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捡了两片枯叶,做成雪人的眼睛,又用树枝划出弯弯的嘴。雪人在对她笑; 她也在对雪人笑。
陆无砚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他的小姑娘站在院子里,对着一个小雪人傻乎乎地笑。
“冷吗?”陆无砚走过来将方瑾枝的一双手捧在掌心,冰冷的感觉让陆无砚皱了眉。
“三哥哥,我不冷!”方瑾枝瞧见陆无砚皱眉,她匆匆地就要抽回自己的手。
陆无砚没依。
他拉着方瑾枝的手将她领回屋子里,然后轻轻搓了搓她的手。
方瑾枝忽然调皮地凑过去,笑嘻嘻地说:“三哥哥,你的手不暖和,胸口才暖和嘞。”
陆无砚轻搓着方瑾枝手的动作一顿,他抬眼盯着方瑾枝好一会儿,才缓缓道:“瑾枝,不要仗着你小就欺负我。”
方瑾枝十分硬气地说:“从来都是以大欺小,我小哪里能欺负你?强词夺理!”
陆无砚眯着眼睛凝望着近在咫尺的方瑾枝,方瑾枝心里怔了一下,她怎么觉得有些看不懂陆无砚眼睛里的情愫?方瑾枝不由自主地想要往后退去。
陆无砚嘴角轻扬,他将衣襟扯开,然后不由分说将方瑾枝冰凉的一双小手贴在他滚烫的胸膛。
“热吗?”他问。声音低而柔,又带着一种溢出的甜意。
方瑾枝讷讷点了点,又忽然反应过来。她想要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可陆无砚紧紧握住她的手腕,根本不由她挣脱的机会。
“别乱动,给你暖。”陆无砚越发靠近。
方瑾枝结结巴巴地说:“三、三哥哥,我们……我们这样是不对的!”
“哪里不对?”陆无砚想了一下,“唔,你刚刚不是说要和我一起洗澡一起睡觉吗?那走吧。”
陆无砚说着,就拉着方瑾枝往净室走。
方瑾枝心里发慌,连双腿都微微发颤了一瞬。
陆无砚将方瑾枝拉进净室里,又反手将净室的门闩插上。
他作势去脱自己的衣服,他将衣带解开,随手丢到一旁,雪锦华服松散开,露出些许胸膛来。他抬眼望着有些发懵的方瑾枝,笑着问:“要不要仔细再看一遍,其实不仅下半身和你长得不一样。”
方瑾枝的脸蛋瞬间涨红了,她气鼓鼓地踢了陆无砚一脚,说:“你又拿我小时候的事儿来笑话我!”
陆无砚揽在她的腰,将她娇小的身子拥在怀里。他低头,轻轻吻了一下方瑾枝的眉心。动作是轻柔的,却并没有立刻离开。他的唇贴在她的眉心,眷恋着她的味道,舍不得挪开。
直到身上一凉。
陆无砚垂眸,就望见方瑾枝抬手拉开了他的衣襟。
陆无砚微怔。她难道不是应该十分害羞和慌张吗?
“疼吗?”方瑾枝探手,小心翼翼地贴在陆无砚的腰上。
陆无砚这才反应过来,他的腰上有一道一掌长的疤痕。
“不疼,很久以前的伤了,早就不疼了。”
“一定很疼!”方瑾枝仿佛没有听见陆无砚的话。她皱着眉,万分心疼。而且又要去扯陆无砚的衣服。
陆无砚拦住了她,他理了理衣襟,将胸口挡住,说:“好了,已经很晚了。你先回去睡吧。”
方瑾枝呆呆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很难过。
“三哥哥,你总是对我那么好。可是我对你一点都不好。”她抬着头望着陆无砚,眼睛里有点红。
“瞎说什么呢,这和你有什么关系。瑾枝对我很好,真的。”陆无砚不明白方瑾枝为什么会突然难过起来,但是他知道他的小姑娘向来是个敏感的,他怕她又想岔了,连忙哄着她。
方瑾枝摇了摇头,说:“在我小的时候,三哥哥身上是没有这道疤痕的!是你离开的那五年受的伤。是呀,打仗总是会受伤的。可是三哥哥回来以后,我竟然一句都没有问过你。没有问过你打仗的时候是不是很辛苦,有没有饿肚子,有没有受伤……我什么都没有问过你,一点都不关心你!”
