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在这里!”稍远处一个人朝着自己摆手,元楚无奈,小跑了过去。她实在没想到彦念青也是这般不稳重的人物,莫不成也是为那高额赏钱去看的不成?
楚令瞪大眼,若有所思的看着榜上人物,心里一边念叨这画像画的也忒丑陋了一些,画了等于没画。下面写的字体也约莫看不太懂,于是便抓了元楚问道:“上面写了一些什么?”
元楚打了一个哈欠,眼角还挂着些许泪珠,看起来可爱的紧。瞄了一眼上边的字,随意道:“就是在抓一个叫刘圣公的人,赏钱一万黄金。”
楚令不免为这个数字惊叹,“一万黄金?这是何人,怎的如此值钱?”
“上面说,他是反贼,前段日子装死逃出牢狱,因此来抓他。”
“原来如此。”楚令回答,他只觉得此人面熟,连名字也熟,就是想不起来哪里见过。遂带着元楚挤出了人群,望着前面大道,侧过头问远楚道:“哪里走?”
元楚来到了自己地盘,也不忌讳,大大方方拉上了楚令的手,牵着她往前。
“随我来。”
楚令呆呆矗立在一府院大门前,脱落的油漆宣告了当初的繁华,偌大的描金的公主府三个字让她回忆起当初踏入此地的心情。当时,她们都还年轻,当时,为了青戒自己主动踏入了这个地方,去恳求她去利用她去反抗她,借用她的力量达成那唯一的夙愿。
说到底,自己若真对人有愧疚,那便是对此人。
“这里怎会如此……”楚令本想说“荒凉”,但见元楚那奇异的打量自己的眼神,便住了嘴,摇了摇头继续道,“看不出来,你是公主府里的人。你莫不成便是这里的公主?”
元楚摇头,“公主是我的母亲,我自然是郡主。”
楚令听见此语并没有多惊讶,此时站在门口倒有些踟躇不前,这人见还是不见?相隔二十余年,她也做了元楚的母亲,见了自己这般模样会不会非常诧异?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楚令自嘲的笑了笑。
罢了,自己这幅样子即使她见了也未必能够认出,既然人已到此,不如就见她一面,看看她过得如何。撩开前摆,上前敲了敲门,很快便有一个老人家打开大门,从门缝里打量着楚令。
“老人家,我——”
老人家是这里的管家,他见楚令这副尊容,便要关门,却不想在楚令身后闪出一个小人儿来,那人笑嘻嘻的看着自己。老管家遂笑逐颜开,大大方方的打开大门迎了出去。
“小郡主你可回来了!”
“刘管家,母亲呢?”元楚张嘴就问。
“公主她——”刘管家摇了摇头,并不说下去,只是叹气,又瞧了眼楚令,问道:“这位公子是?”
“他是我路上遇上的一个哥哥,叫彦念青,这一路上没少照顾我,此番进京他也没个亲故的,因此才带他来此暂住。”
老管家一听,便连连点头。
“是是是,我这就去安排客房。郡主先去见公主吧,自从你偷偷溜走之后,你母亲很是担心,身子也大不如前了。至于这位公子,请随老奴来。”
“母亲她?!”元楚没料到如此,便丢下楚令匆忙往后院跑去,一下子便没了踪影。
楚令无奈,只得遂刘管家慢慢走向另外一个方向。一路上边走边打量,心中不免感叹物是人非。想当初自己还是哀牢王储之时,为了促进哀牢经济,不惜千山王水来到中原,眼见这中原繁华,也见了这元夕公主,那时候的元夕正是大好年华,雍容华贵,虽曾霸道了一些,但也算是倾国倾城。
第二次回到中原,是在青戒被匈奴人掳走之后,自己有求于元夕,进了公主府,倒也不曾留意这亭台楼阁,但依稀记得这里的装饰,无意不是精致非常。
可是此时此刻,眼里见的竟然是满院子的杂草无人去除,雕栏玉砌,毁坏的毁坏,凋零的凋零。楚令一边走着,一边捏紧了拳头,心中担忧尤为浓烈。
是什么让当初权倾朝野的元夕公主落魄到如此地步?!
“到了。”老管家推开了一间寝房,这里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与别处显然不同。楚令一脚踏入,四处打量,在走入内室的时候,猛然一惊。
“只有这间屋子还算干净,公主特意嘱咐过,通常也不让人进来,这回实在是没有地方了,您对小郡主有恩,也就是对公主府有恩,老奴就安排在此处,请公子莫要嫌弃。”
楚令发怵的身子抖了抖,愣愣的看着前面一幅卷画,上面一个身穿异族男装的人正微笑着拿着弓弩,眼神锐利,无处不透露着威严。眉清目秀,长着一张温润如玉的脸庞。身上服饰,用独特的印染手法画着盘云,额前更是有一团火焰在燃烧。画卷很干净,没有一点尘埃。
老管家见楚令呆立在画卷前,以为他是被画中人惊吓住了,便上前站在楚令边上,说道:“此人便是公主驸马,柳夜。您瞧这眉这鼻这脸,可不是俊俏的紧?公主当年对驸马可真当是好,可后来……后来驸马出征,便再也没了消息,公主也日渐的消瘦了,她嘴上不说,心里的想法我们大家都知道,她这是在思念驸马。公主也是个倔强的人,有心事都埋在心里……”
“元夕……”楚令喃喃出口。
“你?!”管家惊诧,“你怎直喊公主名讳?”
