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听得是祈木兰,眉头便已皱了。可既然是梅氏派来的,她又不能不让她进来。梅氏再怎么说也是府里的当家夫人,而且送参给祈允灏也是顾着情礼面子,这时候她要是驳了她脸面,闹到定北王那里去说她轻狂是小,要是闹开了让人看出了破绽倒是不妙。
于是倒转回头,说道:“让她进来吧。”
进了小花厅坐下,祈木兰就领着丫鬟进来了,丫鬟手上果然也捧着个长盒子。
祈木兰进来环视了一圈,就问琉璃道:“大哥呢?”
琉璃道:“睡着了。”
祈木兰皱了眉,“这个时候睡什么觉?”
琉璃道:“受着伤又下不了地,不睡觉干什么?”
祈木兰瞪着她,腾地在她左首坐下,目光往她上下打量了一圈,鄙夷道:“你都是要当母亲的人了,怎么说话还这么冲?就不怕带坏肚里孩子吗?”
琉璃一笑,抚着肚子道:“不劳大姑娘操心。来送参是吧?放这儿吧,可以走了。”
“你!”祈木兰站起来,咬牙指着她,脱口道:“你不要仗着肚里有孩子就忘了自己是谁!”
琉璃听了这话还真就舒服不起来了,但为了不误正事,也不得不把这口气且给咽了下去,顺手端起一旁的茶,缓缓喝了一口,说道:“将军在休息,大姑娘且回去吧。”
342 跟我砸门
祈木兰素知她不肯吃眼前亏的,方才说这话时已经有些后悔,眼下见她这般忍气吞声,倒是又纳闷起来。上回她跑这儿来闹腾时,她明明跟祈允灏正不和中,那时她都丝毫不示弱了,按说如今祈允灏和她这般要好,而且就在房里,这时候她很应该不会放过她才是,怎么反倒怂了?
莫不是怕吵着大哥睡觉,回头被他斥?
祈木兰如今不过十一岁,打小被定北王和梅氏捧在手里心,心智本就不像别人家孩子那么早熟,对于这样的孩子她自有她的一套心思。祈允灏往正房里走动得少,小时候她又怎么见过他,因为看惯了定北王时常与他闹得不可开交,直以为她这大哥也是脾气很坏的。加上那天祈允灏受伤才回来时,段文蕙被他厉声斥退她也亲眼看到,所以满心以为,祈允灏在房里必定也是琉璃轻易不敢惹的。
这么一想,她那整盅琉璃的小心思便又出来了。于是故意地一拍桌子,大声道:“你为什么拦着我见大哥?你是不是成心想破坏我们兄妹关系?”
琉璃连喝了几口茶,才好不容易将那口火气压下,正要放杯子,被她这么一拍,手上杯子都差点掉下地来!
“大姑娘你做什么?”
月桂立即冲过来,朝祈木兰拉下脸道:“奶奶这会子可禁不起吓,您这么样拍凳子打椅子的是要做什么?”一面又着急去安抚琉璃,让人拿了枕头来给她塞腰。
祈木兰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说我?米兰,给我掌嘴!”
“大姑娘!”捧着参的那丫鬟便是米兰,听得这话便为难了。她年岁比祈木兰大些,到底还是知分寸的,月桂是琉璃身边第二大亲信,别说是让她打她了,就是祈木兰自己打了她都不定能落着什么好,又哪里会听她指使去做这种事?当下就劝道:“大奶奶身怀贵子,经不得吵嚷。将军又正在养伤,咱们还是回房去罢。”
“那是他们的事,又不是我的事!”祈木兰把她的手甩开,皱眉道:“你如今连我的话都不听了?这丫头敢教训我,你居然还帮着她们说话?”
米兰连忙跪下,“奴婢不是帮着大奶奶说话,是事实如此。”
祈木兰愈发气了,一面怒指着她,一面瞅着内房方向。小花厅与内房相隔不过一道墙,祈允灏这个时候怎么说都应该被惊动了。可是怎么还没动静?她索性再加把火。说着往米兰胸口一踢。大声骂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也跟着外人合伙来欺负我!”
琉璃皱眉瞧着,给了个眼色给月桂,让她尽快把她们弄出去。月桂早看不惯祈木兰这德性了,在她眼里这米兰不讨厌。都是给人当奴才的,她就看不惯她这么被祈木兰打。于是冲上前将米兰拖起来,说道:“大姑娘要打骂奴才请回房去打,这里是长房的院子,不是你教训人的地方!”
祈木兰还没达到目的呢,却被月桂连斥了两次,自己的丫头又不得力,便就发窘起来,涨红了脸朝月桂打去。李行还在门口呢。月桂哪里有得她打?当下冲进来,一手拎着祈木兰,一手拎着米兰,直接就这么拎出了朝庆堂大门去。
月桂冲门外啐了一口,骂道:“真是夫人没夫人样。姑娘没姑娘样!王府的名声都要被这些人给拖垮了!”
海棠在旁接着道:“说这些有什么用?再有几个月三奶奶就要进门了,又是个来头大的,大姑娘及笄之后又会被授封县主爵位,满门富贵,还愁没人娶不成?”
