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还是应该少饮酒才好。”长公主微微侧首,看向楚怀川。
紧接着就又几位官员接连劝楚怀川为龙体考虑,不可多饮。
楚怀川看了看手中的象牙酒樽,缓缓放下,笑着说:“皇姐说的是,是朕一时忘形了。”
他又笑着对群臣说:“今日是除夕,朕不宜多饮酒,可众爱卿不必拘束,尽情畅饮!”
长公主不由多看了楚怀川一眼。
陆佳蒲还在月子里,自然是没有过来,就连小皇子也没有露面。楚怀川忽想起雅和来,就让嬷嬷把雅和小公主抱了过来。
“父皇!”雅和伸着小胳膊要楚怀川抱。
楚怀川难得将她抱在膝上,小公主见到楚怀川的次数不多,难得被他抱在怀里,她开心的不得了。
雅和搂着楚怀川的脖子,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新奇地望着自己的父皇,小孩子心思单纯,往往能看清大人的心情。她看出来自己的父皇心情很好,就大着胆子在楚怀川的脸上亲了一口。
楚怀川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雅和喜欢父皇!”楚雅和笑嘻嘻地说。
楚怀川也难得对这个女儿露出几分疼爱的笑容来,他抬眸看向远处一人,眼中神色不由滞了几分。
第159章 纸条
“雅和; 你还想要枝头的红梅吗?”楚怀川低下头,柔声问膝上乖巧的女儿。
楚雅和年纪虽小,却总是喜欢高处的东西; 无论是枝头的柳枝,还是枝头的红梅。她之前还因为嬷嬷不肯给她摘一支红梅哭鼻子呢。
那嬷嬷倒不是不守规矩; 胆敢不听小公主的吩咐,只是那株红梅是宫中梅妃所栽,她不敢擅自去摘罢了。
不过后来楚怀川得知她喜欢,便让人将梅妃栽种的那一片红梅都送了她,让她随意挑选。梅妃更是不难得罪如今宫中唯一的小公主; 恨不得楚雅和多挑几株红梅。
“梅!梅!雅和要最高的那枝!”听楚怀川提到梅枝,楚雅和立刻睁大了眼睛,满眼欣喜地望着楚怀川。
“好,父皇带你去摘。”楚怀川抱着雅和小公主起身。
他又对群臣说了一声“诸位爱卿请随意,不要拘谨”; 就抱着楚雅和走向不远处的一小片梅林。
群臣无不夸赞陛下圣心,小公主天真可爱。大臣们而后又继续一边看着歌舞,一边畅饮作乐。当然,总有那么几个人是要注视着楚怀川一举一动的。
那处梅林并不大,梅树的品种虽然名贵; 却十分稀疏,在御花园的宴席中所坐的人能看清那处的情景。也正是因为这处梅林不够隐匿人形的缘故,那些大臣才对楚怀川前去并没有太多的生疑。
楚怀川也没想彻底避开耳目,反正他也避不开。左右他的一举一动都会传到群臣耳中; 根本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他在梅林丛中挑来选去,摘了一支红梅递给怀中的雅和,问:“好看吗?”
“好看!”楚雅和开心地拍着一双小小的手,忙把这枝楚怀川亲手摘的红梅接过来。这可是她父皇亲手给她折的呢!
因为是父皇亲手给她摘的红梅,折枝红梅就显得尤为重要。好像枝上的梅花比别的更红一眼。雅和小公主眨巴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十分欢喜地望着手里的红梅。
秦锦峰从宴席里起身,他提起一个金丝楠木的鸟笼,在群臣的视线里走近梅林。宴席之上的臣子们看见了秦锦峰的动作,不过谁都没注意。楚怀川喜欢一些稀奇的玩意儿,这在朝中并不是什么秘密。不少臣子会挖空心思寻一个好玩的东西送给皇帝,为人臣子之心,众皆懂矣。
秦锦峰立在楚怀川身后,恭敬地说:“陛下,您让微臣寻的鹦鹉找到了。”
楚怀川看了一眼秦锦峰手中提着的金丝楠木鸟笼,那里面装着一只色彩艳丽的鹦鹉,鹦鹉歪着头,对楚怀川尖着嗓子,连声说:“陛下万岁!万岁!万岁!”
