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吃苦受罪的。”
探春登时给戳中了心中的硬伤,凝视着冰雪微融的红梅,默然不语。
说起来,她岂有不懂的?所以,她须得尽力讨好了南安太妃,她不想,如迎春一样,落入阿鼻地狱。
她一腔婉转心意,不敢表露丝毫,她自是有主意的。
只听侍书道:“如今论起来,也没别家可知道的,四位郡王,除了咱们王爷,也都是有家眷的了,王爷的品格儿模样,郡主也是见过的,虽有两个通房丫头,到底并没有王妃侧妃,若是郡主能与王爷结为姻缘,也是一段佳话,郡主更不用操心旧日心思了。”
说到这里,侍书婉转而笑,容颜如花,红晕似霞,竟颇有几分明媚之色。
探春面色乍然一红,如同红梅一般,光彩照人,嗔道:“你丫头,嘴里混吣什么!”
羞得用手帕捂着脸,声音从指缝间透出:“怪让人害臊的,仔细你的嘴,莫让人打出去了!”
侍书正要说话,却听到窗外一阵咯咯之声,唬得主仆两人登时面色一变,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丫鬟叩门进来,道:“箁晓郡主,我们婉郡主回来了,等着郡主过去拜见呢!”
言辞软软,不露锋芒,面色款款,不见讥色,倒是个婉转敦厚的丫头。
探春闻言一惊,道:“婉郡主?我如何没有听说过?”
那丫头缓缓地道:“婉郡主从小长在外头,从来没在官场上走动过,箁晓郡主如何晓得?”
顿了顿,复又轻轻一笑,道:“婉郡主金尊玉贵,原是有婚约于皇家的,自是该保护得滴水不漏,别说箁晓郡主了,就是外头子极交好的王府中,也没有几家知道这些秘密的。今儿个婉郡主心里高兴,要见见箁晓郡主,原也是箁晓郡主的福分!”
探春沉默了一下,忙吩咐侍书与她妆饰,打扮得淡雅庄重,不敢稍有华丽。
长裙曳地,足底生香,款款致致地穿过长廊,掠过花海,却是到了南安太妃院落正厅。
踏进正厅,抬眸一望,探春霎时如钉钉地,呆在了那里!
只见上首上坐着一个明媚少女,裹着红衣貂裘,如同火炭一般,容颜粉润,身形袅娜,杏脸生艳,桃腮如晕,雪肤红唇,如同一枝最鲜艳的榴花盛开在初夏,气度雍容,一举一动都是万分高贵的气息,那绝非一朝一夕可养出来的!
婉郡主长得很美,国色天香,全不见素日江湖草莽之气,她怎么会将这两面诠释得这么好?可是,这些都不算什么,黛玉比她美得多,气度更是灵秀得多。可是令探春讶异的,却是这个婉郡主,竟是当日里在黛玉那里见过的少女小婉!
探春心中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已经是千回百转。
小婉高坐在上头,双眼如光,定定地打量着探春,心中暗笑:“原来果然如皇上哥哥说的,倒是个极厉害的女子!”
轻轻咳嗽了一声,探春立即回过神来,款款上前轻声道:“箁晓郡主探春,见过婉妹妹。”
她也是皇上亲自册封的郡主,又是南安太妃的干女儿,自是与小婉姐妹身份!
“哦!”小婉声音拉得长长的,笑眯眯地眨眨眼,道:“原来是箁晓郡主啊,快来坐,虽说我没什么姐姐妹妹,从小儿一个人就是跟在皇上哥哥身边长大,但是你到底是老娘认下的干女儿,皇上哥哥册封的郡主,我也该给你几分薄面不是?”
俏脸生媚,杏眼生妍,小婉神采奕奕,和蔼可亲,倒是让底下熟知她性子的丫鬟暗暗称奇。
奇怪,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婉郡主,仗着有皇上疼她,怎么今儿个像是换了一个人儿?
