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说的越多,声音越颤抖,望着眼前瘦削的肩膀,我走上前,紧紧的抱住她。
“我知道你想要的答案是‘不是’,可是很抱歉,我可能没有办法让你满意,因为我也不知道哪些是真实的,哪些是虚假的。我只知道我必须不择手段守住NPL,并且会离开很长一段时间。”
依依还是之前一样问题好多,但Ken及时的拦住了她。我想在赶飞机会和费凌之前最后的嘱咐Ken些什么,手边的电话却顽固的响了起来。
“你好。”
隐藏号码的那头,安静的只有类似风声鹤呼吸声的杂音。
“徐总,是你吗?”
隔了好久,仿佛只有我自己的回声,几乎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一个陌生的沙哑声传到耳边。
“你恨我吗,像May恨我那样。为什么?”
依旧高贵的尾音,那声May既熟悉又陌生。
“当然不,徐总,你听我解释,听我解释好不好。”
“解释,Cherie,我怎么记得以前的你和我一样,最讨厌事后的解释,可是现在这是怎么了?难道真的像May说的,缘起因果,报应?”
“徐总,不是你想的那样,如果我不这样做,NPL很可能会被外放并购,那是明显的恶意并购,而且总部那边并没有出手相救的意思,而且您知道吗,这一切其实是梅姐她……”
“够了!事到如今你还在狡辩,还一口一个梅姐,我当初是有多么信任你和Fay,才会引荐May给你们认识。我哪里能想到会有今天?”
“不是的徐总,不是的,真不是……”
就这样,徐恒没有给我哪怕一分钟解释的机会。直到冷冷的甩下一句,‘我不会让你如愿’,我等待了太久的电话就这样重归入忙音。
“Cherie。”
我愣愣的呆立在那里,看着不远处一辆又一辆滑出的车子。
“时间差不多了,该是去机场的时候了。”
Ken低声说着,接着感受到依依扶着我的温暖触感,不远处隐蔽的备用出口前,一个有些年岁的中年司机拉开车门。
“费太太。”
“廉叔,人就交给你了,等安全到达,记得和我联系。”
被唤做廉叔的老伯笑着点了点头。
“Cherie,费伯已经回国,廉叔是费伯的专职司机,人很可靠。我和依依这边没法脱身,所以陆琪和费伯商量派了廉叔过来。Fay早上已经醒过来了,虽然很生气但是状态不错。降落的时间我已经mail给了Fay,万事安全为上,加油。”
望着Ken和依依的亲切的笑,我紧紧的张开双臂拥着我亲密的战友,做临行前最后的告别。
“当然,连老公都骗了,当然要撑到最后,不然那还有脸面在这世上混。”
“那是当然,不过还是抓紧吧。”
有些生涩的调侃,廉叔早已将备好的行李装进后备箱。暖暖的阳光投射到后车窗,整个人也随之放松,湛蓝的天空慢慢划过车顶狭隘的视角,我慢慢的闭上眼睛,只剩引擎微微的震动和最后一抹收入眼底的光亮……
几千公里外的上海。
高层酒店江景房的围栏旁,费凌熄灭手里燃尽的香烟,望向挂断电话转过身的陆琪。
“已经动身了,廉叔在,会平安到达的。”
听到这个消息,费凌明显轻松了不少。只是因为安眠药剂的作用,眼神依旧有些迷离。
“真是俯仰之间天下大变,我有的时候还真想杀了她,被自己的女人耍的感觉真是糟糕。”
费凌说着,伸了伸手臂,重重的吐出一口气。上海的天有些阴沉,费凌咳了几声,一阵潮红便涌上面颊。
“怎么了?”
陆琪说着,转过身拍了拍费凌的背,可那咳嗽不仅没有缓解反而越发的严重起来,陆琪看着眼前慢慢伏下的身影,一时间竟没了主意。
“Fay,你没事吧?Fay,Fay你别吓我!”
