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片刻的沉默。
“不知这么晚,丞相进宫所谓何事啊?”丽妃娘娘问道。
“哦,说出来也不怕娘娘笑话,还不是娇雪那死丫头,非要嫁怀德王!你说这怀德王高高在上的,哪是她这等丫头能嫁的着的!老臣唯恐有失体统,这才匆匆进宫,向皇上求了兵部姬大人的儿子,姬云翦。”盛毕极拱手应道。
“什么?!娇雪和章儿!”丽妃娘娘的身子微微有些不稳,脚底一滑,险些跌倒。
“哎,小心!”麝月尚未反应过来,盛毕极早已伸过手臂来,轻轻搀扶起几欲跌倒的丽妃娘娘。
沉默,又是片刻的沉默。
一种难以言说的尴尬之气,在两人之间流转。
“娘娘,您的手炉冷了,奴婢回宫去再给您取只来。”麝月见状,知趣的躲开。
“又到梅花盛开的季节了……”盛毕极良久发出一声感慨。
“冬日寒凉,注意保暖。”丽妃娘娘随即应道。
“嗯,多多保重吧!章儿的事,你不必操心,我已是安顿妥当。”盛毕极轻声应道。
“嗯,我信你。”丽妃娘娘应道。
“不会太久的……等我的好消息。”良久,盛毕极再次说道。
“嗯,我信你。”丽妃娘娘立于原处,两眼中泛着晶莹的泪花。
☆、499 君子
“那盛小姐当真喜欢刘章?”送完南宫雪,温家的院门口,温柔疑惑的问着任越。
“我虽平日不喜打探别人的*,可那盛娇雪毕竟多次意图加害与你,只是她是盛尧山的妹妹,盛尧山已是插手于此,我便不能再过问。只能暗地里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只要她敢再对你欲行恶事,必要人赃并获,决不轻饶!”任越顿了顿,轻轻抬手抚过温柔额前被风吹动的碎发。
“只是近来暗中观察之时,却是发现她与那刘章眉来眼去已是很久,似乎刘章对她也很有意思。她本出身相府,刘章虽贵为皇子,可照理说她若嫁给刘章也是不无不可,真搞不懂那盛丞相打的什么主意?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再攀附上个皇室的女婿,岂不是大好?”任越微微皱了皱眉头,明亮的双眼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
“你就那么肯定盛娇雪离家出走一定会去刘章那?”温柔追问。
“哼哼,想我任越还未看错人。”任越淡淡的笑了笑。
“唉……她若真是跟了刘章,可真是脾胃相投了……”温柔兀自叹口了气。
“怎么?你似乎不仅不喜欢盛娇雪,而且对那刘章似乎也很有成见?”任越早已听出其中的弦外之音。
“高门大户的小姐不都是那样嘛……傲慢无礼;至于那刘章……谁让他之前想要品尝我的手艺来着?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那么多人说他不好,总归不是空穴来风,不然盛将军也不会那么袒护我爹,不然你也不会将我画成个大花脸……”温柔左右犹豫了一下,借着坊间的传闻。将自己对他二人的不满自然的带出。
既不提前世,也不提今生。
“回去吧,今日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回去好好安睡一夜,后日还要进宫去行厨。谨记南宫小姐的话。留心丽妃娘娘的一举一动,我会在你的身旁暗中保护你的。”任越的眼中满是关切,便是连语气都较之前面柔软了起来。
这一夜,温柔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前世,那个不共戴天的仇人——刘章;
前世,那个心术不正的小姐——盛娇雪!
如今重生,他二人却是勾结在一起。似乎还有了密不可分的敢情?!
倘若今生他二人当真在一起,那么对于自己的复仇,无异又是多了一重阻碍。
还有那令人不寒而栗的菜谱,若真是如雪儿姐姐所言一般,简直就是杀人于无形中!
难道,前世真正谋害皇上的不是推举爹爹入宫的乔家?不是那个遭人非议的刘章,而是宫中皇上最爱的宠妃——丽妃娘娘?!
