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梅君咬紧唇,忍了又忍,泪水在眼里打转,强忍着不让滑落。
算是认识吧!这就是她的亲爹在人前对她的定位。
沈梅君拐进路边花丛里,蹲了下去,双手捂脸泪水倾泄而出。
明明已死心了,这一瞬仍难忍伤悲。
真的不愿相信,十几年疼她宠她的爹会这么的绝情。
傅望舒说,眼泪是最廉价的,她不想再掉泪的,可是……
“梅君。”微有伤感的低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只大手抚上她的发髻,像过去许多时光里一样。
那些时光里,爹会轻抚她的头发,赞她画画儿好看,赞她弹琴好听,仿佛她做什么,都是最好的。
沈梅君深吸了口气,抹掉眼里的泪,缓缓站起来,缓级转过身,屈膝行了个礼,有礼地叫道:“给侯爷请安。”
沈训趔趄了一下,一只手伸手欲抚‘摸沈梅君的脸,又颓然垂下,“梅君,你和你娘都好吧?”
“劳侯爷关心,都好。”沈梅君温言道,在沈训吁出一口气时,微微一笑,道:“我娘先前一直病着,我想去花街卖身的,遇到一户人家的少爷可怜收了我做通房,目前衣食无忧,我娘的病也好。”
“通房?你做了人家的通房丫鬟?”沈训周身颤抖,嘴唇哆哆嗦嗦说不了话。
沈梅君浅笑着嗯了一声,飘飘然转身。
“梅君,你恨爹吗?”沈训在她背后无力地问。
沈梅君咬唇,仰起头将眼里的泪逼回,背对着沈训,轻声道:“不恨,我只恨我爱着的人,对一个只算是认识的人,何来恨不恨?”
缓缓地走回大理石板路,缓缓地远离背后的视线,沈梅君平静地来到了曾凡的院子。
沈梅君的平静在来到曾凡的院子后无法保持下去。
曾凡的住处和他个人一样,疏朗阔达,朝气蓬勃,这一次,却带着血雨腥风,进门院子里的练武场一角,一个女子被捆着双手高高吊在大树上,女子已晕过去了,头部下垂,乱糟糟的头发完全遮住了脸,身上衣裳满是血痕,看来遭鞭打过,且打得不轻。
不会是骆青意吧?不可能是骆青意的!
沈梅君木呆呆走过去,轻撩开女子的头发。
女子脸颊红肿,唇角满是鲜血,本来面目模糊不清,却多少能看出来,是欢儿。
沈梅君松了口气,随之又分外不解。
欢儿很机灵的一个人,怎么会如此惹怒曾凡。
院子里不见别的下人,一眼看去正厅里也没人,沈梅君扬声叫道:“曾公子,曾公子。”
房间里面传出来人声,有些嘶哑含糊,沈梅君没听清,迟疑着没走过去,隔了许久,曾凡迎了出来,衣裳有些乱,束发疏松,只用一条发带扎着,似乎刚从床上爬起来。
“你来了。”看到沈梅君,曾凡脸上有一丝尴尬和难堪,沈梅君才想开口说骆青意的事,曾凡已沉声道:“骆青意在房间里面,晕睡过去了,你去看看她吧。”
骆青意晕睡在他的房间里!沈梅君看看曾凡的模样,再看看吊在大树上的欢儿,愣住了。
曾凡看出她的不解,有些无地自容的羞赧,咬牙切齿许久,道:“这个女人下药要勾引我,我不知道,把放了药的炖汤给了骆青意喝,然后……你看看今晚能不能留下来陪骆青意,后面该怎么办,也帮我出出主意。”
怎么会这样?沈梅君愣神。
骆展鹏在大门外等着,自己晚间不能宿在外面的,给傅太太揪着错处,扣个失贞不守妇道帽子,可大可小。
“曾公子,你喊人套上马车,把青意抱上马车,我把她先带回傅府,后面的事如何办,再从长计议吧。”
“也好。”曾凡招来马车,从房中抱出骆青意。
沈梅君见他小心翼翼,动作温柔,还用薄被子把骆青意整个包裹得严实,心念一动,也许,正是傅望舒说的,错着可当对招看。
“我姐姐怎么啦?”骆展鹏半懂不懂,红着眼瞪曾凡。
沈梅君忙把他拉到一边悄悄说话在,小孩子也许不懂,可不解释一下更不行,沈梅君讲了事情起因,悄声道:“此事先不要和你娘说,免得她焦急起来找曾公子拼命,你只和你娘说你姐姐得了急疾,我带她到傅府去了,曾公子是个有担当的人,不会不负责任的。”
“怎么负责任?我不会给我姐姐做妾的。”骆展鹏握起拳头。
初遇时他还是孩子,现在已长成老虎了。
沈梅君笑道:“这事急不得,我和你姐姐会商量个妥当的办法出来,你不相信曾公子,应该相信我吧?”
