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
无法掩饰的小姑娘扬起阳光般灿烂的微笑,将一个手牌递到我手里,开心的问。
“真的。”
“两点钟方向再开十分钟,拐到树林里面。只收现金不刷卡,可以留宿,但要另外加钱。酒水免费。”
“知道了,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谢谢。”
捧着柠檬水回到车旁,等候多时的大叔看着瞬间笑逐颜开的我,愣愣的不知所以。
“你咋了,和那小姑娘说啥那么开心?找着那人啦?”
我笑,递上那杯浮着冰柠檬水儿。
“平时手气怎么样,桥牌什么的,玩儿的好么?”
“你问这做什么?”
大叔一脸警觉的盯着我,一边仰起头,灌下大半的柠檬水儿。突然的酸涩让他的面庞瞬间的扭曲,但突然升华的得意却仍没逃过我的眼睛。
“哎,玩儿的好么,那不能说是好,应该叫出神入化。可也就因为这,不然老婆孩子也不能撇下我走了,哎呀,人呐……”
“你好赌?”
“是啊,”大叔边说着,边撸起裤管,指着上面纵横的伤疤。
“还不上钱的时候,庄家打的。要说那次,主要是我手抖了一下,不然也不能输的那个惨呦……”
“你会出千?”
“这丫头问的,干这行的,哪有本本分分赢的?本本分分的还用混么?”
“那,今儿再战江湖如何,钱我出,不计输赢。”
“说什么鬼话呢,你不找人啦,这丫头,天热的中暑了吧?”
“我说真的,帮我这个忙,赢的都算你的。你这破车,也该换换了,怎么样?”
我拉住转身的大叔,近乎愉悦的说道。
“我要找那个人,需要你帮我这个忙,我技术不好,骗骗正人君子还行,去那儿,就是个死。”
听到我的话,执着离开的大叔放慢了脚步,用力捏着空空的饮料杯,大叔的神情有些迷茫。
“你说这能帮上你的忙?”
“嗯,不仅帮了我的忙,还救人命,就算是你对以前过错的弥补吧。又或者,如果佛祖开恩,或许挽回家人也说不定。”
“那地方在哪儿?我这身衣服,不好吧。”
“地方还要走一会儿,旁的不用你操心。”我说着,拿着银行卡晃了晃,墨色的卡面折射着阳光,那是夏天的味道。
从邻近高速公路的休息站旅社出来,浓烈的艳阳慢慢西沉,偶尔驶过的集装卡车扬起路面的尘土,只留下越发模糊的尾影。或许是因为洗过澡的缘故,整个人轻松了不少。休息站物资匮乏,索性长期混迹职场养成的习惯,包里的连衣裙和备用丝袜搭配刚好。坐在白色的塑料圈椅上,洗漱梳理得当的大叔憨笑着走到我身边。
“哈,不错不错,人是衣服马是鞍,风采不减当年啊!”
“看着还行吧,这两年擦边混,仔细一看还真是粗糙了不少。不过你放心,我这技术啊,练了好些年,不会有闪失的。你看,就今天早晨,我还赢了许三儿几百块呢。”
大叔说着,挽起袖子,有些退色的刺青在黝黑的皮肤上渐渐清晰,从我的方向看,龙头依旧活灵活现。所以纵使时光疾逝,也终究留有抹不掉的印记。
“诶,我的车呢,车哪儿去了?”
还沉湎在对过去的感时伤怀,大叔在并不宽阔的休息站来回踱步,焦急之情溢于言表。
“那儿呢。”
我指指不远处的修车厂,
“车子送到哪里去了。尽量修修吧,可能还要载以一个人,我怕撑不回去。”
“那我们可怎么办好咯?”
大叔说着,一脸的不放心,和急切。我能感受到,那种对胜利的急切期待。
“那边,看那边。”
顺着我手指的方向,一辆半旧的别克正在高压水枪的冲洗下慢慢回复本来的色彩。
“哪儿来的?不是偷的吧?”
大叔说着,惊恐的压低声音。
“借的,一晚上两千。待会儿统一口径,你是我司机,以前混过,跟了我好多年了,嗜赌如命;而我,是职业情妇,来这儿是讨情债的。懂么?”
大叔看着我,熟稔的点了点头。
引擎的震动打破了短暂的平静,年轻的技工一个漂亮的甩尾将车子稳稳的停在了我面前,被惊到的大叔接过我抛高的钥匙,低声的咒骂着。在这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休息站,我重披夜色,开始那久违的黑色冒险。
、第七十二章
应该是,我爱你更多。
——题记
按照小姑娘有些模糊的指引,车子在黑暗的密林中幽灵般的穿梭,直到成片的霓虹灯划破沿途的暗黑。借着荧荧的手机屏幕光,这个号称覆盖喜马拉雅的导航仪终究完败给这个埋藏在中国中部的小城。关掉手机旋紧唇膏戴上墨镜,夜幕中几个身形彪悍的男子挡住车头,为首的一个轻敲了敲车窗。
“女士。”
摇下车窗递出手牌,男子抬眼看了看我,接着背过身对着藏在西服领口的隐形对讲机轻声说了些什么。
“女士姓原?”
