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了人,要官府去找。”楚令说的含糊,她不想让式云简也参合进来。“你呢,你怎会也在此处?”
式云简回过神,继续道:“和师兄他们一道来的,办点事情,见你在此便来瞧瞧。”
楚令心里一阵失落,但并不表现在脸面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容,点头道:“那便好,想必你师兄也是个好人,能照顾好你。”
“嗯。”式云简随意的答应一声,看了一下周围,抿了抿嘴,像下定了决似的突然拉住楚令的手便走。
楚令为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不轻,可脚也自然而然的随着她的步伐而动,两个人就这么匆匆的消失在花慕容跟前,花慕容还没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儿便被身后的衙役拦住。
“你到哪里去?”衙役问。
“啊?我——”
“刚才击鼓鸣冤的是你吗?”衙役又问。
“是,是我,可是——”
“来吧,大人要见你。”
“我——”
“快走!”
楚令并不知道花慕容是怎样被强制拉进官府的,她此刻正跟在式云简后头,看着她的背影,心神却飘到了很远的地方去。
式云简……
两个人匆匆走到了一巷弄里,四下并无他人。式云简松了手,突然停顿住。
“你是怎么想的?”她问。
“啊?”楚令似乎明白,又好像不太明白。
式云简肩膀微微颤动,隐约间听见了她抽泣的声音。楚令不忍,便拐到了她的跟前,见她垂着脸,那模样分明是在哭泣。微微靠前,将她抱住,轻拍她的脊背道:“不要哭了……”
“你——真的……”式云简后边的话语被抽泣声隐没了去,只静静的靠在楚令肩上哭着,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痛苦一一发泄出来。
楚令实在不知道她为何会如此,但隐约猜测可能与自己有关,便任由她这般发泄。
“哭够了,就擦干眼泪,无论如何,生活还是要继续。”
式云简大约也是疲惫了,听话的离开了楚令,擦了擦自己的泪水,继而带着有些红肿的眼睛看着楚令,许久才吐出一句话来。
“你可以为了其他人做到这许多事情来,但此刻若是为了我,你又能做到何种地步?”
☆、第三十八章
已入深秋,但这天竟渐渐的热了起来,实在反常。
楚令轻轻抬手,替式云简拭去了眼角泪珠,直到后者泪眼婆娑的看着自己,心里一沉,缩了缩手,扭过头去。
“我还要求官府寻人,云简的师兄呢?”楚令打量四周,稀稀落落的并未有多少人,这是小巷,也鲜有人经过,除非是赶急了要抄近道的拎着菜篮子的大妈。
“他们就在附近……”
“那你陆师姐……”楚令想起了在青楼中见到的一幕,式云简这位师姐绝不是简单人物,她的背后有一位大人物在操纵一切,不知道式云简和她师门中的人知不知晓。
“她也好。”式云简简单带过,眼盯着楚令的脸,煞是疑惑。她一直以为楚令是对她这位师姐极为不好的,但此刻竟然从她脸上看出了些担忧,莫非是……
“你在担心师姐?”
“不,没有。”楚令直接否决,也看向式云简。
我是担心你。
楚令没有将心里的话说出口,在她看来,这实非必要。选择了转身,此刻心中记挂着元夕元楚还有笑嫣城。
“你说寻人,寻何人?”式云简问。
“元夕公主。”楚令如实回答。
“你和元夕公主认识?”式云简的声调稍稍上扬,睫毛动了动,甚为疑惑和吃惊的模样。
她这种表情让楚令很是不自在,为何人人一提起元夕就这般表情?她不过是一个失势的公主罢了,莫不成连你也在打所谓的哀牢宝藏的主意?
“我只是与郡主相识,公主也算有一面之缘。”楚令答的生冷,睨了一眼式云简,继而头也不回的走了。
式云简呆呆站在她身后,见她离去的背影,抿了抿嘴,又追了上去。
“等等——”式云简又喊住了楚令。
前者顿住,静静等待后者说话。
“我与你一道去。”
“可是你的师兄呢,不是还在等你吗?”楚令问。
“他自然没事,我稍后与他打声招呼即可。之前与他约好黄昏在客栈相见,到时候赶回去便好。”
“真的?”楚令没来由的问出这么一句,说了,就又后悔了。什么叫真的,难道直觉下式云简又会为了自己违背她师门的命令?摇了摇头,自嘲的笑了。“不可以。”
“你说不可以,我却偏要做到可以。”式云简也是个不好脾气的人,倔脾气上来便不扰人,不知道为何,楚令总让她上火着急,自己屡次想要不管那人,却每次都偏偏碰上她。
跟在楚令后头,看着她一身女装,式云简眉头轻挑,喃喃道:“怎么你女装也这般好看?”她说的极轻。
“嗯?”楚令扭头看着她,一脸疑惑。
“不,没什么。”式云简脸上显出了一抹诡异的红,扭过头去假装看向其他,却不知此举更映衬出了她的尴尬。
楚令不语,默默的走在前头。日光打在这两个人的身上,将影子渐渐拉长,两个人虽走的一前一后,但只看在影子上,便是紧紧爱着走到了一处。
“怎么关了?”楚令对着府衙紧闭的大门开始疑惑,“莫不成下班了?”