一句话把骆展鹏堵住了。
骆青意先前已失贞一事骆展鹏和骆太太都不知道,他们情愿骆青意嫁个平头百姓人家一妻一夫和美度日的。而世家仕族讲究门当户对,骆青意身为犯官之女要嫁给曾凡为正妻,比傅**嫁曾凡还不可能。
更何况有失贞一事,曾凡老于风月,定是发现了的,他愿意负起的责任,想必也不过是纳骆青意为妾。
早先她们还在傅府里的,为妾便是一条好出路了,如今奴籍已脱,骆展鹏画廊生意越做越好,却不再愿意作妾了。
沈梅君心烦意乱,骆青意到傅府时还昏睡着,沈梅君把她安置在西厢自己原来住的房间,看她脖颈汗渍透衣,事后曾凡还没帮她擦‘洗过,忙打来热水,细心地周身抹洗。
骆青意身上的痕迹很是壮观,可以想像,下午战况的激烈程度定是惊心动魄。
万千思绪难眠过了一晚,翌日沈梅君梳洗毕用过早膳,看骆青意还在晕睡中,便留了双莺在房中守候着,自己先去了议事厅。
沈梅君轻轻带上房门走后,床上的骆青意缓缓睁开眼睛,双眸有些水润,脸颊缓缓浮起潮‘红。
周身散了骨头似的,腰背都很痛……更难受的是难以启齿的那处传来的阵阵刺‘痛。
很疼很难受,可越是疼,甜蜜来得越是醉人,骆青意细细回味着,泪流满面,原来,男女间的那事儿,竟是可以这样的快活。
骆青意昨日下午到曾府时,她有在大户里生活的经验,对门房报名号时,报的是傅望舒的名字,道自己是傅望舒派来的,顺利地进了曾府。
曾凡端了欢儿捧上的炖汤正要喝,看到骆青意时脱口赞道:“几日不见,气色好了,人也变得水灵。”
骆青意羞涩地笑了笑,道:“回家后我娘天天炖汤给我喝。”
“喝汤就能变漂亮,那多喝点。”曾凡笑着把自己手里的炖盎递给骆青意。
骆青意心口扑咚跳,本就有意,曾凡如此随和关怀,更使她泡在蜜罐里一般,羞答答接了汤过来喝个精光。
身体里升腾起异样时,骆青意有些茫然,她有过经验,却因是生活所迫,并没有渴‘盼的感觉过。
她还迷怔着,反倒是曾凡经验丰富,见她神情不对,看看空汤盎,霎时明白怎么回事,怒了,走出去把欢儿吊起一阵毒打。
药物甚烈,不消片刻,骆青意便忍受不住,跌跌撞撞往外奔要回家,曾凡一把拉住她。
看出曾凡的想法,骆青意想告诉曾凡自己已是不‘洁之身,体‘内焚‘烧的烈‘焰却使她嘴唇几次蠕动后说不出话来。
、第五十九回
回想着让人沉迷陶醉的时刻;骆青意香腮赤红,明知此时房中无人;还是羞不自禁悄悄捂住脸。
门外传来争执声时,骆青意初始呆呆听着,还没回过神来;后来,听清争执声里男人的声音是傅望平时;前一刻红霞遍布的脸变得煞白。
她受尽折磨苦苦隐蔽着不给人知道,难道在已经脱了奴籍,幸福在朝她招手时,却要毁于一旦吗;
“我要见骆青意,谁敢拦我,”傅望平狂妄自大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不该睡死过去的,若没有睡死过去,梅君就不会带自己来傅府。
不!幸而是在傅府,不然,傅望平找上门去,娘和弟弟知道自己曾做过的丑事,会要了他们的命的。
骆青意哆嗦着坐了起来,该来的,终是逃不过去的。
