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生最好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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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生最好的时光-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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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爸爸却不耐烦地挥挥手,对妹妹说道:“都已经说好了,这事你就别管了。”
闻柳芳却很固执,低下头抿紧嘴想了一会儿,才一字一句对嫂子说道:“只要你们同意,钱不是问题,小静的学费全由我出。”
闻静父母吃了一惊,虽然知道这个妹妹收入很好,但平时也不见得肯出钱接济他们,怎么在侄女的事情上就突然大方起来了?
闻妈妈放下没切完的半只西瓜,试探性地问道:“她数学只考了二十来分,还有哪间学校肯收她?”
妈妈的这句话戳到了闻静的痛处,她没来由的一阵沮丧,走到姑姑身后小声说道:“姑姑,还是算了吧……”
闻柳芳却义正词严地打断她:“你别管!”
她转身继续对闻静父母说道:“在汉阳我还有点门路,就算进不了学籍,进修一两年也顶普通大学四年了,我去想办法。”
谁也没有再说话,气氛有点僵,闻爸爸只好出来打圆场:“阿芳既然来了,吃了饭再走吧,这件事以后再说。”
闻柳芳没理他,对闻妈妈说道:“就等阿嫂你一句话,我立刻去活动。”
闻妈妈低头想了好半天,苦笑一声才说道:“这丫头平时也就跟你好,都不知道把我们搁哪儿去了,连这种事情你都要帮她出头,传出去还以为她是我寥红梅后娘养的呢。”
“妈……”闻静忍不住出声打断她。
“只要小静肯去,我有什么不肯的?”闻妈妈刮了女儿一眼,咕哝着掉转头,自顾自啃起西瓜来,啧啧作声:“反正还是要回来的。”
没过几天,闻柳芳就替闻静打通关节,亲自送她到北京去了。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短短一年间,闻静几乎逛遍了北京各大美术馆,只要有画展,场场必不落下。她如同一块海绵般,孜孜不倦地吸收着新鲜事物,十八九岁的女孩,生活是苛刻清苦的,但容颜青春却是美好的,精神上也是富裕满足的。
还有什么是比这更快乐的呢?
有一段时间,她甚至觉得,自己今后的命运将会和这座大气辉煌的城市连结在一起,这里会是她梦想的起飞点。
可理想是一回事,现实又是另外一回事。人能够预想到的,命运便会自动绕路。
为期一年的进修班快结束了,班上的很多同学决定继续留在北京发展,可闻静不能,初出社会没有收入,连房子都租不起,父母是不支持的,姑姑更没有义务由她一直任性下去。
普通人家的小孩仿佛连放肆的权利都特别有限,闻静觉得自己没良心透了。
这是个万恶的社会,万恶钱为首。不不,钱当然也是好东西。
算了,还是回去吧。闻静咬咬牙想,与其灰头土脸在这里耗下去,不如练好功夫漂漂亮亮地回来。总有一天,她会回北京来的,到时,一切都没有改变。
闻柳芳见她回家,很惊讶,但随即镇定下来,只问她今后有什么打算。
“反正不回去摆摊。”闻静低下头,胡乱扯着毛衣上的线团,说道。
白色的毛球如纷纷扬扬的柳絮,飞了一地。
“嗯。”闻柳芳点点头:“我去问问有没有正规单位要人。”
姑姑真好,从不说“我帮你问问”,“我替你打听”这种话,她只当作自己的事来做。
“最好是搞艺术的地方,像画廊什么的。”闻静天真地说道。
没想到闻柳芳突然变了脸色,指住她厉声道:“只读了一年美术,连三角猫功夫都没学到,就往自己脸上贴金要搞艺术了。汉阳出来的又怎么了?手上拿不起,又没有文凭,就想和家里撇得干净,去当‘艺术家’了,这种数典忘祖的事情亏你想得出来。”
闻柳芳对她向来随和,可真教训起来,一点情面都不留。闻静被她数落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手足无措地僵在原地,低着头不作声。
闻柳芳叹了口气,这才放缓神色:“小静,你还小不懂事,很多事情不是像你想象中那样的。”
闻静小声嘀咕道:“我不小了,我十九了。”
闻柳芳忍不住笑了,伸手抚了抚她的长发:“过两天通知你。”




