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会跟你一起走。你去哪,我们就去哪,大家都会骑马,不会成为你的累赘。”苏寒芝听到安排之后,立刻做了决定。
这里面最大的问题是姜凤芝,她有了身孕,能否长途行军,是个很大的问题。可她咬着牙“我……我愿意赌一次。总之,你别想把我扔下,万一你们跑了,把我忘在陕西怎么办?”
翠玉点头道:“是啊,连长安都被打进去了,说实话,哪都不安全,跟在队伍里,也未必就比在后方危险。咱们预备一辆车,把垫子弄厚一点,让凤芝姐在里面躺着,少点颠簸,应该没事。”
凤芝笑着踢踢腿“我是练武的,没那么娇气,再说月份还小,不碍事。现在要是打仗,我提起刀,还能杀几个人呢。”
刚刚安排妥当,汉娜就赶了过来,长安失守的事情,观察团已经从教堂方面得到消息。汉娜的脸色很差,拉着赵冠侯的胳膊“长安爆发的人道主义危机,比商南还要严重,按照教堂的看法,那里已经成为人间地狱。士绅人家全被捣毁,抢劫、强间,整整持续了一夜。更可怕的是,在郭剑部撤退之后,罪恶并没有终止。失去治安官之后的城市,被匪徒和流民继续侵害,甚至一部分败兵也加入到里面。教会虽然在尽量维持秩序,但是不知道还能持续多久,我们应该尽快赶赴长安,拯救那些无辜受难者。”
“我的天使,你真善良。可是,我们现在是在打仗,我贸然的赶到长安,恐怕不容易。”
汉娜道:“你说的困难我也明白,不过我希望你坚持住,用不了多久,各国就会对陕西给予援助,必要的时候,各国会组成一支武装,来帮助中国正府解决这些强盗。”
“那就算了,八国联军来一次就够了,千万别来第二回。中国人的麻烦,中国人自己能解决。一群强盗,还不至于闹翻了天。你收拾一下行李,我们部队准备开拔。”
眼下鲁军的粮饷还很充足,因此部队士气极高,纪律也好。一声令下,就可以迅速动员。商南的士绅,已经知道长安惨案,残存的士绅,组成了一个请愿团,在商南县外跪下一片,阻拦大军开拔。
为首者更是躺在路上,要用身体挡住马“大帅,请你可怜可怜商南的乡亲。自大帅进商南,咱们这商南,才算是有了几分生气。您要是一走,那些刀客肯定会来,咱们就全完了。求求你,看在军中有几十个商南女婿的份上,救救一城乡亲吧。长安救兵,刻不容缓,潼关饷道,不容有失。大帅可分兵前去,只求大帅坐镇城中,我们心里就踏实啊。”
赵冠侯下了马,与士绅们磨牙,对百姓进行疏导。奉命留守的冯焕章部,却没人问津,气氛很有些尴尬。几名结拜金兰,不免都有些怒火,暗自嘀咕着“这帮土老财,眼里就没人么。咱们弟兄接着要守商南,却没一个人来跟咱说句好话,仿佛离了赵冠侯,商南就完蛋了似的。”
“这不怪他们,怪我们。”冯焕章脸上表情如常,仿佛一切都不上心“咱要是也像鲁军一样,百战百胜,不抢不夺,老百姓一样拥护咱。阎督军死了,鲁军也是客兵,在这里待不长。将来,谁能在这里站住脚,就看这回的。告诉弟兄们,都给我打起精神,好生操练,严守纪律。谁敢拿百姓一根草,我就不认他这个兄弟!到时候别说我军法无情!”
商南县城里,救国君的哨探,已经把商南出兵的事打探出来。从目前得到的情报看,鲁军攻击目标是蒲县曹世英,可是白朗对着地图观察一番之后,立刻道:
“这是鲁军的诡计,他们真正的目标是我们。曹世英部建制完全兵力为各军之冠,他不可能舍易求难。再者说,羌白地理位置重要,拿下羌白,就可以与大荔的邓九成汇合,接下来,就得看我们的了!”
他对于守卫羌白颇有些信心,郭剑占领羌白后,因其地理位置重要,在县城内抓丁拉夫,对于羌白进行过整修。前后三层子墙,又设有枪眼,城池既高且厚,颇能久守。
粮食和军饷虽然不多,但是郭剑在长安既以发了财,肯定会接济羌白。只要自己能够在这里坚持住,郭剑就可以用主力掐断潼关通道,鲁军在没有补给的前提下,也坚持不了多久。
可是他的传令兵派出去,许久之后才狼狈着回来,进门就道:“大都督,不行了,咱们羌白没法守。胡云翼的部队,已经开始哗变,说是羌白没法待,坚决不在这里送死。”
胡云翼的部下最杂,他生有乱德,部队越乱越好,越乱越能指挥。隶属陕西各个堂口的刀客,以及土匪逃兵,农夫拳师,全都可以在他的部队里吃饭。也只有他,能将这些乌合之众指挥的如同虎狼之师,进退之间,最有章法。如果连他都压不住,那事态就真的不可收拾。
白朗出门时,羌白的情形已经变的非常混乱,街道上,随处可见穿着一口钟的士兵,举着长刀火枪,四处乱闯。大街上空荡荡的,看不到行人,偶尔能在路边,见到几具百姓的尸体。
女人的尖叫声从路边的房子里传过来,白朗带着亲兵赶过去,就见到十几个刀客冲进了一家小院落,门外还有两个人放哨。一见是白朗,那哨兵竟然举起手里的火绳枪“我们是胡四爷的部队,不归你管……”
两声枪响,两名哨兵应声倒地。开枪的并非白朗,而是自司令部赶来的王天纵。他手上两支左轮枪口,兀自冒着白烟。
“龟孙,还反了你们了,连大都督的话都不听。来人啊,把里面的人都给我砍了,一个不留!”