床头放了一套干净的浅粉衣裳,想必是沈梅君准备的,骆青意双手打颤,好半天,连抹胸带子都没有系好。
“二少爷,梅君有礼了。”沈梅君清柔舒缓的声音传进耳朵时,骆青意无力地跌倒床上。
危机过去了,沈梅君会帮她解决掉麻烦的。
沈梅君的确会帮骆青意解决掉这个麻烦,她昨晚把骆青意带回傅府,初初是因诸多不便不得不带她回来,后来,夜里辗转思索着骆青意与曾凡的姻缘时,猛然间想到,傅望平这个大麻烦必须解决掉。
骆青意不敢告诉她实情,那一天从傅望舒口中,她确认了虐待和污辱骆青意的是傅望平,她愤怒不已,后来虽谅解了傅望舒当时没有出手阻止的冷血无情,对傅望平的憎恨却更深了。
她原先以为,骆青意失‘身是各取所需生活所迫,事实上,骆青意是被傅望平qianbao后,迫于无奈屈服。
太不要脸太没廉耻了,实在让人难以相信,傅望平竟是慧心兰质的傅**的同胞兄长。
对付非常之人,必得非常手段。
傅望平那人好高骛远眼高手低,吃不了苦受不得累,兼之好吃懒做好色骄‘淫,这人离了傅府就是一捧狗屎,对这样的人不用客气,越狠越凶,他就越惧怕越乖顺,骆青意早先给他拿捏得死死的,那是因为性情太过柔弱。
沈梅君决定引蛇出洞,早上离开流觞轩前,让双莺守住西厢房门,虽没和秋梦说实情,却让她派了最妥当的春云和夏雨到傅望平院子去蹓跶,和那里的丫鬟闲聊,透露骆青意在流觞轩的消息,并让秋梦一有不速之客到流觞轩,马上派人通知她。
听得傅望平来流觞轩了,沈梅君马上赶了回来。
看到傅望平时,沈梅君尽管很想喊人狠狠开打,还是压住怒火先请安。
这一招是计划中的一部份,也有先礼后兵的打算,使事后即便把事情告到傅老太太跟前,她的所作所为也是行端立正师出有名。
这一日,为了使傅望平做出无耻失态的行径,沈梅君精心妆扮了。
沈梅君的容颜便是荆钗布裙也是极好的,这一用心,更如雨后承露荷花,行走间风‘流袅娜,恍若似月华泄地,烟波浩渺使人神**失。
傅望平看得痴了,沈梅君屈膝裣衽行礼时,宽大的袖子滑落,交迭的两只手指如春笋,臂似鲜藕,雪‘白一片。
傅望平眼珠子一转也不转,如钢钉,快要把沈梅君一双手盯出个窟窿,心中暗道:怪不得小四美人那么多,还舍不得她,这样的美人,别说睡她,就是摸一摸那双手,也强胜与别的女人云翻云覆了。
以沈梅君如今在傅府的地位,虽是非主非奴,这一个礼,傅望平也受不得的,自应马上虚扶一把,说声免礼,可他只顾着咽口水眼放狼光,什么礼节都忘了。
沈梅君垂睫没看到傅望平此时的眼神,也猜得到,冷冷一笑,朝前又迈进一步,再一次行礼:“沈梅君见过二少爷。”
“免礼免礼。”傅望平这回回神了,热情不已叫着,伸了手去扶沈梅君,不是虚扶,而是真个要触到手的扶。
沈梅君霎地变色,后退了一步不让傅望平触上自己的手,同时宽袖甩动。
那一截软软的衣袖落在傅望平手臂上时,傅望平呼吸加快。
好软好滑,还带着佳人清浅的体温。
傅望平舍不得抽回手了。
“请二少爷松手。”沈梅君提高嗓音尖锐地叫道,水眸蕴了雾气惶如小鹿,身体不停颤动,可怜又可爱。
