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停地挥动皮鞭,抬肩抽打驭马,后者
高扬起蹄腿,对着终点,跑得更加欢快。
马蹄卷起纷飞的尘土,夹头夹脑地扑向赶车的驭手,
包着黄金和白锡的战车疾行在
腾跃的马蹄后,平浅的泥尘上,
滚动的车轮没有留下明晰的辙痕——
驭马像追风似地扫过终点。狄俄墨得斯勒住骏马,
在聚场的中心,如雨的汗水纷纷滴洒,
掉落泥尘,从它们的脖颈和胸腿。
驭手随即跳下闪光的马车,把
马鞭倚放在轭架前。强健的塞奈洛斯
毫不怠慢,在狄俄墨得斯卸马之时,
快步跑去,拿过奖品,把那名女子和
安着耳把的铜鼎交给心志高昂的伙伴,带回营盘。
接着,奈琉斯的后代安提洛科斯驱马跑完全程,
赶过了墨奈劳斯,不是靠速度,而是凭狡诈。
然而,墨奈劳斯仍然赶着快马,紧紧追逼,
所隔距离只有像从车轮到驭马之间那么一点:驭马奋蹄疾跑,
拉着主人和战车,穿越在平旷的原野,
马尾的梢端擦扫着滚动的
轮缘——车轮紧追不放,飞滚在舒坦的
平原,二者之间仅隔着狭窄的空间。就像这样,
墨奈劳斯跑在家勇的安提洛科斯后面,
差距也只有这么一点。起先,落后的距离相当于摔饼的
一次投程,但他奋起直追,缩短了距离,
长鬃飞舞的埃赛,阿伽门农的牝马,抖开追风的蹄腿。
其时,倘若跑程更长一些,墨奈劳斯
便可把他甩在后头——这样,他们就无须为此多言。
墨里俄奈斯,伊多墨纽斯刚勇的伴从,继光荣的
墨奈劳斯之后跑至终点,拉下的距离,等于枪矛的一次投程。
他的驭马,虽说鬃发秀美,却是腿步最慢的一对,
而他自己亦是赛者中最次劣的驭手。
最后抵达的是阿得墨托斯的儿子,
拖着漂亮的马车,催赶着走在前头的驭马。
见此情景,捷足的战勇、卓越的阿基琉斯心生伶悯,
起身站在阿耳吉维人中间,开口说道,用长了翅膀的话语:
“一位最好的驭手,赶着飞跑的快马,以末名告终。
这样吧,让我们给他一份奖品,该得的份子——
二等奖;一等头奖要给图丢斯的儿子。”
阿基琉斯如此说道,他的主张得到众人的赞同。
如此,他就准备让阿得墨托斯之子牵走母马,
若非安提洛科斯,心胸豪壮的奈斯托耳之子,
起身争辩,面对裴琉斯的男儿,说道:
“阿基琼斯,倘若你真的这么做了,
我将非常生气!你打算转手我的奖品,
考虑到他的战车和快马受到伤损,还有他自己,
一位车技出众的驭手。他应该祈求长生不老的
神仙——这样,他就不会落在所有驭者的后面!
但是,如果你可怜他,喜欢他,那也可以,
你的营棚里有的是黄金、青铜、
肥羊、女仆和蹄腿风快的骏马。以后,你可
从里头拿出一份更丰厚的奖品,赏送此人,
亦可马上兑现,赢获阿开亚人的称颂。
至于这匹母马,我决然不会放弃;谁想把它带走,
那就让他上来,和我对打,用他的双手!”
