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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然容老爷待容畦开头刻薄了点,可衣食饱暖还是能做到的,受人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容老爷不仅是点滴之恩。容畦心中,有无数念头在那摇来晃去,最后只得勉强一句:“叔叔,侄儿就算离开了您,可侄儿,还是您的侄儿,还是会孝敬您,四时八节,会让人送东西过来,会……”
“不一样的,老三,不一样的。况且你也心知肚明,我虽和你们,依旧叔侄相称,可你我之间,已经是父子一样。”容老爷的话让容畦再说不出别的,手握成拳,真要狠心离开,自然是可以的,腿长在自己身上,再不是昔日那个无人可靠,甚至要被人建议卖身投靠以得一口饭的孩子。
可是,就是狠不下心,更何况,容畦忍不住苦笑,自己这一离去,就是趁了容二爷的心,遂了容二爷的愿。
“老三,我晓得,你真要走,我也只能骂你不知恩,不识义。不能再做别的。可是老三,你是明白的,我为何想到把家业传给你,而不是老二?”论起来,容二爷在容老爷身边日子更长,算起来,容二爷掌握的生意也不少。说起岳家帮手,那郑家更是不值一提。
“我为的,并不是要你们兄弟争执。而是,老三,你比老二忠厚,比老二知道感恩,等我以后死了,你会依旧待玉致好,而不是人死如灯灭,人走茶就凉。我晓得,玉致她性子任性,我才要给她招赘女婿,为的是不嫁出去,免得去伺候婆婆,受什么气。你说我自私也好,只想着自己女儿也好,我认了。可我,并不是让你白白付出。老三,就当我求你,留下来吧。”
见容畦久久不语,容老爷长长地说了一篇话,说完,容老爷眼角已经有泪。这番话,让郑三叔都动容,不是为了容家那么多的产业,而是为了容老爷那一点疼爱女儿的心。
“叔叔,我晓得,可是,那是我的妻儿。叔叔,我会答应你,即便离去,到时玉致出了什么事,我也会赶来。”容畦还是摇头,容老爷笑了,笑容里有几分凄凉:“老三,你这话,说给别人听,还可以,可是说给我听,我在商场这么多年,难道不晓得是瞬息万变的?你在京城,她在扬州,即便你收到消息很快赶来,可结果呢?”
两个多月,足够发生很多事情,足够让人一尸两命,足够让容家的产业灰飞烟灭落入他人之手。容畦那时即便赶来,不过是能处理后事,做些不疼不痒的事情。
“叔叔,您看人很准,定会给玉致寻一个很好的夫婿。”容畦的话让容老爷又笑了:“看人准?我连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性子都不知道,怎会还看得清一个陌生人,老三,这件事后,我更不愿让你走了。”
第132章 商议
容畦的话并没出容老爷的所料;他看向郑三叔:“郑亲家,你瞧;这件事?”郑三叔看着女婿;能够感觉到他的左右为难。屋里一时静默下来;天色也渐渐晚了,浓浓的夜色开始笼罩大地。容老爷唤人进来点灯,蜡烛的光亮在屋子里跳动,陈管家在门边道:“老爷,朱姨奶奶遣人出来问,郑亲家老爷太太,要安置在哪里?”
天晚了;也该安置了,容老爷站起身:“老三,我晓得,你此刻十分愤怒,你先回去歇着吧。”容畦也很想回去看看自己的妻子,起身应是,行礼离去。
容老爷这才看向郑三叔:“亲家,这件事,关键还要着落在你身上。”容老爷的语气十分肯定,郑三叔也不和他虚以委蛇,只是轻声道:“你要知道,那是我的女儿,我的外孙。”
“我当然知道,可是亲家,你全家,可以搬来扬州的。”郑三叔看着容老爷,容老爷已经道:“亲家,你一辈子辛辛苦苦,不就为的儿女。此刻,你把女儿女婿带走,以后过你们的小日子去。自然是平平安安欢欢喜喜。可是人这辈子,还是要有别的东西。亲家,你在侯府待了一辈子,有些时候,比我还见多识广,难道你就不想?”
容老爷说中的,是郑三叔的弱点,有朝一日扬眉吐气,再不用被人提起,郑家不过是侯府下人的身份,是郑三叔埋在心底最深的秘密。只是这个秘密,郑三叔连妻子都不能告诉,只能悄悄地在夜里一遍遍地回想,然后嘲笑自己痴心妄想。
“那是我的女儿,我的外孙!”郑三叔重复着这句话,容老爷已经笑了:“亲家,你全家在扬州的话,难道还有人敢做什么吗?很多时候,一次不中,就再没第二次了。亲家,你全家搬来扬州,照看女儿外孙,又有几个人,去打听你过去的事?你的儿子,听说读书很聪明,到时科举进去,也能光宗耀祖。亲家啊,你全家来扬州,是两利的事,若你带上老三夫妇离开扬州,回去京城,不过是两败俱伤,赢的,只是那个狼子野心的人。亲家,你就甘愿这样吗?”
