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无砚坐在床边,弯着腰去瞧她看的书。方瑾枝实在是看得太过认真,就连陆无砚这般靠近,都完全没有觉察。
陆无砚扫过一眼,便知道她翻看的是一篇游记。这本书他看过,没有方瑾枝好看,他侧过脸静静凝望着方瑾枝。
方瑾枝将正在看的一页看完,翻过一页时,微微偏着头朝门口瞅了一眼,想瞧一瞧陆无砚有没有回来。
随着她的动作,她软软的唇瓣划过陆无砚的脸颊。
紧接着,她猛地睁大了惊慌的眼睛,显然是被吓了一大跳。
陆无砚凑过去,轻轻吻了吻她的眼睛,免她惊慌。
“怎地像做贼似的!”方瑾枝笑着推开他。
她将手里的书随手放在床头小桌上,拉着陆无砚说话,细细将陆隐心走丢,又在梅林里找到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
陆无砚听了以后,微微蹙了一下眉,然后就不甚在意地揽在方瑾枝歇下。
方瑾枝偏着头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有点不对劲。
陆隐心还那么小,他怎么会自己一个人偷偷溜进梅林里呢?而且温国公府里,大大小小的梅林有很多处,垂鞘院的这一处并不是离他住处最近的那一个,那他怎么又会偏偏跑进这一个梅林里去?
再者,如今还没到梅花开到最盛的时候。
方瑾枝又想起一件事情来。
当初陆无砚为什么会将入烹嫁给陆子境?虽说陆无砚当时是让三个少爷里出一个娶了入烹,可当时的情况,陆无矶是嫡出,陆子坤年纪又小,只能是陆子境。
方瑾枝以前太不关心身边人的事儿,好似只要不和她自己的利益相关,她都不愿意多参与。
想一想当初入烹对她无微不至照顾,方瑾枝觉得真的是太不应该这样不闻不问了,她不由轻叹了一声。
“又胡思乱想了?”黑暗里,陆无砚问道。
方瑾枝就把疑惑说出来:“我觉得入烹……”
“睡觉吧。”陆无砚翻了个身,面朝方瑾枝,将她整个软软的身子拥在了怀里。
他显然是不想提起了。
哼,不想提,那她就自己查去呗。
方瑾枝的确是有点困了,她打了个哈欠窝在陆无砚的怀里,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睡着了。
陆无砚并没有睡着。
在昏暗的拔步床里,他望着怀里方瑾枝的娇小轮廓,不由深思。无论是陆子境的那点心思,还是入烹的那点心思,他都不想让方瑾枝知道。
那对夫妻若是再闹出点什么,他只好动点手段将他们送出府。
没过几日,就到了陆佳萱出嫁的日子。
方瑾枝一早就去了她的小院,瞧着她穿上嫁衣的样子,着实惊艳了一把。
穿上嫁衣的样子才是一个女人最美的样子——这话着实不假。
方瑾枝没穿过嫁衣……
她那件嫁衣还是陆芷蓉留给她的,为了大婚那一日穿上最美的嫁衣嫁给陆无砚,方瑾枝提前一个多月就开始亲自修改。可是……她没机会穿上……
委屈。
陆佳萱作为二房最后一个出嫁的女儿,屋子里围了不少的人,那些已经出嫁了的姐姐也都回来看望她。
方瑾枝说了几句恭喜的话,就在吉时之前坐上去荣国公府的马车。
方大夫人穿着新裁的衣裳,发间、手上的首饰也都是新打造的。荣国公府里的宴席自是不必说,彩灯和窗户上处处贴着大红剪纸,全是些“合家欢”、“观音送子”、“鸾凤鹊喜”的图案。
