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间点,秦瑞临那边应该是凌晨,整个电话没有响到几声还是被他接了起来。
“瑞瑞,你快点来接我,我跟你走,我跟你去法国好不好?你快点来接我。”
秦瑞临在那边迟疑了好一会才道:“心心?发生什么事了?我们不是说好了吗,等我工作结束了以后就回来陪你,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
“不是的,瑞瑞。”听到他的声音她就觉得哽咽,其实回首自己整个人生,最快乐最开心也最简单的日子还是和他呆在一起的每天每夜。
可是,他似乎并不想要自己靠近他。只要每次她一稍微往两个人的关系中靠近了一点,他便会往后退开一大步。其实要不是自己十四岁的那年,无意中说了爱他,可能他也不会丢下自己,然后狠狠地离开,独自去到没有她的法国,一切重新开始。
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们已经习惯了两地分隔的相处模式,她知道他会偶尔回来看看她,只要他还愿意来看看她,其实她已经没什么要求了。
若再往前靠一步,她知道他这次一定会逃得更远,甚至这辈子都不会再来见她,彻底断了两个人之间的联系。
“瑞瑞,今天发生了好多事情,我……我今天早上进医院了,我流了好多血,我的肚子还很痛,没有人要我,也没有人要它们了。原来这个世界上一切的感情都是不平等的,不是你爱了又不去在意对方给了多少,便真的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他说我和我的宝宝都是他生命中的意外,他说我们是他的意外,呜……瑞瑞,瑞瑞……”苏芷心泱泱地摔倒在床边的地上,蜷缩了双腿,一边哭,一边语无伦次地对着电话说话。
秦瑞临的声音有些疲惫,人似乎还没有清醒,但听到她现在的声音,情绪还是有些不稳,“心心,你好好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捂着嘴巴抽泣了大半天,稳定了情绪以后才在电话里跟她把今天发生的所有事都说了。包括年思思不小心把她推倒,也包括她在餐桌底下听见他们说的话,还有自己进医院以后,大脑晃过的那些模糊的画面,她想起了他和她,两个人一起走过的所有青涩无邪的童年。
“所以,现在所有人都以为你已经把这个孩子拿掉了是不是?”秦瑞临的声音极淡,让人听不出他的情绪。
“我是有想要拿掉它,我真的有想过。可是躺在手术台上的最后一分钟,我一直努力在回想你当年跟我说过的那些话,你说过你会想要它的,你说过如果有一天我有了,就让我生下来,我来当它的妈妈,你来当它的爸爸,所以,哪怕全世界的人都不要我们了,你也会要我们的对不对?”
最重要的是,她在迷迷糊糊中听见那个准备给她做手术的医生惊讶的叹息了一声,说:“双胎呀!这可是个双胎呀!两个孩子都很健康,就这样拿掉,真的好可惜呢!”
她当时没有多想,只是条件反射地拽住了那个医生的手臂,明明整个人已经痛到晕了过去,还是强忍着所有的不适保持清醒。
“……我……我要……我要这个孩子……”
几名医生和护士都不小的吃了一惊。
“可是你丈夫刚刚已经签了手术同意书,决定拿掉这个孩子。”护士好心提醒。
“……他不是我的丈夫,我还没有结婚。但是我要!我说了我要!我现在就要它们,求求你们……”
医生护士正焦急无措,她身上的血又一直流个不停,大家都又是无奈又是着急。
那医生甩了甩她的手,要马上进行手术。
可这个满头大汗甚至已经双眼无神的女人就只会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喃喃着她要,她要她肚子里的孩子。
所有人都急出了一身冷汗,真是搞不懂这两口子在想什么东西,一会说要,一会又说不要,现在的年轻人做事情一点都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
那医生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躺在手术台上的她才像突然松了口气一样,继续强撑着道:“不要告诉外面的人我留下了这个孩子,求求你们,就当它们已经消失了。即便别人觉得它们是场意外,不想要它们,它们也是我的,我一个人的,我会爱它们,我的孩子我自己会爱。没有父亲的爱没有关系,但我会爱它们一辈子的,我会爱它们的……”
那些医生和护士当时其实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躺在床上的小女人那一刻所绽放出的光彩,一个身为人母的光彩,还是将他们震慑得不行。
唐灏谦在手术室门外签的手术同意书上,是写着要把这两个健康的小东西从一个准妈妈的肚子里取出来的。
可是,再是医生护士他们也是人,一个晕倒在手术台上,又强撑着醒过来,完全不顾自己大出血的境况,还拉着你的手求你的准妈妈,试问,又有谁能拒绝?
