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羽也不回应,只低低垂首,安森伸手空待好一阵,只得弯下腰去,一手轻托起她的下颌来。然而一看到她的脸,他唇畔满满笑意却顿时凝住。
她一双眼睛红肿不堪,满面疲惫和憔悴,犹带着似干未干的泪痕,昨日额上碰伤的新印痕在她苍白面色映衬下清晰毕现,越发显得楚楚可怜。
安森神色有些慌乱,“朕并没有怪你,你何故这般置气。”
麦羽满心难过说不出口,泪水终是潸然而下,安森连忙扶她,她也只觉腿脚发软,一时竟无力起身,只得任由他搀着,她半挂在安森臂弯里,眼前那渴望的气息和温度唾手可得,她几乎呼吸不能,神思恍惚着,忍不住就顺着那越拢越紧的双臂扎进他怀里。
身子瞬间被紧紧搂住,似漂泊许久终得港湾,心几乎要融化,身体已然无力,只这般不顾一切的瘫软在他怀里,抵在他胸前,她哭得不能自已。
安森呼吸有些局促,一手却慢慢抚着她有些散开的秀发,声音极是轻柔,“好端端的,哭个什么?”
麦羽呜呜咽咽,越发将脑袋深埋进他怀里,哭泣道:“麦羽明知不该有这样的心思,却是怎样都控制不住,越想起便越觉得绝望极了……”
安森紧紧揽住她,“朕懂得的,今后……必不叫你绝望。”
麦羽一怔,这才慢慢抬起头来,只见安森凝了神色,深深望进她的双眸,微睇绵藐间,眼神温柔之至婉如清扬,唇角若有似无的笑靥带了罂粟般艳紫妖红的魅惑,刻意那般的撩人心怀,直要拂去她心中芥蒂一般。她面上挂着眼泪,只傻傻道:“是真的么?”
安森微笑着点头,语气越发温柔如春,“自然是真的。”他拉了她一道坐下,一边轻轻拂开她的额发,一边温言细语的哄她:“昨天是朕误会了你,你别再生气了。”
麦羽愈发哭得一发不可收拾,只不断点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安森无奈,再次将她揽入怀中,“朕已知道你昨夜没有睡好,其实朕也没有睡好,这些日子,朕都没有睡好。”安森凝视她片刻,柔声道:“只因有一件事,在心头压了许久……”
麦羽侧脸紧贴他的胸膛,隔了轻薄的织锦缎衣裳,只觉他体温清晰真切,直叫人沉溺,便也伸出手去拥住了他,心不在焉道:“是什么事?”
安森好似在轻轻叹气,“看着你每日你这样来,又这样离开,你不知道朕心里有多失落。”他话语间夹杂苦涩与欣慰,“麦羽,朕如今才知道你的心意。”
麦羽抹了一把眼泪,低低道:“我很喜欢皇上,可是一直也不知道皇上的心意。”
安森有些意外,隔了好一会儿才惊喜而笑,“你这般直爽的姑娘倒真是少有,这般直白的讲出来,朕反是一时不知如何对答了。”
麦羽撇撇嘴,“连阅美女无数的皇上都这样说来,或许麦羽真算是口无遮拦了。”
安森不觉笑道:“如何才这会便开始吃醋了?”
“皇上是在怪我小心眼么?”麦羽面露了委屈,“皇上本就该左拥右抱呢,我实在不该有这样的想法。”
安森摇头失笑:“怎要这般来诬陷朕,你何时见到朕左拥右抱了?”他轻舒一口气,又道:“麦羽,其实朕一开始见到你,虽不知为什么,便觉你好。”他拢了拢手臂,在她耳畔低声道:“今日朕不去和政堂了,就在这里陪你。”
麦羽在他身上蹭干了眼泪,这会儿也开始顽皮起来,“那我这会儿是否该口是心非的劝说‘皇上该以朝政为重’呢?可我心里不愿,也不想违心的说这么一句,可以么?”
