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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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范- 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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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窝都堆在屋里桌上呢,显然是准备作为证据要带去官府的,老太爷他们熬到子正时才离开,老太太又不让人陪睡守夜,我就进去了。”

琉璃点点头,说着从荷包里取出原先斩断的一截银钗,将燕窝都拿了放到禅床上,先将苏姨娘送给自己的那包燕窝掰了点泡进喝剩的汤里。

当初苏姨娘拿这燕窝来时,曾清楚地说过这是自老太太屋里拿来,如果说这个有毒,那么也就说明在她进安禧堂之前老太太就已经在服用有毒的燕窝,不但可以侧面证明这个凶手更加有可能是余氏,更可以说明老太太中毒之日深月久。

汤还是热的,燕窝放进去,不用等太久便已软了,琉璃将眇眼婆子拿来的油灯稍稍拨亮些,将银钗放进去。眼见着汤水覆过了钗面,不到片刻,那钗头颜色已然变黑了!

这燕窝果然有毒!

她直起身来,愣在当场。

蕊儿在窗外见得她捣鼓了一阵,又是这副模样,不由得道:“姑娘,这还有东西呢!”说着从怀里取出个羊皮纸小包来。

琉璃回转身来看了她一眼,而后又回过头去,迅速将那包燕窝分出一半包好,快步回来塞出窗外:“你等下想办法把这个放到余氏卧房之内,千万要是隐蔽的地方,不能让余氏发觉。然后回来把藏匿的地点告诉我。”再伸手把那羊皮纸包接过,打开一看,里面三张写了字盖了戳的纸分毫未动,便就放了心,再道:“聂氏今日被四老爷一顿暴打,如今不知如何了?”

蕊儿道:“应是无事,先前老太爷他们还未散时,还听得丫鬟们前来禀报说四夫人在房里哭呢,还说冲到了抿翠屋里,扬言要把抿翠尸体扔出府去喂狗。又说五姑娘被冤枉了,拼命要冲到正院来求老太爷作主申冤,老太爷想来烦不胜烦,就让大伙散了。”

琉璃冷笑道:“还能撒野,看来果然无事!你再给我去找点纸笔来。”

蕊儿哎了声,马不停蹄地又去了。

纸笔倒是好弄,何府乃书香门第之家,各间房里皆不缺纸笔,便是园子里几间水榭上就摆着几套,以供前来赏景的少爷姑娘诗兴大发时可用。蕊儿很快回来,琉璃展开羊皮纸中的那三页纸,摘取其中一段抄写起来。

没片刻写完,她吹干纸上墨迹,将纸折成一小条,递回给蕊儿道:“把这个送去四房交给聂氏,就说如果我去了官府,那我手上带胡进指印的亲笔供词也会一同去到官府!”

蕊儿一听这个,顿时明白方才那羊皮小包里的是什么了!事情已经过去了两年,她几乎都要忘记了这宗事,想不到当初胡进那一张看似无聊的供词,如今竟起了大作用!不由得将之紧抓在手里,郑重地带着琉璃的吩咐而去。

等她走后,琉璃又迅速地把剩下的燕窝分开收好,然后将汤碗里的剩汤倒掉,桌上四处清理干净,才又停下手来,将羊皮纸复又包好。

做完这一切,她整个人像是完成了什么任务般,松了口气坐在了禅床上。该铺垫的她都已经铺垫得差不多了,余氏想要置她于死地,她总不能乖乖等死。眼下天边已有蒙蒙亮了,也许再过得个把时辰官府便要来人,苏姨娘那里她没有疑虑,眼下既是琉璃的生死危机,同时也是可以给余氏致命一击的良机,只要抓到余氏窝藏有毒燕窝的证据,即使是不能一把撸她到底,也必定会让她吃个大亏,苏姨娘不会在这个时候放弃自己的,只是不知道她这时候已预备好了如何做没?