那小婉对探春倒也是真和蔼,将素日里的珠宝华服,一个劲地塞给探春,喜笑宴宴。
探春只道小婉毕竟年轻,满是孩子气,并没什么厌人之心,不觉心中大喜,倒也自在。
南安太妃瞧了,自是心中欢喜,笑道:“见到你们和睦,我倒是放心了。我统共就小婉一个女儿,偏生从小儿钦天监说她命格主富贵,我们王府是荆棘丛,养不得她这只金凤凰,不到三岁,便给抱进宫里养活去了,一年半载也不得见面。”
说到这里,不觉滴下泪来,甚为叹息,女儿去,如同刀割娘亲心头肉。
小婉眼眶一红,伏在她怀里撒娇道:“你瞧,女儿可不是白白嫩嫩回来了么?”
“我瞧着你,怎么身上就不长肉?比先时倒是瘦了。”南安太妃摩挲着她,脸上爱怜横溢。
小婉立刻哇哇大叫道:“老娘好坏啊,怎么可以让人家胖呢?人家不要胖,所以才天天跟着师嫂吃青菜啊!这样苗条娉婷有什么不好?我觉得这样才好看,要是像师嫂一样,就更好看了,我最讨厌那些像杨贵妃一样的胖女人,没有一点儿美感!”
逗得南安太妃也开怀一笑,道:“你这个小丫头,这么小就爱美!”
搂着小婉,脸上带笑,便是丫鬟婆子也齐声上来奉承,夸赞小婉如何美丽,如何厉害。
探春自是被冷落在了一旁,心里大不是个滋味儿。
小婉一回来,不知道与南安太妃说了些什么话,南安太妃立时便好了起来,容光焕发。
南安太妃这一好不要紧,自是又重掌管家权,对小婉与探春也一样疼爱。
只是干女儿终究不及亲女儿,这是骨肉天性,那下人们更是知晓这个道理,更何况小婉是与皇室有婚约,从小都是与暮云六王爷一样,是皇上亲手拉扯大的,这一份尊贵,就远非探春所能比了,不免待小婉如云,弃探春如泥。
探春在贾府中也算是历经世态炎凉,自知没有资格与小婉相提并论,倒是时时往她那里走动,欢声笑语,总是讨小婉欢心。
小婉天真烂漫,有一腔江湖豪气,只顾着玩乐,也并不管什么府中大事。
这日清晨,可喜大雪初停,阳光明媚,白光融去积雪,倒是平添了一份彻骨的寒冷之意。
戴权却一早携带着圣旨颁布:“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南安郡王粤南战事失利,节节败退,邬将军智勇双全,贵为从一品大将军,战功赫赫,早年因嫡妻病弱,已有求娶京中郡主之意,今皇上特批,准其所奏。箁晓郡主年已及笄,才貌双全,且有杀伐决断之才,自是能担将军夫人之职,特为箁晓郡主赐下良缘,寻得贵婿,封正二品诰命夫人,为邬将军之平妻,钦此!”
昨天倒是忘记通知了,此文修改之后,公众字数约为十八万,于十月九号入V,汗
第092回 计中计
前一刻还是荣华富贵,后一刻却是破天霹雳。
一道圣旨直震得探春满面煞白,怔愣不已,呆在了当地!
南安郡王战败,犒赏邬将军,为何堂堂南安王府婉郡主不去,却让她受这三千里风雨之苦?
探春失声道:“为什么是我?为什么?”
戴权合上圣旨,淡淡地瞥了探春一眼,脸上仍旧是春风和煦,“箁晓郡主,万岁爷的意思,咱家也不好说什么。只有一件,箁晓郡主须得记住了,心里也好过些。”婉郡主那是什么人?是皇上的宝贝疙瘩,不送这贾探春去,还送婉郡主去不成?
