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重重的人群中走出,回望还忙着致谢应酬的费凌陆琪,一切恰到好处到无法更加完美。突然地安静让我瞬间觉得无所适从,没有了筱玫的吵闹,时常会有丢失了些什么的感觉。踮起脚尖在人群中张望,如此难得的幸福时刻,筱玫竟破天荒的和林博炀围着电脑站在一起。
无奈的放下见底的香槟杯走过去,两个人仍没有一丝察觉。难得的玩心光临,我忽的拍上两人的肩膀。片刻,意料的惊慌没有出现,却见筱玫艰难地转过身,眼里竟是满盈的泪水。我不解的询问原因,筱玫沉默的低下头。
筱玫的异样让我感觉很不好。我转过身,下意识的抓住林博炀的右臂,微微的颤抖和紧握的拳头让我的不安成倍的增加。
“这,这……。这到底是,是怎么了?”
五秒,十秒,一分钟,哆嗦的发问依旧没有回应。
我不甘心的摇了摇林博炀,林博炀慢慢的回身,猩红的眼和发青的面颊暴露了他的愤怒。一直强忍哭声的筱玫渐渐地放大了声音,回应了我的疑惑。
“Cherie,出,出,大事了。”
“出什么事了,你们两个说话啊?”
林博炀依旧没有说话,随之沉重的喘息让我更是心急。转身盯着筱玫,筱玫抬起颤抖的左手指了指电脑屏幕。
发着微微荧光的显示屏上,是本市就职高新企业的白领们最爱光顾的论坛之一。不同与往日此刻,今天的论坛格外热闹。小心在触摸板上点击,跟帖异常的多。急切的滑到页面顶端,红字加粗的标题让我蓦地一惊,之后的截图更是让我震惊到近乎窒息。
“NPL年度巨献创意宣传独家曝光——附高清截图”
握了握因为恐惧冰冷的右手,下滑页面,之前创意发表会的PPT截图,还有刚剪辑完成不久的海外宣传片被浓缩为十几张截图,最关键也是创意核心的产品3D图示被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还来不及深入思考,远处喧嚣的人群渐渐地安静下来。几乎每个人都盯着手机,愕然的表情相差无几的复制在一张张还来不及平复笑意的脸上。
拿出震动多时的手机,匿名发送的邮件有着和网站帖子一样的内容。
远处,静默的人群开始慢慢的回复躁动,NPL的高管们迅速退场,负责咨询推广的陆琪更是连安慰筱玫都来不及便匆忙离开。
原本喧闹的沙滩顿时人气全无,只剩手足无措的我和筱玫,满是怒意的林博炀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沙滩,远处的棕榈树下,费凌徐恒的背影同样的慌乱。
忽然的静默仿佛是一把带血的利刃,割破了几天来精心编织积攒的幸福。微微涌动的海风此刻反常的刺骨。抬头望天,浓密的乌云近的仿佛触手可及。
没有眼泪,没有慌乱,一缕笑意浮现我的脸颊。
一切,终于开始。
、第二卷 share my soul with you
、第三十一章
教科书上说,世界的雨极位于乞拉朋齐,我却渐渐觉得,我们的心,才是阴雨最多的地方。
——题记
豪华的临海套房里漆黑一片。裹着浴巾披着仍旧潮湿的长发蜷缩在通透的落地窗旁,在拥挤的烟缸里摁灭即将燃尽的第十三根香烟,一窗之隔的室外,宿雾的雨依旧暴虐的屠凛着一切。
呼啸的狂风卷杂着细沙和折断的树枝叶杈敲打着同样脆弱的玻璃和我的心,不过短短的几小时,罕见的风暴潮便将这座天堂般的岛屿层层围裹,残忍的巧合如同巨能炸药,炸碎了太多人的美好。从满是雨滴的玻璃窗向外望,闪着应急灯的车辆危险的匆忙进出,不远处的会议室更是灯火通明,绚丽的色彩搭配扭曲的脸,串连成一张张照片,在我胀痛的脑海里时隐时现。门外,菲律宾土著侍者喃喃的低语声仍旧清晰可闻,虽然是本土化程度极高的蹩脚英语,但仍能大致的听出其中精髓,我们之中,有人不配得到神的祝福。我不敢去想是谁,如果那个人就是我,我要如何承担这沉重的一切,我要的幸福,又将何去何从?