楚怀川还没等说话,他怀里的楚雅和拍着手,“咯咯”笑个不停。
楚怀川垂眸看一眼怀中开心的小公主,眼中带着几分笑意。
“这绿颊锥尾鹦鹉竟是真让你寻到了,爱卿有心了!”楚怀川连连点头,笑着让跟在他身后的小太监将鹦鹉收下。
“能为陛下效劳是微臣荣幸。”秦锦峰微微弯腰。
楚怀川看了看枝头的红梅,对秦锦峰说:“来来来,爱卿帮朕拽一下那枝梅,雅和想要高处的。”
“臣领旨。”秦锦峰拉动梅枝,那一片的梅枝都垂下来,楚怀川就抱着楚雅和,让她挑一串她最喜欢的。
楚雅和睁大了眼睛看了又看,才选了一枝红梅开得最艳的。
“父皇!这一枝开得好!最好!最好!”楚雅和眨巴着眼睛,十分认真地说。她认真的样子十分可爱,就好像若是楚怀川不相信她,她就要哭出来一样。
“是,雅和说哪一支开得好哪一支就开得好。”楚怀川将楚雅和挑中的那条梅枝折下,递给正欢喜的雅和小公主。
他又将楚雅和抱给跟在后面的嬷嬷。
离开了父皇的怀抱,小公主明显有些不舍得,可是她很懂事,不敢缠着父皇,只能趴在嬷嬷的肩上,睁大了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楚怀川,任由嬷嬷抱着她走远。
楚怀川对楚雅和宠溺地笑了一下,就转过头来,询问秦锦峰关于这只鹦鹉的事情。秦锦峰就把如何寻找这只鹦鹉以及饲养这只鹦鹉时应该注意的事情细细道来。
“爱卿可真是给朕寻了个有趣的玩意儿!”楚怀川拍了拍秦锦峰的肩,将手放下的时候,微微侧身,悄无声息地将一张纸条递给秦锦峰。秦锦峰不动声色地将纸条迅速收入袖中。
神不知鬼不觉。
两个人一边说着一边回到了宴席。
宴席结束以后,陆申机跟着长公主回到了长公主别院。待下人散去,陆申机看向长公主,说道:“映司,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有点不对劲。”
长公主收起脸上端着的高贵笑意,有些疲惫地斜躺在卧榻上,随意道:“这可真看不出来,你也有心细的时候。”
陆申机“切”了一声,他坐在长公主身边,替她将鞋子脱了,又将她的一双腿放在自己的腿上,轻轻给她捏着,问:“累了?”
长公主许久没有说话。
陆申机手中的动作一顿,略有些不高兴地在长公主的小腿上拍了一下。他是驰骋疆场的将军,人也长得人高马大,赤手空拳斩狼劈虎的力气。这一巴掌纵使收了力度,也让长公主疼了一下。
长公主踹了陆申机一脚,蹙着眉看他:“又犯什么病?”
