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漠长剑出销,一剑刺出,笑道:“温大人眼光不错。”
云冉沉默不言,只是仗剑从旁夹击,齐漠得她助力,两人同战温怀风,数十招间便渐渐占据上风。
温怀风见势不妙,紫荆软剑挥起紫芒点点,向齐漠与云冉各出一剑,人已借势纵身。齐漠看破他用意,冷笑声中,身形一扭,避过他软剑锋芒,跃起一剑挥出,掠向他左胸。温怀风在半空侧身向右急避,臂上仍被齐漠长剑划了一道口子。齐漠心知云冉已等在右侧包抄,温怀风身在空中无从借力,必躲不过她致命一击。
云冉见温怀风身形向自己身侧落下,果然一剑刺出,却斜斜贴着他胁下掠过。温怀风向云冉深看一眼,落地后足尖在地上一点,当即反身向外跃出,几个纵跃,掩入远处树丛,消失不见。
齐漠愣了下,便未再追出,回头见云冉面色有异,忍不住问道:“你方才那一剑为何故意刺偏?”
云冉垂睫怔怔不语,过了片刻,方轻轻道:“他很久以前救过我,又教了我武功,不管他是何用心,总是对我有恩,这次……就算是我还他的。”
齐漠看着她神色,微微眯了下眼,问道:“除此以外,没有别的了?”
云冉缓缓摇了摇头。
齐漠心中憋闷,哼了一声,忽觉掌中温软,云冉已伸手牵住了他,低声道:“回去罢。”
他自与云冉相识以来,从未得她如此主动示好,受宠若惊之下,抱怨之言便说不出口来,脸上不自禁微露笑意,应了一声,便牵着云冉往双泉山庄回转。
两人回到庄内,见厅内混乱已经平息,温怀风党羽被叶惜菱、司马流云等击毙擒获数人,散发毒烟的毒香也很快被施微寻出熄灭。
众宾客纷纷咒骂温怀风用心险恶,手段狠毒,玉剑门弟子请众人重新入席落座,楚岩上前问道:“师叔祖,霍师叔,这掌门选立之事是继续进行,还是择日再议,还请您二位拿个主意。”
霍青锋淡淡道:“就请师叔示下。”
施微慢吞吞说道:“方才我进来时,云姑娘不是已经胜过了柳碧城了么?”
霍青锋略一犹豫,道:“但她……”
施微笑道:“她精通我玉剑门武功,悟性又强,正是掌门人的不二人选,所差的就只是未曾正式列入门墙……不过姓温的小子实在不配当她师傅,这样吧……”
他说着向云冉望去,笑道:“反正我也不是没传过你武功,你就算我的徒弟,这样日后也可放手教训那姓温的小子,不怕被人说你以下犯上了。”
云冉一呆之下,便想出口推辞,齐漠轻轻一扯她衣角,笑道:“恭喜云姑娘不但荣升玉剑门掌门,还拜了天下第一剑客为师。”
霍青锋脸上现出一丝笑意,说道:“师叔的主意甚好,云姑娘出任掌门后,还请前赴暮影楼一趟,在下奉命为本派保管着一件物事,到时便可交付与新掌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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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冉略一思忖;便不再推辞,由玉剑门弟子指引着向施微行过拜师之礼;正式出任掌门一职。
厅内一众武林人士得见玉剑门中这场惊变;又亲睹了天下第一剑客风采;无不心满意足,上前向云冉恭贺一番;陆续散去。
楚言道:“请诸位在这双泉山庄暂住一晚,明早便由弟子们恭迎掌门与师叔祖回山。”
施微向云冉笑道:“你刚出任本派掌门,尚有许多门中事务需要熟悉;正好趁着回山这几日;我再指点你下剑谱上的功夫。”
云冉记挂着晚晚之事;正觉为难,司马流云在旁道:“冉妹,如今你既为玉剑门掌门,理当随施大侠回山处理门派中事,我便先行一步,趁着崆峒派众人尚未走远,设法营救晚晚。”
云冉料想苏让武功智谋均不足为虑,只是崆峒派弟子人数众多,温怀风党羽又在左近,若让司马流云孤身前往,不免有些放心不下。
齐漠已含笑道:“司马公子独自行事颇为冒险,在下安排几名人手与你同去如何?”