3

3、第三章 。。。 
 
 
最终,闻柳芳托熟人,走关系把闻静安排进了当地建筑师学会见习。
是文化单位,做的又是社团事业,工作体面。可收入极微薄,又没有编制。
闻柳芳向她解释,这是她能做到的最好的安排了,先干着再说,一有机会她立刻想别的办法。
可是,闻静天真地想,建筑师是份崇高的职业,多少也算半个画家吧!竟开始对这份工作微微期待起来。
见习工作很清闲,无非是一些打字发文件的琐事。
直到有一天,主任交待下来任务,一年一度的建筑师年会马上就要举行了,业内精英都会来参加,今年轮到自家单位承办,难免要多费点心思。
“小闻,照着名册,一个个打电话落实。”主任扔给闻静一只牛皮纸袋。
闻静打开纸袋,抽出一叠厚厚的会员登记表,心中暗暗叫苦,哪来的名册啊,分明要自己一份份地整理。
打了整整一上午电话,口干舌燥,望着桌面上还有小山般的会员名单,光看洋洋洒洒几十条头衔下来都是些牛逼哄哄的人,跟自己完全是两个世界,无趣得很,闻静实在提不起精神。
她将下巴垫在桌面上,无意识地趴过去,半边面颊就贴住了油墨墨的纸张,要平时,她早一个警醒抬起头,唯恐又将铅字印在脸上。
可此时,她整个人却如定格画面般地僵住了,只怔忡地瞪着贴住面孔的那张会员表不出声,由于贴得近,还看不太真切。她猛地抬起头,睁大眼睛,死盯住那行字,不知是惊讶,还是兴奋,手竟有些微微发抖了。
表格上赫赫印着“眭雍哲”三个大字。
很生僻的姓,本来就不易重复,竟然还是同名同姓,闻静简直没办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想当初,她还老念成“睦雍哲”,被赵莹琪笑话了一番,去查字典才知道的。
她望着窗外沉沉暮色,心中时而热烈时而寒冷地交缠着一份渴望,而这份渴望仅仅是:小说中的人真的会在现实中出现吗?
来不及细想,闻静赶紧翻开档案页,却见上面没有贴照片,只寥寥填了几个表项,很不齐全。
眭雍哲,男,28岁。
英国剑桥大学建筑系硕士。
一级建筑师。
SOM建筑事务所技术组负责人。
华清大学建筑系访问学者、客座教授。
……
……
每一项经历都堪数辉煌。
呵,那是一定的。这是一个熬资历的行业,你以为得了几个建筑学院奖就能被邀请参加年会了?怎么可能,这行势力得很。
可他只有28岁,那么年轻……
……
“不对!”听到这里,我忍不住打断了她:“小说中的眭雍哲32岁,商业世家的长子,一直经营家族事业,多少也就是个生意人。可这个‘眭雍哲’,除了年纪差不多之外,身份、职业统统不对。”
闻静低下头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轻声说道:“你想想,十九岁的年纪,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呢?”
是的,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
我们说,要有奇迹,于是便有了自己认为的奇迹。
生活本没有那么多巧合,也不会发生荡气回肠的狗血情节,是恨不得发动一场战争来拯救这平庸的幸福生活。
其实,他出现在她的生命中不是偶然,再见到他之前,他的名字,他的影像早已如缠藤般在她无风的日子里扎根。
绝对不可小觑当年这部小说的影响,风靡之极,连小卖部的阿姨听多了,下班后都跑到图书馆去借。
十九岁的年纪,那么无瑕,那么美好,面上的眼泪还没干透,就迫不及待地笑了,没有一天是不开心的。
兴奋而又神秘的幻想使闻静再也等不及了,鬼使神差般地伸出手指,按表格上留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忙音响了两声,很快就听见一个低沉的男声接起:“你好,我是眭雍哲。”背景很静,仿佛都可以听见他的呼吸声。
四周的嘈杂声轰然远去,闻静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觉得这不是真的,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如小鹿乱撞,一下一下,又紧又急,握住听筒的手心已经汗水津津,舌头绕了几个弯,始终说不出话来,反而被不轻不重地嚼到了。
原以为这样响亮的男人,电话都是要经过秘书过滤的,却没想到由本人亲自接,真正能说上话的时候,刚才的兴奋劲全跑了,只剩下手足无措的紧张和不安。
“喂?”那边听她不说话又迟疑地追问了一声。
闻静反应过来,拼命咽了两口唾液,这才结结巴巴地找到了话头:“你……你好,眭……眭……眭教授。”
她一下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想起刚才在表格上见过的头衔,只好胡乱扯了一个。
“哪位?”那边再次简短有力地问道,似乎默认了这个称呼,倒给闻静增添了少许自信。
“我是建筑师学会办公室的……”闻静颤颤地吐出了几个字,后面的话却如同哽在嗓子眼,无论如何都出不来了。
她急得快要哭了。
“呵,你好,有事吗?”那边温和地一笑,声音很稳,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使得闻静渐渐镇定下来。
“想跟您确认一下,下周一在丽晶酒店的年会,您会来参加吗?”闻静屏气凝神,带着莫名的期待,一口气说了出来。
“一定参加。”声音很诚恳:“谢谢你打电话来。”
闻静几乎要飘飘然了,没有经历过的人是体味不到这种感觉的。
想起以前,她的数学成绩很差,而数学老师是那样耐心,那样和善,她崇拜他,依赖他,久而久之,对他有一种奇特的感情。
直到毕业很久,她远在北京想家,一冲动就给老师打了个电话。其实,才不过寥寥几句话,挂上电话后,却无比激动,直冲进厕所不可抑制地哭起来。
是爱吗?不是。是一种温柔的跌宕,神圣的,永不幻灭的感情。藏在云端里,半明半昧的迷离,永远仰首供奉。
她缓缓放下电话,出神地望着桌面上的那张会员登记表。直到主任来催,才发现还有一百来号人的电话没有打通。
闻静拢了拢一旁的那沓表格,忽然感到好像薄了不少,也觉得没那么讨厌了。即使冗长枯乏,也甘之如饴。
她微微笑起来。