“下班?”式云简重复了一遍。
“哦,就是休息了。”楚令解释道,遂上前敲门,但里侧并无人答。
“怎么了?今日不开明日再来便是。”
“这倒不是问题,问题是,这下连花慕容都不见了。”楚令神色严峻。
与此同时,在一间幽暗的地下室内,花慕容被捆绑在施刑架上,眼角淤青,嘴角也渗出一些血迹来。他垂着头,意识有些模糊,身上的衣裳早已破烂,伤口微微卷起,都是些深深的鞭痕。
面前的是一个拿着鞭子穿着大红官府的矮个子中年男子,面容凶狠,不像是个善茬。
“说还是不说?”他怒喝,手高高举起,威胁着再抽一鞭子下去。
“呸——”花慕容此时倒也有些骨气,“你到底要我说什么,老子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你会不知道?”矮个子吐了一口唾沫在花慕容身上,这架势倒也有点像忠贞烈士不屈不挠的面对严刑拷打,可是,花慕容绝对不是这种人,他是实在无话可说,也没什么好说的。
“大人,小的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您到底要小的说些什么?”花慕容立刻变了脸色,求饶道。
“你和元夕公主是何关系?”
“我这不都说了吗,我和那啥公主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只是个借宿的!”
“胡说,公主府是尔等可以随便进去的吗?“
“我是和公主府的一位客人相识,他请我进去的。”花慕容扯了一个小小的谎,若说自己是偷溜进去窃取宝物的,这罪铁定越发的大了,花慕容是何等精明的人物,怎么会把这麻子事儿往自己头上揽?
他心里打定主意,怎么着都要把这些个事儿全部赖在楚令,哦,不,彦念青身上才妥当。一来他们找不到人,而来,这彦念青也不是好惹的货色。
“什么人?”那官儿果真问了,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可笑至极。
“彦念青。”花慕容道。
那官儿还要继续去问,却不想上头慌慌张张的跑来一个小厮,在官儿耳边嘀咕几声,那官儿的脸色瞬间便变了。招呼那小厮先上去,自己也甩下鞭子,狠狠的在花慕容身上又是一抽,接着也撩起下摆,心急火燎的走了上去。
花慕容吐了一口唾沫,心里将这龟孙子骂了千千万万次,也怪自己怎的这么不小心,莫名其妙的便被楚令拉到此处也莫名其妙的被抓到了这里忍受这刑罚。
眼睛里放出怒火,咬牙切齿。
“姓楚的,你给我等着!”
楚令摸了摸耳朵,莫名其妙的觉得有些痒。又打了个喷嚏,泪光点点的木然的看着身边的式云简。
式云简先是瞧了她一眼,继而噗哧一声忍不住被她这可怜处处的小眼神儿给逗乐了。捂嘴笑道:“你别说,你这幅模样真是我见犹怜!”
“有人在骂我。”楚令没理式云简的嘲弄,自顾自的低声道。
“骂你的一定是个女子。”式云简嘴角噙着笑,可楚令盯了许久,隐约觉得她这笑定不是发自内心,不然心里怎么会觉得有些发毛。
“嗯。”楚令随意的嗯了一声,她倒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心里在想其他事情,对式云简的话也是半分听得进半分听不见。
哪知道式云简却当了真,心里气可表面上不急,狠狠踩了一脚楚令的脚,看见后者疼的咬牙,却不敢叫出来的窘样,这才解气。
楚令哪里知道怎么便得罪了这位大小姐,只知道此刻坐在官府后厅内,等那位大人的出现。方才本是不让进的,后来趁着一衙役换批的机会让他通报于人,那衙役见是两位姑娘倒也没在意,而后云简又说了几句,那衙役便立刻变了态度,即可进去禀报,因此才有了现在两个人端坐的画面。
“你那时候都说了些什么,为何衙役会如此转变?”楚令问身边之人。
“我也没说什么,只是让他通融通融。”云简如实回答。稍稍低头,看见了纹在外衣上的一朵梅花,这是行修派的标志,她隐约觉得那衙役的反映可能与这标志有关。
“两位是——”一个穿着官服的矮个子中年男子从里侧走了出来,视线先后落在坐在厅中的两位女子身上。
楚令和式云简对视了一眼,心知肚明,眼前这家伙不是善类,需要小心应对。
“我们是来报官的。”楚令说,一边盯着那官儿表情神态,果真捕捉到他脸上的一丝异色。
“哦,什么事儿?”那官儿问。
“元夕公主和元楚小郡主以及笑嫣城姑娘都失踪了,还望大人彻查。”楚令接着道。
“元夕公主失踪了?”
