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渊怕苏芷心太累，过去抱了小悠悠起来，就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哭着沉沉睡着了。
抱着女儿也要去拉她的手，说：“你生的小爱哭鬼，你小时候是不是也这样啊？动不动就哭，像现在的悠悠？”
怕简霖看了笑话，有些嗔怪地看着他道：“讨厌，不许这样说我。”
唐渊却似是爱极了她这种娇怪的模样，捏住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嗯，那就是不打自招了，女儿的脾气都是随你，这回帮我生个儿子好了，像我的，一儿一女一个好字，儿子女儿我都一样的疼，看到他们，就像看到我们小的时候，行吗？”
心里一暖，知道他童年过得其实也不算快乐，没有父亲的疼爱，凡事又有唐灏谦和他争来抢去的。所以想让自己的孩子过得开心快乐一点，想让他们，至少是想让他们，代替自己，把曾经缺失的童年的遗憾全都补起来。
阳光明媚的下午，小女人已经彻底革命成功，软磨硬泡下，终于让唐渊妥协，可以在有他的陪伴下，到医院外的花园里散步。
暖人和煦的阳光，青草悠悠的地面，室外的空气大好，也让她的心情跟着好了几分。
近七月的巴黎，室外的空气还是有些微寒的气息，唐渊要回房间里面帮她拿件外套披上，便让她一个人安置在小树下的凉椅上，却又因为不放心，来来回回几次，说：“不行！放你一个人在这我心里不安，还是抱着你一块回吧！等下再一起出来。”
被他紧张的模样给逗乐了，笑着拍开了他去，“至不至于，我在这坐坐没有关系，我保证，我答应你，绝对不乱跑，就在这里坐着等你行不行？”
“不行，我还是不放心……”说着便要弯腰将她从椅子上给抱起来。
“老公。”几乎是在他蹲身的那会便搂住了他的脖颈，“我知道你疼我紧张我，但我是个大人了，就自己一个人坐一会，这你都不相信我吗？我不想让你那么累，拿了外套就马上回来找我好不好？我就在这里等着你。”
接收到她温柔暖热的小唇，起初也有一丝迟疑和担心，但看到她漂亮而笃定的大眼睛，还是在深深搂抱了她一下后才向后退开。
“好，你就在这里等着，答应我别乱跑好不好？看不见你，我会担心。”
“YesSir！”行礼以表决心。
唐渊去了，苏芷心便一个人坐在七月的风中，嗅着空气或轻或淡的，芳草混泥土的芬芳。
“你怎么在这里？还穿着这样的衣服？”
头上有人同自己说话，陌生的声音，苏芷心一阵犯蒙，背着阳光的视线里，一瞬竟然看不清对方的脸，却只看到，是个穿着护士服的中年法国女人。
“不是说去买棒棒糖吗？怎么会突然跑来了这里？Rayan还在房间里等着你呢！还不快点过去。”法国女人说完，竟然直接就转身离去。
正文 第017章 尾声（十七）
Rayan？
瑞临……
这不是秦瑞临的法国名字还是什么？
刚刚那法国女人说什么？
她说秦瑞临在这里？
慌忙站起身便去拉了护士的手臂，“不好意思，你刚刚说什么？Rayan？他是不是中国人？他是不是姓秦？”
苏芷心一瞬间的激动似乎吓到了那名护士。
护士盯着她仔细看了一会，突然张大了嘴道：“啊呀！对不起，我认错人了，我以为你是辛小姐，你们长得实在是太像了。天啦！怎么会有你们这么像的人？”
“Rayan是不是中国人？他是不是姓秦？今年三十二三岁的男子？”
那护士被苏芷心的问话一下问蒙在原地，“你认识秦先生的吗？”
“他在哪里？他现在在这间医院里是不是？求求你告诉我，他在哪里？”
看到秦瑞临的时候，只是远远一个背影。
阳光明媚的大树下，与自己穿着一模一样病服的男人，便背对着自己，坐在不远处的一张轮椅上面。
浅栗色的编制帽子，帽沿旁边裸露的头的肌肤，即便隔了一段距离，还是可以看出，帽子底下已经没了头发，那就是个肺癌晚期的病人。
穿着医院提供的拖鞋，抚着就快狂跳出胸腔的心，苏芷心缓慢地向他靠近，缓慢地往前走，她其实都不是太相信，那会是他。之前在伦敦，唐灏谦有说在某间医院里面看到他了，她都不太相信那会是他。
因为他不该是那个样子的，他永远阳光帅气，永远肆意地笑着，在她哭了还是累的时候紧紧抱着她，告诉她再不好都会过去；或是在她伤心的时候买棒棒糖哄她，却又在她吃得满嘴蛀牙的时候背着她去看牙医。
他一直很强大。
强大的，温柔的，支撑着她。
在她彷徨或是无助的时候帮助她，在她偏离了本不该偏离的轨道时，及时从这段关系里面撤出去。
他一直都是理智而清醒的，温柔而淡定的。
不管她伤了还是任性的时候，永远不会丢下她的，便只有他。
伦敦的时候说得毫不在乎的样子，唐灏谦告诉了地址她也没有去看过他，是因为怕去了，他便从此以后躲得更让她找不到他。
她知道他的脾性，从小到大，如果最了解她的人是他，那最了解他的，便也是她了。
五年的时间，不是没有试着去找过他，可是一个成心躲着你的男人，你找他跑，你进他退，永远没有结局的追逐，伤的是大家。