陆无砚沉默了一下,说:“咱们瑾枝这么聪明,也应该知道关心不一定体现在言语上。说出来的关心也未必是真。只要我能够感受到你的关心就足够了。”
“你能感受到我的关心吗?我是怎么关心你的?什么时候关心你的?你怎么感受到的?”方瑾枝连连追问。
陆无砚:“……”
陆无砚发觉自己真的一时之间回答不上来。
方瑾枝有些懊恼地垂下头,不大高兴地说:“三哥哥,又何必安慰我呢。我本来就不关心你……”
哄是一定要哄的,可是怎么哄?
陆无砚忽然之间束手无,略有苦恼。
方瑾枝又抬起头来,望着陆无砚,说:“可是三哥哥,我觉得你不会受伤呀!在我眼里,你那么厉害,那么了不起,怎么可能会受伤呢?”
陆无砚十分认真地点头,说:“是我不好,是我辜负你的期望……”
“可是没有人是十全十美无所不能的,三哥哥也只是个普通人……”
陆无砚又皱起眉来,他总是跟不上方瑾枝的思绪,完全不知道她接下来又要想到哪儿去。
“我知道啦!”方瑾枝重新欢喜地笑起来,“因为我小呀,三哥哥有两个我大,所以我才会觉得三哥哥永远都了不得!”
“什么叫有两个你大?我几岁?你几岁?我有那么老吗?”陆无砚难得语气古怪地连连追问。
“我十岁出头,三哥哥二十岁出头……”
陆无砚黑了脸。合着等了她两辈子,最后被她整日欺负不算,还要被她嫌弃老。
方瑾枝弯着一双月牙眼,挽起陆无砚的胳膊,她甜甜地说:“三哥哥,你放心吧,我不嫌弃你老!等你年纪大了不能动了,我也不会嫌弃你,会推着轮椅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我还会保护你呀!谁要是敢欺负你,我替你揍他们!”
方瑾枝说着,挥了挥自己的小拳头。
陆无砚瞪了她一眼,“用不着!”
方瑾枝急忙说:“三哥哥你别生气呀,听说越是爱生气的人,老得越快呢!”
“行了行了!你赶紧出去吧!这里不是温国公府里的温泉水,热水一会儿要凉了!”陆无砚将门打开,又将方瑾枝推了出去。
“三哥哥记得一定不能总生气呦!”方瑾枝冲着陆无砚甜甜一笑,然后转过身来的时候,眼中流露出狡黠的一转流光。
陆无砚整个人泡在热水里的时候越想越不对劲。他本来不是要好好逗弄方瑾枝一番吗?可是后来对话的发展……
陆无砚哑然失笑。
又被她绕了个圈子,绕进去了。
成。
方瑾枝你等着,咱们来日方长!