热热闹闹、红红火火。
方瑾枝心里略宽慰了些,无论方大夫人脸上的喜色还是整个婚礼的隆重都是真的,看来方大夫人对方今歌还是很在意的。只是……冷他冷习惯了。
据说……当初她和陆无砚的大婚比这隆重了好些呢!可惜……她没赶上自己的婚礼……
不多时,鞭炮并锣鼓的声音响起来,这是花轿到了。
方瑾枝随着方家大少奶奶和三少奶奶一并张望,就瞧见被红色淹没的陆佳萱被全幅人从花轿里扶下来。
方今歌迎上去的时候,脸上挂满了笑意。
方瑾枝的脸上也盈出祝福的笑容。
荣国公府举办喜事,陆无砚是并没有来的。此时他正在入楼等人。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响起,一身玄衣的宋辞赶到门口轻扣了两下门。
“进。”
宋辞走进屋子里,看见陆无砚坐在负手立于窗前。
“如何?”陆无砚未转过身,问。
“回少爷的话,楚行仄如今在浦昌山一带,由于他十分狡猾,行踪几变,具体位置尚不得知。”宋辞见陆无砚并没有指责,便继续说下去,“至于这次暗中帮忙劫走楚行仄的官员名录已经整理出来了。”
宋辞上前两步,将折好的名单放在陆无砚身前的桌子上。
陆无砚这才转过身,他拿起那名单匆匆扫了一眼,才说:“倒是不枉故意放走他。”
陆无砚这么说已经算是嘉奖了,宋辞松了口气,又问:“楚行仄已经身负重伤,需要现在调动人手去浦昌山搜寻,一网打尽吗?”
“不用,先留着他的性命。”
“是。”
陆无砚沉思了一会儿,忽然问:“楚行仄被劫走的那一日,真的没有见到方宗恪?”
“没有,”宋辞十分坚定地摇头,“属下按照您的吩咐,若是见到他,就偷偷放他走。可是的确没有见到这个人。”
陆无砚默了默,才道:“罢了。”
宋辞正要退下,却被陆无砚拦住。陆无砚带着他去了入楼后院,远远看着整在扫院子的顾希。
顾希的左臂还是会让他痛不欲生,可是他不愿意一直躺在床上,时常吊着一条胳膊做一些类似扫扫院子正要的杂事。
陆无砚走过去,说:“你日后可有别的打算?”
顾希停下来,望着陆无砚说:“只愿为您做事。”
经过顾望辞世,顾希整个人好像一下子沉稳下来,完全看不出十五岁孩子的稚嫩来。
陆无砚点点头,道:“跟着宋辞去吧,他会带你去出楼。”
第138章 及笄
陆无砚回去以后; 方瑾枝已经先从荣国公府回来了,她像一只大猫一样窝在藤椅里,正在一件雪白寝衣的衣襟处绣花纹。可是她手里握的针已经许久未动了; 目光也有些虚无。
又走神了。
陆无砚走过去,微微弯腰瞧着她手里的绣活儿; 问:“又是给我做的?”
方瑾枝这才回过神来,“怎么又吓人!”
话一出口,方瑾枝自己倒是先不好意思起来。她望一眼许久未落下的针,明明是她自己又走神了,怎能赖陆无砚吓唬她。
“你回来啦!有用过晚膳没有?我去……”方瑾枝拿开放在腿上给陆无砚做的寝衣; 想要起身,却愣在那里。
衣服没拿起来……
陆无砚诧异地掀开被方瑾枝抱着的寝衣,这才发现她将寝衣缝到身上的裙子上了……
方瑾枝在他笑出来之前,先瞪大了眼睛警告他:“你要是让我看见你嘲笑我,我就再不给你做衣服了!”
陆无砚干净利落地转身。
然后方瑾枝就看见陆无砚双肩微微颤动; 分明着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偷笑!