虽说祖上是贱籍的,总要脱籍三代才允许科举,但可以钻漏子的地方多了。到时搬来扬州,买上几个秀才要他们出面为郑小弟具保,那时郑小弟也就能顺利参加考试,不说中个进士,能中个举人的话,郑三叔就要烧高香告慰列祖列宗了。
“亲家老爷既然知道这件事,为何不把那狼子野心的人赶出去?”这是郑三叔的疑惑。容老爷叹气:“养虎成患,尾大不掉。这件事只能怪我!不然,我也不会让老三夫妇回扬州,我原本的打算,是让老三在京城多磨练两年,等磨练的差不多了,再回扬州接我的家业,可是从去年到现在,我晓得,已经由不得我了。”
容老爷总是要顾忌的,赶走容二爷夫妻容易,可还有别的人别的事,这天下若是出了任何事,只要赶走做事的人,就能恢复平静的话,那这天下,也就安生多了。可是,没有这么简单。
要无后患地赶走容二爷,就要把容二爷慢慢架空,让他掌握在手上的那些事,慢慢交给容畦,之后才能谈别的。
郑三叔感觉到了容老爷的无奈和无能为力:“早知如此,当初容老爷你,为何要这样做?”
“说出来你也许都不信,我对这几个孩子,是真的当做亲生的看待。而且我也想着,男人嘛,和姑娘家不一样,姑娘家可以娇宠,可以任性,但是男人哪能娇宠哪能任性,哪能抗不起事?”容老爷把眼角的泪擦掉:“可是没想到,这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兄弟离心,女儿不满,乃至到了现在,已经变成一个烂摊子。
“人总归是有私心的,再说容家的家业,实在太大了。”郑三叔做了这么多年的侯府管家,侯府有多少家产是清楚的,侯府的家业比容家肯定要多,但侯府要养的人,却是容家的十倍都不止。
“是啊,人总是有私心的,可我那时一厢情愿,想着就算有私心,不过小有争执罢了。再说我也已经各自为他们备了一份产业,即便他们被分出去,足以不愁衣食,安稳度日。可是,事情哪有我想的这么好呢?”说完容老爷瞧着郑三叔:“亲家,老三是个忠厚人,有感恩之心,又有才干,能把家业托付给他,我很放心。”
这是要自己答应举家搬来扬州,容老爷真不愧是一个精明的生意人。郑三叔的眉紧皱一下才放开:“这件事,我总要和内人商量商量,不瞒你说,带他们回京城,还是我爹的主意,我爹他疼这孩子的紧。”
既然没一口回绝,那就是还有希望,容老爷点头,郑三叔也就告辞。看着郑三叔的背影,容老爷坐在椅上皱眉,自己的女儿,自己那个活泼可爱的女儿,是从什么时候起,竟有这样恶毒的心肠,仅仅因为别人的出身,就要害死两条人命。原先被容老爷忽视的很多东西,开始慢慢浮起。
“老爷,大小姐她想要见您呢。”容玉致被众人扶回房后,歇息一段时候渐渐好些,不吃不喝,只嚷着要见容老爷。朱姨娘遣人出来问了数次,都说容老爷还在陪客。朱姨娘没有法子,亲自出来相请。
进的屋见容老爷坐在那,朱姨娘不由开口说出来意。
容老爷抬头,朱姨娘见他面色憔悴,心知到底为何,但面上还是露出惊讶之色,接着神色转为温柔:“老爷,大小姐今年虽说已经十七,要在别家,早该出阁的年龄,可在老爷心里,她还是孩子呢。”
“是啊,我也一直觉得,她还是孩子呢,因此你劝我,说做女儿比做媳妇要快活一些,我也就听了,想着让她再玩个一两年,然后招赘女婿。可是现在想来,她哪还是孩子,哪有孩子能够想出这样恶毒的主意,哪有孩子能够要人的命?你说,她到底,还是不是孩子?”
容老爷的话听的朱姨娘心惊胆战,这两年日子顺利,或者自己的确松懈了,朱姨娘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这才开口:“老爷疼女儿,我们都是晓得的,可是老爷,这件事,太平寺的师傅说……”
“那秃驴说不定是收了银子,就帮着她胡说八道。还有那个尼姑,什么清洁大师,什么杨家的姑太太,给我去查,查到底是谁举荐来的,还有,那个尼姑和那个秃驴,到底为什么大放厥词?”
朱姨娘连应两声是,见容老爷骂完之后开始咳喘,忙给他倒茶:“老爷您先消消气,大小姐还说,想见您呢。”容老爷并没去接朱姨娘递来的茶,只是瞧着朱姨娘:“你到我身边已经快十年了,这些年我很倚重你,可是现在,我想着,你是不是也像你外表呢?”
