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是什么?”
他从颈项取下玉坠,挂在她的脖颈上。
“是块玄玉石……被我从小戴在身上,听说可以驱邪佑吉。”那低垂的墨黑长睫轻颤,眼波悄无声息地流淌。
苏拾花一听是他贴身之物,迅速摇摇头:“既然被你从小戴着,说明十分重要,怎么能给我?”
“你留下吧,戴着它,能保一份平安,况且我成日不出家门,也没什么危险可言。”他略偏过头,阳光下的侧脸绝色清透,有些不真实的美感,隐隐约约又流露出一抹细腻的忧伤来,“还是说,你嫌弃我的东西,毕竟不值什么钱,比不上那些金银珠宝……”
“当然不是!”苏拾花本要摘下,听到这话,停止住动作,“不是的……我很喜欢……其实,长那么大以来,还没有人送过我东西呢。”
指尖摩挲着它,只觉似玉非玉,似石非石,润滑得不可思议,形状就像一颗放大的眼泪,被光一晃,玄色愈发通透,一点殷红在深处流转,仿佛人的鲜血沁入其中,贴在洁白的肌肤上格外幽凉,似一泓泉水涌遍全身,炎炎夏日,她竟滴汗未出。
“这玉坠真好看。”她情不自禁地赞叹。
兰顾阴勾唇,嗓音幽幽的:“你喜欢就好……”
这块玉石,是以他的血修炼而成,灵气十足,与主人心息相通,一旦对方发生危险,便能立即有所感应。
苏拾花还在对着玉坠好奇,没料到某人唇畔扬起一道近乎奸计得逞的笑意。
今后,她便时时刻刻在他的掌控中了。
苏拾花觉得自己伤势大好,一下午都在闭门练功,等结束时,已经是黄昏日落了,用完膳,她煮好香茶送到兰顾阴的房间,见他无事,便回房休息去了。
兰顾阴掀开茶盖,一股幽幽的茶芳扑鼻,犹如闻着她身上的香息那么舒服,呷了一口、两口、三口……因为是她用心煮的茶,一滴都不肯浪费。
突然想到,这个时候,她在做什么?
是睡下了?还是继续钻研武功,然后迷迷糊糊地睡着?
他阖目,运动意念,透过玄玉石,所看到的画面渐渐呈现清晰……摇曳的烛火、用过的茶具、以及竹制的桌椅,四周环境呈现静止状,很显然,玄玉石是被搁置在桌上的。
怎么,她没有随身戴着?
眉头一蹙,格外不满。
他再继续观察,不久,一抹人影晃闪在橘红色的烛光间,正是苏拾花,她靠近桌前,倒下一杯清露慢慢喝掉,然后转身走到一个半人多高的木桶旁,将预备好的热水慢慢往里倒。
等等,她难道是要……
兰顾阴本正一边闭目一边啜着茶,这一下,送到口中的茶水差点没喷出来。
木桶里装满热水后,苏拾花伸手试了试温度,接着拨掉发带,一头黑压压的青丝覆泻肩后,她垂颈,开始逐一脱掉身上的衣物。
扑通……扑通……
兰顾阴喉结剧震一下,双手微微发抖,几乎握不稳茶杯。
该死的,她居然在这个时候……
他心中一阵气恨,且还夹杂着不为人知的窘迫,那满是阴郁的面色,正充分昭示出胸口的思潮起伏。
可恶的女人,偏偏选在这个时辰沐身,是在考验他的耐性么?
伴随衣衫一件件褪下,他的心神也随之动荡迷惑,呼吸渐渐乱了,那寸寸雪白的肌肤,好似磁铁一样,吸引着他全部焦距。
反正,她迟早是他的,不是吗……况且,又不是没看过……
纠结一解,某人便继续心安理得地看下去。
此刻,苏拾花身上脱得仅剩下肚兜与里裤,刚一挪身,突然脚底打滑,一屁股跌在地上。
兰顾阴“蹭”地直起身,想也不想地往门外冲去,但几步后,猛地恢复清醒,摇了摇头,折身坐回原处,只在心内恼恨地骂着,笨蛋,迷糊虫,洗个澡也能摔倒!