“的确如此。”式云简见对方望向自己,也搭了一句,但不清楚为何他要用这种奇怪的目光打量自身。“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吗?”
“哦,不——”那官儿摆手,站起来,在两个人面前踱来踱去。“这事儿本官知道了,元夕公主乃是前朝贵胄,此事不可懈怠,待明日本官递上折子,让圣上彻查此事想必会妥当的多。”
“可是大人,这事儿不该归您这儿管吗?”式云简问。
“您有所不知,虽然我是长安的治安官,但这可是天子脚下,元夕公主一事关系到皇族颜面,我一区区小官儿断断是治理不得,此时必须禀告圣上才可处置。”
式云简再要说话,却被身边的楚令拦下。
“那便如此。”楚令说,“那就劳烦大人了。”
“客气客气。”
“还有一事。”楚令盯着他的脸,平缓道,“之前与我一同前来的人不知道大人可曾见过?”
“哦?”官儿佯装诧异,“不曾见过。”
“那劳烦大人了。”楚令示意式云简离开,“告辞。”
“姑娘们慢走。”
出了官府,式云简冲到楚令面前,拦住,道:“这分明是有隐情,你果真就这么信他了?”
“自然不信。”楚令蹙着眉,答,“且不说旁人,就单是这花慕容他必定知晓,怎会答不曾见过?”
“既然如此,咱们就再回去!”式云简说。
“莫要冲动,”楚令回转过身,仰头,盯着这官府大匾,若有所思道,“等天色再晚些我们再来。”
☆、第三十九章
风微凉。
楚令替云简裹了裹衣裳,后者没多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不语。
“小心着凉。”楚令补充一句。
式云简缩了缩脖子,原先倒也不觉得,现在听她这么一说,真觉得有些冷了。侧头,看着楚令侧脸,开口问:“你是怎么认识元夕公主的?我听说她重病在床,已经许久不见人了,瞧你这年纪不过十八,她当权的时候你还未出生,莫不是上一辈有的恩怨?”
楚令答,“你说呢?”
式云简知道是问不出缘由了,她们两个此时正蹲在官府主卧房梁之上,那官儿还未回来,两个人只能耐着性子守着。
“待会儿是要下去威胁他?”云简出主意。
“且试试看。”楚令点头。她瞧那官儿的样子便知道是胆小之辈,威胁未尝不是一个直截了当的做法,说不定有事半功倍之效。
“对了,你如今还没回去师兄不会担心吗?”
“嗯?”
“我是说,”楚令有些局促,手指在胸前交缠,“你的师兄弟们会不会担心你的安全?”
“放心吧,我已经让人捎了口信过去,让师兄们再等一日。”式云简笑道,心中微微泛甜。
楚令再要说些什么,却见石路上并排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是他们要等的那官儿,另外一个人颇为眼熟,但一时间却也回忆不出。
“这人隐约哪里见过……”楚令低声嘀咕。
“嗯?”式云简侧头看着她。
楚令思索了一会儿,继而道,“没什么,我们且听听他们说些什么,自个儿说出倒好,若是不说,恐怕需要费一些周折。眼下有两个人,我们一人负责一个,可以吗?”
“我倒是没问题。”式云简挑衅的看了一眼楚令,那意思俨然便是:你能制服另外一个?
“我自然也没问题。”楚令笑道。
两个人偷偷掀开了屋顶上的瓦片,古代的建筑物有两种好处,一是窗户都是纸糊的,一戳就破。二是屋顶上铺着瓦片,一掀就能瞧见里面动静。
此刻在屋内的两个人还不知道自己头顶上有两双眼睛正盯着他们的动作,自管自的在下面调侃,说着他们自己的事儿。
“王公,上头儿到底是怎么个意思,我这人放还是不放?”官儿坐在房间内红木椅上,手指很有节奏的在身边茶几上敲击,皱着眉头,那脸是越发的苦瓜脸。
“上头的意思你还不明白?”王公呷了一口茶,或许是水烫了,匆忙又放在身侧,一双绿豆眼滴溜溜的朝周围看了一圈,偷偷俯到官儿耳边轻声说话。
官儿一听,原本纠结成一块儿的苦瓜脸又瞬间舒展开来。
“既然如此,事情便好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