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要干这种事。”
11位陪审员全都眼睛不眨凝神静听。他们在不知不觉中全都聚拢到尼可拉斯身边,一边还在搜索枯肠,竭力回忆有无见过带着照相机的陌生人在周围转悠。
尼可拉斯吸了一口咖啡,又继续说道:“在挑选好陪审团之后,他们的手法有所改变。由于对象已从200名减少到了15名,要研究我们自然容易得多。在审理案件的全过程中,双方都有几个咨询顾问在法庭里一刻不停地观察我们的反应。他们一般都坐在前两排,不过有时候也会到处转转。”
“你知道谁是咨询顾问吗?”米莉怀疑地问。
“我不知道他们姓甚名谁,但要认出他们并不困难。他们穿得漂漂亮亮,而且始终都用眼睛盯着我们。”
“我还以为那些家伙是记者呢。”退休上校佛兰克·赫雷拉说。连他对这场谈话也无法充耳不闻啦。
“我可没有见过这些人。”霍尔曼·格里姆斯说。众人听了不禁莞尔一笑,连鬈毛狗也忍俊不禁。
“那你今天就注意瞧吧,”尼可拉斯·伊斯特尔说,“他们通常都是跟在自己一方的律师团后面。实际上,我倒是有个好主意。有个女人我敢肯定准是被告方的咨询顾问。她40左右的年纪,身材肥胖,头发又短又密。每天上午都坐在第一排,坐在道伍德·凯布尔后面。今天我们走进法庭的时候,大家一齐盯着她。咱们12个人,一齐瞪大眼睛盯着她,准会叫她现出原形。”
“我也盯着她瞧?”霍尔曼问。
“是的,霍尔曼,你也盯着她。你只要朝着左上方,和我们大伙儿的目光方向一致就成。”
“咱们干什么要玩这样的把戏嘛。”“鬈毛狗”雪尔薇亚·泰勒·塔特姆不满地说。
“干吗不玩?要不然,今天这8个钟头可怎么过?”
“这主意我喜欢,”杰里·费尔南德斯说,“这或许可以叫他们别再老是盯着我们。”
“我们盯着他们盯多久呀?”米莉问。
“咱们在哈金法官向咱们发出警告的当儿一直盯着他们大概10分钟吧。”大伙儿程度不等地接受了他的建议。
9点整,露·戴尔准时前来把他们领出了陪审员休息室。尼可拉斯·伊斯特尔手上拿着两本杂志,其中的一本便是10月12日出版的那一期《运动画报》。他和杰里·费尔南德斯并肩走到法庭门口,就在要排成单行走进法庭的当儿,他用很随便的口吻向他的这位新交的朋友问道:“想弄点什么读读吗?”那本杂志实际上已经塞到他的胸前,因而杰里随手接过说道:“当然。谢啦。”他们跨过门坎,走进法庭。
费奇早已料定第12号陪审员费尔南德斯肯定会拿着那本杂志,可是等他亲眼看见了这一事实,心头仍不免为之一震。他目送他慢慢走到后排,在自己的位置上落了座。他在离法院4个街区的一个报亭上看过杂志封面上的照片,因而知道那封面上确实是玛里诺,穿着浅绿色的号码为13的运动套衫,一只手向后收缩。时刻准备投掷。
惊讶很快消退,代之而起的是一阵激动不已的心情。那个自称马莉的姑娘,在法庭外面活动,而陪审团里有一个人则在内部与她配合呼应。或许陪审团里和她一起阴谋策划的不只一人,而是两个、三个或者四个呢!这与费奇并无关系。多多益善!
他们正在铺台布摆餐具,而费奇已作好准备,跟他们作一笔交易。那位陪审员咨询顾问名叫金娇,为芝加哥的卡尔·努斯曼事务所效劳。她曾参与过十多个案件,每天在法庭上都要消磨半天,在庭审休息时变换座位,脱去上衣,取下眼镜。她是研究陪审员的一个职业老手,见多识广。在陪审员进场时,她正坐在被告律师席后的第一排里;离她几英尺的地方坐着一位同事,在浏览一张报纸。
金娇抬眼望着陪审团,等着法官大人向他们致意。哈金法官向陪审团表示问候时。大多数陪审员都对着法官点头微笑,可是转瞬间,所有的陪审员,包括那个痞子在内的所有陪审员,突然转过头来直勾勾地瞪着她。虽然有两三个人面带笑容,但大多却是在为什么事烦躁不快!
