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晨现在应该没有露面吧,他在什么地方?”陈子华皱了皱眉头,这件事说起来还是他在背后一直操纵和推波助澜的,若是让这个唯一与姚庭光有关的人陷进去,实在有些于心不忍,而且,姚晨的做法,让他心里隐隐的有几分畅然的感觉。
“下午打电话给我的时候,还在沣南县,”金胜利没有任何犹豫,随口就交待了实底,交往这么长的时间,他对姚晨已经生出子侄一般的感觉,这种有情有义的人,没有谁会不佩服,但姚晨今天的所作所为。明显已经有了破釜沉舟,孤注一掷的想法,已经将自身安危置之度外了,金胜利自然不忍心姚晨这样被毁去,那样的话,姚庭光的结局,未免太没有天理了,虽然现在已经很没有所谓的天理人情了。
左思右想,金胜利都觉得自己没法子帮到姚晨,因此就把主意打到陈子华身上,正好今晚在曹村为陈子华举行送行的宴会,因此,他抛开所有的羁绊,赶到曹村的农家乐,除了赴宴之外,把姚晨的事情跟陈子华说了,至于结果如何,他已经管不着了,尽心而已。
陈子华眉头扬了扬,道:“沈子敬还羁押在沣南县?”
金胜利先是一怔,随即苦笑道:“早就不在沣南县了,”自从春节期间连续发生了件比较敏感的事情之后,羁押在县招待所的几个人全部被换了地方,具体什么位置,金胜利自己也无从得知,若非陈子华今天问起,他甚至不知道沈子敬的儿子已经被无罪开释,“您是说,姚晨实际上已经去了省城?”
陈子华点了点头。“依照你说的情形,他既然已经了解了姚庭光案的来龙去脉,连朱茜这样的人都被泼了硫酸,而且是作为第一个报复的对象,想来他绝对不会放过沈家父子才对,如今沈子敬还处于羁押期间,而已经被开释的沈家大公子,显然就成为最佳的目标。”
金胜利额头上突然冒出一层细汗来,“既然是这样,肯定专案组的人也能想得到。”
陈子华“嗯”了一声,“所以,等着他的,肯定是一个大陷阱。”
金胜利的脸色不禁有些难看,从沙发上站起来,搓着双手,露出心神不安的神色,“陈书记,有没有办法?”他已经被逼到了墙角,不得不彻底根陈子华摊牌,把自己的心思表露出来,“姚晨不能被抓进去,否则的话,老天也太没眼了!”
陈子华道:“你有什么想法?”
金胜利迟疑了片刻才道:“我去通知他。让他暂时不要去找沈家人的麻烦。”
陈子华“哦”了一声,“这个时候,你还能联系到他么?”
金胜利“嗯”道:“可以打传呼留言,他身上配得有传呼机。”
陈子华叹了口气,说道:“这个时候去打传呼,说不定会把你陷进去。”
金胜利这次却是连犹豫都没犹豫,“陷进去就陷进去吧。”自从上次差点被撞死之后,他就对朱茜有了极深的戒心,但却丝毫没有办法对付朱茜,反而在县里的事务上面,处处被人掣肘。虽然不至于寸步难行,却也可以说是举步维艰了,沈子敬多年的经营下来,沣南就跟个大乌龟壳似的,县长崔怀山也并不怎么配合,甚至趁机跟他争权。
因此,对于姚晨泼朱茜硫酸这件事儿来说,他是非常乐于见到的,那种解气的感觉实在难以言表,早上接到消息之后,他甚至还把桂永清等县局的主要领导人故意叫到县委训斥了一顿,藉以拖延时间,否则的话,县局便是再迟钝,也不可能让姚晨如此从容的做下后面一连串的事情,如此明显的暗示,县局局长桂永清便是傻子也明白咋做了,不然的话,十个姚晨也早就被抓了。
陈子华目光在金胜利微微有些苍老的面容上打量了片刻,忽然说道:“让他去凌云大厦。”
金胜利闻言,神色之中突然露出一丝激动,站起来道:“谢谢陈书记!”