“回来了吗？”磁性而温柔的声音，诚如那么多个日日夜夜，在她耳边低低絮语或是哄着骂着时一样好听的声音。
苏芷心站在一步之遥的距离，静静望着面前男人的侧影。
“刚刚我居然在这里睡着了，还做梦了，又深又长的梦。好像回到小时候，回到丰园路28号的老房子里，看到她还是个婴儿。这么大，就这么大……”抬手笔了笔大小，他又笑道：“那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一个孩子，她不会对着你大吼大叫，但她会哭，哇哇的。不过只要你给她吃糖，她吃到甜的东西就会开心，就会不再流眼泪了。
“所以跟她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习惯给她买一只棒棒糖。
“小时候的记忆其实很模糊。有时候我很努力去想，可是偏偏就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但是做梦就不一样了。闭上眼睛或是睁开，那些年华老去的过往好像都变成了电影片段。一幕一幕的过，一幕一幕的闪，你能看到很多东西，甚至真实得，好像她一直都在你的身边，从来没有离开过……”
苏芷心捂着自己的嘴，右眼睑一颤，猛然便掉颗豆大的泪珠下来。
轮椅上的男人是秦瑞临不假，听刚刚的护士说，他亦是刚转到这间医院不久，却已经是肺癌晚期，因为化疗还是什么东西，本来乌黑帅气的黑发，一瞬掉得一干二净。
他似乎并没有转身看她的意思，只把她当成了什么人，继续去说梦里的那些场景。
他说：“她现在应该过得很好吧！听说她生了个女儿……他们的女儿。真好，我以前就说想和她一起养一个孩子，她的孩子……只是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罢了。
“其实决定把小诺带在身边的时候，我曾经很认真地把他当成我和她的孩子。想和她一起养一个孩子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梦想，也是最奢侈的梦想。因为她会长大，她会结婚，总有一天，她会有属于她自己的孩子。
“我说过会爱惜她保护她一辈子。
“但是可惜，那些承诺却一直没有办法兑现。我知道自己会提前离开她的身边，如果不能兑现这个承诺，她哭了或是伤了的时候怎么办？谁会像我一样好好真心地对她？照顾她一辈子？
“把她交给唐渊应该是我最放心的事情。她很爱他，他也是爱她的，我感觉得到。
“不想让她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也不想让她替我伤心还是难过。
“如果这个梦做得久一点，久一点，久到永远都不会醒，我也觉得挺好额。至少梦里的一切……大家都是圆满的。”
他的声音似乎极轻，说完所有的话，便像是猛然累了，静静闭上了眼睛，什么话都不想再说。
“瑞……瑞瑞……”挣扎了半天，她还是制止了自己所有崩溃的声音，只让一切听起来，都是冷静而且平静。
秦瑞临的身形一震，大概也是几秒，猛然睁开双眼，侧头望了过去。
那些斑驳的树影，那些错开的光影，她就站在那里，与他一步之遥，却又相隔千万里。
“你……”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找了好多地方，才找到你要的棒棒……糖……”
秦瑞临正怔怔望着站在身侧的苏芷心，却突然听到来自身后的另外一个熟悉的声音。
苏芷心自然也是听到那娇嫩的女孩子的声音的，微一个侧头，便看到一个短发齐肩的，与自己容颜相似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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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18章 尾声（十八）
女孩子叫辛馨，当真便是K城前法院院长辛国宁的女儿辛馨。
见到她的人或是听到她的名字，苏芷心都只是微怔地立在那里，没想到多年前用过的一个假身份而已，这世上真的有一个与自己容颜相似的女孩辛馨。
难怪那时候辛国宁第一次见到她的模样，会惊怔在那里好半天不说话，接着将她介绍给所谓的亲戚朋友们，竟也没有一人怀疑过，她到底是不是真正的辛馨。
因为容颜相似又多年不见，周围的人从未有过怀疑，只觉得是她便是她了，她就是辛馨。
苏芷心看着她，辛馨自然也是看着她的。
不同于秦瑞临的震惊和微愕，她反而开心得多，奔上来便去拉了苏芷心的手道：“你是苏小姐对不对？你一定是他口中的心心和妮妮对不对？一定是你，一定就是你，对不对？”