他如此一番争议,但阿基琉斯,卓越的捷足者,出于对
他的喜爱,脸上绽开了笑容,对他钟爱的伙伴
开口说道,用长了翅膀的话语:
“安提洛科斯,你要我从住处搬出另一件东西,
作为和解纠纷的礼物,送给欧墨洛斯,我愿按你说的做来。
我要给他一件胸甲,剥自阿斯忒罗派俄斯的战礼,
青铜铸就,甲边镶着闪亮的
白锡。此份礼物,自会得到他的珍重。”
言罢,他让亲密的伴友奥托墨冬
速回营棚,拿取胸衣,后者携甲回归,
放在得主手里;欧墨洛斯高兴地收下了赏礼。
其时,墨奈劳斯,压着心头的楚痛,站起身子,
怀着对安提洛科斯难以消泄的怨愤。使者
把权杖放在他的手里,召呼阿耳吉维人肃静
聆听。他挺胸直立,神一样的凡人,高声嚷道:
“安提洛科斯,过去,你是个头脑清楚的人;可现在,瞧你都干
了些什么蠢事!
你损毁了我的车技,滞阻了驭马的腿步——你,
赶着奔马,强行冲挤,虽然和我的骏马相比,它们的速度实在
不值得一提。
来吧,阿耳吉维人的统治者,军队的首领,
现在,请你们给我俩评个理,不要徇私偏袒,
使身披铜甲的阿开亚人日后不致以误谈传世:
(墨奈劳斯击败了安提洛科斯,通过欺骗,
带走那匹母马——他的驭马腿脚远不如对手的迅捷,
但他凭靠权势和地位,掠取了那份奖品。)
这样吧,还是让我自己处置这件事情。我想,达奈人中
谁也不会对我指控责备;我将公平办事。
宙斯钟爱的安提洛科斯,你过来,循行我们的规矩。
站在你的车马前,紧握你刚才
赶马的那根细长的皮鞭,
把手放在驭马上,对着环绕和震撼
大地的神明起誓:你不曾用歪邪的手段,挫阻我的马车!”
听罢这番话,聪颖的安提洛科斯答道:
“别说了,我的王爷。我比你年轻许多,
墨奈劳斯,而你比我年长,是个更了不起的人。
你知道,年轻人血气方刚,总爱逾规越矩;
他心思敏捷,无奈判识肤浅。所以,
愿蒙你的海量,容我让出那匹已经争获的母马,
心甘情愿地交到你的手里。倘若你还想要取比这更好的东西,
从我的库存,我将马上取来,高兴地奉送
给你,宙斯养育的王者,我不愿日后失去
你的宠爱,盟发虚伪的誓证,当着神的脸面。”
言罢,心胸豪壮的奈斯托耳的儿子把母马牵到
墨奈劳斯身边,交在他的手里。后者的愤怒
此时烟消云散,像晨露滋润谷穗一般,
在那茎秆拥立、谷浪翻滚的时节——
就像这样,墨奈劳斯,你的心田已被平慰松软。
他开口发话,用长了翅膀的言语:
“安提洛科斯,现在,我愿消泄怨愤,同你握手言欢,
谅你过去一向稳重谦顺。只是今天,
这一回,年轻人的粗莽压服了你的敏慧。
不过,下次可要小心,不要欺诈地位比你更高的首领。
其他阿开亚人,谁都甭想仅凭三言两语,平慰我的心灵。
但你却不同——为了我,你长期苦战,历经磨难,
偕同你那高贵的父亲,还有你的兄弟。
我愿接受你的恳求,甚至还愿给你这匹
母马,虽然它是我的所有,以便让众人知道,
我的为人既不固执,也不傲慢。”
言罢,他把母马交给诺厄蒙、安提洛科斯的伙伴
牵走,自己则拿了那口闪亮的大锅。
墨里俄奈斯名列第四,拿走了两个
塔蓝同的黄金;尚剩第五份奖品,那只带着两个
手把的坛罐,没有得主。拿着它,阿基琉斯走过