探春愣愣地看着落在手里的明黄色圣旨,明亮的眼里,盛满了不可思议的痛。
戴权坐下来,喝了一口茶,女声女气地道:“说起来,咱家也透露些消息给箁晓郡主。”
眼中波光一闪,却忽而住嘴,只低头品着茶香袅袅。
探春是何等聪明之人?今日接旨只因小婉陪着南安太妃在后院里歇息,她自个儿过来的,忙使了个眼色,吩咐丫鬟们都退了出去,又吩咐侍书取了二百两白银递给戴权,陪笑道:“这几两银子,戴总管留着赏小公公们吃茶罢!”
戴权身边的小太监掂了掂银子,点了点头,退到了戴权身后。
戴权放下手里的茶碗,看着探春明丽的容颜,轻叹了一声,道:“说起来,咱家也不该告诉箁晓郡主的,若是让万岁爷知道了,咱家可是吃不着兜着走了。只是瞧着郡主这般可怜,竟生生地给自家骨肉算计了,咱家心里也不好受,不免让郡主明白些。”
胖胖的脸盘上,一团和气,可是话中之意,却是让探春蓦然一惊,狠狠地咬住丰唇。
忍住心中的疑问,探春容颜依然如花,芳香娇美,轻声道:“总管有话,不妨直说。”
戴权叹道:“郡主也是聪明人,咱家也就实话实说了。郡主的姐姐元嫔娘娘如今降了位份,偏生她是个极聪明的人儿,又是宫里头历练出来的,听说郡主如今做了南安王府的郡主,心里就有些打算了,悄悄地使唤人传了消息到贾府里,给了那王恭人。说如今万岁爷正为粤南的事儿焦头烂额,倘若赐下姻缘,安抚犒赏邬将军,嫁出去的女儿的娘家就是有功之臣了。”
不等戴权说得太过明白,探春便惊怒交集,颤声道:“总管的意思,竟是元嫔娘娘?”
忙挥了挥手,戴权唏嘘不已地道:“按理说,这姐妹情深,嫁到了那样远的地方,谁家的女儿都是不愿意的,谁知元嫔娘娘竟这样狠心出了主意!也是郡主那娘家里着实狠心,竟是上书给了万岁爷,极口称赞郡主才貌双全,堪当大任。瞅着荣国府里一腔子忠心报国的心思,万岁爷思来想去,也颇为感动,可巧郡主也不用再封了,便下了这道旨意。”
戴权的几句话,竟仿佛一桶冰水倒在了探春头上,从上到下,从外到里,竟是寒透了!
探春唇上血红的齿痕宛然,几乎沁出了一丝血珠,长长的指甲狠狠地掐在了手臂上。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府里竟然会上书请求遣我远嫁!”元嫔是贾府的女儿,她也是贾府的女儿啊!为何,竟是如此厚此薄彼?难不成,她堂堂箁晓郡主,就比不上已经受到冷落的元嫔所给荣国府带来的荣华富贵么?
戴权看着探春因为不相信而几近疯狂的脸色,轻轻叹息着,这样干净俏丽又才自精明志自高的女儿,也落在了污泥之中啊!
可叹,可叹,看不透富贵,看不破权势,最终,只会是皇上局上的棋子。
天底下,哪里有白白得来的富贵呢?
摆摆手,戴权也不敢多说,只是站起身,意味深长地道:“事情,咱家也不晓得,只依稀听说,仿佛是郡主知道了什么,又攸关忠顺王府的什么,王恭人倒是一心一意愿意送了郡主远嫁,以待为叫宝玉的儿子谋取更大的前程呢!”
这些话一出口,探春更无丝毫怀疑,她深深地知道,为宝玉,王夫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摇着头,戴权便扬长而去,丝毫不管探春跌坐在地上的凄楚,与一脸的心碎。
侍书扶着探春,泣道:“郡主快起来,仔细地上凉,冰着身子骨。”
探春流泪道:“便是身子废了,哪里有人在意的?”
她早知道,为了贾府,势必会牺牲她,就如同当初为了宝玉,王夫人愿意牺牲黛玉一样。
只是,她没想到,她处处讨好王夫人,处处为王夫人谋取权益,她做了郡主,让人取笑不孝,让人耻笑她不知道天高地厚,妄图利用水清令黛玉出糗,可是,换来的是什么?远嫁!远嫁啊!王夫人在贾母跟前会装愚,她就不会在王夫人跟前恭顺么?