望着金胜利的背影,陈子华暗暗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做的错还是对,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讲,姚晨的行为都不值得同情,但姚庭光的结局,却让他很难对这件事儿淡然处之,这么做,也不过是尽尽心意,最终能不能成功,就看姚晨的运气了。
二十多分钟后,陈子华等到了金胜利的电话,姚晨果然出现在省城,出人意表的是,他并没有去找沈子敬的儿子,而是又做了另外一宗大案。郊县车管所的一名副科长,在车管所门口被姚晨用摩托车给撞飞,当场摔成了植物人,而姚晨却依然从容逃离现场。
接到金胜利的传呼,姚晨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便听从吩咐,前往凌云大厦。
陈子华给林月虹打了个电话,然后坐在小包厢里面吁了口气,这个姚晨,还真是个人才,这会儿,他已经慢慢的有些欣赏起姚晨了,琢磨了一会儿,又打了个电话给林月虹,把对姚晨的安排给她说了,眼眸中却闪过一丝厉色。
林月虹这多半年来,一直往返于海南和关西之间,大多数时间都呆在海南,回到省城的机会很少,一直到姚庭光的案子已经尘埃落定了,才返回凌云大厦,不过,她的心理诊所却已经是门庭冷落了,原本就没有多少业务的诊所,因为陈子华的调任,更加没有生意。
省厅与林月虹的合作,原本就是因为陈子华的推介,如今陈子华调任,这层关系的维持便不是那么紧密了,加上洪云亮对陈子华隐隐的防范,也不想太多的秘密落入陈子华耳中,除非万不得已,他们是不会与林月虹合作的,至于破案什么的,更是不会在洪云亮的心思当中,省厅的人,未必就喜欢林月虹这样的人插手其间,他们自有一套规则。
陈子华的打算很简单,送姚晨暂时离开国内,等这件案子逐渐被人遗忘了之后,再为姚晨洗白身份,必要的掩饰还是要做的,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水彻底搅浑了再说。
回到客厅的时候,众人已经酒至半酣,陈子华在鲁嫱和朱烨的陪伴下,一桌一桌的开始轮流喝酒,朱烨原本就是省办的主任,如今是省城的副市长之一,说得上是位高权重了,也算是韩冰尘一系的代表人物之一,今天这种场合自然是非得出现不可,跟陈子华当初结婚时一样,做了主持之人,有他陪着招呼,这规格自然算得上是极高了。
一轮酒喝下来,朱烨已经微微有些熏然之意了,因为是晚上,所以也没想着会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喝酒便少了顾忌,这一放开了肚皮,登时就止不住了,正打算找个角落歇口气,却见秘书匆匆的走了过来,低声在朱烨耳边道:“朱市长,市里面出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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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二章雾里看花
“沈子敬死了?!”
朱烨微微皱了皱眉头。只是略微一沉吟便摆了摆手,回过头与陈子华交换了一个眼色,然后两人若无其事的回到最上首的酒桌上,陪着众人继续吃喝,这个包间里面坐的都是陈子华最为亲近的一些人,何云凤、鲁迦、李云浩、赵彬等等,还有就是一众男女同学,当然了,基本上都是中学同学,有些甚至是第一次见面。
“越来越扑朔迷离啦,”刚坐下,陈子华就听到市宣传部长赵水仙轻声说道,本来今天他已经专程去过赵水仙家里,没想到晚上她还是过来了,以赵水仙在关西的庞大人脉,获得消息的渠道显然要胜过陈子华很多,“沈子敬在双规的酒店里面,突然跳楼自杀了!”
“自杀?”陈子华很是诧异的说道,“若是想自杀而又能自杀的话,他岂会等到现在?”
“不过是这么说罢了,实情如何。还要等等才能知道。”赵水仙低声说道,原本酒席上是不宜说这些话题的,不过陈子华已经要离开关西,而且这件事情也太过蹊跷,她便有些忍不住说了出来,“如此一来,沣南县的那些案子,可就更加雾里看花了。”
“有些人怕是要恼羞成怒了。”温志贤低声说道,他是跟赵水仙一起过来的,作为文熙市的纪委书记,旗帜鲜明的站在赵水仙的阵营,其实让很多人都有些看不大懂,不知道这位温书记的政治智慧怎么会这么出人意表。
陈子华等人却是不大明白温志贤这句话的意思,但温志贤却似乎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众人便知道这个话题大约有些不合时宜,所以端着酒杯碰了一下,轻轻揭过去,不再究根问底,但心里自然而然的便留了心,开始琢磨起来。
赵水仙叹了口气,晃动着酒杯道:“刚刚有些平稳下来的局面,怕是又要折腾一阵子了。”
朱烨道:“一潭死水的话,岂不是太过无趣?只是这件案子,也离奇的过了!”
众人自然知道是指姚庭光的案子,虽然外界风平浪静的没啥动静,但在体制内部,相当层次的人都对姚庭光案一清二楚。心里凛然的不在少数,很多人都从其中看到了一些只能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但突如其来的变化,却让人不得不感叹世事之奇。
朱烨顿了顿接道:“大家还不知道吧,今天下午还有一件怪事儿,”伸出筷子,夹了一口菜,见大家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过来,朱烨笑了笑,淡淡的接道:“郊县车管所的门口,还发生了一件意外事故,一位车管所的副科长,居然在车管所的大门口遭遇车祸,被一辆摩托车撞飞,不但双腿摔断,而且初步判定,极有可能成为植物人。”
陈子华当然知道这件事是姚晨做的,不过却不明白这件事跟姚庭光的事情有啥联系,方才时间有限,也没有让金胜利打听这件事,这会儿忽然听朱烨说起来。心里微微一动,想必朱烨应该知道一些内情才对,所以非常凑趣的问道:“在车管所门口遇车祸?运气也太好了。”
众人闻言都是莞尔一笑,朱烨却叹了口气,“这位副科长呢,原来只不过是一个小车司机,几年前还默默无闻,但一场车祸之后,却奇迹般的发了迹,短短几年就解决了编制问题,从一个事业编很快转为公务员,还晋升为副科长,那场车祸呢,就是撞死了一个三岁的小孩。”
别人没有反应过来,陈子华心里却是一寒,不用说,那个被撞死的小孩,就是姚庭光的孩子,当初姚庭光的妻子楚湘绣去找沈子敬的时候,不但没有什么结果,反而还失踪了几天,也就是在那几天,夫死女亡,她也被送进了沈大公子的娱乐城里面,只是谁也没想到,那个孩子的死,居然是人家有意的!