司马流云心知绝杀门下追踪寻人自是驾轻就熟,若得齐漠手下相助,也能更快找到苏让等人,便即点头应允。
这日晚间,云冉了无睡意,推门出屋,在双泉山庄庭院内信步而行。这山庄内景致幽雅,四下走了一阵,胸中烦乱之意倒也纾解了大半。云冉行至东北角一片池塘前,抬头见塘内凉亭中一人背影在月下悄然孑立,不由微微一怔,顿住了脚步。
那人听见响动,隔着池中一片粼粼波水,回头向她望来,问道:“这么晚了,掌门仍未歇息?”
云冉低应了声,她见霍青锋目光凝视水面,似有所思,不知自己是否打搅了他,正想转身离开,却听霍青云道:“相请不如偶遇,齐门主既也一起来了,两位可否陪在下小酌一杯?”
云冉一愣之下,只听一声轻咳,齐漠人已从旁侧假山一角现身转出。
原来齐漠这晚思念起云冉,忍不住去她房前一探。待见云冉在院中四下闲步,他不舍离去,便一路跟随她来到这片池塘,却被霍青锋道破行踪。
云冉想到他深夜这样悄悄跟着自己,不知被霍青锋看到会作何猜想,心中尴尬,朝他怒目而视。
齐漠只作未见,应声低笑道:“难得霍楼主有此雅兴,敢不奉陪?”说着伸手去拉云冉。云冉轻哼一声,足尖一点,身形便掠过池塘,落在凉亭之内,齐漠随后跃入。
只见亭中石桌上摆着一只酒壶,三只酒杯,几样小菜。霍青锋手指石凳,让道:“两位请坐。”
云冉齐漠对视一眼,均想到霍青锋深夜在此独饮,本就颇为怪异,偏又摆好了三只酒杯,难道他竟未卜先知,预先料到自己二人会来到此处不成?
霍青锋见到两人神情,微微一笑,道:“今夜在下忆起一些旧事,在此饮酒抒怀,倒令两位见笑了。”
他伸手取酒壶将二人面前杯子斟满,淡淡道:“这两只酒杯,本是为我的两位师兄荆平与温怀风所置,以祭我三人多年前的兄弟之情。”
云冉心下惊异,讶然抬眸。霍青锋面色漠然,缓缓续道:“先师龙晏子共收了四个弟子,我与荆、温两位师兄年龄相近,大师兄贺春入门早我三人十年,但我玉剑门向来注重门下弟子在剑术之道上的悟性修行,师傅常说大师兄性情敦厚,悟性却是不佳,故只授了他内功拳经与入门剑法,一直未让他修习本门的精妙剑术。直到我十六岁上,师傅才将我四人集齐,传授了一套剑式,令我四人各自回去参详领悟。”
云冉想起施微所赠剑谱中那十余式简单剑式,果然听霍青锋说道:“这套剑式看似质朴无华,实则涵盖我玉剑门剑法各种精微变化,至于如何将之融汇到本门剑法中,最终达到以拙胜巧,无招胜有招的巅峰之境,就全凭个人参悟修行了。”
云冉这才明白那套剑式其中奥妙,不禁面露喜色。
霍青锋看了她一眼,道:“师叔属意你担任掌门之位,亦非一时心血来潮。温怀风传你的剑招似是而非,但你并未受其所限,反倒随性为之,自创变通之处与本门剑意颇为相符。有此悟性,再得名师点拨,他日当成大器。我玉剑门一派,说不定能在云师妹手中大放光彩。”
云冉脸上一红,她本是为势所迫,打算借助玉剑门支持与龙卫军相抗,令温怀风不敢轻举妄动,等到危机过后便将掌门之位传给门下弟子,自己仍去江湖中过无拘无束的快意生活,却没想到被施微与霍青锋寄予厚望,心中不免暗暗惭愧。
齐漠知她心意,岔开话题道:“却不知那温怀风何以会离开贵派,转投朝廷?”