楚令才觉不妥,低声道歉。
“也罢也罢,公主府也是大不如前了,公子以后小心点便是。只是公主名讳切莫再胡乱喊着,说到底也还是大不敬。”
“念青知道,谢谢管家。”
刘管家交代了几件不要紧的事情时候便离开了,楚令躺在床榻上,侧边便是自己的那幅画卷,想了想,还是坐了起来,看着门,思量许久。
门前有一人影晃动,楚令惊觉,迅速冲到门前打开,一人因为失去了所靠着的地方猛然滚了进来,躺在地上吆喝。
“疼死了疼死了!”
楚令听这声耳熟,蹲在那人边上,将他翻转了过来,待见到那张脸的时候脸色一变,道:“怎么又是你,你怎的阴魂不散了?”
作者有话要说:4500字奉上
☆、第三十二章
楚令无奈的让那人坐靠在房间内,带上门,刻意离他远一些便坐在了床榻上,床榻很不和谐的发出了吱呀一声,楚令皱了一下眉头,又按了按,深怕这古老的床塌陷了下去。
“花慕容,你没事儿?”
花慕容刚饮茶,又喷了出来,大叫道:“这什么茶水,变味了都。”
“这里的茶水都不知道放了几月了,亏得你还敢喝。”楚令说道,但心里却有了另外的想法,按照那管家所说,这里该是很久没人住了,怎的还有茶水?
但这想法没有持续太久,相对于这快要发酵的茶水楚令更关心的是花慕容被马儿带走之后的遭遇,还有为何他能找到自己,还进了公主府。楚令饶有兴趣的望着花慕容,发现今日他稍稍有所不同,但又讲不出是哪里不一样了,想到最后,才得出花慕容将自己好好整理一番了的结论。
“你的衣服到精致了一些,鼻梁也挺直了一些,好像这脸也有些不太一样了,没有以前那般黝黑。”楚令笑道。
花慕容一顿,尴尬的一笑。“有,有么?我倒不怎么觉得。”他边说边打量四周环境,“你怎么进了公主府了?”
楚令心道,我还没问起你你倒质询起了我,也罢,且瞧瞧你究竟是何人。
“是小郡主带我来的,”眼睛危险的一扫,定在花慕容脸上,看似无意的问道,“那你呢,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又如何进来的?”
“说来话长了,”花慕容吧唧了一下嘴,这大男人向来不顾及到自己的形象,在楚令看来,这便是粗俗。“我被那臭马带着跑,一直跑啊跑啊,那马竟然也不觉得疲惫,等到好不容易我手脚恢复了知觉,勉强爬到了马车口,牙一咬,便跳了出去。我和你说我一辈子就没干过这么惊天动地的事儿,那时刻我就觉得我特爷们,没准儿将来还能干一番大事情!”
花慕容噼里啪啦说了一丢儿,就是没说到重点,而楚令也听得烦了,想要打断这位仁兄,却始终找不到间隙插嘴,任由他继续胡扯乱扯。
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进来一个虽然年轻但绝对好看的女孩,此人便是元楚小郡主。元楚见了公主回来,问了管家才知道被安排在了这房间,一进门便瞧见了楚令和花慕容,显然一顿,微带怒气对着花慕容说:“你怎么溜进来的?”
她公主府虽然不比从前,但也不会任由外人进出,对于花慕容如何进来实在诡异的很,但此刻也没多质疑的时间,因为元楚还带有一个任务。走到楚令面前,对着她道:“母亲说要带你去见她。”
楚令一愣。
元夕公主……
踟躇的脚步停在一间最为熟悉不过的房门前,这门若干年前,奢华非常,但到了如今这地步,已然显露出了颓败之气。楚令抬手,手在空中停顿了半晌,最终还是在元楚的催促下轻轻敲了门。
二十年前,楚令来到这里,见到的正好是元夕沐浴后的场景,那时候的元夕,妖娆艳丽,就像是一团火,燃烧了所有坚固的心。这个坚强而又美丽有权势的女人,曾经颠倒了一个王朝。
而此时,此刻,此分,此秒,竟只能窝在这小小的房间,等待来人。
你在等什么,元夕?