陆琪的呼喊声惊醒了里间小憩的费靖远和先前一同抵达的医生,年过半百的费靖远飞身而来的瞬间看到的,是几乎快要晕厥过去的费凌。
“怎么突然这样?”
费靖远一边说着,一边协助陆琪将费凌弯曲的身体板直。
“不知道,”
陆琪一边说着,一边松了松费凌领口的纽扣。
“该不会是灌的安眠药剂有问题吧,过敏或者不耐受?”
抱着医药箱的医生快速的进行了检查,可显然,那漠然的表情也搞不清楚这突然发生的一切到底有着怎样的缘由。
“过敏是可以排除的,Cherie先前给过我费先生的病例,应该和这无关。”
医生一边说着,一边合力将费凌抬到床上。此刻的费凌一脸的痛苦,渗出的冷汗将笔挺的衬衫浸湿。一切开始进入奇怪的僵持状态,直到遗落在阳台的电话响起,陆琪匆匆的跑过去,费靖远则被电视里插播的一条即时新闻吸引。
“据本台最新消息,就在一个小时前,由霖海市区通往机场的高速公路发生了多起交通事故,一辆满载重油的油罐车在25公里处突然变道,使随后多辆正常行驶的机动车高速追尾,紧邻油罐车的牌照为霖Z7521的路虎越野车在碰撞隔离栏后追尾到对向车道,除驾驶员当场死亡外,暂无其他伤者情况。另据勘察现场的警官透露,此车在碰撞后的刹车痕长近百米,据此及油罐车反常行为推断并不排除刹车失灵等意外人为因素,关于本次事故更多的消息本台将随时关注,下面播报另一条新闻。”
女主播的声音在这瞬间安静的房间里显得越发的突兀。陆琪靠着墙,盯着仍在跑秒的通话界面不可置信的摇着头;费凌则在新闻播报完毕的瞬间仰面重重的跌回床铺正中。 7521;1975年2月1日,那是他的生日,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日子。往昔的片段开始在他的脑中快速闪现,车子里的人,死去的人,还有现场浸在油污中残留着血痕的玻璃碎片。
痛感不知何时已经彻底消失不见,只有那湿透的衬衫证实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他突然记起那个吉普赛女巫的话,离开的肝肠寸断,他终于深深体会。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他冲出房间,迎接他的,是上海盛夏又一场倾盆大雨。
只是没有人知道,这场大雨,为什么来的这么突然,又会在什么时候真正停歇。
、第三卷 终曲
、第七十八章
我们注定相遇,却又注定走上一条无法牵手的路。
——题记
“世间之事,很多都是,你想过几万种结局,却独独想不到它最终的模样,也正是如此,日复一日的日出日落,才变得既有期待又有味道。”
公元二零零三年的初冬初雪,外语学院公认的冷漠才子林博炀在自己的二外法文书背封莫名的写下这样一段连自己都觉得矫情的话。那时的他不会想到,就在写下这段话的几个钟头之后,他将与一个改变他一生的女人的重逢,并因此掀起命运的另一个高潮。
古老的铜铃低沉的响起,历史百年的古老砖楼里人潮涌动。咫尺之外的老式玻璃窗那边,纷纷的暮雪飘扬滑落,给这个北国的百年名校带来一缕难言的静谧。那年的冬天,来的尤其的早,早到出乎很多人的意料。跨入新世纪的第三年,一切都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快速发展着,而对于林博炀,一切并没发生太大的变化,如果一定要为那个冬天贴上什么特别的标签,那么静静躺在老旧宿舍楼皮箱里的护照,应该就是那个冬天最特别的纪念。
