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佳艺只好无奈地跟上去。
她倒不是怀了坏心思将方瑾枝扯进来,而是陆佳艺心里明白方瑾枝平日里浅笑嫣然,瞧着娇气又柔弱的样子,而实际上却不是那软柿子。陆佳茵这么气冲冲地去找方瑾枝的麻烦,只能是自讨苦吃。
“三少奶奶,六姑娘和七姑娘过来了。”陆佳茵和陆佳艺尚未走近的时候,捧着鱼食的入茶微微上前走了一步,小声与方瑾枝说道。
方瑾枝抬眼看了一眼前方走过来的两个人影,轻声应了一声,继续喂着鲤池里的鲤鱼。
最近突然降温,这鲤池里的温泉水都要比往昔凉了些许。之前的日子,因为大雪的缘故,方瑾枝一直没能过来照看这一池的鲤鱼,今日终于倒出闲暇的时光,过来喂喂鱼,又跟它们说说话。
“表妹好兴致啊,居然不怕冷地过来喂鱼。”陆佳茵走近鲤池,悠悠道。
方瑾枝仿若没听见一样,继续喂鱼。
陆佳茵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这个方瑾枝是什么意思?当她不存在不成?
陆佳艺却笑着走过去,亲昵地说:“三嫂又来喂鱼啦,咱们府里这鲤池里的小鱼儿一定都认识三嫂啦。”
“天冷,我怕下人们不尽心,饿着她们。”方瑾枝笑着望向陆佳艺,“七妹身上这斗篷可不怎么配里面的衣服。”
方瑾枝知道这件斗篷是陆佳茵的。
陆佳艺冲着方瑾枝露出一个十分默契的笑容来,嘴里却说:“是六姐怕我冷着,才把自己的斗篷给妹妹穿呢。”
“原来六妹也过来了。”方瑾枝这才抬眼看了陆佳茵一眼。
此时此刻,陆佳茵如何还能不明白?这个方瑾枝分明就是因为喊她的称呼不满意,所以才假装看不见她!
“你贵人事忙,当然注意不到我了……”
陆佳茵阴阳怪气地说着,目光又落在方瑾枝发间的白玉芍药簪子上。之前陆佳茵只注意到方瑾枝发间的这支白玉芍药簪雕功拙劣,如今仔细一看,陆佳茵才发觉这支簪子的用料乃上品之中的上品。
她心里已经将刚刚陆佳艺说的话信了大半,却仍旧不死心地问:“听说这个簪子是三哥亲手给你做的?”
方瑾枝将葵口白玉碗里装着的最后一点鱼食倒进鲤池里,然后将空碗交给身后的入茶。她的目光在陆佳茵的脸上轻轻扫过了一瞬,又落在陆佳艺的脸上,笑着说:“时辰不早了,我要先回去了。你也别太晚。”
你,不是你们。
陆佳艺自然听懂了方瑾枝对陆佳茵的忽视,她甜甜笑着,说:“知道了,路上结冰地滑,三嫂回去的时候也要当心些。”
方瑾枝微微点头,笑着转身,带着入茶离开。
“方瑾枝!你给我站住!我问你话你还没回答我呢!”陆佳茵气冲冲地想要追上房间之,将她拦住。
可是陆佳艺站在她的前面,挡着路。
陆佳茵并没有多想,直接将陆佳艺朝一旁推去。
正是寒冬腊月,地上布满冰雪的时候,这里又是一向潮湿的鲤池边儿,是以,鲤池边儿的地方更是结了一层冰。
陆佳茵虽然并非故意的,却是直接将陆佳艺推到了鲤池里。
水花四溅,伴随着陆佳艺的惊呼声。
变故发生的太快,谁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当时方瑾枝正要离开,背对着陆佳艺和陆佳茵,她并没有看清陆佳艺到底是怎么掉进水里的,可是左右逃不过陆佳茵的关系。
“快!快去喊人!”方瑾枝忙吩咐身边的入茶。
陆佳艺不会水,这一会儿的功夫,已经呛了一肚子的水。
“奴婢会水……”入茶话音刚落,还没来得及跳入水中,只见一道青色身影一闪而过,直接跳入水中,揽住陆佳艺的腰身,将她救上来。