琉璃揉了揉额角,叹气。祈允恪未过门的妻子乃是平南侯霍埙的孙女,年前就要迎娶进门,到时梅氏的气焰自然又会高涨了。
祈木兰被李行拎出朝庆堂,简直如同受了奇耻大辱,站稳地后立时连脸色都青了,瞪了紧闭的大门半晌,立时就掉头往正院里奔去。
正院里顾嬷嬷正打穿堂里出来,见着祈木兰风风火火地闯进,连忙就迎上来了:“大姑娘这是怎么了?”
祈木兰嚷道:“你叫几个人来,跟我去朝庆堂砸门!”说着哇地一声哭起来。
顾嬷嬷吓坏了,连忙问了事情经过。随后追来的米兰便把事情都说了。顾嬷嬷心里正恨着琉璃呢,听得居然是李行把把祈木兰给拎出了房门,当即就拍大腿了,使唤人道:“你们几个,跟大姑娘过去!”
米兰不听祈木兰吩咐,正院里的人却都听梅氏的吩咐,而祈木兰是定北王与梅氏的掌上明珠,她只要有示下,哪里会有人敢不听的?更何况谁不知道夫人恨大奶奶恨得牙齿都快磨掉了?当下身边几个人也就摩拳擦掌地跟着祈木兰往朝庆堂跑了。
祈木兰蠢,顾嬷嬷也蠢,可她聪明就聪明在这次她居然没去。别说这会子祈允灏在府养伤,就是他不在府上,冲着琉璃肚子里那孩子,谁也轻易不敢往那屋里跑,万一要是真惊出个好歹来,别说祈允灏饶不了他们,就是定北王那里也必有一顿好果子吃。
可是祈木兰到底是大姑娘,顾嬷嬷明知这样做使不得,却拂逆不得她的意思。上回过年的时候为阻挠琉璃拿银子行事,结果害得梅氏反被琉璃拿捏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后,梅氏已经对她不那么器重,万一要是没顺祈木兰的意,回头她在梅氏面前说点什么她的不是,她岂不在正院更混不下去?
所以她就精明地指了别的人去,而自己却在祈木兰带人走后,自己去了正院跟梅氏禀报。
祈木兰指使着七八个人砸朝庆堂的大门,并且一边砸一边咒骂,自己则躲在廊子下偷看,等着看琉璃几时出来摆平,然后祈允灏几时把她唤进去斥骂。
琉璃在房里得了消息,真不料祈木兰竟有这么大胆子敢来朝庆堂砸门,也没有多话,唤来李行:“带几个人过去把那些人绑了,就说将军的话,把他们交给王爷发落!”
李行带着人一出来,那些人就立时停止了咒骂。仗势欺人那也得看对方是什么人,碰见李行他们几个,甭说他们只不过是几个奴才,外头正经四五品官见了都得躬身作揖的,又哪里还狂得出来?
李行道:“将来说了,全都绑在柱子上,等王爷回来发落!”
于是没过片刻,朝庆堂门外长廊下,一排过后八个柱子上就各都绑了个人,看着跟刑场似的,又像跟等着挨宰的猪似的,看着糁人,却又透着几分滑稽。
这些人开始害怕了,一个个哭爹喊娘地求饶。祈木兰见状不对,立即偷溜回了正房。
梅氏听顾嬷嬷说祈木兰带人去找朝庆堂麻烦了,心里也得意。这一年来她屡次对付琉璃,可是屡次都反被她害的叫苦不迭,要么就是被定北王斥责,她对琉璃的憎恨早已经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祈木兰是个孩子,料想祈允灏就是再发怒也不敢打她的,所以反倒期待着祈木兰这么一闹,给他们添添堵也是好的。
这里正悠闲地等着前去是探察的人回报,祈木兰的呼唤声就在门外响起了。
“娘,娘!不得了了!你院里的人都让大哥的人给绑在柱子上了!说是要等我爹回来发落!”
祈木兰随着声音一道冲进门来,慌张地指着朝庆堂方向道。
梅氏脸沉了,“是谁绑的!”
“就是大哥身边的副将李行!”祈木兰道。
梅氏听得李行,立时也不说话了。李行是祈允灏的贴身护卫,他的命令就代表着祈允灏的命令,老爷子都搞不掂祈允灏,她哪里的本事敢与他对着干?但是这么绑着,真要等定北王回来,知道他们这么去朝庆堂闹腾,自然也饶不了他们。都是她一手栽培起来的,怎么能不想法子保一保?
便就道:“香英过去跟将军赔个不是,就说大姑娘年纪小不懂事,让他看在妹妹的面子上把人放了。”
顾嬷嬷忙道:“奴婢去也成!”
梅氏瞪她:“就你那张嘴,好好呆着吧!”
顾嬷嬷只得老实退下了。
香英到了朝庆堂,听说是来赔罪的,叶同刘威便来禀报琉璃了。琉璃哼了声,说道:“这会子倒来赔罪了,早干什么去了?不见!”
