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神一般的人物,众人再不做点什么,仿佛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于是,就在接下来时间里,距离十三岁还有五六个月的琉璃,忽然就收到了好多封求亲的帖子,当然这些帖子都交给了苏姨娘,但是琉璃看过,居然全部都是在京官员,六品到三品不等,有的是为自己,有的是为家中子弟,甚是热闹。
“这些趋炎附势的,像我这种娘家没亲娘在的,嫁过去也落不着什么好。”
琉璃冷静地挑拣了一番。
苏姨娘却意味深长地道:“倒也不见得全都是趋炎附势之徒,只不过这些人都不能选就是了。”
她可不是蠢人,小世子硬是不向毓华提亲,又老是往府上跑,如今琉璃不过去了趟金泉寺见了面长公主,就受到如此庞大一笔赏赐,外面于琉璃不利的舆论也一夜之间颠倒了,要说这里头没有点深意打死她也不信。既然男方都已经下了这么大一笔诚意,作为女方,自然也要表示一番了。虽然在侯府上门提亲之前不能主动先做些什么,但至少这些找上门来的人是不能搭理的。
“这笔赏赐估计也是长公主爱惜你,留了给你将来做嫁妆的,毕竟你没有亲娘,将来嫁作小世子夫人至少嫁妆上要比别人不同些,倒真是难为殿下她老人家这番苦心了。”
苏姨娘这些话琉璃哪有不懂?也开始有些不好意思。
诚然,如果淮宁侯府当真有上门提亲的意思的话,那这门亲事对琉璃来说真是再中意不过了。不但是因为他们这般清贵的门第,也因为杜睿的人品,不说别的,就论对她的这番尊重,也够得上琉璃在这府里把腰挺得笔直了。
琉璃没触碰过儿女之情,这是头一回,从金泉寺回来后琉璃一直想见见杜睿,问问他的想法,毕竟这日子还得两个人过不是?可是这两个月他都不曾来府,倒是世子夫人曾经上拜访过齐氏两趟,齐氏也唤了琉璃前来作陪,传言归传言,终归还未正式订亲,也就不存在什么避不避嫌,两厢倒也十分欢畅。
今年冬天来得早些,十月初下了场冬雨,园子里梅花就悄悄开了,琉璃与浣华上园子里采了几枝梅花送去梧桐院,杜睿就从院外进来了。
也许没料到会遇见,杜睿愣在月亮门下,浣华笑着把琉璃往门口一推,捧着梅枝进了门。
杜睿红了脸,但是看着琉璃眼中又闪烁着欣喜的亮光。琉璃也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仍然大方地向前走了两步,说道:“这会子天雨路又滑,你怎么来了?”
183 帐本可疑
杜睿也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道:“这两个月被祖母拴在家里,说订亲之前不让我出来。我这是实在忍不住,溜出来的。”
说到订亲,琉璃的脸又热了,强装镇定地道:“怎么你要订亲了吗?哪家的姑娘啊?”
杜睿笑了笑,道:“说起来倒也认识,就是户部尚书何府的九姑娘。等明年开春她满了十三,父亲就要上门提亲来了。”
琉璃脸红到了脖子根,终于没办法再装了。
其实对于婚姻她也没有过什么十分热切的向往,她要的不是浣华所希望的那种只羡鸳鸯不羡仙的不切实际的姻缘,她想要得到的是足够多的尊重,足够高的地位,足够维护自己利益的权力。从这点来说她跟所有宅斗中的女人没什么两样,同时这也没有什么好否认的,她仅只是想要有尊严的活着,被身边的人尊重着,现在看起来,杜睿就能给予她这些,所以,她也就没有什么好矫情的。
得到了杜睿的亲口承认,琉璃这心也踏实下来了,虽然她不恨嫁,可到底她情况特殊,能早订早安心。如此这事两人之间就算是有底了,琉璃也不再在此事上伤脑筋,只不过淮宁侯与琉璃关系日渐密切,而老太爷与何苁立也曾受邀去参加过一回淮宁侯爷的寿宴,故而毓华对琉璃的恨意似乎又达到了一个高峰,这一向以来竟是拼命地往佛堂里跑,每回出来便要进何苁立书房一趟,她与余氏之间的联系到底又被续上了。
但是何苁立对于琉璃的态度却因为长公主这四车赏赐有了令人惊讶的转变,因为这层,他竟然对苏姨娘也更热情了些,来这边的日子多了,也时不时地对琉璃施些小恩小惠。不过他越是这样。苏姨娘内
心对他就越冷,而琉璃也是一样,他越是表现得这般明显,内心里对他这个生父的感情就越能淡出鸟来。
当然,明面上她们依然奉迎着,毕竟没谁会成心跟自己过不去。
这日听说何苁立回来吃晚饭,苏姨娘也就让大厨房加了几个菜。又温了壶酒。琉璃可不掺和他们。自己在房里让蕊儿烧了暖暖的炕,歪在上头看书。
日子一晃就到十月底了,顶多再有两三个月毓华就要出嫁,琉璃对着书卷愣了会儿神。唤来蕊儿。
“佛堂这些日子有什么动静?”