等到陆佳艺被救上来了,方瑾枝才看清这个跳下水的人是秦锦峰。
陆佳艺浑身上下已经湿透了,黑发黏在苍白的脸颊上,整个人显得可怜兮兮。方瑾枝急忙将自己身上的斗篷脱下来,裹在陆佳艺的身上。一方面,是给她御寒,另外一方面是给她遮挡湿漉漉的身子。
毕竟……秦锦峰在这里。
“陆佳艺?”秦锦峰愣了一下。
他回头看了一眼飘在鲤池里的撒花攒枝的粉色斗篷,又看了一眼呆立在一旁的陆佳茵,心里有些懊恼。
是他冲动了。
他以为掉进水里的那个人是陆佳茵。当初秦雨楠为了缓和他们夫妻两个人的关系,故意让人做了那件粉色的斗篷送给陆佳茵,还是以秦锦峰的名义送给陆佳茵的。陆佳茵并不知道这本来就是秦雨楠的主意,还真的以为是秦锦峰送给她的,她心里高兴地不得了,恨不得天冷的时候整日穿着这件斗篷……
是以,秦锦峰路过的时候,远远看见落在鲤池里的人穿着这件粉色的斗篷,才会以为是陆佳茵。
他虽然厌恶陆佳茵,可她毕竟还是自己的妻子,他尚不能做到见死不救。
可是没想到……
“多谢姐夫救命之恩……”陆佳艺转过身,背对着秦锦峰,声音里带着一丝尴尬。
方瑾枝略一寻思,今儿个这事儿不能传出去,要不然对陆佳艺的名声太不好了。急忙说:“太冷了,咱们先回去吧。”
“等一下!”陆佳茵突然尖声叫了一声。
方瑾枝心里突然有一种极不好的预感。
“陆佳艺……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陆佳茵警惕地盯着陆佳艺,“你想做什么?用这样的手段让你姐夫对你负责吗?”
陆佳艺震惊地望着陆佳茵,眼眶里霎时红了,她分外委屈地说:“六姐!你别忘了是你推我下水的!”
她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颤音。
不管怎么说,她湿着身被秦锦峰救上来,本来就是坏了名声的事儿,再说她刚刚掉进鲤池里,本来就受了惊,此时再被陆佳茵这么指责,心里霎时绷不住了,眼泪一颗一颗掉下来。
毕竟,也才十四岁的小姑娘。
“陆佳茵,你疯了吗!”秦锦峰压低了声音,也是压低了心里的怒火。
陆佳茵生气地看着秦锦峰,大声质问:“你在做什么?指责我?为了她指责我?我知道了,你是故意的!你是不是早就看上她了啊!怎么?你难不成想对她负责不成?”
她又愤怒地逼近陆佳艺,怒道:“好啊!平日里看你挺单纯善良的一个小姑娘,没想到是这么个不要脸的东西!我可是你姐姐,他是你姐夫!”
“啪!”
方瑾枝将陆佳艺护在身后,一个巴掌狠狠地甩在陆佳茵的脸上,这个巴掌使出了她全部的劲儿,使得她的手掌一阵阵地发麻疼痛。
“你打我?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打我!”陆佳茵简直就是怒不可遏。她望着方瑾枝的目光,恨不得将方瑾枝大卸八块。
方瑾枝深吸一口气,继而冷笑:“陆佳茵,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刚刚说的话很耳熟吗?你可记得也有人对你说过同样的话?”
愤怒之中的陆佳茵忽然愣住了。
——“你知道他的身份吗?他是我的未婚夫,是你的姐夫。我们的婚期还有不足三个月!”
陆佳蒲虚弱的质问声忽然在陆佳茵耳边炸响,宛若一道惊雷。
只是一瞬间,陆佳茵整个人好像焉了。
是……报应吗?