霍青锋双眉微敛,似乎轻叹了一声,说道:“平日里我与荆、温两位师兄常在一处饮酒习武,自师傅传我们剑式后,三人虽各自闭门苦心研习,却也不时相聚交换心得。转眼过了两年,师傅召集众门人,考较了各人武功进境之后,又宣布不日将举行一场论剑集会。论剑集会乃我玉剑门中盛会,自我入门以来还是头回遇上,我心下激动之余,便想着去向大师兄问些往届集会中的盛况。不想来到大师兄住处,却在门外听到师傅正与大师兄闲谈,提及二师兄与三师兄悟性最高,有意在他二人中选择其一,去设法完成本派的一件大事,日后便可接任掌门之位。我听到这个消息,不自禁为两位师兄高兴,忙着去将这事告诉了他们。哪知他两人听了之后,脸上都没什么喜色,荆师兄笑了一声,说道‘温师弟,看来你我要在这次论剑集会中全力以赴了。’温师兄点了下头,便一个人走了开去。”
齐漠淡笑道:“你这两位师兄均极具心机,同时猜到尊师准备在论剑集会上令他二人比剑决胜,再委以重任,看来他两人对这掌门之位都是志在必得。”
霍青锋摇了摇头,低声道:“若早知结果,我定不会多嘴告知他们此事。论剑集会当日,众门人两两一组上场比试,再由师尊指点不足之处。轮到二师兄与三师兄上场比试,两人动起手来,我才知他们在这两年中剑术进境神速,偏又旗鼓相当,斗得难分难解,难怪师傅在他二人中难以决断。看了大约百招,我只觉心中有些惶恐,原来之前我三人交换心得时,两位师兄所说的全是极粗浅的剑理,各人领悟出的精妙变化却均只字未提,难道他们一早便互存了忌惮提防之意?我越看越是心凉,便想悄悄走开。正在此时,荆师兄连出十三招快剑,当中虚实相套,实叫人难以分辨。我们都料定温师兄难以抵挡,哪知他运剑环转,却在刻不容缓间将那十三招一一拆解开来,最后一招转守为攻,直取荆师兄心口。而荆师兄似早就料到此招,横剑从温师兄臂膀空隙下斜穿而过,剑尖已抵在他喉间。这一招妙到巅峰,连师傅都忍不住脱口赞了一声妙。”
云冉听的入神,却见霍青锋目中一黯,沉声道:“同门之间论剑较量,自然是点到即止,可谁能想到,温师兄竟未收力,长剑直插入荆师兄心窝,荆师兄当场便断了气。”
云冉低呼一声,万料不到温怀风早在数年前便如此狠辣绝情。
齐漠却道:“温怀风既与荆平互有敌意,当时的情形之下,自不免认为荆平那一剑是要取他性命,以己度人,下手便没想过容情。”
霍青锋垂目道:“师傅极为震怒,厉声喝问温师兄为何下此毒手,温师兄似是吓傻了,说起自己求胜心切,竟误伤二师兄,悔恨难当之下,便欲举剑自裁。我与大师兄急忙将他拦住,温师兄言道,无颜再面对师门,便即飘身远走,一去不返。师傅因此事大病一场,病愈后始终郁郁不乐,身子渐渐虚弱。我亦深悔当日多嘴传话给两位师兄,导致二人性命相搏,此后事事谨言慎行,心无旁骛,专心于武学。直至五年前得知温师兄竟得到朝廷重用,入仕为官,师傅担心他将我门中隐秘泄露给朝廷,便令我离开本门,创立暮影楼,看守……”
齐漠听他语声一顿,随口问道:“看守什么?”