4

4、第四章 。。。 
 
 
好容易捱到年会举行的那一天,之前,闻静和同事已经加了整整一礼拜的班。
打杂是熬不出头的,这不,一大早又得赶去酒店负责打点、跑腿。
等闻静到酒店的时候,与会人员已经陆陆续续来了。她在宴会厅门口张望了半天,只见里面坐着的都是些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有几个已经斑白了头发,心中好一阵失望。
忽然想起什么,飞快地跑去接待处,从同事手中抢过签名簿,从头到尾细细地查看了一遍,都没有发现“眭雍哲”的签名,这才吁出一口气,心定下来。
还好,没有错过。
她端端然在同事身边坐下,只伸长脖子等那个人出现。可是,眼看大会马上就要开始了,人都已经七七八八进得差不多了,还是没有见到。
大体是不会来了。
说一定来,一定来,比唱的还好听,还不是同道貌岸然的那帮人一样。闻静心里小声抱怨着,不知道是真的生气,还是因为没有见到人的重重失望。
她开始收拾接待台上的东西,忽然抬起头,见秘书长风一阵地从大厅跑了出来,主任跟在后头落了几步,只得在闻静身边站住,小声吩咐:“先别收,人还没来全呢。”
闻静刚想反驳,这压根儿就不会来全,自己看得那样认真,别人根本不当一回事儿。
还没等她开口,主任已经一个箭步,亲自迎到了旋转门边,同正往里走的两个人竭力恭谨着。
由于隔得远,隐约看不清楚,闻静只知道其中一人是秘书长,另一个人背对着她,正在与主任握手。
那人的身量十分高,并不似其他人西装领带正式的着装。倘若不是在与会现场见到,一定以为是哪家的公子哥刚打完高尔夫回酒店的行头。
寒暄了几句,那人转过身径直就往会场里走去。
闻静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脱口就喊出了声:“你还没签名!”
那人侧过脸见到她,微微一怔,随即笑了笑,便朝她走过来。
一张清扬的面孔,很好看,目光是清澈澄明的,刚只见几个闲适的姿势也知道那是锦衣玉食的气度,可身上不带一丝官僚气,给人一种温煦低调的感觉。划在簿上的签名,每一笔却像金戈铁马,力透纸背。
还没等他签完名,闻静腾地抬起头,喜出望外地冲他叫起来:“眭雍哲!”
喊声在空旷安静的大厅中回荡开去,众人惊讶的目光齐刷刷地扫在她身上。眭雍哲闻声,轻轻地看了她一眼,不是责备,是惊奇。其实也不是很大的惊奇,好像仅仅是一个下意识的反应。
他略微犹豫了一下,没有说话,似乎想不起认识这个冒失的小姑娘。
秘书长却赫然变了脸色,走上前,对闻静横眉厉声道:“叫什么呢!这是眭教授!”
大庭广众之下,被那样训斥,年纪虽小,也觉得委屈,闻静眼眶内有泪水,只好强忍住低下头,扁着嘴,不敢作声。
秘书长这才洋洋地转过身,对着眭雍哲一脸歉意:“眭教授,对不起,小姑娘刚来不懂规矩,你别介意啊。”
眭雍哲似乎没当回事,只专注于桌面上的业内刊物,淡淡说了一句:“没事没事,贺主任,再说她也没有喊错嘛。”
秘书长贺晓峰的正职是建筑院办主任,年纪一把,功成名就,抬头就有好几十个,旁人为了恭维他,专往名头大的去称呼,哪还记得他的老本行。
听眭雍哲这么一说,贺晓峰倒不好意思再借题发挥了,只是陪着笑,竭力张罗同他一起步入会场。
闻静心头一热,至今都还记得当时的情景:眭雍哲走了几步,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退回签名台边,略朝她倾过身体,由于两人身高上的差异,只能俯就着同她形成一个平视的角度,很诚恳地问:“那天,是你打电话给我的么?”
闻静彻底傻了,只好本能地点了点头。
眭雍哲转身,不慌不忙地对贺晓峰说道:“我在朗特的乡下差点忘了这个会,幸亏你的工作人员打电话提醒我。”
贺晓峰立马顺杆子往上爬,摆出一副官僚架子半痛不痒地附和着:“做事没个经验,工作倒是挺负责任的。”
两人又随便说了几句话,便步入了会场。主任走到闻静身边停下来,没有再跟上去,闻静只听见他站在门口自言自语说了一句:“这下,老贺风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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