苏芷心晕过去以后,真正在现场了解实情的,除了一位主刀的医生、一位麻醉师和两名护士以外,根本就没人知道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从手术室推出来的时候,她身上已经盖了纯白色的,医院常用的那种被子。
唐灏谦给她办好了所有的住院手续,就连病房都是豪华的小型单间。
几名护工将她从手术室里推出来的时候,唐灏谦正一个人站在窗台边上抽烟,不知道在想什么东西。
有护工看见了,皱了眉,说这里不能抽烟,病人刚刚做完止血手术和剖宫手术,吸二手烟对她的影响会很不好。
唐灏谦捻了烟,看着面无血色,被几名护工合力抬到床上的小女人,皱了皱眉,一点都不喜欢这种莫名慌乱的感觉。
快步跨了出去,给她请了名专门的陪护,他便没再呆在这里。
苏芷心醒来的时候,旁边便有个护士模样的女人在翻她挂在床尾的病例。
“真可惜,这一胎是双胎,两个孩子都很健康,不知道你们年轻人在想什么东西,说不要就不要了。不过一定是你或孩子的爸爸有双胎的基因吧!不过据说,即便是有基因,一个女人一辈子,也就只有一回怀上双胎的几率,以后你再想怀上双胎就难了。”然后,就说了这样的话出来。
正文 第186章 一个人背两人命
其实有时候过程是怎样,对于她来说,已经没有那么重要。
让那陪护帮她找了绷带过来,又强撑着爬起来,躲进豪华病房配套的洗手间内,自己一个人脱了衣服,累得满头大汗,将肚子全都缠了起来。
其实四个多月的肚子并没有多大,平常也不大看得出来,只是在她原本平坦的小腹基础上,微微隆起了一点,可因为她怀的是双胎,两个孩子挤在里面,多多少少,还是要比别的四个多月的肚子大上了几分。
最重要是,她知道唐渊一定会来,不管是早是晚,不管他是否真的在意了她肚子里的两个小东西,到时候他一定会来,来了,她就会把他早上带给自己的伤和痛统统都还给他。
她明明才决定要好好和他在一起,不问对与错,也不问时间长与短。
可他回报给她的是什么东西?
自己从来就是个自私的家伙,不是可以无怨无悔爱一个人爱到忍气吞声、爱到没有尊严不论世事的家伙。
她也会贪心,她也会想要她爱的人也爱自己。就算不是全爱都好罢,至少不要欺骗不要伤害,更不要抛弃与背叛。
如果两个人的结局注定走到末路,那么临走前,她也一定要让他痛回来。
只有痛回来了,她受伤的感情和心灵才能得到弥补。
秦瑞临在电话那边听了她的话,沉默了好久才道:“妮妮,你变了,你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单纯的你了。”
苏芷心坐在床边的地毯上,抬手揩了一把自己脸上的眼泪,知道他每次唤自己的小名“妮妮”,就是他开始回忆两个人童年的一切的时候。
其实他同她一样在意曾经的一切,只是他永远退居在安全边际以外,看着她的一切,甚至放手让她去幸福。
“我本来就变了,我现在长大了,还变丑了变胖了,我还要当妈妈了,谁欺负我们我就打谁,谁敢说我们我就让他难受,说我们是意外,那他也不要好过,我就是故意的,我就是要他痛。你刚刚都没看到他那副快要崩溃的样子,我心里面痛快得不得了,我高兴,我哈哈哈……”
电话里听她的笑声都是颤抖的,这个傻妮妮,伤人者必自疼,只是她现在未必就明白这个道理了。
秦瑞临在电话那端咳嗽了两声,苏芷心吓了一跳,说:“你感冒了?怎么会感冒了?巴黎那边现在很冷吗?你会不会想我?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和小诺?我暂时把他放在余姐家了,你来了我们一块去接他,然后我们三个一起走。”
“心心,我不会来接你的。”咳了半天,秦瑞临突然无比冷静地冒出了这么句话来。
“嗯?什么时候?”有时候她已经习惯了把他说的一些话当成屁,放过了就算了,有听当没有听到。
“心心,我再说一遍,我不会来接你的。欧洲这边的秀场已经结束,春夏时装周的反应一切都很好。我跟姐姐说了,会在英国再呆上半年,和《Vogue》合作,把‘临心’旗下所有的品牌都带到英国去,引领新一届的时尚风潮。所以我还有很多的事要做,我回不来了,我不会来接你的,所以照顾好自己,听见了没有?”
苏芷心的整个大脑蒙蒙的,突然便大喊了一声:“你骗我!是不是连你也要骗我?是你说的,就在巴黎呆半年就回来陪我,可你现在骗我!秦瑞临,你又骗我!”