不列颠,大西洋,那些遥远的只在课本里鲜活的名字即将改变他的生活,而这一切,在很多人仍旧翘首期盼着大学模样的时代,在手机手提仍旧是稀罕物的时代,显得那样的另类与遥远。而这同样对他陌生的一切却得益于那位他多年不曾谋面的“弄潮儿”父亲的功劳。谁说美元是英镑人民币是混蛋,能改变人命运的,应该都是金玉才对吧。思绪被渐渐清明的脚步嬉笑打乱,从哈着雾气的窗玻璃偷望着背后那些笑颜如花的女生暗自娇羞的指点,林博炀想到这句父亲常挂在嘴边的名言,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只是无数个普通的周六中的一个,但对于林博炀来说,又是那样的与众不同。同样即将远赴重洋的室友陆琪正在不远处的某个教室里参加英联邦首席学府剑桥举办的商务英语考试,在那个英语尚不是非常普及的时代,这个举动对于名牌法学出身却奋力追逐外企项圈的陆琪更显得另类非凡。诚如陆琪的小女友玫小姐抱怨的那样,这些孩子实在是走在了时代的前面,玩弄着那些仍旧新鲜的烫手的概念,追逐着那些旁人不敢想象的生活。而正是因为这不为大多数人理解的孤勇,才促使着自己冒雪来到这里,作为辉煌起点的见证之一,旁人的议论和断背的流言又算得了什么?望着不远处玫小姐焦急的背影,林博炀潇洒的伸了伸修长的手臂,对着开启的玻璃窗缝隙痛快的一次深呼吸。
低沉的铜铃又一次响起,几个陌生的身影正俯身穿越隔离考场和自习室的警戒线缓缓走出。没有供暖的教室并不暖和,离场的考生一边搓着手一边低低的交谈,林博炀下意识的走上前,伸长脖子,妄图找寻到某个熟悉的身影,但却无功而返。再次回到窗前,临窗的位置上一个纤细的身影伴着入夜前的最后一抹余光闯入他的视线。亚麻白色的及膝大衣剪裁妥贴的修饰着那细长的腰身,脖颈上一掌粗细的貉毛尾领显示出与年龄不同的疏离冷淡。女孩不慌不忙的将手里的东西装入做工精致的大提包,接着拿出一个小巧的手机。
“嗯,考完了。还好吧。”
“……。。看你说的,托你的福,嗯,我看到下雪了,突然想好幸运当初发挥失常没考到这里,不然一定会被冻死的。”
“……。。要待一晚才有回去的车子,对。…。。是吗,你要来这边?哦不,应该没时间联系了吧,对,我自己没问题,那回去见,好,我请你吃饭。”
女孩说完,从容的合上手机,扣上帽子,漫步走进暮色的雪中,慢慢的没了踪影。
考生鱼贯而出,但仍不见陆琪的影子。林博炀一边安慰着急的跳脚的玫小姐,一边想着那偶然闯入自己视线的身影,那身影在自己的心里越发的清晰深刻。北国的校园,高鼻子蓝眼睛的俄罗斯美女数不胜数,来自各地的才貌双全更是不胜枚举,但从来没有哪一个吸引到他如此的注意,正是因为一贯的冷漠高调外加与陆琪的兄弟情深,有关他断背的传言才会在校园盛行,而这陌生的面孔所谈及的,又印证着她不属于这里的事实,想到这里,他突然莫名的遗憾,二十二岁的大好年华,他终于体会到佳人难觅的苦楚。
而一旁,久负盛名的玫小姐当着众目,惊呼着窜到陆琪并不宽阔的怀抱中,陆琪无奈又欣慰的低头哈腰的致歉,却引来更多或是歆羡或是不屑又夹杂妒意的目光,林博炀无奈的抬手抚了抚镜框,扯出击溃无数美女的国标级微笑,和陆琪一左一右架着玫小姐,出了教学楼。
下了一天的雪伴着北风拂过脸颊,一阵阵沁人心脾的冰凉,俄式的煤气路灯下,玫小姐踏着雪,满口羡慕的描述起那个连林大才子都倾倒的背影。
“真的陆琪,好标准的身材哦,有一米七了呢,嗯,可能还不止吧,还穿着那款我想了好久的白绒大衣,哦,还有貂皮领子,对对,好漂亮哦!”