叶同带了话出去,飞快就进来了,说道:“她说想当面见见将军说话。”
琉璃竖了眉:“怎么我这个大奶奶的话不管用吗?就说将军也是这个意思!”
香英只好回去了。
梅氏听得她禀报完,那火气又上来了:“她倒还拽上了!她是大奶奶,我还是大夫人呢!你再去,就说我说的,非要见将军说话不可!我就不信,我就是这么低声下气让人去找他,他还能不见!”
香英迟疑着未动。
“哎呀娘!”祈木兰走地来道:“别说你了,就是我刚才去的时候也没见着大哥。大嫂说他睡着了,我吵得那么大声,他都没吭一声。你这样在外头嚷嚷,他就更不可能出来了。”
343 探听虚实
“吵那么大声他都没吭声?”梅氏皱起眉。
“是啊!我都在他小花厅里把米兰打上了,都没听他吭声,也没让人出来阻止什么的。”祈木兰点头。
“不对,”梅氏眉头越发皱得紧了,“他平日里听得你大嫂有点什么不妥都会急不咧颠地冲出来护短,你都当着她打人了,他怎么会还睡得着觉?”
“是啊,夫人,”香英也道,“我也觉得奇怪,方才我去长房的时候,听大奶奶的意思,就是不想让人跟将军碰面似的。您说,这里头会不会有什么猫腻?”
梅氏沉默下来。她也察觉出来里头有猫腻,可是会是什么呢?难道说,祈允灏伤好了,可以下床了,这会子刚好不在房里?可是太医明明说他要半个月才能下床走动,他那屋里又时不时地往外丢出带血和带药渍的纱布来,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他其实伤得特别重,已经连让人出来阻止祈木兰都不能够了?
梅氏一辈子呆在京中内宅里,定北王又从不与她说起朝局之事,于是她也想不到祈允灏除了不能动弹,已经趋于昏迷状态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可能让他不出来护着琉璃。
但是她却因为自己的这个猜测而感到高兴起来,如果说真的是这样,祈允灏就是伤好也必定要等到好几个月后,这样一来,他营里的事务处理不了,就得旁移到别人手上,他不掌权,那对于定北王府来说自然就短了几分气势,再者,老三祈允恪也在营里,到时这兵权不落到祈允恪手上,还会落到谁手上呢?
梅氏高兴了,就有些按捺不住激动。回想起祈木兰与香英的话,她越想越觉得祈允灏当真已经伤得严重。怪不得他一回来就把段文蕙喝斥了出去,琉璃又立即把他抬进了自己房里,仔细想起来,自打他进了府后,府里人除了他们院子里,可再没有别的人见过他的面,这岂不就是防着他伤情外露,以防手上兵权旁落么?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对长房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对琉璃也用不着再客气。一想到这个。她就觉得无比振奋。
可是。这毕竟还是她的猜测,没有亲眼证实他伤重的情况下,她不能贸然采取行动。该想个什么法子证实一下呢?亲自闯进去么?那里她根本就进不去。劝定北王去看他么?老爷子这么倔,当然不会去的。她也不能跟他说出自己的猜测。不然他定会怀疑自己不贤淑不仁慈。
总得想个法子,能够证实这回事,然后又能把自己完全摘清楚才好……垂头想了片刻,她忽然抬起头来,——是了,她怎么忘了还有个段文蕙?段文蕙奉旨而来,她去求见他是完全合情理而且可以做到的!
想到这里,她立即唤了声香英:“去写封信,告诉段姑娘。就说我请她回来。”
段文蕙回侯府呆了几日,看忠勇侯因为嫣红而弄得府里乌烟瘴气,想暗地里把嫣红给弄走,偏忠勇侯又死护着,便已早想走人了。这日接到梅氏来信。当即就借着这个由子回了王府。
梅氏让人直接把她先迎了进正院,让人奉了茶,又让人下去预备午饭。
段文蕙自然还惦记着祈允灏,于是道:“舅母不必留饭了,蕙儿还得先去瞧瞧将军。”
梅氏叹道:“你吃了饭再去不迟。不瞒你说,将军在房里呆了这几日,如今连王爷都没曾见着他面,就别说咱们了。我猜你去了也必是这般无疑,索性吃了饭再去。”
段文蕙果然就起疑了,“见不着面?舅母这话什么意思?”
梅氏便将昨日祈木兰去送参引发的一系列事给她说了,然后道:“大奶奶这般作态,把我们这些人跟防贼似的,真不知是老大的意思还是她的意思。”
段文蕙沉默片刻,看了她一眼,说道:“灏哥哥不是这种人。莫不是他压根没在房里?”
梅氏道:“那倒怪了,每日里替换的纱布又都丢出来了,太医也时不时地往屋里去。依我说,只怕有可能是伤势太严重,只是瞒着不报罢了。”
段文蕙想了想,说道:“究竟是不在还是隐瞒伤情,回头我去瞧瞧便知。”
梅氏听得这话欢喜起来,忙让人进来添茶。
段文蕙回府的消息也传到了朝庆堂,琉璃算了下日子这才第四日,这就回来了,接后这三日怎么办?
但是她回来也是迟早的事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