听见她在电话那端崩溃的声音,他心里也不好受。
深呼吸了半天,告诉自己没事,才在电弧里用极其平静的语气跟她说话:“我会托潘照顾你的,以后再发生什么事情,记得去找潘,他会帮你的,听见没有?”
“我才不要你,我才不要你!”哭着丢了电话,现在连瑞瑞也不要他们了,他们到底应该怎么办啊?
秦瑞临刚挂了电话,身后便响起了潘夜阑的声音:“你这又是何必,为什么回来了还要骗她?苦心守候了人家这么多年,有时候我真是弄不懂你。”
秦瑞临苦笑着接过潘夜阑递来的感冒药,从巴黎到这里,十多个小时的飞机,一冷一热的招呼,果不其然,刚到这里,便忍不住咳嗽和头晕。
仰头吃了所有的药,他便安安静静地背靠在潘夜阑家的大沙发上闭目养神。
“你不会懂的,我和她是这辈子都无法靠近的关系。”
“我是不懂,而且我也不想懂。男人和女人间的那点破事我一点兴趣都没有,但因为是她,你的她,所以有些资料,我觉得还是有必要给你看一下。”
秦瑞临睁开双眼,接过潘夜阑递过来的文件袋,打开了,那里面全都是关于五年前某个事件的详细调查。主调查对象是“唐渊”五年前交往过的女朋友,目标锁定了两个人,然后经过一系列的推理认证,找了很多同学来验证是否还有人记得五年前的事情。最后结果就指向了一个人,就是苏芷心。
秦瑞临莞尔一笑,说:“你给我看这种东西就是想告诉我这些事情?这些事情我早就知道了,没什么稀奇。”苏芷心五年前经过的一切都是他陪她走过来的,甚至也是他,找了人做了假口供,说顾意浓从楼梯上摔下来的时候,她根本就没在现场,所以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没有什么稀奇的。你接着往下看,越看越精彩,越看你越想不到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潘夜阑潇洒地往身后的沙发背上一靠,手中一杯艳红色的葡萄酒,酒是好酒,但近来喝进嘴里,总有些怪怪的不是滋味,甚至心也有些不太好受。
前些天去余幼男家看女儿,电话没电了,所以上去之前没给她打电话,谁知道来开门的竟然是个男人。
他僵在当场,看女儿被别的男人抱在怀里叫他叔叔,那女人则围着花围裙从厨房里面端了菜出来,说可以开饭的时候,看到门边的自己明显的一呆。也就是说,她其实并没有料到他那时那刻会在那里出现,所以带了野男人回家,占了她又占了他的女儿。
潘夜阑闷闷的没说话,一口接一口的喝酒,却见旁边的秦瑞临脸色愈发的难看。
“我妹妹和他的婚期定在了今年底,前段时间唐朝内部发生了一点事情,我和他的关系处得很尴尬,所以必须暂时保持距离。颜颜想去找他,我没让,说现在必须让他一个人保持冷静,他会有办法处理好所有的事情,所以让人把颜颜送到巴黎的姨婆家里。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他是我最好的兄弟,还是我未来的妹夫,谁我都不想伤害,但你们都盯上了同一个女人。”
秦瑞临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摇头,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原来他死了,原来五年前他就出车祸死了,可是心心不知道,即使不知道,还是为他痛了五年,原来这就是所有的真相?”
“Ashely已经知道所有的实情,但他选择不说,我也没有理由说出来。只是对你,我至少想让你知道,至于告不告诉这个女人,完全在你。若说破了Ashely一直想假装不知道的事情,我亦只能对他抱歉。但这就是事实,谁都不能改变。最重要是,我也有点私心,希望他尽早斩断了这样的关系比较好,颜颜适合单纯一点的生活,她不应该被搅进这趟浑水里面。”
秦瑞临摇了摇头,“我不会说出来,你也最好不要说出来。你有私心,我也有。若他真能代替他好好照顾心心,我才能真的安下心,把她全部交出来。”
潘夜阑一口猛酒下了肚,“秦瑞临这个白痴,明明深爱别人还要做这么白痴的事情,一个个都是这副模样,我真是搞不懂你们。”
“你不也很白痴,追逐一个甚至连头都没有向你回过的女人?”
潘夜阑放下了手中的玻璃杯,一言不发地看着面前温柔和煦的好友秦瑞临。
“我和她的事情你不会明白。”
“我是不明白。但她现在结了婚,做了唐家的少奶奶,即使没有结婚,她与你未必就有可能,到不如收收心,爱你真正应该爱的女人。”
潘夜阑的脸黑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