安森笑靥越发迷醉,“你即便劝了,朕也绝对不走,休要拿那些个冠冕的理由来赶朕。”他声音隐隐有些沙哑惑人,话锋一转,“说来,朕还记得上回你说‘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朕说想听后半句,你却不肯再说了,可是朕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事……”
麦羽不禁噗哧一声,抬起头来嫣然而笑,迅速道:“匪报也,永以为好也。讲得迟了,皇上可还愿意听?”
安森无奈笑笑,“你是故意要讲这样快么?朕本是想听你娓娓而吟,你这厢倒利落,朕还来不及回味,已是说完了。”
麦羽依依靠着他,默了好一会儿,才抬首望他,轻轻道:“诗句再美,那也是旁人的心情。而麦羽此刻心中的欢喜,远不是那些字句可以代言的。”
安森怔了一霎,继而清浅一莞,眉梢眼角间春意悱恻,一双美眸动情得仿佛要将人勾走,麦羽呆怔恍惚得一动也不能动,心脏几乎快跳出胸膛。安森含笑不语,下一刻,已迅速低头覆上她的唇瓣。
安森的唇齿间是微凉的清新,好似白菊青茶般透着丝丝的甘甜气息,他轻柔而缠绵的吸吮着她,那温热潮润的气息,在她口中无边无际的缠扰,随着他寸寸的渐进深入,直充斥到她的全部大脑,让她头晕目眩,全身发软。
她试着回应他,便也启了朱唇轻推他的舌尖,安森身子微微一颤,呼吸陡然的局促起来,他越发将她紧紧箍在怀里,越发狂热的吻她,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直缠绵许久,安森却突兀的推开了她,麦羽一张俏脸嫣红似云霞,不胜娇羞,她颤抖着抬头望向安森,然而此刻的他笑意全无,幽深双眸中,只余深深压抑的苦楚,轻颤着喃喃道:“麦羽,我很难受,我怕伤害你。”
麦羽只见他面色痛苦低低自语,却并未听清他说什么,她担心的伸手抚上他的鬓角,“你……怎么了?”
安森双手本还停留在她腰间,犹豫片刻,终于还是放开了,艰涩道:“没什么。我送你回去罢。”
麦羽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那般的温柔缠绵嘎然而止,她如何舍得。
“乖。”安森勉强露了微笑,柔声哄道。
难为情
连着数日,安森只要稍闲下来,便和麦羽待在清平殿里,两人亲密靠在一起,说话,拥吻,关系已是不言而明。然而即便如此,安森却是每夜都主动与她分开,然后送她回去。他小心翼翼的避讳着一些事情,不言不提,仿佛并不希望将他们的关系公诸于世,幸而此时的麦羽,早已是沉醉不知归路,她着魔一般迷昏了头,哪里顾得上往深里去想此事。未来何去何从,她并无头绪,亦别无所求,她满心里,都只有眼前的这个人,无关身份,无关现实,只沉溺于此,不管不顾。
这日两人一齐用过了晚膳,安森便自然而然的揽了麦羽入怀一同坐下,麦羽满心欢喜,也伸手拥紧了他,更将头深扎进他的怀里。满怀的愉悦甜蜜充斥着她的全部身心,她实在是喜欢他,非常非常喜欢。
安森低头瞧着她梨涡点染,便逗她道:“什么事有这样好笑,说出来让我也高兴高兴罢。”
麦羽唇畔满漾着略带羞意的娇憨笑靥,长长睫毛扑闪下的双目越发澄澈如水,只含情凝望他,“我碰到很喜欢的人,自然高兴。”
安森心被牵动,注视她的目光亦是痴迷流连,他双臂紧圈着她,将脸深埋进她如绢青丝中去。而四周静谧,只闻得彼此心跳如鼓,澎湃不止。
这时窗外落更的声音突兀的传来,麦羽听到如被针刺一般,身子立时震了一下,仰头望他一眼,又马上更深的蜷进他怀里,再也不肯起来。
安森有些哭笑不得,拥住她道:“怎么了?”