蕊儿想了想,道:“余氏现如今病着,倒也闹不出什么大乱子来,无非就是成天在院子咒咒大老爷什么的。倒是有件事我觉得可疑,正想告诉姑娘来着。”
“什么事儿?”琉璃把身子坐起了点儿。
“今日胡婆子说,约摸三五日前,四夫人身边的绮罗借着给佛堂送供给的时候,曾经去找过余氏一趟。”
“绮罗?”琉璃干脆坐起来,绮罗是聂氏的心腹。就算聂氏现也管着庶务。也轮不到劳动绮罗去送供给,聂氏又想做什么?“有没有听见她们说什么?”
蕊儿道:“胡婆子说,绮罗只把供给给了余氏,交代了声要余氏仔细检查,看看有无错漏。便就出来了。”
琉璃想了想,哼了声把书放了,道:“那供给里头肯定夹着什么书信之类!明日里你找个由子去搜搜,仔细点,别落人家眼儿,尽量不要惊动她们。”
琉璃打发了蕊儿去搜查,自己犯起了琢磨。聂氏并不像表面那么好拿捏,如今看上去归顺了琉璃,可内心里可不这么想,到底跟她这位毫无根基的九姑娘比起来,余氏这位几近下堂的大夫人在许多人心里还是有些余威在的,何况聂氏曾被她压制过那么多年,总还有些犯怵,在这个时候忽然去招惹余氏,她虽然尚不明白真相,但也不是太出乎意料。
翌日蕊儿便去了佛堂,回来后道:“书信什么的倒不曾搜出来,只是从碳炉灰里发现了这个。”
是个小小的帐本,已经被烧了一半。蕊儿如今也跟着琉璃学得了几个字,诸如几个数字还是识得的。余氏如今半死不活地住在佛堂,还能有什么帐需要记?琉璃打开来看,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也不由得被吓了一跳,这上头密密麻麻记着的竟然是好多项收支,而且每笔银子至少都上千两!
这肯定不会是余氏原来收在身边的帐本,要不然的话,上回齐氏命人搜查的时候就会搜出来。这多半是后来带进去的,那么究竟是毓华带给她的,还是绮罗带给她的呢?
琉璃倾向于绮罗,因为如果是毓华给她的,她没必要烧掉。如果是绮罗的话,那这帐本究竟记的又会是什么帐呢?
她再将这烧了一半的本子翻开,事项那一栏恰好被烧掉了,而只留下装订线处的日期与款项。
琉璃想了想,揣着本子到了四房,对聂氏道:“再过不久五哥就要大婚了,我娘让我过来要张筵宴单子,来日三姑娘大婚时,咱们也好照着做。”
四房娶的可是宁王侧妃的妹妹,再者最近廷邦也新中了秀才,怎么着也要摆得像样点儿才是。聂氏正在整理喜帖,听着这么着说,便就乐呵呵地起身从一旁抽屉里取了张筵席菜单子出来,递给她。“请的是西湖楼的大厨,这西湖楼的名头比起醉仙楼的名头可还响亮些!”
淑华大婚时请的就是醉仙楼的大厨,琉璃素来就瞧不上聂氏这点小家子气处处爱攀比的心思,当下不吭声,接过菜单看了看,便道:“还请四婶在这上头做个注解,写明白有些什么讲究,到时咱们也好照着做。”
喜宴可不同别的,上菜的先后以及用料都很有讲究。当然这些承办的大厨都会告诉东家的,但是聂氏因为请的是比醉仙楼名头还要响亮的大厨,所以很乐意地提笔给她做了注解。
琉璃拿着她写完的单子看了看,不动声色地将之递给月桂收起来,端起柚子茶道:“四婶最近有没有去过佛堂?”
聂氏手下喜帖子忽然掉落了两张,“没,没啊,我去那里做啥?”
琉璃眼睛盯着地上的喜帖,嘶了一声道:“府里娶少奶奶可是大事,四婶不去佛堂问大夫人,怎么知道该请大夫人娘家一些什么人?便是知道,名字怕也不甚清楚罢?”
聂氏回了回神,笑道:“这倒也是。回头,我便差人上佛堂去问问!”
琉璃扬了扬唇,拿勺子挑起碗里的柚子肉来。
回到房里,琉璃将那筵席单子与小帐本子往书案上一甩。
单子上的字迹与帐本上的字迹一模一样,聂氏竟然还在她眼皮子底下弄鬼!
蕊儿气愤地道:“咱们要不要再给四夫人一点苦头吃?”
“先不要打草惊蛇,看她们究竟干的什么勾当再说!”琉璃将那帐子锁进小铜匣里,将单子推给她:“把这个给姨娘送去,别的不要说。”
昨天夜里何苁立在苏姨娘房里过夜,今儿初十又是休沐,这会子还未曾回房去,陈姨娘便借着串门的由头携着惠儿一道来了房里,那一屋子醋味儿足能把人薰晕,琉璃此刻自然不消过去。
何廷邦与骆明珠的大婚吉日定在冬月十三,接连几日的冬雨将整个京城淋得冰冷萧瑟,但是这一日又十分吉利,许多人都将婚嫁定在这日,所以满城喜庆的花轿和灯笼又给这座城平添了几分热火。
今日府里嫁出的几位姑娘也都会回府赴宴,浣华按捺不住喜悦的心情,一大早跑来琉璃房里,告诉她:“听说二姐姐和四姐姐都有喜了,这可真是个喜上加喜的好消息啊!”