陆申机虽然挨了一脚,却没回嘴,还是又将长公主的脚拉了回来放在膝上,轻轻给她揉着刚刚被他拍过的地方,闷声说:“我又没使劲儿,怎么就红了……”
长公主看着陆申机低着头给她揉小腿的样子,心里的那团火气就慢慢消了。他是发起脾气来什么道理都不讲的陆申机,也是任性起来像个孩子一样的陆申机,更是会笨拙地向人示好的陆申机。
他学习了半辈子,也没学明白怎么才是对别人好。
其实他是一个很强势的男人,只是因为她,努力学习放低身段,又去努力学习如何体贴温柔。至于那成果……不提也罢……
长公主忍不住就笑了。
陆申机将她的一条腿放下,又抓了她另外一条腿的脚踝拉到腿上轻轻揉捏着。
“行了,行了,我不累……”长公主收回自己的腿,又坐了起来。她真是担心再这么被陆申机“关切”地揉捏下去,她这一双本来没什么事儿的腿会真的被他捏肿。
他那双手比起给女人捏脚,还是跟适合杀人……
“身不累,那就是心累呗。”陆申机忽然说。
长公主倒是颇为意外地看了陆申机一眼。
陆申机顿时不耐烦了,他瞪着长公主,质问:“楚映司,是不是在你眼里我陆申机除了打仗什么都不会,其他时候就反应迟钝什么都看不出来?”
长公主一本正经地点了头。
陆申机立刻起身,抬走就要走。
“申机……”
可是他却又在长公主喊他的时候,不由停了脚步,他心里仍旧是有些生气地转过身,闷闷不乐地坐在长公主身边,倒是不再看身侧的长公主一眼。
长公主偏着头看了他一会儿,见他始终绷着脸,她就用手指挑起一绺儿发,在陆申机的脸上戳了戳。
陆申机怕痒。
“别闹了你!”陆申机忍不住笑出来,伸手握住了长公主的手腕。
长公主慢慢收了脸上的笑,然后缓缓靠在陆申机的肩上,轻声说:“申机,你还记得我们刚成亲的时候,你问过我今生最想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吗?”
“当然记得啊,”陆申机笑了笑,“仗剑骑马,当个女侠。”
长公主慢慢合上眼,将全身的力气靠在陆申机的身上,轻声说:“申机,待到天下太平时,我们行走江湖,当一对逍遥自在的武林侠士吧……”
第160章 立场
纵使陆申机再怎么粗心; 毕竟是在这个朝堂混了半辈子的人。就算他什么都不看,单一条楚怀川的身体好起来,他就明白这朝堂究竟是要起波澜。
每一个人都有他的立场; 都有属于他的身不由己。
陆申机不愿意去猜想他与长公主当做儿子一样养大的小皇帝如今是何心思,姑且不提他; 只是那些朝中一向支持还政于天子的旧臣们心思必定会动。
事实上,那些旧臣已经开始有所动作了。
甚至是那些一向保持中立偏安一偶的几位亲王,今年竟然也回了皇城参加国宴,这自然是因为原本即将命陨的天子龙体日渐康复,他们也要在这本就剑拔弩张的局势中掺和一脚。
谁还没有点自己的想法。
陆申机看着倚靠在他肩头的长公主; 长公主合着眼,眉目之间是难得的温顺宁静,卸下虚假伪装的她,恬静的眉眼逐渐和她出嫁时的娇态重叠。
一时之间,陆申机有些恍然。
他忘不了那个纵使高傲飒爽; 却会伏在他膝上天真撒娇的楚映司。一眨眼,已经过去二十六年了。
人生又有多少个二十六年。
一场皇室夺权,那个耀眼的小公主逐渐消失。她变得更加耀眼,成为整个大辽的一个传奇,一层又一层的伪装将她所有的天真娇憨掩藏; 已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他曾手握大辽全部兵权,身负累累战功,权势滔天时,无数心腹苦谏他夺权。他甚至也认真考虑过; 夺了这天下,成为这国之帝王,将她捧上后位,许她盛世独宠,无尽荣华。免她一介女流独自面对那么多的质疑和危险。
可是他没有。
她若是想做一心护国的辅帝公主,他便守在边境替她守着这大辽的每一寸国土。
她若是想登及帝位,成为一代女帝,他便手执刀剑,不惜双手沾满鲜血,替她斩杀所有挡路者,斩平前路所有荆棘。
如今,她说她累了。
陆申机抬手,用略粗糙的指掌抚过长公主的脸颊。
“映司,”陆申机凝望着她如画的眉眼,“你若累了,我现在就带你走。”
长公主的眼睫几不可见的颤了颤,她睁开眼,望着身侧的陆申机,蹙着眉摇头,“不,现在还不行。今日前来的几位亲王个个心思难猜,左相更是未除。荆国此次前来明面上说的是定下永世休战的联盟,可是实际上定是什么阴谋。楚行仄也在监控之中失踪了,他定是又与荆国相勾结。若与荆国交战,军中实力恐是不足,若这个时候燕国和宿国再……”
“映司!”陆申机握住长公主的手,打断了她填满满腔的担忧。
“封阳鸿跟了我很多年,我已将平生所学尽数传授于他。就算这军中没有我,他也可以完完全全取代我的位置。朝中各派势力虽然复杂,朝中老臣也会护着怀川。”陆申机顿了顿,“怀川已经长大了,他毕竟是这大辽的天子,是从小生于皇家的帝王,自古以来哪有一个帝王喜欢权不在手?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你与他之间日渐疏离?”