麦羽紧往他怀里钻,面颊不断蹭着他的绸衣,低低道:“我不想走,你每天都赶我,我真有些生气了。”
安森沉吟的脸上有些明暗不定的难堪,隔了许久才艰难道:“我现在什么也给不了你,我怕我会控制不住自己。羽儿,我不愿那样对你,我舍不得。”
麦羽依依靠在安森胸前,也没怎么想,便顺口回道:“我们不要那样辛苦,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都愿意。”
安森十指有些迟疑的穿过她散了一肩的青丝,麦羽扬头望向他,他便展颜微笑,一手抬起她的下颚,微一俯首,便吻上她的唇。
麦羽迷醉在眼前的温热亲近中,以她的全部温柔和情意迎合着他,安森诱惑的气息在她的唇舌间深情缱绻,拨动着她的曲曲柔肠百转千回,万般喜悦悸动盈满她的心间,直叫她无法自拔。
许久,安森才轻颤着松开她,下一刻却又紧紧搂住,暗哑着声音道:“羽儿,我不想让你走了。”
麦羽粉腮红润,心中尽管羞怯,却更有柔情蜜意翻滚如潮,迷恋如斯强烈,只恨不得身心皆是交付了,听他这样一说,自是立马答道:“好,那我陪你。”
安森眼里有炽焰熊熊,连那笑容也似要将人包熔殆尽一般,声音温柔拂过她的耳畔:“如此……我们便进去吧。”
麦羽痴望着他眼中暧昧,听着安森话音还未落尽,这厢他已将她拦腰横抱起来,大步朝寝殿走去。
麦羽直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觉窘得面红如烧,一颗心砰砰急跳起来,她双手紧搂安森的脖子,连带了声音也瑟瑟发抖,“我有些害怕……你快放我下来。”
安森似笑非笑,在她耳畔低低道:“你抱我这样紧,我要怎么放?”他温热的鼻息若有似无的轻拂过她的脖颈,意味深长道:“很快就到了,别急。”
清平殿西侧便是怡宁阁,乃最隐密的寝殿之所在,即便麦羽这些日子与安森这样亲密,也从未被他引到过这里。她侧头望去,目光所及已是漫天垂地的锦绣绫罗帐,流光溢彩,层层叠叠。安森腾出一只手来,随手挑起一角,便闪身而入,罗帐随即掩上,他动作有些掩不住的急切,一将她安放于榻上,便旋即栖身而上,深深浅浅的不断吻她。
密密匝匝的帷帐里弥漫着床体沉香木沉郁的气味,夹杂着枕畔缭绕的馥郁香气,还有耳根脖颈间男人情/欲的味道,麦羽大脑有片刻的空白,她视线有些迷离,茫然呆望着紧覆她身体的男人,她自认识他起,从来只见他温柔优雅,沉稳持重,却不知他也有这般欲/火焚身,饥渴难耐的时候。他身体的微妙变化,他的急不可耐,皆是那样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似要将她埋没吞噬一般,她只觉害怕,害怕得止不住的颤抖。
麦羽回过神来,紧推搡着他,“快放开我!别这样了!”
安森一面宽衣,一面狂乱吻她,口中含混不清的哄道:“别害怕,我会很轻的。”
他的声音迷沉而嘶哑,连舌齿间都是浓烈的欲望,哪里还停得下来,麦羽的挣扎颤栗越发刺激着他,他掠开她的衣裳,贪婪吮吸着她少女的芬芳。麦羽害怕极了,她拼命摇头,不断避开他火热的撩拨,难以形容的绝望和恐惧,令她身体的推拒越发软弱无力,她止不住的啜泣起来,两滴眼泪滚落而下。
安森身体猛然僵住,“你怎么了?”