陈子华的脸色突然变得很是沉郁,虽然只是一瞬间,但还是被朱烨等人注意到了。赵水仙道:“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先去歇会儿,今天喝那么多酒,身体怕是扛不住。”
朱烨也道:“差不多了,咱们去包厢聊会儿。”
鲁嫱忙过来招呼,道:“房子准备好了,先去喝点儿醒酒汤吧。”
在方才陈子华呆过的小包厢里面,陈子华和朱烨、赵水仙、温志贤等寥寥数人坐在沙发上,门也没有关,曹明瑛亲自过来送上醒酒茶,招呼几人坐下,这才悄悄退了出去,外面还有一帮疯闹的同学,她们几个还要帮着招呼。
陈子华的酒量很足,这时候不过有些微醺而已,他之所以神色不大好,却是因为方才朱烨提起的话题,既然朱烨这么快就知道了真相,想必当年知道真相的人不少,可为什么姚庭光依然被人弄成了铁案?
还有就是,姚晨是怎么知道这些东西的?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真凶,并且一天之内逐一进行了报复,这其实需要很强的情报支持才成的,他不相信姚晨能够拥有这样的实力。所以,就有可能还是被人利用了,如此一来,自己贸然的去帮助姚晨,说不定会出现什么差错,只是,现在想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沈子敬的死,就是陈子华让人去做的,甚至朱烨等人还不知道,沈子敬的儿子。恐怕这会儿也已经出事情了,林月虹既然这么快就让人把沈子敬做了,那么再去处理沈家大公子,应该是更加容易才对,在关西省内,陈子华这方面的人手非常充足。
他之所以担心,那是因为这种做法已经超出了规则之外,简直就跟贝健行的手段差不多了,而且他还是以第三方的势力插足其间的,一旦出现问题,牵涉可就太大了,不光是他,还有他身后的政治势力,都有可能会被卷入,那才是真正的捅破天了。
只是一瞬间的功夫,陈子华心里便转过了无数的念头,只是他很快就平静下来,这只是最坏的可能,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他相信,哪怕姚晨是一个饵,林月虹也会处理的不落痕迹,甚至还会揪出在姚晨身后的那只手。
何况,所有这些猜想,不过是他的胡思乱想而已,并不一定就会真的如他所想,对于林月虹的能力,他还是非常相信的,所以,呼吸之间,陈子华就已经平定了心神,伸手端起茶杯,泯了一口茶水,然后掏出一盒雪茄,给朱烨扔了一根,两人就在包厢里面开始喷云吐雾。温志贤没有烟瘾,也吃不惯雪茄,所以自顾自的抽起了纸烟。
“你不回市里,没事儿吧?”陈子华吐出一口烟雾,随口问朱烨,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作为副市长,虽然不归他分管,但也不能不闻不问吧,而且如今的局面似乎有些诡异,省市班子里面站队的情形都非常敏感,省城更是首当其冲。
“没事儿,”朱烨弹了弹烟灰,似乎根本没有把这种事情放在心上,“不管谁占上风,暂时都不会招惹咱们,所以不用理会。”
陈子华怔了一下方才回过味儿来,本来李家一系的力量都稍微偏向曾华这一方,也就是林安东了,但陈子华的事情让李家的团体突然对曾华和林安东有了一丝隔阂,这态度也就有些含糊暧昧了,如今韩冰尘坐上副总理的位置,关西作为她曾经的根据地,手下的势力自然会抱团儿,在一二把手都不占优的情况下,形成第三方力量,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如今经过几次三番的折腾,关西的各方力量早就形成了新的平衡,几支力量并存,在没有被曾华或者林安东整合之前,基本上没有谁会去主动招惹李家这种庞然大物的,所以朱烨的心底笃定得很,况且在他看来,这种事情跟他根本就没有丝毫的关系。
“但愿很快就过去吧,这种事情不管对谁来说,都不好。”陈子华吁了口气,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让人听不出来针对的是谁,“蔷薇的工作定下来没有?”陈子华话题一转,忽然向赵水仙打听起赵蔷薇的情形来,今天去赵水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