侍书也不觉红着眼眶道:“郡主快别这么说,若是郡主有什么三长两短,叫奴婢怎么办?”
主仆两个衣着光鲜,却在这里不由得暗自饮泣,一会儿出了正厅,见到了南安王府里的丫鬟,她们两个可是什么神色都不敢露出的。
侍书扶着探春的手,主仆两个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侍书软声安慰。
探春静静地不言语,脸上一片宁静的神色,似乎一刹那便恢复了素日的冷静自若,只是心里却是恨恨地盘算着,难道,就是因为听了王夫人的话,让黛玉出糗,王夫人便要置自己于死地么?
好!好!好!好一个王夫人!好一个忠顺王府!
她若是不报此仇,绝不罢休!
这一去,风风雨雨三千里,从北到粤南,真格儿是走上了生死路,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泪眼迷蒙,无语凝噎,此时好生后悔,不该以麻雀之身,攀凤凰之枝。
戴权回了宫,见到暮霭正在召见徐若凡,忙垂手站立在一旁,不敢言语。
暮霭抿了抿嘴,道:“小戴,怎么样?”
戴权忙磕头请安,笑道:“回万岁爷的话,奴才都是按着万岁爷的意思办事的。”
徐若凡并不知道暮霭的打算,也不知道赐婚邬将军的事情,只是疑惑地抬起眉头。
暮霭见状笑笑,喝了一口茶,道:“徐爱卿有伤在身,坐下说话罢!”
徐若凡虽然伤口未曾痊愈,可是今日进宫,自是一身铁灰色的戎装,玄色大氅衬得他更显得高大威武,对暮霭弯了弯腰,道:“末将多谢皇上。”往下首坐下,既不矫揉造作,也并没有以微臣自称,他自称末将,那就是将自己依然当做是天朝的一名将军而已。
暮霭示意戴权来说,戴权忙清了清嗓子,对徐若凡道:“万岁爷下旨,遣箁晓郡主远嫁给邬将军,适才吩咐奴才宣旨去了。”
徐若凡心念一转,不用戴权说得太明白,他就清楚了暮霭的心意,看着暮霭道:“皇上的意思是,南安郡王假装战败,皇上借用远嫁郡主犒赏的名义,在邬将军身边安插内线,然后控制住粤南一方的兵权,再令忠顺王府心中松懈,渐露破绽?”
暮霭赞许地叹道:“到底是徐将军,论起行军打仗,天底下谁是你的对手?朕布局的意思,也让你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晃动着半盏茶,轻笑道:“婉儿是谁?谢灵又是谁?他可是婉儿的哥哥,和你都是同门出身,虽然是野战之将,可是也不至于一败涂地。朕知道,忠顺王府早就有拉拢武将军的意思,忠顺王妃撺掇着南安太妃认了贾探春做女儿,一则是想拉拢南安王府,二则就是想送贾探春到邬将军身边,才会有贾府上书给朕。既然如此,朕何不顺水推舟?”
听到这里,不用暮霭说得更明白些,徐若凡已经叹道:“然后皇上可令戴总管在箁晓郡主透露些消息,她是个极灵敏的女子,知道令她远嫁粤南的罪魁祸首是那些人,粤南属于海域,瘴气难受,她心里必定忌恨,也未必会听从忠顺王府与贾府的吩咐。”
好周密的计划,好厉害的谋算!到底是帝王心,果然想的比别人更为阴狠。
只不过,这一点对于暮霭来说,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也不会算在计划之中。
而且,最最要紧的是,忠顺王府想利用探春知道邬将军的动静,而暮霭如今便是利用这个,让探春不为忠顺王府所利用,即使探春也无法信任,但是也会让她不那么忠心于忠顺王府,也会另有细作潜伏在邬将军身边。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