王天纵身后,是他的鬼头刀队,一声令下,这些身形魁梧的汉子就冲了进去,随即惨叫声就传了出来。
白朗想走进去,却被王天纵拉住“二弟,不用进去了,里面是什么样,大家想也想的到。跟这些龟孙讲话没用,有话,找胡老四去说。”
县城,已经彻底失控了。
原本郭军控制羌白之后,杨玉竹颁布军规,尤其在郭剑攻潼关时,杨玉竹更是以自己在部队里的威望加上纪律来维持,让羌白的秩序,与官府控制时期相若。商店可以正常营业,居民与救国君可以彼此不犯。
可此时,一切都已经改变了。正如末日前最后的疯狂,抢劫、杀人、间银随处可见。白朗初时还派亲兵维持执行纪律,可是一连杀了二十几个人,还是稳定不住场面,王天纵道:“这样杀没用,还是找胡云翼说理去。”
白朗部下何九老忽然道:“大都督你看,他们在干什么!”
只见,几名刀客拎着一只水桶从一处民居出来,最后一人手里提着带血的长刀,朝房子一指。提水桶的人,开始向这处民房上泼东西,白朗催马过去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那提刀的男子看看白朗“奉胡四爷的令,给房子上油!”
胡云翼依旧在自己的院子里,手中摆弄着一只茶碗,见到白朗来,立刻起身迎接,仿佛发生的一切,他都不知道。白朗的眉头一皱“老四,你的部下在干什么?他们是要哗变么?如果你再不下令维持纪律,我就只能命令我的部队行动。”
“二哥,我就知道你得来。他们在干什么,我知道,可是没办法。三哥不仗义,拿下长安,却不通知弟兄,自己偷偷的就干了。弟兄们在这里吃苦,心里有气,如果不让他们把火撒出来,乱子出的更大。现在让他们闹一闹,该乐的乐够了,将来,还能让他们为咱拼命。要是拦着,那就没法用他们打仗了。总归羌白似乎守不住的,临走以前闹一下,也给官兵找点麻烦。”
“你……你这样做,是会失去民心的。”
“民心?二哥,你糊涂了。咱救国君洗了长安,你以为还会有民心么?反正已经是这样子,就豁出去了,爱咋咋样吧。”
王天纵道:“那你泼油干什么?”
“放火。弟兄们想去享福,不肯留在羌白等死,这城不能守。就这么走,白白把个羌白留给官兵,我不甘心。索性一把火烧了它,给官兵留个烂摊子,甩个包袱给他。他如果不肯救人,就一样失去民心。如果他留下救人,我们的时间就宽松了。”
胡云翼看看外面,冷笑道:“你说他们可怜?他们还有房子住,有衣服穿,比起我们这些乡下弟兄,日子过的好多了。可怜不可怜,要看对谁说。在弟兄们看来,这些城里人都有罪,都该死。跟咱们拼命打天下的,是这些弟兄,不是这些城里的人,帮谁说话,要先想清楚谁跟咱站在一起。二位,你们别管了,这放火的令是我下的,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第五百六十章 独闯龙潭
阎文相死后,赵冠侯的地位,也在悄然的发生变化。原本,他只是客军将领,入境剿匪,事后即走,与陕西本土的纠葛不会太深。
可是现在阎文相暴毙,陕西没有督军,赵冠侯固然不可能担任陕西督军,但是他如果推荐某人接任阎文相的职位,以他的战功以及大总统的私人关系,这个推荐,一定可以通过。
是以,部队出发不久,陕西周边府县的接济就已送到。虽然陕西地穷财尽,但是本着再苦不能苦大人,再穷不能穷长官的伟大原则,送来的粮草军需,颇为可观。光是现洋,就筹措了超过两千块,还有几个陕西本地产一次性被褥,结果都被送去伺候姜凤芝。
邹秀荣与锦姨娘则查点着送来的粮食、棉衣,锦姨娘颇为欢喜“这些粮食,又多了三天的军粮。这饷道一断啊,我这心里第一个就揪紧了。我是帮办粮台,让一个妇道任这个职,大帅也是担了很大的干系的,若是办不好,我还有什么脸去见他?总算是解了燃眉之急,等打通了路,就好过了。”
“我们采购的洋米,也快运到了,到时候不管怎么说,老四也会打通饷道,不会让你这个粮台为难。”邹秀荣对锦姨娘与赵冠侯的关系略有所知,颇有些为她惋惜。
“老四对你,是怎么个安排?”
