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幽抿了抿嘴,点头道:“三刻之后,自会化解。不过公子,我劝你少与此人为伍,切记切记。”
楚令点头,算是应允了。
目送两人上了另外一辆马车,直到这马车完全消失在视线里。楚令才回头,却愕然见到元楚呆呆的站在身后,稚嫩的小脸上是与年纪不相符合的严肃。她出神似的看着远去的马车,这般不知道已然看了多久。
“怎么了?”楚令直觉她有心事,怕是与她口中的母亲有关。
“母亲说,她那日也是这般站在城门之上送别了她最喜欢的人的。”元楚低声回道。
楚令动了动嘴唇,却没能将话说出口,走上前,轻轻的将面前这个小女孩抱住,让她靠着自己,或许这般能够抚平她眉间褶皱,这是她这年龄不该有的忧愁。
“你的母亲,是——”
“彦公子,我快……我快冻死了……”一边的花慕容打断了两个的思绪,连声音都在发抖。
楚令松开了元楚,勾了勾她的鼻梁,笑道:“开心点,总愁眉苦脸的可是会变丑。”
元楚倔强的将头一扭,道:“本姑娘才没那么娇弱!”
“是是是——”楚令道,不知道为何,总想顺着她依着她疼着她。
花慕容脸色已然变做了青色,想来已经是寒冷至极。牙齿打颤,浑身在颤抖。莫说三刻了,就是再来一刻他恐怕便会支撑不下去。楚令想了想,去了林中,不一会儿便带了一些柴火,扭头问元楚道:“可有打火机?”
元楚困惑的回看她:“打火极?是何物品?”
楚令一愣,笑道:“说错了,可有打火石?”
“没有。”
“我……我有……”花慕容抢道,眼睛往下瞄,示意楚令东西在自己腰上。楚令走了过去,在他腰间果真找到一小袋,翻开,手顿了顿,眉头轻挑。若有所思的看了花慕容一眼,后者眼里显然闪过一丝惊慌,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楚令及时打断:“看来你还是改不了毛病,下回若再如此,我便废了你的手。”
“是是是,都听你的,都听你的不成吗。”花慕容急忙答应。
楚令笑了笑,突然盯着花慕容的脸好好瞧了一番,低声道:“你到底是何人?”
“什……什么?”花慕容显然是被吓坏了,瞪大眼。
“开玩笑的。”楚令掏出了打火石,嘀咕道:“这袋子里的东西还真有趣……”继而顺手将袋子放在了衣襟内,全然当是自己的。蹲在柴火前,用打火石成功点燃。
映着火光,几个人的脸都变得有些通红。
花慕容渐渐手脚渐渐有了知觉,很快便暖和了起来。
“彦公子,我的钱袋……”
“这钱袋是你的?”楚令挑眉仰着头看着花慕容问。
“不,不是我的。”花慕容否决道。
“那就暂且放在我这里,难道不信不过我?”
“信得过,自然是信得过……”花慕容一咬牙,暗自捏了捏拳头,但脸上依旧挂着笑脸。
元楚自从方才之后便没怎么说话,静静的坐在火堆边,望着红色的火发怵。直到楚令坐在她身侧,她才回了神,挪了挪位置,离楚令稍稍远了一些。
“傻丫头,都在想些什么还是为你母亲担忧吗?”
元楚晶莹的眼印着楚令的脸,轻轻点了点头,曲着腿,双臂抱着,继而将脑袋搁在上面,蜷缩成一个虾球。
“别担心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楚令是在安慰,但也由衷的祝愿那个女子一切安好。
“你们听,是什么声音?”花慕容惊觉的说道。
楚令和元楚同时静了下来去听,果真从小道边上的树林中传出了呜呜的声响。那声音从幽暗的密林中传出,幽怨非常,似是动物在低吟,又像是人类在啜泣。
“改不会是野兽吧?”花慕容担心道,“我还没恢复,怎么办?!”
“别担心,野兽怕火,只要我们的火不灭他们便不会靠近。”楚令说道,但却又隐约在担忧其他。若这林间不是寻常野兽,那要怎么办?她迟疑的看了花慕容一眼,摇了摇头。
毕竟他也是一条人命,不可能就这样丢了他不顾。
“元楚,我们把他搬到马车上,我们速速离开此地。”楚令命令道。
“啊?”元楚显然为难,“搬他?”
“嗯,快!”那种不详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楚令只觉得这密林里必然有一种邪恶的生物在向自己靠近,就连她自己,都有一种强烈的想要逃走的冲动。这东西太过于恐怖阴森,以至于相隔甚远都依旧能够感觉到它低沉的呼吸。
林间,叶子被强风吹动,一种恶臭扑鼻而来。
楚令说动了元楚,两个人好不容易才将被冻僵的花慕容弄上马车,楚令上了前座,举起马鞭,扭头看着车后喊:“元楚,上来了吗?”