方瑾枝环视四周,见并无其他人,才将披在陆佳艺身上的斗篷拉了拉,低声说:“七妹是自己不小心掉到鲤池里的,恰好我看见了,让入茶救了你。”
陆佳艺有些茫然地望着方瑾枝。
方瑾枝握紧了她的手,又重复一遍:“是入茶救了你。”
陆佳艺眼中的迷茫一点点淡去,她朝着方瑾枝感激地点了点头。
方瑾枝轻轻拍了拍陆佳艺的手,又给入茶使了个眼色,让入茶护着陆佳艺匆匆离开。
等陆佳艺走远了,方瑾枝这才重新抬眼,冷冷地看着陆佳茵,道:“你不要脸,七妹还要,秦家四郎还要,整个温国公府还要!如果你还有一丁点的脑子就把今天的事情埋在肚子里。你总不会真希望被休弃,由七妹取而代之吧?”
第147章 奶猫
“我……”陆佳茵呆呆望着方瑾枝; 脑子里一片浆糊。她好像听懂了方瑾枝的话,又好像什么都没听懂。最后脑子里一直不断重复飘着那一句:
你总不会真希望被休弃,由七妹取而代之吧?
被休弃; 由七妹取而代之。
休弃,取而代之。
陆佳茵整个人从脚底开始生出一丝寒意; 这种寒意很快爬满了她的四肢百骸,使得她整个人彷如置身冰窟。
不!
她才不会被休弃!她更不会被别人取而代之!
方瑾枝见陆佳茵这个样子,也不想再和她多说。她转而看向秦锦峰,说:“七妹她……”
“三嫂不必多说,”秦锦峰打断方瑾枝的话; “我过来的时候七妹已经被三嫂身边的人救上来带走了。”
方瑾枝暗中松了口气,对着秦锦峰点了点头。
“我先告辞了。”秦锦峰微微颔首回礼,又看了陆佳茵一眼,才转身离开。
陆佳茵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小跑着追上秦锦峰。
方瑾枝望着秦锦峰和陆佳茵一前一后离开的背影; 心里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她总觉得这件事情不会这么轻易解决,她实在是对不靠谱的陆佳茵不放心。
陆佳茵怎么作死随着她,可是这件事情可别牵扯到陆佳艺。毕竟,无论怎么说今儿个的事儿都是对陆佳艺名声有毁的,万万不可传出去。
方瑾枝之前不过是故意气陆佳茵的; 她哪里会希望陆佳艺真取而代之嫁给秦锦峰做个继室。
那是害了陆佳艺。
方瑾枝蹙着眉,想着可以将事情完美解决的法子,一路心事重重地走回垂鞘院。
陆无砚今日并没有出府。
方瑾枝回到垂鞘院的时候,从阁楼一层开着的门; 看见陆无砚懒洋洋地盘腿坐在雪白的兔绒毯上,身前放着一个冰裂纹的圆口白瓷瓶。
方瑾枝眼睛一亮。
她匆匆小跑着冲进屋,在门口的时候踢了鞋子,踩着暖融融的兔绒毯,小跑到陆无砚身边,跪坐在他身边,伸出双臂拦住陆无砚的肩,然后在他脸颊上使劲儿亲了三下。
“啵、啵、啵!”一声比一声响亮。
原本垂着眼,望着身前那个冰裂纹的圆口白瓷瓶的陆无砚有些诧异地转过头来,盯着方瑾枝的眼睛打量了片刻,才问:“遇到什么难题了?”
“无砚,我家无砚可棒可棒了,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儿!”方瑾枝立刻弯着一对月牙眼,挽着陆无砚的胳膊轻轻摇晃。
“直说。”
方瑾枝就把刚刚在鲤池边发生的事儿跟陆无砚说了。
陆无砚耐心听她说完,然后问:“所以呢?”