“不给你吃晚膳,饿死你算啦……”方瑾枝一边嘟囔着,一边转身往一旁的偏房去换裙子。
很快到了十二月十二。
陆无砚还没睡醒呢,就感觉到身边的方瑾枝动来动去,一会儿扯他衣服; 一会儿又趴到他身上。
陆无砚实在是没法子,翻了个身将她压在身下,伸手就去解她的衣服。
“不行!”方瑾枝十分用力地摁住他的手,阻止他图谋不轨。
“那你把我喊醒是想做什么; 嗯?”陆无砚尚未睁开眼睛,一副懒洋洋的语气。
身下的人没说话,但是又不安分地动了动。
陆无砚这才睁开眼睛,然后就看见方瑾枝嘟着嘴,鼓着两腮,唇角的那一对梨涡都被她撑平了。
她每次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都是有哪里不满意了,还是十分不满意的那一种。
“谁惹你不高兴了?”
“你!”方瑾枝语气坚决。
陆无砚打了个哈欠,他凑过去,在方瑾枝的额头轻轻亲了一下,然后翻过身,躺在她身侧,说:“我睡醒了再说哈!”
“不成!”方瑾枝一下子坐起来,使劲儿摇了摇陆无砚。
她又用手指头去扒陆无砚的眼皮,“天都亮了,不许再懒床了,起来啦!起来啦!”
陆无砚就指了指自己的脸。
方瑾枝疑惑地想了一会儿,才想明白他什么意思。她心不甘情不愿地弯下腰,在陆无砚的脸颊上小鸡啄米一样亲了一下,“这下可以起来了吧!”
“才一下啊……”陆无砚拉长了语气。
“算了,你继续睡吧……”方瑾枝不高兴地嘟囔了一下,从陆无砚身上爬过,下了床。爬过陆无砚的时候,还故意使劲儿压他一下,以来泄愤。
方瑾枝坐在梳妆台前,使劲儿梳着头发。她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又回头望了一眼床上的陆无砚,见他还不起来,她转过头来越发用力地梳头发。
又小声念叨:“果然成亲了就变了……”
床上那人还是没反应,方瑾枝继续碎碎念:“古人诚不欺我!”
陆无砚忍不住笑出声来,笑道:“什么古人,你又在哪本小杂书里看的。”
不过他还是从床上下来了,也未穿鞋袜,赤着脚走在雪白的兔绒毯上。
铜镜中映出陆无砚的身影,方瑾枝又说:“小杂书怎么了?小杂书也是别人写的,写的人死了,怎么就不是古人了?”
“是是是……”陆无砚拖了一把鼓凳,在方瑾枝身边坐下,又从方瑾枝手里拿过木梳,为方瑾枝梳发。
方瑾枝的头发很柔软,和她小时候并没有太多的变化。当初陆无砚还以为她是因为年纪小才会有着那么柔软的头发,却不想如今她长大了也这么柔软。
黑色的长发划过陆无砚的掌心,滑如锦缎。
也是,她全身上下就没有不柔软、滑顺的地方。
陆无砚一边给她梳头发,一边柔声说:“我知道,没忘。”
方瑾枝鼓起的两腮瞬间憋了回去,又露出了那一对小小的梨涡,她偏过头不太相信地望着陆无砚,疑惑地问:“真的?”