“怎么,几日没来不认识我了么?”
“哦,那倒没有。女士的包间是7号,这位先生是一起的吗?”
“对,我的司机,兼朋友。”
男子听完,礼貌的鞠了个躬,示意车前的人群散开。掩映在暗处的拉伸门缓缓缩紧,一个深藏在浓密灌木丛中的地下入口浮现在眼前。
盘旋的车道比想象中长了很多。隐藏在暗处不时出现的黑衣男子更是为这密闭的黑色空间增添了鬼魅般的神秘。大概过了一分钟,车子在荧光指挥棒的引领下缓缓停住,呛人的烟味儿混杂着各异的香水气息和酒气从不远处的枣色木门散开,“目的地”终于浮现眼前。
“怎么样?”
趁着黑衣人检查车子,我转头向身边的人发问。
出乎我的意料,大叔并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但即使是淡然至极的点头,其中的期待业已暴露无遗。
“可以了,两位请。”
顺着话音,自外被强制锁闭的车锁叮的弹开,之前敲打我车窗的黑衣男子也不知何时来到了我们周围。
恭顺的被迎下车,轻推枣红色的木门,扑面而来的喧闹和奢华着实使我震惊。显然,这是一个隐蔽极好的地下赌场,联想到无数徘徊其间的黑衣人和连接数个省市的绝佳地理位置,这个赌场显然不同于一般的“休闲中心”,而之前塞给小姑娘的入场费也更是物超所值,顶着“原小姐”的身份,穿过人潮涌动的赌桌走向包厢,沿途的雅座上一个面色凝重,满是倦意的精致面孔和几个黑衣人的跃跃欲试吸引了我的目光。
“原小姐?”
“先不去包厢,我想在这儿喝杯酒。”
“这个……”
“怎么?你也看到了,”我指了指远处围在赌桌旁的痴迷面孔,
“我今天不是一个人来的。这位朋友这么想玩儿,你要是在一味阻拦,被老板撞见你堵他的财路,恐怕你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吧?”
黑衣男子看看我,悄然的退到一旁。
“原小姐严重了,那就按您所说。不过如果需要进包厢,您随时吩咐。”
说着,黑衣男子接过酒保递来的澳洲产西拉赤霞珠和水晶杯,转身离开。
大概是看到黑衣人离开,一直“沉湎”在赌桌上的司机大叔快步跑来。
“怎么样?哪个有把握?”
“还是番推吧,你需要多长时间?”
“不知道。”我打开提包,将成捆的现金塞到他怀里。
“我做我的,你玩儿你的,尽量赢得多就对了,需要你,我自然会叫你。”
听到我的话,看到怀里的钱,司机大叔咧开嘴笑了笑,向着不远处等候的庄荷走去。
举起红酒杯一饮而尽,不远处开盘下注的喊声和女人银铃般的笑声混杂成一片,可即使这样,相隔两个风挡的雅座的谈话声仍旧清晰可闻。
“怎么样?还是没人听么?”
有些低沉戏谑的男音,类似金属物碰撞桌面的声音。
“没有,我不是说了,已经被带走了,不可能有人听。即使有人听,也是你们不想招惹的人。”
“这样的话,那可怎么办呢?哎呀,几十万的账呢,没想到曾经风光的王太太也有这样的一天呐,啊?”
“哼,风光?表面看着风光就一定风光吗,这位先生,错了。”
有些懒散的女音,搭配那样萧索的外貌刚刚合适。摇晃着杯里所生不多的液体,好戏正上演。
“妈的,我管你是真风光还是假风光,说吧,这账,打算怎么还?”
“我现在还不了,房子车子什么的都被封了,唯一的办法就是我继续在这里,能赢的话,还有还清的希望。”
玻璃杯子碎裂的声音传过来,过道安静的反复可以听见心跳的声音。
“你耍我?”
“你知道我不敢。”
“那怎么我听说,你在城西还有栋老房子?”
“没错,可那是我女儿的名头,和你我都没关系。”
“没关系?你和你丫头的命都在我手里,还敢说这房子和我没关系?乖乖的把房产证交出来把账还清走人算了,如今这地界,可不是你待得了的了。”
“哼,不是我待得了的了?你还真是蠢,我早说过,一定会有人来找我,现在赶我走,你就不怕我把你们这儿透出去?那这罪过,可不是你能承担的了的了。”
“你他妈的混蛋!”
“我就是混蛋怎么了?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我连死都不怕,还怕这些?告诉你们老板,二号地皮的事儿了结之前别再来惹我,我知道的可比你知道的多的多。”
“好,好。”
第二个杯子的碎裂声,男子起身,一行人慢慢的散开。
“算你厉害,不过你这账不清,我消停不了,你也别想好过。想想你丫头吧,来这样地方替你还钱的话,可惜了么不是?”