她把目光从他们脸上移开。
哈金法官费劲地读着稿子,提出一个又一个令人不快的问题。但连他也很快就注意到,陪审员们的目光正射向一位听众。
他们继续盯着她,12个人步调完全一致。
尼可拉斯·伊斯特尔真想放声大笑。他好不容易才抑制住自己的冲动。他的运气好得简直不能再好。法庭右侧被告律师席后面的座位上,大约有20个人。而就在金娇身后两排的那张倚子上,坐着的恰恰就是那个身躯庞大的兰金·费奇。从陪审席上望去,费奇和金蛟正好处于同一条视线上;由于相距50英尺,谁也无法断定陪审员们用眼睛盯着的是金娇还是费奇。
金娇显然认为自己是陪审员们注视的对象。她找出了一份笔记,埋首其中,而坐在她两侧的伙伴们,恨不得能离她三尺。面对从陪审席上射来的12道目光,费奇就像是被人剥光了衣服一样如坐针毡,额上冒出了一颗颗细小的汗珠。法官还在滔滔不绝地提出问题。有几位律师开始不安地回头张望。
“继续盯着她。”尼可拉斯·伊斯特尔轻声吩咐道。
温德尔·罗尔侧过头去,想要看清坐在那儿的是个何许人。金娇的鞋带成了她注意的中心。陪审员们继续盯着自己的目标。一位审案的法官,如果要求涪审团集中注意力,那可是闻所未闻的天大笑话。哈金以前也曾有过这样的冲动,但那一般都是因为某一位陪审员听腻了证词,无意中打起磕睡,发出了鼾声。所以今天面对如此情景,他只好快马加鞭,迅速念完了问题。然后大声说道:“女士们先生们,谢谢诸位。现在继续由密尔顿·佛里克博士作证。”
金娇突然觉得必须去一趟洗手间。就在她匆匆溜出法庭的当儿,佛里克博士从一扇边门进了法庭,重新走上证人席。
凯布尔怀着极大的敬意,彬彬有理地对佛里克博士说,他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问题,想向他请教,他自然不会和一位科学家争论科学方面的问题。只不过是想提请陪审团注意几个小小的观点而已。佛里克博士既然承认,伍德先生肺部受到的损害,并不能完全归咎于是他吸了大约30年布里斯托尔牌香烟的结果,鉴于伍德曾经和其他吸烟者一起工作多年,那么导致他肺部萎缩损坏的部分原因,很可能就是这种被动吸烟。是的,这是确定无疑的。
“可是,这仍旧是香烟产生的烟呀。”佛里克博士提醒凯布尔道,凯布尔立即表示同意。
那么,空气污染呢?呼吸污染了的空气,是否有可能使肺部的状况更为恶化呢?佛里克博士同意道,肯定有此可能这时,凯布尔提出了一个颇为危险的问题,对方却没有察觉。
“佛里克博士,假如你分析一下所有这些因素,直接吸烟、被动吸烟,空气污染,以及其他我们没有提到的因素,你是否可以告诉我,伍德先生肺部受的损害,有多少是由于吸布里斯托尔牌香烟引起的?”
佛里克博士想了一会儿说:“大部分。”
“究竟是多少?60%?、80%?一位像你这样的医学科学家,是否有可能给我们一个大致的百分比呢?”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凯布尔对此十分清楚。他已经准备好了两位专家,万一佛里克豁了边,说出没有根据的话,他们就会站出来反驳。
“我想这不可能。”佛里克说。
“谢谢。我最后再请教你一个问题,博士。在吸烟者当中,患肺癌的比率是多少?"
“这要看你相信的是哪一种研究结果了。”
“你不知道?”
“我知道得很清楚。”
“那就请你回答我的问题。”
“大约10%”
“我没有别的问题了。”
“佛里克博士,你可以下去了,”法官说,“罗尔先生,请传唤下一个证人。”
“罗伯特·布朗斯基博士。”
两位证人在审判席前擦肩而过的当儿,金娇又悄悄地走进法庭,在后排的一个位子上坐下。她想离陪审员们尽量远一点。费奇抓住这短暂的空当,匆匆离开法庭,在大厅里叫上司机乔斯,走出法庭,奔回办事处。
布朗斯基也是一位受过良好教育、档次很高的医学研究人员,得到的学位和发表的论文几乎和佛里克一徉多。他们都在罗切斯特的研究中心工作,彼此都很熟悉。罗尔非常愉快地和布朗斯基一问一答摊明了他的职业背景。在证明了他是一位合格的专家后,便推出了一个大意如下的医学讲座:
烟草的烟成分极为复杂,已判明的即达4000种以上,其中包括16种致癌物质,14种碱,以及许多别的具有生物活性的化合物。它是许多种气体微粒的混合物,人抽烟时吸进去的烟,约有50%留在肺里,部分气体微粒则直接沉积在支气管的管壁上。
罗尔手下的两名律师在法庭中央快手快脚地支起了一个大的三角架,布朗斯基博士走下证人席开始宣讲,第一张表上列出的是烟草的烟已知的成分。他没有读出所有成分的名字,他知道无此必要。每一个名字看起来都很怕人,而作为一个整体,它们更是干脆能吓死人。
第二张表上开列的是己知的致癌物质,布朗斯基对每一种都作了简要的说明,除了这16种以外,他用左手握着的教鞭敲着图板说,在香烟点着时冒出的烟中,可能还有别的致癌物质,目前仅仅是尚未发现而已。而且,它们中的二三种可能在一起产生化合作用,使各自的性能加剧,从而导致癌症。
他们把整个上午,全消磨在对致癌物质的讨论上。每亮出一张新的图表,杰里·费尔南德斯和其他几位吸烟的陪审员都要感到一阵恶心。等到休庭去吃午饭,鬈毛狗雪尔薇亚已几乎快要神志不清了。他们4个首先奔进露·戴尔所谓的那个“烟洞”,在和众人一起进餐之前抓紧时间抽上几口。这自然是不足为怪的。
午饭已经准备妥当,等着他们享用,而且早先出的一点儿问题,显然也已顺利解决。桌上放着的是瓷盘瓷碟,装冰茶的也是货真价实的玻璃杯。定了三明治的几位陪审员,从奥赖利先生手上接过的是定做的三明治;没有定的人吃的则是热气腾腾的蔬菜和意大利面食。对此,尼可拉斯·伊斯特尔大唱赞歌,不遗余力。
电话来的时候,费奇正和两位陪审员咨询专家呆在监视室里。
康拉德慌慌张张地敲着门。这儿有严格的命令,不经费奇批准,是不得走进这个房间的。
“是马莉的电话,4号线。”尽管康拉德声音很轻,费奇一听却仍然像木头人一样僵在那里。他沿着临时过道,三步并成两步,匆匆走回办公室。
“跟踪这个电话。”他命令道。
“我们已经在查了。”
“她肯定打的又是公用电话。”
费奇按了一下话机上的4号按钮:“喂。”
“费奇先生吗?”耳机里传来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我是。”
“你知道他们为何盯着你瞧吗?”