132 命脉被捉

何修原这一日过得十分辛苦。一则因为抿翠暴毙,二则是居然牵出老太太身中剧毒,对于何府里这个从小被宠到大四老爷来说,都是难以承受。

聂氏生廷邦和燕华时,他正值青春年少,对儿女之事不甚上心,故而与他们兄妹感情也就淡淡。加之亦不如何苁立那般性喜女色,儿女私情上也不曾遇过什么波折,只有一个冯姨娘,想当初聂氏对比之下,也是恩爱得紧,却不料后来因着一些事,渐渐也就放下了。

到得如今年过而立,忽然遇见个抿翠,若没有聂氏吃醋那一桩倒也罢了,兴许这股子鲜劲迟早也就过去,可是聂氏房里闹腾了十几年,压制了他十几年,他亲近个丫头也要闹得要死要活,他受不了了,就如琉璃所说,为了争这口气,为了重振夫纲,他也要抬举抿翠,把她往死里疼。

谁也没料到因着这斗气,他竟然也舍不下抿翠了,多年来对子嗣之事不上心,到了这会儿,他也像个楞头小子般无比热衷起来,他多么希望抿翠肚里孩子些出生,好弥补他这几十年为人父上亏欠,他百般地呵护着他们娘俩,可是这一切,突然就被燕华弄破碎了。

这就像他突然失去一个能与聂氏抗衡武器,让他突然变得空虚起来,没有了抿翠,他又上哪里去找个人来对付聂氏?有时候他也不知道,他暴怒与痛苦,究竟有多少是为着抿翠和孩子死,又有多少是因为讨厌聂氏而心生郁闷。说到底,他厌恶与聂氏婚姻,厌恶老太爷老太太当初为着巴结聂氏父亲而牺牲掉他幸福!所以聂氏跟着余氏府里闹腾,他也不管,儿媳妇好不好都是他们作主娶回来,府里隔三差五鸡飞狗跳,怨得了别人么?

可是他终归是他们儿子,他可以内心厌恶,却不容许别人伤害!他从成亲到进仕,一路以来都是老太太旁保驾护航,没有了她,聂氏往后岂不嚣张,他自己岂不加没了主心骨?!

比起抿翠,老太太生死让他心里惶恐,他不敢想象,当某天老太爷老太太都不了,这尚书府分家了,他要怎样像大哥他们一样撑起一个家……

从正院回来,他便独自坐抿翠房里,心里愁苦像是阴云一样挥之不去。冯姨娘门外瞧见,叹了口气,端了碗汤轻声步入。

这一夜四房内外无人成眠,聂氏坐燕华床内,不住地拿绢子抹泪。

床上燕华已然昏睡过去,身上被清洗过,一张脸肿得看不清本来面目,脖子上落下好几条鞭痕。绮罗拿勺子给她一勺勺喂水,喂进去一勺倒洒出来半勺,聂氏瞧着,便就忍不住哭出声来:“这可如何是好?燕儿要是没了命,我也不活了!”

绮罗忙往下碗勺,将她扶起来细声安慰:“夫人莫要太过伤心,吴大夫说过五姑娘无大碍,自是无妨。”

聂氏抽泣着,咬起牙来:“那没良心也真狠得下心,燕儿也是他亲闺女啊!为着个贱妾竟把个女儿活活打成这模样,连我也往死里打了!敢情我跟他这十几年夫妻,竟连丁点情分也没有了,连个才跟了他几个月妾都不如!我这还有什么好活头?!”

说着又是号啕大哭起来。绮罗旁也劝不住,只得且由着她哭。没片刻,聂氏忽地又止了哭,问道:“如今谁后院里侍候呢?”

绮罗想了想,道:“就老爷身边小厮,还有冯姨娘。”

“她?”聂氏皱起眉来,思量一阵,帕子一甩哼道:“她倒会见缝插针!去,叫她过来给我捶腿!”