集聚的阿耳吉维群队,捧给奈斯托耳,站在他的身边,说道:
“收下这个,老人家,把它当做珍宝收藏,
作为一个纪念,对帕特罗克洛斯的葬礼。从今后,在阿耳吉
维人的群伍里,你将再也见不到他的身影。我给你这件奖品,
作为一份赠送的礼物,因为你再也不会参加竞斗,无论是
拳击还是摔跤,无论是旷场上的投枪,还是
撒开腿步的奔跑——年龄的重压已在弯挤你的腰背。’”
他如此一番说道,把礼物放在奈斯托耳手里,后者
高兴地收取接纳,开口说道,用长了翅膀的话语:
“是的,孩子,你的话句句都对。
我的膝腿已不太坚实,亲爱的朋友,我的脚杆也一样;
我的手臂已不如从前强壮,已不能轻松地随着肩头挥甩。
我真想重返青壮,像以前那样,浑身上下有用不完的
力气——那时,厄利斯人正忙着埋葬王者阿马仑丘斯,
在布普拉西昂;他的儿子们亦以举办竞赛奠祭先王。
那地方,厄利斯人中,谁也不是我的对手,就连在
我们普洛斯人或心胸豪壮的埃托利亚人中,情况也一样。
拳击中,我打翻了克鲁托墨得斯,厄诺普斯之子;
摔跤中,我撂倒了和我对阵的普琉荣人,安凯俄斯;
赛跑中,我击败了伊菲克洛斯,哪怕他快腿如飞。
我的枪矛超出了波鲁多罗斯和夫琉斯的投程。
只是在车赛中,我输给了阿克托耳之子——
仗着人多,硬抢在我的前头,拼命似地想要
夺取胜利,因为最丰厚的奖品留给了此项比赛的胜者。
他俩孪生同胞,一个紧握缰绳,是的,
紧紧握住缰绳,另一个举鞭抽赶驭马。
这便是我,从前的我。现在,此类竞斗要让当今的
青壮承担;至于我,我得顺从痛苦的晚年,接受
它的规劝。但过去,我确是闪耀在豪杰中的一颗明星。
去吧,继续进行葬礼中的竞赛,奠祭死去的伴友。
我接受你的礼物,感谢你的盛情。我真高兴,
你没有忘记我的友谊,不失时机地
表示对我的尊敬,阿开亚人中,我应该享受的荣誉。
为了你对我所做的一切,愿神祗给你带来幸福,使你欢悦!”
奈斯托耳言罢,裴琉斯之子,带着赞词的余音——
他静静地听完奈斯托耳的每一句赞颂——穿过大队的
阿开亚兵勇,搬出奖品,准备开始下一项比赛:包孕痛苦的
拳击。他牵出一头壮实的骡子,系绑在竞比场上,
六岁的牙口,从未上过轭架,那类最难套驭的
犟种。他还拿出一只双把的酒杯,赏给负者的奖品。
其时,他站挺起身子,对着集聚的阿耳吉维人喊道:
“阿特桑斯之子,所有胫甲坚固的阿开亚人!
现在,我们邀请两位战勇,你们中最好的斗士,竞夺这些奖品,
举起拳头拼搏!谁要能受阿波罗的
助信,击倒对手,并得到全体阿开亚人的见证,
我们就让他拉走这匹吃苦耐劳的骡子,带往自己的营棚。
那只双把的酒杯将给败下拳场的赛手。”
他言罢,人群中站起了一位高大、强健的壮勇,
帕诺裴乌斯之子、精于拳击的厄裴俄斯。
他手搭吃苦耐劳的骡子,开口嚷道:
“谁想领走这个双把的酒杯,就让他上来吧!
告诉你们,阿开亚人中谁也甭想把我放倒,用他的拳击,
带走这头骡子——我是无敌的拳手!战场上,
我不是一流的兵勇,然而,这又
怎么样呢?谁也不能样样上手精通。
老实告诉你们,而此事确会发生,
我将撕裂对手的皮肉,捣碎他的骨头!
让他的亲友缩挤在拳场的一边,
以便在我的拳头将他砸倒之后,把他抬走!”