男子说着,冷笑了一声,接着有液体被泼出的声响。
“还真是怪不得,你男人不愿意和这样的女人生活,换做是我,也会找个年轻貌美的小模特,只是可惜呀,被蒙在鼓里接受调查牵连全家不说,事到如今连个面儿都见不上。你说,你老公贪的钱,是不是都给那个小模特挥霍了呀?哎,可怜你这‘模范’好妻子,被自己老公算计了都不知道,哎呀,哈哈哈……”
男子说着,领着一行人走远,欢送他们的,是更多碎裂的声响。
隔着屏风看着碎裂的玻璃蹦出很远,我拿起杯子,慢慢走向满桌破碎旁那张满被酒水浸湿的漠然面孔。虽然狼狈至极,但是 那面孔中蕴含的,是无法掩盖的曾经的优渥和高贵。
“真是可惜,新西兰Sileni啊。你说这酒有什么错。”
听到我的话,女子慢慢抬起了头,雾蒙蒙的眼珠里满是疏离和警惕。
“要是谈红酒的话,你找错人了。”
女子边说着边尝试着起身离开,我抓住闪过眼前的手肘。
“不是说会有人来找你吗,我来晚了,很——抱歉。”
听到我的话,女子明显的愣了一下。
“你?”
“对,我,二号地皮的事。”
“你怎么就知道我是你要找的人?”
“女人的直觉吧,很高兴见到你。有兴趣的话坐下来聊聊,我们各取所需。”
环廊的灯光渐渐转暗,衣着暴露的女子开始了火辣奔放的舞蹈,时值凌晨,这是一天当中最激情的时刻。
“你想说什么?”
一杯赤霞珠下肚,女子的神情舒缓了不少。从包间的玻璃隔断,可以很清楚的看到舞台上的一切。穿着斯文的男人搂抱着衣着亮丽的女子做着放荡的举动,台下的叫好声化作一片,盯着眼前的酒池肉林,厌恶之情油然而生。
“关于二号地皮的,你手里应该有不少东西,有多少我要多少,价钱好商量。”
“你怎么就确定我有你要的东西?”
“姐姐小看妹妹了。”我放下空了的酒杯。
“不是有那么句话吗,男人是女人的第二个老师,我命不济,遇上了个混账老师,就学了这么个混账模样。”
“那你……”
“啊,我是怕姐姐你听到这名字恶心,周谦,认识吧,我跟着他来着。”
听到周谦的名字,女人的神情明显的呆滞。
“周谦……。周谦,你跟着他?”
“对。所以,我和姐姐你一样命苦,但唯一胜过姐姐的,是我还有些小钱,我想这或许能帮上姐姐。眼下只看姐姐你愿不愿意给我这个做妹妹的机会。”
“我是想来着,可惜‘妹妹’你找错人了,我不知道什么二号地皮,更不认识周谦……。”
“撒谎!”
我陡然加高的声调混杂突然的摇滚吓的身旁的女人一惊,也几乎就在同时,桌上的白色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女子回过身,看到那个电话号码,瞬间像变了一个人。
“我接个电话,你别出声。”
“喂……”
‘喂’字还没出口,一个清亮的女声从电话那头传来。
“妈,你在哪儿呢,家里电话也没人接,爸的电话也没人接。”
“妈在外面,你爸他,正忙着吧。”
“哎呀,我不管你们干什么,这个月怎么还没给我打钱,下半年的学费也要存了,妈你想什么呢,真是的!”
“哦,可是我上个月不是给你打了很多吗,这么快就没了呀?”
“多什么呀,才两万多英镑,这个季度最好的新款大衣都是上万的,何况除了衣服还有鞋子,去年的怎么穿呀!”
听到这,女子明显的尴尬了许多,可电话那头,并没打算放过她。
“妈,我待会儿的飞机去意大利,同学说今天又有新款的包包上市,妈我先透支,你记得按时帮我还哦,时间来不及了我就先挂了,妈你别忘了啊。”
说完,电话那头乖戾的声音就变成了无情的嘟嘟声,女子放下电话,一脸的绝望。
“0044020,伦敦的吧。小姑娘爱美,只是好像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真是为难了。”
“你怎么知道?”
“哈,三四年前吧,我和令爱一样,经常跑到意大利扫货,我更知道一年的学费生活费不是小数目,更知道那种日子是会让人上瘾的。”
女子听完,顾自倒了一大杯酒一饮而尽。
“你出多少?想要什么?”
“多少都行,我需要能证明是周谦签的一手合同,外面闹得多凶,你不会不知道。”
女子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解开了脖子上的一串橡木项链。打开吊坠,一个小小的手机记忆卡掉了出来。
“所有的都在这儿。所有的。”
“你要多少?”
“三百万,你换成英镑寄给我女儿吧,地址,那里面也有。”
“你早就准备好了?”
“嗯,迟早都有这么一天的,不过早晚而已。”
“那你呢?”
“我?迟早会找到我的。这些事儿我都知道,尽管我没有花那些脏钱。”
“周谦呢,他在哪儿?”
“事发之前就走了,无声无息的。”
“就要这么多,你不后悔?”
“就这么多吧,当初她爸收到的就是三百万,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