霍青锋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待掌门前赴暮影楼时,在下再将详情相告。”
齐漠知他防着自己这外人,当下哂然一笑,住口不问。却听云冉低声问道:“荆师兄去世,是多久之前的事?”
霍青锋道:“距今已有八年。”
云冉心下了然,当年温怀风与她相遇时,正是他因错杀荆平,离开玉剑门之后,难怪那时他总一副落落寡欢,颓然自弃的模样。
只听霍青锋缓缓道:“云师妹,温怀风于你有授艺之恩,你对他或许尚存几分师徒之情,只是此人生性凉薄狠毒,日后你遇到他,还须多加提防才是。”
云冉默然点头,霍青锋举杯道:“来,咱们干了此杯,明日云师妹随师叔回本派修炼,我便在暮影楼中敬候佳音。”
云冉将酒杯端至唇边,本欲沾唇做个样子,但想到温怀风之事,只觉胸中郁结,不由自主张口将酒水吞入腹中。
霍青锋放下酒杯,淡笑道:“夜色已深,两位还是早些回去歇息。”他微微一顿,又低声道:“如今师妹既为本派掌门,‘胭血一点杀’今后便不宜再现于江湖。
云冉一怔,霍青锋向她与齐漠抬手一偮,转身出了凉亭,缓步而去。
齐漠望着他背影,忽低声道:“我就知道他们让你做这掌门,未必安着什么好心。”
云冉愕然,齐漠笑道:“龙晏子不惜让两个心爱弟子论剑决胜,才能决出掌门人选,可见他要派人去完成的那件门派大事必定艰难险恶,而霍青锋奉师命看守之物,想必与那件事有关。他邀你前赴暮影楼,定是要将那烫手的山芋丢给你,让你去完成玉剑门这件大事了。”
云冉微微蹙眉,欲待理出其中头绪,却觉脑中一片混沌。
齐漠见她神色茫然,柔声安慰道:“不怕,有我陪着你,若真有什么凶险,大不了不当这掌门便是。”
云冉面色变幻,抬眸定定看他,突然嘴角一抿,露出笑靥。
作者有话要说:你肿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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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漠见她笑得妩媚;呆了一瞬,问道:“有什么好笑?”
云冉以手掩口;忍笑道:“你这样傻头傻脑的……”说着忍俊不禁;埋头伏案低笑不已。
齐漠更加摸不着头脑;小心翼翼走上前去,方一探手;云冉忽又抬起头,面露警觉之色,斜目道:“你做什么?”
齐漠见她双颊晕起一片绯粉;美目盼来似蒙着层水雾;朦胧迷离;分外惹人,心下不由一荡,霎时醒悟过来,看着她叹道:“你醉了。”
云冉瞪了下眼,却想不出话来反驳,扶着石桌缓缓站起,就要迈出凉亭。齐漠见她脚步虚浮,直朝池塘晃去,忙上前将她拉回。云冉一个踉跄,顺势倒在他怀中,抱住他臂膀,喃喃道:“我得回去歇息了,明早还要赶路。”
齐漠原不知云冉如此不胜酒力,此刻见她醉态,不禁摇了摇头,柔声道:“我扶你回去。”云冉点了点头,半敛眼皮,由他半拖半抱走向居处。
两人行至中途,云冉只觉一只有力的手臂环在腰间,扶着自己行走,当下愈发不想使力,懒懒倚在齐漠怀里,仰头盯着他侧脸。瞧了一会,忍不住悄声笑道:“原来你的模样看久了也不怎么讨厌……”
齐漠一怔,心下好笑,轻轻捏了下她脸蛋,低笑道:“你从前觉得我讨厌,嗯?”
云冉连连摇头,分辩道:“不,我是说,你生得这般英俊……”她侧头想了想,又道:“简直比……还要俊些。”
齐漠听她说到最后语音低柔,微一扬眉,问道:“比谁?”
云冉红着脸,咬唇向他吃吃而笑,却不答话。
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