元楚皱着眉头,她实在不愿意和花慕容共同呆在一个地方,即使万分紧急都不行。
“你快上来,别闹脾气,快!”楚令催促,但元楚依旧不太乐意,手扶着马车栏,眼睛巴巴望着楚令。
“哎!”楚令放下马鞭,下了座位朝着元楚走去,想要将她劝上马车,却不想身后一道风过,一阵熟悉的气息扑鼻而来,元楚瞪大了眼睛看着楚令身后那人,而楚令也正慢慢回头去看她。
“云,云简?”
式云简穿得一身黑色劲装,将玲珑有致的曲线勾勒无疑。长长的头发被发带绑起,竖在后脑。依旧秀丽非常的脸上带着一丝愠怒之色,动作潇洒自如,手中捏着一根树枝,划破了她的掌心。
“这是——”楚令抓过她的手,看着上面一道划痕,心疼的看着她。如果猜的没错,方才若不是式云简及时出现,这树枝便会从自己身后贯穿而入,是式云简救了她楚令。
式云简微微一愣,迅速抽回了手,背在背后道:“无妨,快走!”
“你知道发生了何事?这林子里究竟有什么东西如此恐怖?”楚令问。
正在此时,地面忽而震动,几个人站立不稳,东倒西歪。楚令平衡稍好,恰巧云简正要跌倒,便顺势拉住了她。式云简被她这么一拉,心中忐忑,但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痕迹。
“元楚,你也小心些!”楚令扭头对元楚道。
元楚倒也聪明,及时的扶住了马车,这才没摔倒。马匹似乎受了惊吓,嘶叫起来,前腿高高抬起,浑身扭动。
“不好!”楚令大叫,“快离马车远一些!”她知道动物本就有种天性,此时地动,马匹必然会不听使唤,若拉着马车定然凶险。还还元楚听话,及时送了手,可花慕容还在马车中,楚令等人阻止不及,那受惊的马便拉着花慕容朝着林中冲了过去。
“彦哥哥,这林子里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为何会有如此大的能耐?”元楚惊呆,侧头问楚令。
楚令下意识便和云简对视了一眼,摇头道:“我也不知!”
“那接下来怎么办?”元楚又问。
“逃!”
“逃!”
☆、第三十一章
楚令从斜后方看着式云简的侧脸,细碎的头发随意的散在光洁的额前,简约的衣裳被密林中汹涌而来的风吹起,凸显了其玲珑有致的身形。
式云简有其独特的魅力,不会像其他漂亮的女子一般时刻透露出妖冶,但其举止神态,无不是吸引人之所在。楚令以为,式云简有着天生的贵气,是自己万分不能及的。
“你怎么又出现在此处?”楚令问她。
式云简扭头望向楚令,听不出她的语气,“碰巧路过。”
楚令顿了顿,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你该不会……”她以为式云简又是为了自己而折返。
“师妹!”稍远处一个人在呼喊,他策马而来,江湖装束,高大俊俏,身着一身白衣,明眸皓齿,骑术娴熟高超,此人便是式云简的大师兄白云修。
他到了跟前,打量了一下周围的人,继而转身下马,双手扶着云简关怀道:“你可受伤了?你一人跑的太快,我们几个可都没追上,此处异常,我们不宜久留。”
楚令从方才开始便将视线落在了白云修放在式云简肩膀的手上,心里闪过一丝异样。
“吼——”密林响声愈来愈大,风力也在渐渐的增强。
元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躲在了楚令边上,顺势环抱住了楚令的腰身,而后者只是一愣,继而安抚地拍了拍小女孩的后背道:“元楚莫怕!”
“这位小兄弟,你跟我们一起快走吧!”白云修道。
楚令看了式云简一眼,发现她此刻也同样在看着自己,目光一躲,朝着白云修点了点头。
“小兄弟,你护着这个小姑娘骑上马先走,我和云简一起。”
“可是,你——”楚令为难。
“我们习武之人没什么大碍,就算有危险跑也跑的比你们快一些。”白云修主动扶两个人上马,他的马是他从小带大的,因此格外的有灵性,在这种紧要关头也不会轻易丢下主人退却。
“那就多谢兄台,我们前面路口见,到时候还兄台此马!”楚令陈恳道。
“一言为定。”白云修重重拍了一下马匹,那马便嘶叫了一声拼命朝前跑去,远离这是非之地。
楚令将元楚环在中间,自己策马,忍不住还是回头看了身后那俩人一眼,牢牢的将目光锁在左边那个女子身上。
云简,稍后见。
“彦哥哥,刚才树林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元楚坐在一条小溪边,百无聊赖的拿着小草玩。
“我也不知——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
“那东西在表达一种出离的愤怒,一种压抑的悲愤的感情……”楚令若有所思,其实她还有一些话没出口,其实在方才密林附近能够感觉到里面有东西和自己在说话,其实她也觉得,这东西与自己有一样的心跳的频率。
“那是懈兽。”
一个沉稳的声音从稍远处传来,楚令和元楚同时望向那个声音的来源,只见一位翩翩佳公子背着手款款而来,脸上带着些许笑容,和煦似春风般。他脚步轻盈,一看便知道武功在身,身手不俗。
“师兄?”式云简随后跟来,“什么是懈兽?”