他凝神镇气,运行意念,再看……
苏拾花揉了揉腰臀,皱眉苦脸地站起来,解开肚兜红绳,脱掉里裤,终于一丝不挂,那纤细胴体在水雾萦绕下,就似薄纱轻裹的美人雕,袅霭热气扑上肌肤,慢慢化成晶莹的水滴,在娇躯上悬而未落,流光浅浅,惊心动魄。
她伸出一条玉腿,用脚尖挑了挑澡桶里的水,全然不知另一厢,兰顾阴面若失神,几乎痴了。
无痕推门而入,就瞧兰顾阴端坐桌前,如尊石像,动也不动,仿佛根本感应不到他的存在。疑惑着,单膝一跪:“主公……”
意念被扰,活色天香的画面很快消失。
兰顾阴溘然睁眼。
无痕发现他脸生红泽,气息略微紊乱,直跟发了烧一样,有点不确定地问:“主公,您不舒服?”
兰顾阴凤眸一挑,狠狠扫去,无痕哪里知道,根本是他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只觉一股森寒的煞气迎着面门袭来,整个人竟跪着被拂退了三、四尺远。
“说,什么事。”他言简意赅,余气未消。
“是、是……”无痕方才惊出一身冷汗,有些打磕。
兰顾阴早有预料,冷哼一声:“难道是那老婆子发话了?”
“倒不是。”无痕整顿下措辞,“上面并没急着催您回悉雾岭,反而说,您想在外面玩多久就玩多久好了。”
搞什么名堂?
老婆子一向狡猾多端,这回居然肯老老实实的放任他不管?
兰顾阴沉眉不语,心中算计着,摇曳的烛光映上他的脸庞,恍恍惚惚间,腰际又浮现那一抹朦胧婀娜的玉影……扰得难思量。
他颇为头痛地揉下额角,终是罢休地一叹:“知道了。”随后想到什么,“那个家伙呢?”
无痕很快明意:“一直在您设下的结界外徘徊,但没有动静。”
兰顾阴不屑地哼了声。
无痕略一迟疑,开口:“要不要我跟无霜先……”
“凭你们二人之力,还不敌那家伙的一根手指头,我可不愿让自己人吃亏。”
听着他森冷彻骨地一笑,无痕有点毛骨悚然,知道主子跟对方,可是素来不对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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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
夏日午后,本该烈炎的太阳却一反常态,隐在快扎成棉花堆的云絮里,风微湿,扑在脸上有潮湿的水汽,半空飘着不知从何处刮来的花瓣,因为风急,嗖嗖嗖地往脸上扑,只觉得那天,越压越低。
要下雨了。
近来打猎团里没什么事,一旦清闲下来,苏拾花都会提前赶回家,上次岳大泽探望过她后,她依旧嬉笑如常,反而岳大泽心中别扭,总是欲言又止的模样,后来绣芸也劝苏拾花搬过来住,没料到再被拒绝,岳大泽只当她一心舍不得那人,今后见面,开始远远躲到一旁,害得苏拾花还以为是对方讨厌自己了,关系渐渐疏远。
嘀嗒几声,云层里终于坠下雨点来,不大,就像傲慢的美人,千辛万苦才挤出那么几滴子眼泪,很有初春酥雨时的味道。
临近山脚下时,远远看到高树下有一剪白影,清孱修长,执伞而立。
“阿阴!”她诧异地眨眨眼,三步两步跑过去,不敢置信,“你是特意在这儿等我的吗?”
