过是妄想而已,那种纯净的情分,早就在权势面前消失殆尽了。她不应该有所苛求的,心口有些疼,微微的失落,却坚定地愿意失去。
不曾拥有,又何谈失去呢?
听了黛玉几乎无情的话,贾母脸上的一抹暗红颜色更深了些儿,长叹了一声,鬓边的白发更形苍然,神色凄楚可怜,抹泪道:“若不是实在是到了极艰难的地步,老身自然也不会打搅王妃的。只是如今没了银钱在宫中打点,娘娘寸步难行;家中又添了丁,宝玉又要成亲,还有一个四丫头尚未出阁,都是要用银子钱的事儿,账房上偏生早就寅吃卯粮;那赵姨娘当了一会子家,却又将家底都弄到了娘家去,有环儿护着她,我们也不好指责。如今家中可谓是一无所有,半年来,几乎都是靠着典当头面维持生计,外祖母实实在在是走投无路了,只好腆着这张老脸过来求求王妃。”
一席话,声声泣血,点点红,竟与窗外秋风相合,万分萧条。
黛玉眸中透着清澈,波光潋滟,眼儿微微眯起,似享受着菊花茶的幽香,又有些嘲弄,却不则声,只是听着贾母还能说出些儿什么话来。
她生平最爱清淡,菊花茶中加了点纯净的冰糖,淡淡的甜味,去了菊花的苦涩,却又不能掩去菊香,在雪雁一双巧手调理下,入口甘美,齿颊留香,暖暖地渗入了四肢百骸,再舒心不过。
只不过,这样的绝世好茶,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懂得珍惜与品味的。
贾母更是声泪并下,哀哀地道:“玉儿,就算是外祖母求求你,你让外祖母跪下来亦可,在这个时候,也只有你能帮咱们家一把了。瞧在外祖母养了你娘,又养了你十年的份上,外祖母求求你了!”
又是要用早就不存在的亲情来说服她了吗?
黛玉微微有些叹息,淡淡地道:“外子征战沙场,不曾在京,本王妃也不过就是一介女流之辈,况且家无恒产,并不能帮上府上什么。”
“不,不,不!你可以的!”贾母目光倏然炯炯有神,精神也渐渐抖擞了起来,一字一句地道:“虽然徐王爷草莽出身,没有一丝高雅的举止,可是自从你带了数十万的嫁妆过来,已经是顶尖儿大富之家了!将军王府里的田庄,田租房租年入可达二三万两,王妃吩咐人开设的画院与绣庄,更是京城里日进斗金的大商号,还有一些扩展的零零碎碎的商铺,都是极赚钱的!外祖母不求借什么百儿八十万的,只求王妃暂借十万两白银,挽就贾家就好!”
黛玉讽刺地道:“老太君倒是知道得巨细靡遗。”
家里的各处收益如何,她早就已经全权交给管家他们去做,倒是没有想到贾府竟然打探得清清楚楚,还自以为是徐家有进益,就该帮衬他们!
贾母看出了黛玉眼里的那一抹痛心与嘲讽,不由得心里一痛,可是不行啊,她是贾府的宝塔尖,她必须替贾府谋取福利,只有贾府好了,她才会好,黛玉是她的亲骨肉不是吗?不帮亲戚,还帮外人不成?
只是,她也明白,经历此事,她是真真切切地失去了这个外孙女。
见黛玉不为所动,王夫人牙根儿一咬,轻轻地拽了贾母衣襟一下,婆媳两个竟然跪倒在了黛玉跟前,将头磕碰在地上,泣道:“求求王妃大发慈悲!”
这么一来,花厅中寂静无声,雪雁等丫鬟都万分气愤,当初亦曾骂过,没想到他们还使出这样下三滥的手段,来逼迫黛玉就范。
凤姐原是极聪明伶俐的人物,素来又与黛玉是极交好的,此时不禁有些手足无措起来。若不跪下,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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