麦羽面颊红晕如霞,抽泣道:“我不想……我很害怕……”
安森似被泼了一盆冷水,“你刚才明明还说愿意……怎么可以这样?”
麦羽微微侧头以回避他失落的目光,一时却也想不出什么理由,声若蚊蝇的道:“对不起,我还没有准备好。”
安森无言,“你要准备什么?”
麦羽随口找的借口,自是不知如何作答,敛目却见他还伏在自己身上,不由满面通红,伸手将他推下。
安森颓然的由着她推到一边,不断叹气,“你日日都说不想走,可如今……”
安森没有说下去,他见麦羽垂首沮丧,终也是不忍责她,只好背过身去,艰难压抑一身灼热。尽管是极力忍耐,然而喉咙中透泄出的粗重喘息,于这哑然无声的帷帐中仍是格外清晰。麦羽本是有些尴尬,然而见他这般难受,也不由担心,伸过手去揽住他的肩头,低声道:“你别生气,我并非故意要拒绝你,只是觉得太突然,心里害怕。”
安森轻拨开她的手,“我明白,我没有生气,没关系。让我静一静吧。”
麦羽见他疏淡,心里也是难过,只好悄无声息的起身穿好了衣裳,将垂落帷帐挽起一侧,用金钩钩住,端了一杯凉水回来,捧着杯子在床边站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递上:“你喝口水吧。”
安森这才也坐起身来,也没有看麦羽,只随手接过她递来的杯子,一言不发的慢慢啜着。他眼睑轻垂,睫毛微微颤着,有些疲态的靠在床头。头发略微散开来,也并未刻意整衣,大半个身子都裸露在外,只用被衾随意遮住。麦羽怔怔望着他,平日里只瞧得他身量颀长,而此时才见着他裸露的肩胛胸膛和若隐若现的腰线,亦俱是优美绝伦得如同雕刻,纤秾合度,风姿撩人。他的确是绝美的男子,般般入画,无可挑剔。
麦羽坐到他身边,拉了他的手刚想去抱他,安森轻轻摇头阻止道:“你去休息罢,我没事。今日就不送你了。”
麦羽一怔,讪讪缩回手来,低低道:“你情绪不好,便让我陪你坐会儿罢。”
安森眉头深锁,“你这样陪我坐着,我更要不好了。我一个人这些年,早也习惯了。没事,你不用自责。你心中有顾虑,我也是明白的,无论如何,我不会勉强你,更不会强迫你。”
麦羽听他这样消极的话语,委屈得红了眼眶,“我有什么顾虑?若真是心存顾虑,又怎会同你到了这里!我知道你不高兴,可我并不曾经历男女之事,紧张害怕多少也会有的,你若因此便厌恶我了,那我真不知要如何是好了!你嘴上说着没事,却这般冷淡的对我,也不让我安慰你,你不知道我有多难过。”她越发激动,一面哭着,一面竟低头去解自己的衣衫,“其实我那样喜欢你,也迟早都是你的,如此想来,我的确是不该介意的……”
安森愣了一下,连忙按住她的手势,他毕竟疼爱她,见她讲得这般委屈,实也是不忍,只得长长叹了一口气,伸手将她搂过来,“罢了罢了,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佳人当前,却生生被拒绝了……不论是身体还是心里,都难受极了。”他微微垂眸,又道:“其实我待你,绝非只求一时之欢,方才实是有些心急了,动作也粗暴了些。其实来日方长,我们慢慢来吧。”
麦羽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将脸颊紧贴在他胸口,“我向你保证,下次必不会这样了。”
安森正拉起衣衫,闻言笑得有些勉强,“下次?下次再说吧,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麦羽连忙殷勤的去替他扣纽扣,撒娇道:“你还说来日方长,怎么就不高兴等了。”
安森无奈苦笑,抬手去拭了拭她眼角的泪痕,“若我不高兴等,方才就将你霸王硬上弓了,哪还能管你愿不愿哭不哭的。”
麦羽撇一撇嘴,“若真那样,这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