第二日,方瑾枝起了个大早。她本来就有早睡早起的好习惯,如今搬来长公主的别院里小住,她不得不处处谨慎,免得被挑出一丁点的不是来。
虽然她还没有嫁给陆无砚,但是她在心里已经默认了,所以不得不把长公主当成未来婆婆对待。
媳妇儿对婆婆,哪敢有半点怠慢。更何况,长公主这个女人实在是可怕了点。就算没有陆无砚这层关系在,她也要好好讨好。
方瑾枝匆匆梳洗过,就去厨房准备早膳。其实她并不会下厨,所谓的准备早膳,不过是去厨房盯着些,并且点出几道菜。等到厨房做好了,她再亲自送去给长公主。
至于陆无砚,他不会起那么早的。
方瑾枝去给长公主送早膳的时候,长公主已经在书房里了。
“长公主,该用早膳了。”方瑾枝端着拖着一锅鱼煲汤,盐宝儿站在她身后,举着食托,上面摆着核桃粥和几道小菜。在冬日里的严寒里,冒着热气,远远瞧着有一种暖意。
“进来吧。”长公主将笔放下,起身走到八仙桌前。
方瑾枝吩咐盐宝儿将东西一一摆好,她才说:“厨房里的人说长公主早膳一直很简单,我就做主多做了几道。也不知道长公主喜不喜欢。”
“有心了。”长公主点了一下头,拿起银箸开始用膳。她吃了两口,才抬头看了一眼方瑾枝,说:“你吃过了吗?没吃过的话就坐下一起用。”
“是。”方瑾枝规规矩矩地坐下来,从盐宝儿里接过从食盒里拿出来的银箸。
方瑾枝的确没有吃过,她也没有打算和长公主一并吃。若是长公主提起,她便坐下和她一起吃,若是长公主什么也没说,她便会静静立在一旁。
因为昨天晚上一起用过膳的缘故,方瑾枝晓得长公主用膳十分快。她便一边尽量快些吃,一边关注着长公主的神情,若长公主放下筷子,她便也不再吃。
“你吃你的。”长公主看得出方瑾枝的拘谨,所以她放下筷子的时候如此说。
方瑾枝刚想放下筷子的手一顿,又继续吃了一口。
陆无砚打着哈欠走进来,他说:“要不要这么过分,早膳都不喊我。”
若不是长公主在这里,方瑾枝一定会瞪陆无砚一眼。陆无砚本来就没有早起的习惯,每次吃早膳都是被方瑾枝逼的。他这么说,简直是睁眼说瞎话。
方瑾枝决定当做没听见,继续吃东西。
盐宝儿急忙又给陆无砚摆了一副碗筷。
陆无砚看了方瑾枝一眼,他明白若是他不吃,方瑾枝一个人吃饭一定会不自在,而她肯定是没有吃饱的。所以,陆无砚便难得吃了今日的早膳。
他动作缓慢,随意吃几口。在他这里又没有什么食不言的规矩,他问长公主:“封将军回来了?我找他有些事情。”
方瑾枝心里一动,明白陆无砚的意思。陆无砚刚回来的时候可就说过有一个封将军要收她做义妹,应该是就是这位封将军吧。
“半个月前就回来了,不过最近应该有些忙。他的妻子临近产期,听闻他整日留在府中陪伴。”长公主说。
陆无砚笑了一下,说:“若我没记错,他今年二十六岁,都已经五个儿子了。他这是打算不生个女儿不罢休?”
长公主难得心情好,她笑着说:“你以为他是你?二十二岁光棍一根,就更别子嗣了。”
陆无砚扯着嘴角一笑,不由望向身边的方瑾枝。
方瑾枝低着头,假装没有听见。这个话题也实在太敏感了些。她自小在后院里长大,那些后院里的婆媳事儿,她清楚着呢。
做婆婆的,最喜欢挑儿媳不是的一条就是生不出儿子。
做丈夫的,最喜欢抬姨娘的借口就是延续香火。
想到这里,方瑾枝心里染上了一丝烦恼。可是她静静吃着饭,面儿上并没有显露出来。
长公主掌握一切的目光扫过方瑾枝,她想了想,说:“帝王之家便也罢了,龙脉延续关系到整个国家的稳定和昌盛。可是寻常人家的香火并非就有非延续不可的价值。为了什么狗屁九代单传,一房房抬姨娘,逼着女人像母猪一样下公崽简直荒唐!这样的香火灭了更好!”