玫小姐说着,捅了捅身边的林博炀,
“哎,林博炀,你说,是不是国标级美女?”
林博炀顿了顿,抹掉正肆虐在脑海里的模糊背影,
“国标级,我看还差点,起码比不上咱们玫小姐。老陆,你说是吧?”
“嗯,”一身轻松的陆琪极力的附和,
“那是自然啊,在我心里,宇宙级的也比不上我的玫小姐,对对,必须比不上嘛!”
听到这里,本就自我感觉良好的玫小姐满意的点了点头。
“ 哈哈哈,本小姐知道了。鉴于两位表现如此,我决定请你们去和大酒,怎么样?再来一蛊酸菜白肉锅,给你们两个改善改善伙食,等到小林子找到他梦中情人了,本小姐也好邀功啊!”
说着,玫小姐踮起脚尖,摸了摸小林子林博炀的头,一脸的得意,林博炀无奈的望向陆琪,意图寻求支援,却惹得陆琪一顿大笑。
“哎呀,小林子,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了吧,每次玫小姐来,看到你都比看到我开心的多,有你在,我一是轻松,二是也看看你被女人虐的可怜相,哎呀我说玫小姐,你当初就不应该死乞白赖的粘着我,你跟小林子,更配更配。”
陆琪一边说着,一边笑的弯下了腰,自感被轻视的玫小姐愤恨的放平有些抽筋的脚掌。
“ 哈,陆琪,你不说我还忘了,怎么嫉妒了?就是得让你有危机感!是啊,我是倒追你来着,可我不后悔呀,你这辈子也甭想甩了我,就是你了!小林子是我兄弟,你是我男人,这事儿没得改,你好好的老老实实的跟着我,本小姐保你有肉吃!”
说着,玫小姐跳到陆琪背上,狠狠的拍打起来。路过的相熟女生望着这一幕无不为被迫委身的陆大才子投来一缕怜惜,而更多的,还是对名扬整座校园的玫小姐的歆羡,毕竟,不是谁都舍得不错过爱情。
走到校外美食街的路因为玫小姐的存在而不再遥远,车水马龙的北侧校门依旧热闹,踏着渐厚的积雪向着目的地,公车站前白色的纤细身影又将林博炀的视线慢慢的吸引了去。
“就是这样,人多车少,尤其是下雪天,我就说你别走了。”
“不走不行啊,学校那边还有事,我也想多呆几天,想看冰灯来着呢。”
女孩说着,对着旁边的人热切的笑了笑。忽然加急的北风吹落了本就有些小的装饰背帽,女孩玲珑的侧脸在淡黄的路灯下越发的娇媚。
“哇哦,真是美女呀,快看陆琪,就是那个美女姐姐,怎么样?”
陆琪听着,顺着玫小姐的手指方向望过去,许是玫小姐的声音太大,女孩和一旁的男生默契的转过头,尴尬的玫小姐和陆琪灵活的一同转过身,凑到一旁生意兴隆的烧烤摊,留林博炀一个人无助的立在那里,用那有些冻僵的脸挤出死板的微笑。
女孩望了望无辜的林博炀,浅笑着转回了身,而被帽子围巾遮挡住视线的男生羞愤的摆弄好帽子,向林博炀投去并不友善的目光,而不过片刻,男生便爽朗的笑着凑向林博炀。
“哎呀太巧了,林博炀!!”
浑厚的男音传来,抱着一堆烤串的筱玫陆琪也凑了过来。
“哎呀,我说谁呢,这不是赵南锡吗,嘿,我是筱玫,还记得不?”
筱玫说着,拽着忙着付钱的陆琪凑了过来。
“来了呀,南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