“不。”
“那我明天告诉你。”
“现在就说。”
“那可不行。你在追查这个电话呢。你要是再这么干,那我就不再给你打电话啦。”
“好吧,我立即停止追查。”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说的话吗?”
“你想要干什么?”
“以后再告诉你吧,费奇。”她挂断了电话。费奇把这段对话的录音放了一遍,一边等着追踪她的电话的结果。康拉德带回的果然是不出所料的消息:她打的确实是公用电话。地点是距此30分钟路程的瓜提亚,一家购物中心里。
费奇跌坐在一张租来的宽大的转椅里,呆呆地接望着墙壁。
“今儿上午她不在法庭里。”他拉着山羊胡,自言自语地低声说,“他们盯着我瞧,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谁盯着你?”康拉德问道。在法庭上站岗放哨,不是他的职责所在,他从未离开这廉价商店一步。费奇把陪审员们一直盯着他不放的奇怪事件告诉了他。
“那么,是谁把消息捅给她的呢?”康拉德问。
“这就是问题所在。”
整个下午全花在尼古丁上。从1点半到3点,接着又从3点半到5点休庭,陪审员们一直在听他们谈论尼古丁,内容之多之细,人人感到腻烦。尼古丁是香烟含有的一种毒物,一支香烟的含量在1~3毫克之间。就雅各布·伍德这样把烟吸进去的烟民而言,90%的尼古丁都被吸入肺中。布朗斯基博士大部分时间都一直立着,而对挂在三角架上的一张有真人那么大小的彩色人体结构图,不断地指着各个不同部位作着详尽的解释。
尼古丁使四肢表层的血管收缩;它使血压升高,脉搏加快,心脏负荷增加对消化系统有着缓慢而又复杂的影响。可以引起恶心和呕吐,刚开始抽烟的人更是如此。起初会刺激唾液之分泌与消化道之蠕动,然而以后便会使功能弱化。对中枢神经,它起着兴奋剂的作用。布朗斯基讲得井井有条,而且语调十分真诚;听了他的描述,一支香烟与一剂致命的毒药,其作用相差无几。
而最为糟糕的是,尼古丁是使人上瘾的。罗尔又一次精打细算把时间掌握得恰到好处。这一天的最后一小时,全用于说服陪审员,让他们对下述两点坚信不疑。吸食了尼古丁准会上瘾;这一知识至少在40年前早已为人们普遍接受。
尼古丁的含量在香烟的生产过程中是很容易控制的。
假如,布朗斯基加重语气地说,人为地增加了尼古丁的含量,那么吸烟者上瘾的速度自然就会大大加快。而吸烟成瘾的人越多,意味着售出的香烟越多。
此时打住,结束这一天的听证显然是妙不可言的最佳时机。
第九章
星期二上午,尼可拉斯·伊斯特尔一早就到了陪审员休息室,这时露·戴尔刚开始煮第一壶咖啡,把每天供应的新鲜面包圈和糖纳子齐齐整整地放在一只大盘子里。盘子旁边放着一套崭新的杯碟。尼可拉斯曾经抱怨过,说他最讨厌用塑料杯子喝咖啡,恰好还有两名陪审员抱有类似的偏见。于是他们提出了几个要求,并且马上就获得了法官大人的首肯。
看见尼可拉斯走进房间,露·戴尔立即快手快脚干完了手上的活。尽管他愉快地笑着向她招呼,几天来发生的那几次小小的冲突,却使她余怒未消。他倒了一杯咖啡,打开了一张报纸。
不出尼可拉斯所料,退休上校佛兰克·赫雷拉刚过8点就到了休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