“为夫若真敢把夫人的生辰给忘了,日后哪里还能有好日过。再言,今日还是你十五岁的生辰,及笄的日子。”
大辽女子十五及笄,然而这及笄是对于未出嫁女儿的。方瑾枝已经提前嫁给了陆无砚,所以她并不能如别的姑娘那举办及笄礼。
方瑾枝嘴角略带了点笑意,又把小小的手掌摊开,伸到陆无砚面前。
这是要礼物呢。
望着方瑾枝伸到眼前的小手,陆无砚脸上的表情不由有点尴尬。
方瑾枝紧紧皱着眉,问:“你该不会是只记得今日是我生辰,却忘了给我准备礼物了吧……”
陆无砚沉吟了一会儿,才说:“没有,自然准备了。只是这礼物……不是很好,你或许不会喜欢。”
“那给我呀!你不给我怎么知道我喜不喜欢?”方瑾枝伸到陆无砚眼前的手,那手指头尖儿都快要戳到陆无砚鼻尖了。
陆无砚犹豫了一会儿,才将手中的梳子放下。
陆无砚起身,走到对面墙前的架子前,从小抽屉里翻出一个嵌着红宝石的鎏金紫檀木锦盒。
方瑾枝伸长了脖子,眼巴巴地瞅着他,那目光一直随着陆无砚手中的锦盒移动。等到陆无砚重新回到她身边坐下时,她直接从陆无砚手里抢过了锦盒。
“这个吗?”方瑾枝将锦盒打开,脸上的表情僵了片刻。
嵌着宝石的鎏金锦盒里面装着的却是一支普普通通的白玉簪,真的是普普通通的白玉簪。
方瑾枝将锦盒放在一旁,仔细瞧着那支白玉簪。
簪子是用白玉做的,通体雪白,方瑾枝一眼就能认出来这是最上等的白玉料子,可是……
普普通通的玉簪,在一头雕着一朵看不出来是什么花的花。这花着实雕得不美,甚至簪柄也不够精致。这匠师的水平也太差了!
首饰这种东西,一看料子的质地,而看匠师的水平。而此时方瑾枝手里的这支玉簪的匠师……
方家本来就经营着各种玉石、首饰的生意,方瑾枝对这一方面还是懂不少的。这支簪子一看就是新手做出来的,还是手工做的。
方瑾枝觉得,这支簪子简直就是浪费料子!
她刚想说话,一抬头,就看见陆无砚黑了脸。方瑾枝怔了怔,重新仔细打量手里的簪子,莫非……
“咳咳……”方瑾枝把就要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生硬地改变了出口的话:“好看,真好看!这块玉石的料子一看就是从一整块的上好玉石里挑了成色最好的部分!这……这匠师的手工也好,看这朵牡丹雕得多好!活灵活现的,放到外面说不定还会引蝴蝶呢!”
陆无砚盯着她好一会儿,才说:“那不是牡丹。”
“哦……”方瑾枝又仔细打量了一番,“是是是,瞧我这眼神!分明是月季!”
“……那是芍药。”陆无砚终于忍不住揭开谜底。
方瑾枝忽然想起来,之前有一日陆无砚好像让她选一种花,她随口说了个芍药。要是知道陆无砚是打算雕玉簪的,她一定说些简单的花……
“不想要就算了!”陆无砚作势就从方瑾枝手里抢。
“我要的!”方瑾枝急忙把东西背到身后,好好护着,才不肯被陆无砚抢走。
方瑾枝抿着唇笑:“白比我大九岁了,不……白活了两辈子,真像赌气的小孩!”
她又把玉簪捧到眼前摸了又摸,爱不释手。
“我欠你一个及笄礼,只好赔你。”陆无砚起身,立在方瑾枝身后,将她的长发绾起来。
方瑾枝有些惊讶地在铜镜里望着身后的陆无砚:“你当真会盘发?”
陆无砚睥她一眼,“要不要这么小瞧我?”
他垂着眼,将方瑾枝的长发握在掌心,带着点虔诚的味道。他修长白皙的十指在黑色的长发间流动,灵巧地将方瑾枝的长发一点点盘起来。
“这样也好,你的正宾、有司和赞者都是我一人。”
方瑾枝望见铜镜里陆无砚垂眸专注的样子,心里轻轻颤了一下。
第139章 上妆
她忍不住脱口而出:“好看。”
“我可仔细研究过盘发的。”陆无砚微微弯腰; 从方瑾枝手里拿过那只白玉芍药簪,最后插于方瑾枝的发间。
方瑾枝轻轻低下头,脸颊上不由飘出了一抹淡淡的红晕。
她说的不是发髻; 是陆无砚……
陆无砚又吩咐入茶打热水进来,亲自给方瑾枝净面。他拧了拧帕子; 皱着眉问:“是不是顺序错了?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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