可是,她有什么理由要谋害皇上呢?!
温柔不解了,满脑子乱哄哄的,一半是前世的生离死别。一半是今生的重重迷雾。
待到天亮醒来时,早已是枕边浸湿。
也不知昨夜的梦中,流了多少眼泪。
昨夜。宫中的千鲤池旁,两个人影相视而立。
麝月哪里是去拿什么手炉,她只是隐在一旁,警觉的张望着四周。
宫中的妃嫔和朝中的大臣,即便是白日里遇上了,也都是匆匆行礼作别。
此刻,乃是深夜,静无一人的千鲤池旁,两个身影。明亮的眸子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交谈不过泛泛的寒暄,其间还有些许的停顿。
可是。能这样的看到她(他)站在自己面前,这就足够了。
“回去吧,外面风大,你身子本就单薄。”盛毕极道。
“嗯,章儿的事,你多费心,我也尽力。”丽妃娘娘款款欠身。
“宫中的琐事本已就让你烦心,娇雪和章儿的事,你就不要过问了,我来就好。”盛毕极道。
“两个人一起努力,总比你一人独自承担的要好!”丽妃娘娘不依,且话里有话。
“梅……我……对不起你,原谅当初我的无力。”盛毕极的声音有些哽咽。
“是我对不起你,原谅当初的我的无力……”丽妃娘娘同样哽咽。
一双娇嫩的手,本能的伸向盛毕极的胳膊,却又停顿在半空中。
良久,丽妃娘娘只轻轻的苦笑了一声,便自然的抚了抚发髻,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着痕迹。
一双人影相互拜了拜,各分东西。
麝月搀着丽妃娘娘,明显感觉她的脚下轻重不一。
盛毕极颇有些失魂落魄的回到府中,胸口的那团热度依旧堵在那里,上不去,下不来。
这么多年了,若不是当初是为了一个人,现在却是实实在在的为了两个人!
若不是有这口气在,他真的想一口血喷了,然后闭目归西。
“哦?这么晚了,盛将军到此所谓何事?”怀德王府内,刘章尚未就寝,书房的蜡烛燃着,盛尧山英气逼人的站在他的面前。
“深夜到此,打扰怀德王休息,在下深表不安。只是舍妹年幼气盛,暂不在府内,家父心焦,这才命在下来怀德王府问询问询。”盛尧山拱手,彬彬有礼的开门见山道。
“哦,盛将军来得正好,令妹盛小姐却是在本王府上,想必此刻已是安睡了,盛将军若是信得过本王,不如明日天明,再把盛小姐接回去,岂不更好?夜凉风寒,如此折腾,本王怕盛小姐身娇体弱折腾不起啊!”刘章很是怜香惜玉道。
“谢怀德王收留和体谅,只是舍妹一个女儿家,在怀德王府中实在多有不便,还是让在下将其带回的好!怀德王打扰了!”盛尧山听闻,心中顿时一阵惊喜。
娇雪那丫头果真如任越所言,在怀德王这里!
“如此……请便。”刘章听闻,也不多做挽留,旋即轻快的从起身,也不叫侍从跟随,只一个人负手,带着盛尧山快步从书房出来,直奔厢房去了。
一片黑暗中,一盏蜡烛燃亮,盛尧山心疼的掀开帐子,却是望见早已呼呼大睡的盛娇雪。
刘章站在门外,却不进入,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此时厢房内的盛娇雪早已入梦,想必必是身着亵衣,多有不便吧。
盛尧山望着熟睡的盛娇雪,轻轻叹了口气,心说,你倒是睡得安稳,却不知外面早已为了你,乱成了一锅粥!