朱姨娘被这话一惊,虽不至魂飞魄散,但也急忙跪下:“老爷,奴在您身边快十年了,奴是个什么性子,难道老爷还不晓得?况且奴全身都是老爷所赐,老爷要厌了我,赏人也好,卖了也罢,奴,也不敢不说一个不字。”
容老爷看着朱姨娘,若在平日,这番话也是可信的,可在此时此刻,容老爷很难相信,不过容老爷过了许久还是道:“起来吧,我信你。”
朱姨娘已经在心里骂了容玉致千声万声,果真是自作聪明的笨脑壳,不但没把人给除掉,还带累的自己都被容老爷起疑,若真被容老爷生了疑惑之心,也许,不得不铤而走险,只是这样,难免便宜了老二那家。
“你说,我们全家都来扬州?可是,这背井离乡的,哪有这么轻易?”郑三婶本来欢欢喜喜地,想收拾行李,再去雇船,好带上女儿女婿回京城,可没想到郑三叔沉默半响,提出的建议竟是要自己全家来扬州,郑三婶自然反对。
“我晓得,你舍不得的,可是你想想,姑爷这一跟我们走了,吐沫星子都能淹死他。扬州和京城虽然隔了那么远,但来往两地之间的人不少。到时有人见了姑爷,冷嘲热讽的,嘲讽他不知恩义,日子浅倒罢了,日子久了,难免会心生怨恨。”郑三叔的话让郑三婶沉默,接着郑三婶就摇头:“你说的再天花乱坠,我也只记得我闺女的性命要紧,哎呦呦,这是什么样的人家,十七八岁的大姑娘,就在这空口白牙地,说侄儿冲撞了她,寻来尼姑想着要我闺女和外孙的命,这样人家,哪还有什么待的意思?”
妻子的话,郑三叔自然明白,但郑三叔还是道:“所以,我想着,干脆和容老爷说了,让女儿女婿先搬出这宅子,单门独户地住着,等这边的事都料理清楚,再搬回来,可好?”
第133章 决定
“做你的大头梦去。”郑三婶毫不留情地把丈夫的念头给掐灭:“你也晓得;亲家老爷想着让你女婿继承家业,要继承家业;就要能管好这个家;怎会让他们搬出去?”说着郑三婶就摇头:“可是做家主;瞧着是风光,但背后的事,那可是一件比一件难。”
“天下哪有坐享其成的,不然怎会有那句话,打天下难,守天下更难,你啊;妇人见识。”郑三叔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郑三婶啐他一口:“我不和你说了,我今儿累了,等瞧吧,女儿要走,我就带她走,不愿意走,我就留在这陪她,瞧还有什么妖魔鬼怪,敢来和她说话。”
“夜了,歇了吧。”嫣然瞧着容畦,自从进屋之后,容畦许久都没说话,嫣然也就唤秋兰进来,服侍自己把妆容卸掉,对容畦说了这么一句。
“嫣然,我若说,我被叔叔的话打动,想留在这里,你会不会怪我?”果真还是这样吗?嫣然叹气,这叹气让容畦的心都冷了一截,紧紧握住妻子的手:“嫣然,我晓得,这些事,伤你很重,可是……”
“做男子的,总是想要打拼出一番事业,得众人赞扬,是不是?”嫣然的话让容畦愣了下,看向妻子的眼里有愧疚。嫣然把手从丈夫手里抽出来:“我嫁了你,就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所以,你到哪里,我就到哪里,绝不是躲在你身后,要你保护的。”
容畦更为惭愧:“可是今儿的事,若……”
“若没有我娘来,我也能应付过去的,我不过是想等着你罢了。不过,你那句愿以身代,虽没被答应,我也很欢喜。”容畦心中的惭愧更深:“对不住,嫣然,我本来是要让你过好日子的,可是,现在却让你担惊受怕。”
“嫁了丈夫,男人主外,女人主内,这本是常理。阿婆生前就对我说,若想着,一辈子靠爹靠娘靠男人,或者靠儿子,不过是浮萍一样,随处飘荡罢了。这女人,要紧的是靠自己。”
“对不住,我,的确让你失望了。”容畦伏在妻子膝上,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嫣然低头瞧着他:“你也不必自责,都说好事多磨,也许我们的孩子,真的是能光宗耀祖的。”
容畦抬头,眼圈都有些微红,嫣然看着他:“你愿意留在这,愿意实现叔叔的意思,那我就陪着你。其实出了这事也好,能更好地看清人心。”阴谋只能用一次,现在谁再想要对嫣然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动手脚,那就是自寻死路。
容畦也晓得,可是还是在那责怪自己,责怪自己不能保护好妻儿。要保护好自己想要保护的人,那只有变的更强大才可以。
嫣然打个哈欠,突然笑了:“好了,别在想着这些事了,明儿啊,还要早起,我许久没见我娘了,想和她说说话呢。”容畦点头,把嫣然的手再次握紧:“嫣然,我会变的更强大,不会让你再有这种种危险。”
虽然知道,这事要实现起来,还要有好几年,但嫣然还是笑了:“傻瓜,说什么傻话呢,我不是孩子了,我已经是做娘的人了,为了我的孩子,我也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