脑子尚清醒着时,给傅望平一百个胆他也不敢动傅望舒的人,此时色迷心窍,眼里再无他物,那只爪子不只不退,还更往前探去。
沈梅君袖子急速翻动,云涌浪翻,像是在不停挣扎抵抗般,此时身边即便不是流觞轩的自己人,在外人看来,也是傅望平在轻薄她。
众人惊得呼吸都停止了,秋梦微一怔后,厉声喝道:“都愣着做什么,给我上前把人按住,狠狠地打。”
大少爷的人都敢肖想,不想活了,流觞轩的人最是敬佩傅望舒的,秋梦话音落下,所有人扑上去,按住傅望平一顿好打。
傅望平给酒色掏空身子了,虽是壮年,却体虚力软,毫无反抗之力,哇哇叫道:“我是主子,你们敢以下犯上?”
“主子?你有个主子样吗?”流觞轩的人在傅府里行走哪个不敬重?沈梅君在她们眼皮底下受辱,哪受得了这气,也不知是谁抓过一块抹布堵进傅望平嘴里,不给他嚎叫了,只管拳落脚踢,怎么狠怎么来。
沈梅君不停揉眼睛,揉得眼眶红红的,看看傅望平给揍得出气多进气少了,悄悄向秋梦打眼色,秋梦会意,喝了声停,命人去请傅老太爷和傅老太太过来。
便是嫡子,在明知沈梅君将会是他嫂子的情况下还敢轻薄,家长也会气个不轻,何况是个不得宠且刚闯了大祸的庶子,也不需得沈梅君开口,秋梦简要两句,傅老太爷和傅老太太便气得目赤冒火。
“该由得你去死不该花那么多银子捞你出来的,望舒为了把你兄弟俩捞出来,花了多少心思,你竟然……”傅老太爷抢过傅老太太手里的拐杖,狠狠地打了下去。
傅望平无法喊冤,他确实有色心了,并且人前失礼了,只不过自己也不知,沈梅君做了套,使得他从面上看着罪名更重些。
气便气,到底是亲孙子,不至于真个打死,傅老太爷打了片刻,横扫了在场众人一眼,沉沉道:“今日之事不得外传,流觞轩之外听到半点声息,你们全部人都甭想有命在。”
“是,老太爷。”不用他咐咐,流觞轩的人懂得的,传出去,沈梅君声誉也有毁。
傅老太爷对傅望平的处理甚合沈梅君的心意,他喊来心腹,勒令傅望平和二少奶奶收拾了衣物即刻动身到祖籍去住,每月府里给份例活命,没有许可,不准离开祖籍一步。
静悄悄解决掉傅望平这个大麻烦,沈梅君长舒了一口气,傅府上下人等包括傅太太都莫名其妙,二姨娘和傅**去求情,被傅老太太一句话斥走。
“再说一句话,你们就到祖籍去和望平做伴。”
傅老太太现在是最坚定维护沈梅君地位的人,她实在是给杜碧萱整怕了,其中也与傅太太当了十几年媳妇,凡事顺着她从没起过婆媳口舌有关。
若是之前她与傅太太勾心斗角劳心费力,杜碧萱那炮仗一样的性格,也不至于让她束手无策受尽气不会反击。
“老头子,我看还是快些把梅君跟望舒的亲事办了吧,也好让小四绝了觊觎之心。”傅老太太对傅老太爷道。
傅老太爷深以为然,他明着没过问家事,沈梅君整理内宅的事,也知道的,对沈梅君更看重了,自然没意见。
“你让人拿沈梅君和望舒的八字去合一下,挑个好日子下聘,把成亲的日子也定下来。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