☆、500 罅隙
轻轻的拿过搭在衣架上的外衣,轻轻的给盛娇雪披在了身上,唯恐夜深寒凉,又脱下自己的斗篷轻轻为其裹在了身外。
手臂上挎着盛娇雪那个轻便的包裹,打横那么轻轻一抱,在刘章的面前,兄妹二人便匆匆出了怀德王府。
夜色掩映,坐着刘章早已备好的马车,兄妹二人这就回到了相府。
“小姐!小姐!”见盛尧山抱着盛娇雪大步进门,玲珑失声唤道。
“嘘,快去准备床铺,别吵醒了她。”盛尧山轻声阻止。
待到盛娇雪再次安睡于自己的床铺上时,那香甜的梦似乎依旧未醒。
“唉……她倒是没心没肺的睡得安稳!”盛毕极望着床上的盛娇雪,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爹,您放心,虽然是在怀德王府找到的妹妹,可那怀德王却是君子得很,将妹妹照顾得很到位。又是备车将我们送回,一切安好!”盛尧山一字一句的禀报着。
“玲珑,从今天起,看好小姐!若是小姐敢出这个院子一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盛毕极面色苍白,厉声叱道。
玲珑战战兢兢的应了,满眼全是委屈。
“王爷,王爷!”盛尧山前脚刚走,一个黑衣人便匆匆奔至刘章的书房。
“何事慌张?!”刘章冷冷问道。
“今夜,盛丞相入宫面圣。千鲤池畔夜会丽妃娘娘。”那黑衣人据实禀报。
“盛毕极!枉我待你女儿如此礼遇,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如此对我和我母妃!”刘章勃然大怒,“唰”的一下抽过案前的佩刀,一刀将满桌的书纸砍得粉碎!
“王爷息怒!”那黑衣人拱手。
“息怒个屁!你知道得太多了!”刘章大怒,一刀砍向那黑衣人。
鲜红的血,喷溅在满地的破碎的白纸上。宝成闻声赶来,默默无语的收拾了残局。
怀德王府在宫中的眼线算是又殒灭了一个!
“王爷,夜深了。请安歇,明早入宫问了娘娘再做决定吧!兴许又是误会。”宝成收拾完。从旁相劝。
“下去吧,本王累了。”刘章心烦气躁的挥了挥手,宝成知趣的退下。
一个个的眼线撒出去,一个个的生命无声无息的消失,兴许下一个就是自己吧……宝成的心冰冷冰冷的,也许还有侥幸?毕竟自己跟着怀德王这么多年……
第二天,天亮了。
任越思虑了一夜,满面倦容。
温柔辗转一夜。泪痕满脸颊。
南宫雪疑惑一夜,理出了头绪,却是不明其中缘由。
盛毕极叹了一夜,只求这混乱的一幕随着今日的早朝,早早掀过。
盛尧山忙碌了一夜,一靠上床铺,整个人都变得异常的放松,呼呼一觉到天明。
与此同时,盛娇雪一觉醒来,却是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的床铺上。那个陌生的环境消失不见。
“来人!来人!”盛娇雪旋即翻身坐起大呼。
“小姐,您醒了!”玲珑又惊又喜。
“我这是在哪?”盛娇雪问道。
“小姐睡糊涂了吗?这里当然是您的闺房啊!”玲珑应道。
“闺房?我怎么会在这?我不是应该在……”盛娇雪欲言又止,生怕被旁人知道自己昨夜去了怀德王府。
“小姐饿了吧。奴婢去让小厨房给您准备您最爱的吃的马蹄糕去!”玲珑也不接应,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旋即转身。
昨夜,自盛尧山送盛娇雪回来,盛毕极早已将宫中皇上指婚一事,说与了齐氏和盛尧山听,为保万无一失,旁人一概不知。
辰时刚过,大周皇宫的朝堂上。各位大臣位列两旁,刘恒端坐殿上。君臣有条序的商讨着朝中的政事。
待到几欲退朝之时,刘恒的面色忽而变得慈爱了许多。
“众位爱卿。朕还有一事要当众宣布,姬爱卿、盛爱卿上前听旨!”刘恒目光明亮。
盛毕极早已心中有数,自然大步上前,配合默契。
兵部尚书姬寅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看刘恒的表情,不知接下来会是什么好事?