推开了门,楚令下意识的便往床榻上看去,听元楚的描述元夕应该是病倒了,那么病人就应该在休息。可是,那人不在。
身后的门被元楚带上,周围很安静,微弱的日光照射进来,揉揉的打在楚令的脸上,虽然戴着假面,但楚令那种温润的气质依旧萦绕在她周身,有些人,终究是没办法遮掩自己,即使再不想,你本质上还是你。
没有人的动静,这让楚令无所适从,好不容易适应了这稍黯的环境,楚令眯了眯眼睛,终究看见了站在角落里面对着一堵墙而用背对着自己的女子。
她身段窈窕,但呼吸有些急促,又不经意的咳了几声。
“您没事吧,公主?”楚令忍不住上前一步,伸手想要去扶住那人,但又想了想,终究还是缩回了手。元兮与她相熟,自己还是不要太靠近她为妙。
看不见元夕的脸,但她现在所有的激动心情已然用身体传递出来,她微微动了动,慢慢转过来,或许是时间的错觉,这个简单不过的动作在两个人的注视下,竟然觉得分外悠长。
当两个人面对着面,楚令眼中的元夕,岁月在她的脸上加了韵味,从当年那一个骄傲跋扈的公主变成了现在这般成熟稳重的皇家儿女。元夕的脸可以说是越发的美丽,与当初锋芒毕露不同,此时的她,因为带着一丝的病态,看起来有些娇弱,但那凌冽的眼睛,依旧闪着当初那锐利的光芒。
而元夕在看到面前这人的这一刻,脸上的喜悦化作了惊诧,继而又带了一些失落。这一切都毫无保留的暴露在楚令面前,让她看了个透透彻彻。
楚令张嘴欲要开口,却不想那人抢断了她的话。
“你的声音,的确和她有些像。”元夕淡淡道,慢慢走了过来,坐在床榻。正好落在阳光下,让稍显白的脸清润了一些。
楚令感慨眼下物不是人也非,自己在墓中清心寡欲了二十余年,不曾想这个当初最为熟悉的女子竟然失势到这种地步。瞧她样子,显然是病了很久,怪不得元楚要挟着自己前来,想必也是救母心切。
“和谁像?”楚令问。其实心中早就有了答案,此刻问,也只是为了避嫌。
“旧相识。”元夕侧头,望向方才站的那个位置,楚令这才看见,那儿也挂着与方才房间一模一样的画卷,只是这幅更新一些,像是新作的画。
“是此人?”楚令说道,“不知道公主得了什么病?驸马呢?”
楚令想不通,既然有了元楚和驸马,为何元夕还挂念着自己。自己当初那般待她她难道就不会怪自己?
元夕闻此言,微微抬头,对上楚令的眼睛,脸色微变,慢慢抬手,半触半离的抚上楚令的脸,口中喃喃道:“你的眼,和她的也像。你的语调,你的口气,你的动作,全都和她一样。”
楚令往后避了避,仓促道:“无论公主说的是谁,我都不曾认得。”
“你叫彦念青?”
“是。”
“你可与彦青戒有故?”
楚令越发心慌,心想元夕果真还是像以前那般聪明睿智。颇有当年一人嫁入哀牢破哀牢的风范,若她是男子,必然可以君临天下。
“我也不认识此人。”楚令打算否决到底,说的诚恳坚决。
元夕漂亮的脸始终冷着,再也没有露出其他表情。
“罢了,既然如此,请公子出去吧,我会让楚儿好好招待公子。”
“好。”楚令再也没多话,心里虽曾担忧元夕的病情,但此时也不好再多探消息引起她的怀疑。毕竟对元夕来说,楚令此人还是死了才好。
带上门,楚令轻轻叹了一口气,回头,却赫然发现元楚站在自己后头,瞪着大眼睛,以一种怪异的表情看着自己。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楚令问。
“你摘下这皮囊再去见我母亲一次。”元楚拿出小郡主的架子,下命令道。
“你说什么。”楚令打算继续装傻,如果让元夕见到自己那岂不是又乱了套了,事情既然已经过去这么久,与其让她见到依旧年轻的自己倒不如让楚令此人消失在她的记忆力,如此,便是对大家最好的交代。
“我让你揭了这层皮囊,再见我母亲一次!”元楚有些着急,张开双臂拦住楚令不让她走,眼里几乎泛着点点泪光,“我不知道你和画中人有什么关联,我只知道母亲为了这个人耗尽了心力,你不知道她是如何一个骄傲的女子,当初大权在握,她为了画中人与众人抗衡。有一日,那人却背叛了母亲,你知道母亲是如何的伤心绝望么,一夜之间便像换了一个人一般,夜夜买醉,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朝中支持母亲的大臣都对她失望透了,于是便将心力全都放在了王莽那个外戚身上,王莽得势篡位,因为顾及母亲的影响,也为了粉饰太平,不能杀她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