她问的如此直白,让兰顾阴神色微不自在,将伞檐压低了点,半遮住秀雅的眉目:“没有。”
苏拾花一怔,吃吃着:“那你……”
想问他怎么会在这里,但兰顾阴已经转身走掉,或许是她迟迟不曾跟来,片刻后,他又停住身,回头催促:“还不走,一会儿雨该大了。”
“嗯……”
原来真的不是在等她……否则,一定会多带一把伞的。
苏拾花饶下脑袋,暗付原来是自己多想了,跑到他旁边,并肩前行,但彼此之间仍隔着缝隙,兰顾阴见她一半肩膀露在伞外,衣衫渐渐沾湿,沉下脸:“你是想把自己淋得害病?”
“啊?”苏拾花不明白。
“你……”兰顾阴咳了声,稍后,吐出几个字,“靠过来点……”
他声音太小,恨不得是微风里的雨点落地,苏拾花没听清,只好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兰顾阴咬着牙齿,瞪向那张迷惑小脸,接着一偏头,硬邦邦道:“你靠过来点。”
伞不是很大,两个人挨在一起肯定有点挤,苏拾花自认为身强体壮,对方则是弱不禁风,在他跟前,理应爱护有加,所以行走时特意朝伞外站出了一点。
此刻听他说完,苏拾花不理解他为何显得一脸不高兴,但还是很听话地往里挪了挪,二人相贴着,在一把伞下,空间似乎也变得促狭起来,离得近了,愈发觉得他身姿高挑,她的头顶才仅仅凑着他的肩,明明是一个柔弱的人,可衣衫间散发来的男子气息,却犹如洪浪般近乎霸道地将她包围住,抬眼,那眉目神隽,轮廓弧线美得欲人窒息,菲薄的唇紧抿着,居然有些不可一世的意味,自己在他身边,显得那么小,那么小,就仿佛被他保护着一样,心脏莫名地突突乱跳。
兰顾阴见她挨着自己行走,模样像只缩头小乌龟,只觉可气又好笑。
“阿阴,你今天也下山了啊。”她斗不过乱跳的心,生怕被他听见似的,找机会出声。
她刚一抬头,兰顾阴快速敛回目光,不冷不淡地“嗯”下。
“去做什么?”她好奇。
那人却泼冷水:“没什么。”
他不愿意说,苏拾花很识时务地闭口,稍后,傻兮兮地笑了笑:“其实刚刚,我还以为你是特地来等我的呢。”
“……”兰顾阴脚步不由自主地一顿。
她微笑:“不过真的好巧,回来的路上就能撞见你。”
其实不是巧,而是哪怕她在天涯海角,他也能找到她。
兰顾阴问:“如果有一天,你找不到我了,会怎么办?”
苏拾花吃惊:“你会离开竹屋?”
她还当他要一辈子住在这里么。兰顾阴答得略微模糊不清:“也许……”随即换上催促地语调,“你会怎么办?”
找不到他了……有一天,会找不到他……
这个问题太突然,害她有点茫然无措,甚至他不提,苏拾花还以为他们会永远像现在这般,她外出,他等她,每次快到家的时候,眼帘映入那一抹白影,便感到轻松放心,可……明明不是的……她迟早要回师门,甚至以后会见不到他……
“我、我不知道……”她黛眉紧颦,像在苦恼,半晌,启唇吐字,“可是,如果你叫我不放心了,我就会一直找……一直找……”
兰顾阴深深凝睇她,眼神深邃,复杂难明:“若是找了很久都找不到呢?”
他一再提问,仿佛刻意为难,苏拾花终于奇怪地瞅了他一眼,想了想,继而摇头:“不,你不会让我找不到你的。”话音里含着一股出乎意料的笃定,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般肯定。
她说,他不会,让她找不到的……
兰顾阴心口仿佛被不知名的东西抓紧,呼吸震了空气,而她抬首与他对视,眼睛很亮,那种正直纯净的亮,潋滟生辉,尤为动人,是其他女子所不属的,与众不同的美……
他望着,像坠入一片星海中,手撑伞柄,在她的眸光中恍惚迷失。
呀——呀——呀——
下一刻,山林中蹿出一大群乌鸦,从他们头顶上铺天盖地的飞过,仿佛乌压压的云层铺卷而来,天成了黑色,无数通黑的羽毛哗啦哗啦地飘落,在他们周身飞舞。
“奇怪,哪里来的这么多乌鸦?”苏拾花显然被眼前怪异的情景吸引,一只手伸出伞外,恰好接住凭空飘落的羽毛,触在掌心上,犹如被舌尖舔了下,痒痒的。
兰顾阴眉宇一压,阴霾迅从眼底隐现。
是那个家伙……该死的!