福公公尖着嗓子宣布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盛毕极丞相之女盛娇雪温婉聪慧,明艳端庄。兵部尚书姬寅凯之子姬云翦,少年英雄,屡立战功。顾念此良缘佳和,特此姻缘一桩,承天地之和,恭祝白首偕老。钦此。”
“哎呀呀!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恭喜姬尚书!”
“恭喜盛丞相,那姬云翦可是我大周仅次于盛将军的武将啊!”
“恭喜,恭喜!”
“二位大人,何时吃喜酒啊?别忘了叫上老臣!”
一时间朝堂之上沸沸扬扬,大周丞相之女和大周兵部尚书之子的姻亲,乃是由皇上御赐,这等佳偶之和,怕是也就只有盛丞相才能享受了!
“多谢多谢!同喜同喜!”盛毕极拱手做谢。
姬寅凯受宠若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盛丞相,瞬间成了自己的亲家!
不过,一想到自己那优秀的儿子,能够娶上丞相之女为妻,又是御赐的婚姻,姬寅凯一时喜形于色。
透过众位大臣祝贺的目光,盛毕极清楚的看到一旁的刘章早已的面容变色。
虽然是皇上赐婚,可刘章心里却是清清楚楚!
原来昨夜盛毕极这个老东西深夜入宫面圣,是去求姻缘啊!
好你个盛毕极!枉本王平日里待你也不薄!
你倒好!先是和本王抢温大厨!后又把本王看上的姻缘转手于他人!昨夜竟然还和母妃在千鲤池畔私会!
真是欺负人欺负到头上来了!
刘章咬牙切齿,一退朝便负手抽身迅疾的走出了大殿,直奔甘露殿去了!
盛毕极见他快步离开,没有搅闹朝堂,心中稍稍放缓了些。
“参见怀德王!”甘露殿里刘章一脚踢开当道的盆栽,迎面撞上奉茶的麝月,麝月慌不择路的施礼。
“滚!”刘章大怒,一把推开麝月,径直往内室闯入!
“章儿,何事如此动怒?”丽妃娘娘缓言相问。
“气死本王了!气死本王了!”刘章一屁股坐在桌前,不住的喘着粗气。
“何人敢惹章儿生气?”丽妃娘娘递过一杯温热的茶水。
“还不是那个盛毕极!昨日本王让宝成去他府上提亲,他倒好,说什么闺女抱恙,不便说亲。结果母妃您猜怎么着?今日朝堂之上,父皇竟然当众指婚,把姬寅凯的大公子姬云翦,指给了盛毕极家的盛娇雪!气死本王啦!”刘章气喘吁吁的说罢,接过那杯茶水,一饮而尽。
“嗨!本宫当时什么事呢?不就是一个姑娘嘛!章儿的确不小了,早该成婚开枝散叶了!这大周的姑娘,你喜欢谁,只管告诉本宫,莫说是娶一个,就是娶一群,也不无不可!”丽妃娘娘安抚道。
“不要!旁人本王都不稀罕!本王就要那盛娇雪!”刘章固执道!
“啪!”一声清脆的茶杯响动,丽妃娘娘面色有愠。
“母妃?!”刘章大惊。
“旁人都行!就是盛娇雪不行!”丽妃娘娘厉声道。
☆、501 积怨
“母妃!为何旁人都行,偏偏盛娇雪不行?!可是那盛毕极昨夜与母妃幽会,说了什么迷惑了母妃的心智?!”听闻丽妃娘娘拒绝,刘章的声音陡然升高!
“混账!哪里有什么迷惑心智!枉你做这么多年的怀德王,每日入朝入宫,竟然不知道金口玉言,圣意难改?!”丽妃娘娘大惊!
此时,甘露殿的内室里并无他人,只有这对母子相视而立!
“母妃!您少拿父皇来压制本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平日里那盛毕极没少明里暗里的孝敬您!他心里打的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