秦瑞临转了头，似是怕多看她一眼，也似是怕她瞧见自己狼狈的模样，自己动手弄了轮椅，好像就想这样躲到什么地方去藏着，好过在这里，所有狼狈的面对。
“你还想跑到哪去？”暂时避开辛馨，快步过去一把抓住了他轮椅的扶手，“瑞瑞，那么多年没见，难道你就没有话想跟我说吗？还是想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你根本就不在乎我的感受，只做你自己认为对的事情，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样你和秦忆菲有什么区别？还是你们秦家的人都是一样冷血无情的，用各种方式，各种理由，抛弃我一次又一次？”
“不是，我不是！”一听到苏芷心貌似指控的言语，秦瑞临立马侧转头吼出了这么一句，她明明知道他不是的，可却偏要说这样的话来刺激他不可。
“那是什么？”大眼睛里面盈盈了珠泪，若不是强忍着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脆弱与无助，苏芷心只觉得，现在的自己就想抱着他好好哭一场，他们一切都好好的不是吗？可他从十八岁那年逃她一直逃到现在，即便重病进了医院，也是藏着掖着，什么都不让她知道了去。
秦瑞临深呼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好一会才道：“我现在很好，心心你乖，你别哭，我现在很好……”
“你好个屁。”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右眼里的晶莹，豆大的珠泪突地落了下来，小女人微一转头看向其他地方，紧接着两只眼睛的泪水便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瞬滚落个不停，“今天如果不是我在这里遇见你，是不是不管我找到哪里去你都要躲着我？我是洪水还是猛兽？为什么从十八岁那年开始你就一直躲我，秦瑞临我问你，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躲我？”
再是虚弱也撑着站起身来，颤巍巍的一个拥抱，诚如多年前那个阳光帅气的大男孩，永远在她最悲伤或是最无助的时候给予的，温暖的爱与怀抱。
他抱着她，虚弱地，若有似无地抱着。
本来满腹委屈与心酸，都想猛锤他的胸口让他好看。但那一刻，苏芷心只觉得自己除了埋在他的肩头哭泣以外，便一句话都再说不出来。
另外一边，唐渊从病房里拿了小的针织外套出来，凉椅上找不到苏芷心，吓得他整个神经一软，便慌乱地在医院的草坪上四处寻人问问，可有谁见过他的小女人了。
有护士指了方向，顺着草坪一路狂奔，不远处的大树下，果就看见那对紧紧相拥而泣的男女。
那与她容颜相似的女孩子只微低了头，站在了一侧落寞的风景里。
他是第一眼便看到他的小女人的，哭得梨花带雨，哭得肝肠寸断，就那样，站在与他几步之遥的，另一个世界里……
之后的化疗还是什么，苏芷心都不用了辛馨，就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陪在秦瑞临的身边，看他痛了或是难受了的时候，便拨一支棒棒糖给他，状似无意地笑着：“现在换我来给你买糖吃，小瑞瑞吃棒棒糖，吃棒棒糖开开心心。”
愈到晚期的癌症患者，难捱的除了整个化疗的过程，便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便突然来报道的彻骨的疼痛。
有时候他痛厉害了，看见她正趴在他的床边求得一刻安眠。
唐渊过来披了件外套在她身上，便想将她整个人给抱起来，看到他痛了，问他需不需要他帮他叫医生过来。
“不用……不、不用。”再大的痛，这许多年来他其实也已经习惯，只是让唐渊抱了她赶紧出去，然后才在紧闭的单人间病房里，仿佛困兽崩溃前最后的嘶吼。
大多数时候，苏芷心都是醒的，抱着悠悠坐在他的床边，要她学小诺以前一样，就换他做大秦。
“可是爸爸说，悠悠应该叫舅爷爷，舅爷爷是妈妈的舅舅。”小家伙并不明白苏芷心的意思，一脸无辜地盯着秦瑞临，纠结了整张小脸。
苏芷心急着纠正，秦瑞临却只是笑着拍了拍小家伙的头道：“没关系，悠悠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看到她就像看到你小时候的模样一样，能在离开这个世界以前看到你们过得开心过得幸福，我特别开心，即便马上就让我离开，我也会特别欣慰，有人会比我更爱你们，更能好好照顾你们，我放心，我放心……”
“放屁，呸呸呸，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刚见面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