他言罢,众人全被镇得目瞪口呆,
只有欧鲁阿洛斯起身应战,神一样的凡人,
塔劳斯之子、王者墨基斯丢斯的儿子,
其父曾前往塞贝,在过去的年月,俄底浦斯刚死不久的时候,
置身奠祭死者的竞赛,击败了所有的卡德墨亚人。
图丢斯之子,著名的枪手,充当欧鲁阿洛斯的帮办,鼓励他
奋勇搏击,衷心希望他赢得这场拳斗。
首先,他替拳手系上腰带,然后,
包住手指的关节,用切割齐整的皮条,取自漫步草场的
壮牛。两位拳手系扎就绪,大步跨人赛圈,
面对面地摆开架势。一时间,粗壮的臂膀
来回伸缩,绷硬的拳头交相挥舞,
牙齿咬出可怕的声响,汗水淋湿了
每一块肌腱。神勇的厄裴俄斯抓住时机,趁他
眼神偏闪的瞬息,一拳暴中他的脸面,打得他
摇摇晃晃,闪亮的膝腿瘫软酥蜷。
像一条海鱼,跃出经受北风拂荡的水面,
复又扑入水草丛生的浅滩,被一峰乌黑的水浪涌埋吞噬——
欧鲁阿洛吃不不住拳头的重击,瘫倒在地,心胸豪壮的
厄裴俄斯伸出双臂,把他扶站起来。亲密的伴友们
举步向前,把他架出拳场,后者拖着双腿,
口吐浓浊的鲜血,脑袋耷拉在一边。
伙伴们把他架到群队的集聚点,见他仍然昏迷不醒,
走上前去,替他领回那只双把的杯盏。
其时,裴琉斯之子随即又拿出两份奖品,为第三项
比赛,充满痛苦的摔跤,陈放在达亲人面前。
优胜者可得一只巨大的铜鼎,架在火上的炊具,
按阿开亚人自己估掂,值得十二头肥牛的换价。
给比赛中的输者,他带出一名女子,精熟多种
手工活计,置放在人群里,价值四头肥牛。
他站挺起身子,对着集聚的阿耳吉维人喊道:
“起来吧,要两个人,争夺此项比赛的奖品!”
话音刚落,人群里站起了高大魁伟的埃阿斯,忒拉蒙之子;
俄底修斯随即起身,足智多谋的精英。
两人系扎就绪,大步跨人赛圈,
紧紧抓住对方粗壮有力的臂膀,像紧扣
在一起的椽子,一位著名工匠的手艺,在一座
高耸的房居,它的屋顶,抵挡疾风的吹扫。
壮士的脊背发出嘎嘎的声响,承受着大手粗狂的攥压
和推搡,汗水淋淋,倾盆而下,胁面里,
肩头上,暴出一条条血痕,青紫、通红——
他们拼出全身的力气,争夺
竞赛的胜利和那口精工制铸的鼎锅。
俄底修斯扳不倒埃阿斯,把他扔倒在地,而埃阿斯
也同样做不到这一点——俄底修斯的巨力推抵着他的进逼。
看着他俩相持竞争,胫甲坚固的阿开亚人产生了腻烦情绪;
终于,埃阿斯,忒拉蒙高大魁伟的儿子,高声嚷道;
“莱耳忒斯之子,宙斯的后代,足智多谋的俄底修斯,动手吧,
把我提抱起来;要不,我就会把你提抓;成败由宙斯定夺!”
言罢,埃阿斯举起俄底修斯,但后者有的是制人的
招数,从后面一脚端中膝窝,松软了
他的筋腱,仰面翻倒在泥地里;俄底修斯
顺势扑压在他的胸脯上。人们凝目观望,惊诧不已。
接着,历经磨难的斗士、卓越的俄底修斯试图抱举埃阿斯,
但只能稍稍推动他那硕大的身躯,却不能把他
抱离地面。于是,他用膝盖顶弯他的腿窝,一起
倒下,身背相贴,翻滚在泥尘里。其时,
他们会跳将起来,开始第三轮角斗,
要不是阿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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