长公主的指尖颤了颤,慢慢握紧陆申机的手。
“映司,放手罢……”
长公主抬眸,将目光随意落在一处,眼中虚无一片。许久过后,她才轻声说:“让我再考虑考虑,怎么也要等这次荆国离开以后……”
宫中。
陆佳蒲身后靠了几个软软的枕头,身上又盖了很厚的棉被。正是一年中最严寒的时候,她又在月子里,屋子里烧得很足,暖如春日。
她抱着怀里的皇子,正为他喂奶。
宫中乳娘备了许多,可是陆佳蒲还是坚持自己来喂小皇子。
她抬眸,温柔地望着坐在床边的楚怀川,柔声说:“陛下,您还没给皇儿取名字呢。”
“没想好啊。”
楚怀川低着头,摆弄着一个做成腾龙形状的布偶——这是给小皇子准备的。
陆佳蒲眉眼中笑意更甚,笑盈盈地说:“可是臣妾听说朝中百官给皇儿取了好多名字呢,陛下就没有相中的?”
楚怀川立刻皱了眉,不耐烦地说:“那群老东西起的名字难听死了,什么‘乞和’、‘昌盛’、‘顺年’、‘泰安’、‘平太’、‘贤赦’……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臣妾倒是觉得这些名字都很好呀,当然啦,皇儿一定也希望还是由您来取名字的。”陆佳蒲用指腹温柔地摸了摸怀中小皇子娇嫩的脸颊。
楚怀川忽然略显顽皮地转了转黑亮的眸子,凑到陆佳蒲眼前,说:“朕听说百姓家的孩子总是习惯取个普通的名字,叫……‘烂名字好养活’!要不然,咱们给皇儿取名‘狗蛋’吧?”
见楚怀川凑过来说话,陆佳蒲望着他仔细听着,可没想到他竟是说出这样的话来!纵使是性子温柔贤淑的陆佳蒲也气得拿起身后软绵绵的枕头砸到了楚怀川怀里。
惹得楚怀川哈哈大笑,“哈哈哈哈,陆佳蒲,原来你也是有脾气的啊?”
陆佳蒲咬了一下嘴唇,有些不太情愿地小声认错:“是臣妾错了,请陛下降罪。”
到底是熟识了,陆佳蒲已经不会像刚入宫那时总是小心翼翼地恭敬对待楚怀川,此时嘴里说着降罪,却身子未动,仍安安稳稳地坐在床上。
“哒哒哒……”
外面忽然响起一阵木棍轻轻敲击地面的声音,陆佳蒲怀里的小皇子不由哼唧了两声。
楚怀川立刻皱了眉,“谁在外面!”
外面的声音立刻停下来,下一刻,忽得响起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楚雅和手里握着一把小木剑欢快地跑进来。
“雅和给父皇、母妃请安!”楚雅和微微弯了一下膝盖像模像样地行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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