“所以?”方瑾枝蹙了一下眉,“我还没想到法子,只是很担心这件事儿留下隐患……”
陆无砚有点不耐烦,随口说:“多大点事儿,弄死她不就行了。”
陆无砚虽然是随口说的,可是方瑾枝知道他是真的这么想的。
方瑾枝愣了很久。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陆佳茵的命,她讷讷地说:“还不至于要她的性命吧,再说了,她还是你妹妹……”
陆无砚随口应了一声,目光已经重新回到了他身前的白瓷瓶上。
方瑾枝这才注意到陆无砚身前的这个圆口的白瓷瓶。
“什么东西!”方瑾枝顿时睁大了眼睛,望着这个院口白瓷瓶里毛茸茸的小东西。
“猫啊,怎么连猫都不认识了。”陆无砚道。
那是一只雪白的小奶猫,不知道怎么落在这个圆口的白瓷瓶里。这个白瓷瓶并不大,对这只小奶猫来说却像一个牢笼。小奶猫的一双小前爪搭在瓶口,使劲儿地想要往外爬,可是这只小奶猫太小了,一双小小的前爪也没有什么力气,而且这个冰裂纹的圆口白瓷瓶实在是太光滑了。
它爬不上来。
方瑾枝偏过头看了陆无砚一眼,陆无砚正饶有趣味地瞧着圆口瓶里的这只小奶猫。她不由问:“是你把它抓进去的?”
“我哪有那么闲,不知道它怎么跳进高脚桌上的这个瓷瓶里的,我只是把瓷瓶抱过来,瞧瞧它什么时候能爬出来。”陆无砚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一直落在小奶猫雪白的头上。
小奶猫的动作一顿,仰起头来,用一双碧绿的眼睛看了陆无砚一眼。
“你坐在这儿一本正经地瞧着小奶猫爬瓶子逃生,这还不闲?”方瑾枝又转过头来,陪着陆无砚一起瞧着圆口瓶里的这只小东西,越瞧越觉得有趣。
小奶猫一次次将它的一双小前爪搭在瓶口,扭着小身子想要爬上来,又一次次地失败。
终于,它那一双小小的前爪搭在圆口瓶的瓶口,身子也弓起来,一点点往外钻。
陆无砚忽然伸手,弹了一下小奶猫的小爪子。小奶猫吃痛,忙收回自己的一双小爪子,整个身子又掉回了瓶肚里。
“你别欺负它了成不成。”方瑾枝瞪了陆无砚一眼,然后将白瓷瓶推倒。
小奶猫“蹭”的一声钻出来,踩了一下方瑾枝尚未来得及收回去的手,又朝外跑去。
方瑾枝惊呼一声,急忙收回自己的手。
陆无砚蹙眉,将她的手捧到眼前。方瑾枝的手背上红了一片,幸好没有被抓破。
“好心没好报了吧。”陆无砚把方瑾枝的手背碰到嘴角,轻轻吹了吹,又给她揉了揉。
“疼不疼?”陆无砚问。
“啊?”方瑾枝这才回过神来。
陆无砚顺着方瑾枝的目光看去,就瞧见那只小奶猫躲在门外,朝屋子里望来。等陆无砚略冷的目光射来时,小奶猫眨眼间又消失不见了。
“那么小的一只小猫,瞧着像是出生没多久似的,猜一下哪里就能疼了。”方瑾枝把自己的手抽回来,然后正视着陆无砚。
“咱们谈点正事呗。”
“正事?”陆无砚站起来,理了理长衫的前摆,“什么正事,陆佳茵?”
“不是!”方瑾枝拽着陆无砚的手,跟着站起来。
她伸出双臂环住陆无砚的腰,将脸贴在他胸口,在他怀里仰着脸望着陆无砚,说道:“陆佳茵的事情是小事,我是要说你的事情。”
“无砚,你……不要总是戾气这么重,好不好?”方瑾枝在说这话的时候带着点试探的语气。
方瑾枝一直都知道陆无砚向来肆意妄为,他一句话就能让很多人身首异处。方瑾枝毕竟是养在深闺里长大的,她虽然也经历过别人的陷害甚至是下毒杀害,可是她还是觉得动不动就去要别人的性命有些残忍了。
当然,她也知道陆无砚与她不同。无论是过去的经历,还是现在的位置,陆无砚所要考虑的事要比她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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