“咳咳……”方瑾枝用帕子掩着嘴,一个劲儿地咳嗦。她被呛着了。
陆无砚拍了拍她的后背,又给她递过来一杯水。他明白寻常的闺阁女儿听见长公主这样的言论会大吃一惊。
方瑾枝的确是吃了一惊。她虽然自小就是个聪慧的孩子,又受到陆无砚的很多影响,还躲在书阁里读了很多书,认为那些女戒中的东西未必就是对的。可是她毕竟是在深宅里养大的,她的那些小聪明都用在了和陆家后院的那些女眷们身上。
猛地听见长公主这样的言论,她着实是吃了一惊。
长公主笑着向后倚在椅背上,她看着方瑾枝,说:“内宅不是什么有趣的地方,难免把人养得狭隘。你若是不嫌本宫凶,等天暖了就搬过常住一阵。”
方瑾枝愣了一下,急忙说:“瑾枝求之不得!”
其实方瑾枝心里早就有些厌恶内宅的那些勾心斗角,那些女先生们教导的东西她也不喜欢。可是她身为投奔温国公府的表姑娘,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倘若真的可以离开陆家的后院,在长公主身边待一阵子,她心里应该是欢喜的。
就算方瑾枝有些畏惧长公主,可是她在心里觉得长公主是她所认识的女人中最特别的一个。她晓得很多人说长公主的坏话,对于她的抛头露面、带兵打仗、掌管权势,还有和离等一干事情指指点点。
方瑾枝曾经困惑过很久,她不晓得那些舅母们背地里鄙夷长公主不像一个真正的女人究竟对不对。可是她在心里隐隐是羡慕长公主的。此时这种羡慕又变得更加强烈起来。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方瑾枝就算惧怕长公主也愿意留在她身边,去接受不同的观点。当然了,这要在她安排好两个妹妹的事情以后。
长公主点点头,她拿起公筷给方瑾枝夹了一块鸽子肉。她声音放柔了一些,说:“以后若是因为生了个女儿,无砚就欺负你的话,告诉本宫,本宫给你做主。他那不着调的香火也没延续的价值。”
方瑾枝哪里敢接话。
陆无砚大笑了两声,而后抬起头望着长公主,似真似假地说:“母亲怎么知道儿子这香火没延续的价值。”
“你又不是皇……”长公主话到一半,生生顿住。她重新打量陆无砚,脸上刚刚对方瑾枝说话的柔情散去,又爬上了丝丝严厉。
陆无砚便也收起唇畔那抹似有似无的笑,和长公主对视起来。
母子之间的四目相对,有些话便不必要说出口了。
虽然话头是子嗣引起,但是陆无砚要跟长公主说的却并非是子嗣的事情。正如长公主那句没有说完的话,陆无砚这是两世里头一遭跟长公主暗示他有称帝的打算。
方瑾枝将汤匙放下,努力没话找话地说:“想要生儿子也未必是为了延续香火呀,而且三哥哥的香火也有延续的价值呀……”
对视的四目又纷纷移向了她。
方瑾枝干笑了两声,说:“可能、可能就是喜欢男孩子呀。比、比如……有一个小一号的三哥哥也很可爱呀……呵呵……”
陆无砚笑着问:“所以你三哥哥延续香火的价值就是生一个小一号的我,生出来以后瞧着可爱的?”
长公主要理智许多,她一本正经地说:“男孩子还是像母亲更多一些。”
方瑾枝看了看陆无砚的脸,又打量了一下长公主,忙不迭地点头。
长公主又看了一眼陆无砚,眉心微蹙。因为这个人是她的儿子,所以很多事情都有了顾忌。就算为他铺好了后路,却只不过是个备选。很多事情,在没有来临之前都是未知数。她忽然觉得还有很多事情没有交代清楚。
“本宫有事先出去了,若是闲着无聊就四处逛逛。进宫也成。”长公主说完就起身离开了。
长公主站起来的时候,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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