“懈兽生存于幽暗之地,以人意念为生,若人服下一种举世罕见的神草,她心中如若出现了邪念便会幻化成此兽。”
楚令闻言一呆,邪念……
“此兽凶猛异常,而且不会死去。除非……”
“师兄,这道路虽废了,但平时也有不少来往商旅,若遇上此兽岂不要遭殃,不如我们想法子除去这一祸害。”式云简提议道。
“不可,”白云修阻止道,“此兽不生不死,正如它的主人一般可以永世以一种异样的形态存在,若要它消失,除非……”
“如何?”
“杀了它所依存的那个人。”白云修说罢,很自然的望向楚令。楚令被他看着浑身不自在,便背过身去,拉起了坐在地上的云楚,和她一起走到了白云修面前行礼道:“多谢搭救。”
白云修道:“都说了,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在扶起楚令触碰到她的那一刻,白云修变了脸色,细细打量楚令的脸,继而低声道:“兄台可是……”
“嗯?”楚令疑惑,她不明白为何方才会在白云修的脸上看到那种不可思议的表情。
“没,没什么。”白云修轻轻抚着爱马,扭头对式云简道:“云简,路上耽搁太多,大家都还在等着我们,快些回去与他们会合,师傅命我们速速回去。”
楚令听见这话,假装不在意,眺望湖对面几只落下觅食的小鸟,耳朵却机灵的听着这边动静,她在等式云简的回答。
“是,师兄。”式云简没有犹豫,干脆答道。
楚令身子微微一抖。
“彦哥哥,你冷吗?”元楚仰头,看着楚令。
“没有。”
“那你为何方才抖了一下,我还以为你冷了呢。”元楚继续道,楚令想要捂住她的嘴不让她乱说话已然来不及,只能瞪了她一眼,继续装她的深沉去了。
式云简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没有多说什么,骑上白云修让给她的马匹,也干脆背对着楚令。
“那么兄台有缘再会!”白云修对楚令道。
“再会!”楚令答,眼神不自觉的睨向一边的云简,她单薄的背影被落日印的更加瘦弱。
式云简总能在楚令最为危急和需要的时间出现,这是巧合,天意,还是人为?楚令眯着眼,又睨向了一边牵马的白云修,心想这个男子从容自若,翩翩有礼,叫人不得小觑其修养,是个难得的人。怪不得陆云梵这般心胸狭小的女子都会将大师兄这三个字时时刻刻挂在嘴边,这白云修一定有其过人之处,如今看来,以前的想法都作了真。
楚令忽而又想起一人,扭头看了看四周,扶着下颚思索。
“这花慕容又会跑哪里去了?”
衣袖被人扯动,楚令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一小美人儿,满怀歉意道:“怎么了?”
元楚被忽视了好久,心情也不悦,嘟着嘴道:“他们人都走了,你还看什么看。”
“这个叫目送。”
“喔,”元楚眼里有着不知名的东西,沉默了半晌道,“那我们也出发吧。”
楚令挑眉,奇怪的看着她稚嫩的侧脸,“去哪儿?”
“带你去见我母亲。”
新朝地皇沿袭了西汉传统,定都长安。这六朝古都,命运多舛,正如其间发生的时代故事一般,跌宕起伏。西汉被外戚篡权,初期虽动荡起伏,但基于百姓被奴役惯了的本性,只要生活还过得去,谁当皇帝还不是一般模样?
城门外守兵对着来往的人流逐个检验,深怕漏了什么重要人物。午间,进来一大一小两位公子,大的那个背着书楼,脸上满是疙瘩,模样丑陋的让不不会想瞧第二眼,倒是那位小公子,生的眉清目秀,就是瞧那眼神凛冽了些,天生便透着一股贵气。士兵们也没多为难这两个人,匆匆搜了身便放行了。
“这里向来如此?”大一些的公子蹙眉问,一进城门便看见了贴在城墙上的布告,依稀看见一人画像。
“嗯,我们快走。”小公子催促道,却不想那人已然不见了踪影,焦急万分之下只得喊:“彦哥哥?!”
“哎,在这里!”稍远处一个人朝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