绮罗忙道:“夫人还是消停些罢。老爷这会子正气头上,惹了他可没好果子吃。冯姨娘只不过送了碗汤过去,也没怎么地就出来回了房,如今府里上下都为着老太太中毒一事闹得人心惶惶,咱们犯不着再这节骨眼儿上惹事。”

听得她这么说,想起白日里何修原那模样,聂氏确然心有余悸,便作罢了。转而道:“不是说把那贱蹄子关起来了么?还说明日一早便要送官府,还有什么好心惶?我瞧这死丫头就不是个省油灯,自打她进来就没做过什么好事,这被抓走砍了头,倒也清静了!”

想到这个,她心里又轻松些了,扭头去看外面天色,已然朦朦发亮,再过得一两个时辰老太爷便会唤人去官府报案,此番她与燕华虽然吃了些亏,但歪打正着把那丫头给彻底办了,也不失为一大收获!

说起来余氏到底手段毒辣,不出手则可,一出手便要把人往死里整,等燕儿出了嫁,她好歹也成了奉远伯丈母娘,可再不要跟她有什么牵扯了。

聂氏内心琢磨着,低头喝了口茶。

绮罗见她不闹腾了,便移步出去打水给她洗脸。才走出门口,便听她“呀”地一声,聂氏正要询问,绮罗便带着一脸惊惑之色急步进来:“夫人,蕊儿来了!”

聂氏皱眉:“哪个蕊儿?”

绮罗道:“就是,就是——”

话没说完,门外已然走进一人,瓜子脸,细长眼,瘦削身材,面容十分眼熟。进来之后她便冲她睥睨一笑:“四夫人,别来无恙?”

聂氏歪着受伤腰站起来,指着她,“你,你是——”

“不错,我就是九姑娘身边蕊儿,如今我回来了。”蕊儿冲她缓缓一施礼,笑吟吟说道:“只是不巧是,我们姑娘却碰上点难事,我们身为奴婢想帮帮,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思来想去,只好来请夫人帮忙了。”

聂氏愣了愣,转而噗哧笑起:“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们那什么姑娘怀着狼子野心,竟敢投毒加害老太太性命,我不当面去斥她一顿也就罢了,你竟还来让我出面帮忙?来人啊!”她沉下脸来:“这个贱婢私自从庄子上逃窜出来,些把她押下去交回庄子里处罚!”

门外顿时就有人窜进,蕊儿回身把门一关,背靠门板上望着聂氏道:“四夫人未免操之过急。我们姑娘是什么人?几时做过没把握事?你也不想想为什么我别人不找,偏偏来找夫人你!”

聂氏冷哼道:“你们姑娘是什么人?不就是个蛇蝎心肠忘恩负义贱种?绮罗,把她拖开!”

绮罗旁早已看呆,下意识地想要上前拉扯蕊儿,却又被她身上气势震住,这丫头跟她主子一样,身上都有股让人看了不觉气短东西。

蕊儿冷眼瞪着聂氏,从袖口里取出张纸条,慢腾腾走回聂氏跟前,说道:“四夫人虽跟我们姑娘一样是庶女,却也出身名门,识字吧?看完这个,你再决定轰不轰我不迟。”

聂氏不愿接,却又按捺不住好奇,耐着性子把纸条接过来,才看了两眼,那脸色已刷地变白!她迅速地抬头看了眼蕊儿,张了张嘴,未等说出话来,立即又把头低下去。到看完时,她整个人都已经微微地发起抖来!

“你怎么会有这个?!”

她嗓子发干地问道。绮罗不识字,也不知上头写什么东西,只知道这位以言辞犀利著称四夫人平日断没有过这样惊恐交加时刻,看着她苍白着脸发着抖模样,竟好比何修原给她下了休妻令,是让她即刻就从四夫人宝座上滚下来样子!