闵华也就罢了,出嫁也有两三年,早该怀了。只是淑华过门才只有两个多月就已经怀上,倒当真是个有福气的。
琉璃也为她们高兴,一面递了手炉给她,一面摊开手让蕊儿给她穿衣。自从与小戚妃去了趟金泉寺回来,蕊儿头件事就是为她赶做了几件华丽些的衣裳,今日身上这件烟霞色刺绣妆花袄裙就是其中之一。毕竟今日是新人进门,到底客人又比嫁女多得多了,府上姑娘们都要作为主人陪客,琉璃经过长公主的一番力捧,如今好歹也是京中闺秀圈子里稍稍有名的人物了,怎能不好好打扮打扮。
浣华在旁给她挑首饰,忽然拿了枝金光灿灿的钗子给她:“你都还未及笄,怎么首饰匣里会有这个?”
但凡做工繁复的钗环不盘髻的话都插不稳,琉璃未及笄,自然只能梳些譬如双环双挂或单鬟之类的小巧发髻,这枝钗子落在首饰匣里实在扎眼。
琉璃只瞄了眼,就立刻把它夺过来,袖在袖里。
这只钗之所以这么突兀,那是因为根本就不是她的,而是毓华的。当日在御花园里她将她发钗拔下,这根钗也就被带了回来。因着这是当初余氏特意为她进宫选秀时打造的,故而上头还刻着她的闺名,所以总也找不到合适的办法将它处理了。
眼下被浣华发现,迟早也会被别人发现,她可没忘了,她屋里还有个双喜呢。
浣华睨了她一眼,又兴致勃勃地给她挑起珠花。
184 庶女发威
上晌客人不多,只除了携夫归宁的四位姑奶奶,因着闵华回来,琉璃又往苏姨娘处陪着说了会儿话才过前头找别的姑娘。
婉华她不熟,客气问侯了几句便与浣华退了出来,去找淑华。淑华有了身子,现在却还看不出来,但是做着妇人打扮的她看上去很有几分雍容的气质了,但是说话还是那个调调儿,十句话里倒有三句在故弄玄虚,但是没办法,谁让人家子玉兄吃她这一套。
少不得又提起长公主送她那庞大一笔见面礼的事儿来,琉璃早已经麻木了,对于她们的打趣连害羞都懒得害羞,倒是毓华眼里的狠戾让她提高了几分警惕。
这几年的经历使得她对于府里的宴会什么的有着本能的警觉,因为这实在属于事故多发时间,要害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当众出丑,或者说避人耳目做点什么事,实在太容易了。所以她打定主意,今儿凡是有毓华在的地方她就不露面,身边跟着的人至少不能少于两个,也不往偏僻无人的地方走,要从根底上杜绝何毓华对她施下诡计。
有着毓华丧心病狂在前,原本轮不到她来提防她,可是自打杜睿明白地跟她说过会来提亲之后,她心里反而因此多了层顾忌。她明白在这个府里再怎么争也争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因为她终究会要从这个地方嫁出去,而决定何府里的人将来怎么看她的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她嫁给什么样的人。她不能
奢望有比杜睿更好的人选了,也许从某个角度来说,她是在利用杜睿的身份为自己加码,可是除了这样,她还能怎么做?
所以在明确了长公主与杜睿的心意之后,她不得不爱惜眼下所拥有的这一切。毕竟稍有不慎,她极有可能反被毓华利用,造成无法弥补的后果。所谓捧得越高摔得越狠,她不比这府里任何一个姑娘,她如果最终被淮宁侯府放弃,等待她的是比余氏出来更难以面对的将来。在报仇与前程二者之间,自然以前程为首要。
苏姨娘其实也是这么个意思。所以并不与何苁立过不去。反而愈加殷勤了几分。不管怎么样,这个女人在琉璃这里,确实也是用了几分真心思。
但是这世上还有句话叫做防不胜防,就在琉璃集一切力量避免与毓华碰面之时。毓华在梧桐院后茅房前把她堵着了。
“淮宁侯府的大门,不是你这种贱人可以进去的!”
何毓华也没带人,看她那架势,仿佛凭她一己之力就能将琉璃撕个粉碎。
来梧桐院其实是淑华的主意,因为这是出嫁后除了归宁后头次回来,须得来拜访恩师,于是召集了同窗过的姑娘姑奶奶们全都来了。郭遐让任苒拿了许多东西招待,琉璃早起时肚子有些微疼,也不是腹泄。说不上什么感觉。倒有些像是来月事的前兆,于是便往茅房多跑了两趟。
茅房在后院芭蕉丛后,离前堂可还有段距离,喊是听不见的,而这会子蕊儿月桂也不在身边。毓华虽没人在侧,但她有备而来,任凭这几年琉璃筋骨活动得再棒,也没十足的把握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