“我这个身份,如果要他安排,不是难为他么?这样挺好的,等过几年,我老了,跟他自然就断了。趁着年轻,有这么一段,也不算白活。倒是邹小姐,你和孟二爷那边……”
“别提我了,我们的事,你们管不了。”邹秀荣摇摇头,脸上却带着一丝笑容“老四啊,总想着把我撵走,这回郭剑控制华阴,时刻骚扰铁路,坐火车也不安全了,我看他怎么个撵法。”
看着她的模样,锦姨娘没说什么,只在心里念叨了一句:跟我一样,也是个苦命的女人。
张正举的伤,已经好了七成,赵冠侯部队一动,就把张正举派出去打前站。前者在羌白附近绘制地图,顺便搞移民时,有不少青壮投军,赵冠侯将这些人编成了一个连,连长就由张正举担任。这次,就是他带着这一连子弟兵,先去探情报,侦察消息。
这一带,救国君兵力较多,赵冠侯也不敢大意。尤其曹世英部是各军里兵力最为雄厚的一股,虽然是佯攻,也要担心他真的杀出来对战,是以部队是按临阵状态戒备。前锋的骑兵与一些游骑发生了接触,对方退的很快,也没有求战的意思。
瑞恩斯坦正在推敲着,该把曹世英打到一个什么地步,才能去羌白时,不想张正举已经飞马赶回来。人几乎是从马上滚下去,抱着赵冠侯的马腿大叫道:“大帅!快去羌白!这帮瓜怂丧尽天良,在羌白放火!我的人已经进城去救火了,可是火太大,怕是救不过来。请大帅发兵,救救一城父老乡亲啊。”
“放火?”赵冠侯的神色一凝“在自己的地头,搞放火焚城?骑兵团,跟我来!”
他不等动身,刘佩萱却从后面骑着马过来。她虽然是千金小姐出身,但是也可以骑马。她的父母还在羌白,一听这消息,脸色就变的煞白,拉着赵冠侯的胳膊哀求“带我去……我要看看我爹。”
“上马,我抱着你走!”
马鞭甩动,铁骑化做奔雷,滚滚而去。翠玉立马看着远去的队伍,回头看向苏寒芝“大姐,这个丫头,倒是挺能往前冲啊。”
“她也怪可怜的,你多让着点她。人家一个千金小姐呢,现在连个名分都不肯给,比起程月还要惨,我们对她好一点,别让她吃亏。”
“大姐就是心太善,早晚被人骑在头上。”
苏寒芝微微一笑,暗道:我若是不善,不是被你当了枪使。你这十格格的枕边密友,还想利用我,却是把我看成当日那个苏寒芝了。只是这话不必说出来,表面上依旧是姐妹融洽,在心里,却各自打着算盘。
骑兵赶到羌白县城时,火还没有灭。一连士兵对于这么大的火,有心而无力。即使加上城内幸存者,力量也大为不足。赵冠侯跳下马来,将披风解开朝佩萱怀里一丢,随即喊道:“所有人,跟我救火!”带头冲向了火场。
孙美瑶做强盗时,杀人放火的事,干的也不知道多少。可是当她冲进羌白县城时,依旧一阵气血翻涌,焦臭的味道扑鼻而来,熏的她一阵头昏眼花,直欲作呕。先期入城的士兵,已经被熏成了灶王爷,所有人拼命的用沙土覆盖,或者用东西扑打,但是成效并不大。
当太阳落山之时,孙美瑶无力的跌坐在一块石头上,只觉得周身酸软无力,竟是比大战之后更为疲劳。
焦臭的味道并没有减少,城市里又复多了一片哭声。救火的收获,就是城里的大批难民,以及少数保持了断壁残垣的房子。整个县城,已经找不到一间完整的房屋,也找不到一口可以饮用的水井。
刘佩萱整个人仿佛傻了一样,木木的站在街头,不知道向哪里走,怀里紧紧抱着赵冠侯那件披风,将它死死的抱在胸前,不肯放开。两只大眼睛茫然的看着四周,仿佛是突然变傻了,又或者是失去了灵魂,成了个木头人。孙美瑶看她的神色不大对,问身边的女兵道:“她又要出什么幺蛾子,是不是又想办法发贱勾人?”
“怕不是。好象是,她爹娘都没跑出来。您坐的这地方,过去就是她们家。那是好大一片院子,全烧了,人也都死了。说是匪兵临走的时候下的令,把她家的人都捆起来,不让人跑……”
孙美瑶的拳头猛的捶在地上,起身,来到刘佩萱面前“妹子……你想哭,就哭吧,今后有姐在,姐就是你的亲人。你就是我的妹子,谁敢欺负你,我饶不了她!”
“姐!”
刘佩萱大喊了一声,身�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