蕊儿轻慢地一笑,说道:“夫人不必管我为何会有这个。你想要,我十张百张都可以给你。你只要说,如果我把这纸条交给后院四老爷,或者干脆交给极重子嗣老太爷,你说夫人你接下来会面临什么样命运?是休妻,还是干脆把你像关九姑娘一样,一辈子关进佛堂里不出来,还是交给官府,凭公处置?”

聂氏不及听完,身子一软瘫地上,额上颈间冷汗直飚,——事情都过去十来年了,她不知道为什么胡进会告诉她们这件事,而且把她当初如今交代他买堕胎药,如何给冯姨娘服下,如何把冯姨娘丑态呈现于无意中进门何修原面前,令得他从此不愿多看她一眼,什么细节都已经讲了个清清楚楚!这要是让何修原看见,也许不止会扒了她皮,会连命会要了她罢?!……不要说把暗中下堕胎药事告诉正院!

那个从外头进来野丫头,她从来不知道她还备下了这么一招,她这是来让她帮忙么?她这简直就是来掐她脖子催她命!

想到此处,她果就如被人掐住了命脉一般急促地喘息起来,她不想没命,加不想被休!她要是被休了,哪里有她容身之地?娘家早就把她当工具,有用时候记得她,没用时候她就是瓢泼出去水,她要是被休,她娘家嫡母会许她进门吗?她生母会不咒怨她吗?!

她看着手上这张纸条,忽然像抓着条蛇一样迅速将它扔开,但紧接着她又弯腰将它捡起来,做一把撕得粉碎!

“你休想拿这个要挟我!”她指着蕊儿歇斯底里地大叫。


133 尚有疑问

蕊儿平静地道:“看来夫人是作好被休准备了。也成,天亮后我们姑娘被官府带走之时,也就是胡管事亲手所书画押供词曝光于天下之日!”

她丢了个冰冷眼神于她,转身去开门。

聂氏一怔,失声道:“什么亲手画押?!”

蕊儿回过头来,“你以为方才被撕供词只有一张么?那就大错特错了,我们姑娘手中,还有胡管事亲手所书一模一样原件一份。除了这件事,还有好些别事。如果说抄录这份还不足信,那么等姑娘把那张纸条交到府尹手中,即便是夫人父亲把事情压下来,只怕何府上下也饶不了你罢?再有,五姑娘就要大婚,那奉远伯虽然是娶填房,好歹是有荫封,若是这回坏了事,闹得五姑娘连填房也做不成,夫人可就亏大了!”

聂氏打了寒颤,睁大眼睛看着她,如今她眼里蕊儿恍若已经不是个轻贱丫鬟了,她是琉璃遣过来索命使者,是她生死判官!

“你,你要我做什么?”她声音依然颤抖,但是极力抑制。

蕊儿扯了扯嘴角:“夫人何等聪明,该怎么做还消我说么?我们姑娘也不求你做别,你能做到什么地步,我们姑娘自然也能做到什么地步。当然,如果能有人出来认下这投毒之罪,保得姑娘无罪出来,自然就好了。”

聂氏一惊,“这,这罪行甚大,哪里会有人肯出来认罪?”

蕊儿笑道:“这可不就要看夫人本事了么?”

聂氏呆愕地,顿时无语以对。

过了寅时,天就渐亮了,因着前夜决定,各房里很早就开了门,正院里老太太随着老爷们陆续到来,也醒过来了。青裳给她穿衣,她问:“昨儿个,九丫头到底如何了?”自打当时被气昏之后,她便有些神智不清,吴隐中和琉璃说她中毒了,她强撑着精气神儿便就如山体埸方一般,整个儿崩溃了。但她还记得昏睡前琉璃哭泣告诉她真相模样,如今起来,却想起她。

青裳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碧云走过来,说道:“老太太不知道,这投毒人现已经查了出来,正是九姑娘。昨夜里老太爷和老爷们都已经商议定了,天亮便派人去通知官府来拿人。这会子人只怕已经路上了呢。”

老太太惊怔,“官府?”

青裳微叹气,点头:“是啊,大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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