苏拾花突然感应到什么,警惕地留意向四周:“什么人?”
就在前方,一道道黑影从树木后走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组团看《哥斯拉》,期待很久了,有点小激动,不知道会不会好看。然后到了周末晚上,继续熬夜看球。
话说,突然想写虐文了……
萧亦: 20140618 09:00:55 霸王票
赵曦月:20140619 13:03:45 霸王票
非常感谢两位亲,快来接受我深深一拜!!!
☆、'羽'
那是约莫七、八名男子,身穿灰色裋褐,头上裹着黑巾,长得人高马大,手中各自拿着一把带刺的铁棒。
糟糕,竟然是贼寇!
见此情形,苏拾花并不畏惧,“嗖”地拔剑而出,想也不想地挡在兰顾阴身前。
兰顾阴似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小花……”
“阿阴,你快逃!”她紧紧盯向这群贼寇,只见他们面无表情,肌肤黝黑出奇,就像庙里的泥石头,每个人皆是一副木讷无神的表情,让苏拾花还以为是自己眼花,总感觉他们长的是同一个样子。
兰顾阴没有动,看着那道挡在自己跟前的娇小背影,正全身绷紧,警惕十足,仿佛一只竭尽全力保护着幼崽的母豹,不允许……他,受到半分的伤害。
刚才,她说叫他快逃,不禁想到当年那个夜晚,她也是叫他快逃,然后留下自己一个人,面对危险,孤军奋战。
那群贼寇一言不发,朝着他们的方向缓缓步近,行走间的姿势十分奇怪,步履蹒跚,一摇一晃,如同是刚刚从坟堆里爬出来的僵尸一样,再加上一张张面无表情的脸,将气氛烘托得说不出的诡异。
但苏拾花来不及多想,因为对方已经出招,她身法敏捷,流矢而去,转瞬便避开两名贼寇的攻击,说来也出乎她的意料,通过几个月来的专心习练,她的功力与日俱增,尤其是内力修为大有长进,再配合武功书册上的招式,学起来几乎是手到擒来一般,快到超出自己的想象。
如今她出手,早已不同往日,剑法连绵完整,巧妙犀利,江湖上的泛泛之辈根本不是她的敌手,只是当局者未曾察觉而已。然而此时此刻,她却无法占据优势,因为这群贼寇虽然动作古怪僵硬,但每次苏拾花出招,他们都仿佛提前预知似的,总能及时避开。
兰顾阴立在一旁观望,树荫下的那张清雅面目显得隐晦不明,他当然知道,这群突然冒出来的贼寇,根本不是人,而是,被幻术操控的木偶。
当着他的面,还敢玩得如此愉悦。
他藏于袖中的两指拈有一张符纸,趁苏拾花转身之际,松指一抛,符纸宛如轻巧的蝴蝶贴上她的背心,当“贼寇”们靠近苏拾花身边时,迅速受到强大灵力的干扰,动作有所凝滞,而不曾察觉的苏拾花一剑挥去后,左掌顺势拍中一方的胸口,触碰间,只觉那人高马大的莽汉,居然跟团棉花似的软绵绵地倒了下去,不及回神,面前又有人影晃动,她本能地擎剑劈下,对方没能躲开,一只手臂“咔嚓”一响,被硬生生削掉,苏拾花忽然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总觉得那不是手臂,而是一块被砍掉的木头……
不遑想,临近的二人又被她的剑风纷纷扫向两旁,撞到树干上,浑身发出咯吱咯吱古怪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