颤抖的点燃第十四根香烟,却连第一口都没吸到便被愤怒的抢走。抬起被泪意朦胧的眼,闪电的厉光下费凌的面孔满是怒意。
“为什么抽这么多烟?我们约好的,戒烟戒酒不是吗,为什么又这样?接下来呢,是不是灌酒泡吧不辞而别决意轻生,是不是?”
费凌有力的大手狠狠地压住我的双臂,愤怒不舍纠结焦急清晰地浮现在那双微红的眼睛里。我慢慢地挣脱他的控制,轻抚那熟悉的面孔,
“费凌,你告诉我,为什么一定是今天,又为什么,还和林博炀有关?”
“那只是巧合,因为今天的场合聚集了圈子里的名流,因为创意是目前为止项目里最脆弱的一部分,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还来不及回应费凌的话,房门便猛地推开。我和费凌下意识的回头,湿透的陆琪狼狈的定在那里。
费凌脱下上衣裹住褴褛的我,从容的打开侧灯。
“怎么样了?”
“Fay,结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糟很多,虽然已经联系关闭了论坛,但是当地较有影响力的媒体都收到了匿名信函,公关公司可以保证和部分主流媒体协商,但是小报八卦实在难以解决。”
“主流媒体控制住了也没多大的作用,人言可畏,不是阻止媒体就能阻止的了的,花在媒体的时间都是浪费。产品方面才是主题。”
说完,费凌扯开领口的领结,彼时精致的黑色领结因为雨水和汗水变得皱褶凌乱,落在光洁的理石地砖上,异样的刺眼。
“哦,对了,货品那边怎么样?徐总都要忙疯了,我根本插不上话,所以先过来找你。抱歉,Cherie。”
我望着陆琪,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证明我的不介意,费凌望着我,满是担忧。
“为了配合整体营销策略,前置生产的产品大概是预估销售量的30%,不同于一般的产品,高附加值意味着高成本,加上仓储费用,和可能存在的退订风险及远期影响,损失不可估量。我呢,为了这批货推的生意不计其数。我多想和你说没事,可是,好像真的不容易。”
听完费凌的话,陆琪眼里最后的一缕希望也黯然终结。望着相对而立的两人,那些曾经的雄心和无数无眠夜晚在我脑海里从未有过的清晰。
“那么,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听到我的话,陆琪缓慢的抬头。
“徐总的意思,是不要经侦参与,但彻查一定是不可避免。我其实比较担心林博炀,还有,你知道,筱玫一直和他在一起,我……”
“筱玫的话是不会有事的,我们都签过保密协议,如果创意组真的有问题,负责的也是林博炀,哦对了,有找到他吗?”
“没有,周边都找过了,但是没有一点线索,Alex还在找,他不出现,我们回去,都没办法解释。”话至此,陆琪诡异的一笑,“话说回来,林博炀逃跑的功夫还真是一流,那么多年都没发现,真觉得自己好失败。”
陆琪的话音还未消散,我手里精致的骨瓷茶壶“嘭”的摔落到地面,下意识的弯腰收拾一地的粉碎,费凌迅速的拦住了我。
“陆琪还在,别这样。”
费凌喃喃的声音如同魔咒,定格了因为惊诧而颤抖的我。几乎同时,陆琪的手机响了起来,来不及落座的陆琪抬手示意,便推门钻入等候在外的车里,轰鸣的的士车在成帘的雨中迅速消失,留下满地碎裂的水花。
“咖啡壶在哪里,我想我们需要喝杯咖啡。”
费凌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回身,抓住正欲转身离开的费凌。
“告诉我,还发生了什么?”
眼见自己的意图失败,费凌无奈的转身。
“大概就是你收到匿名邮件前后,林博炀离开的。没有人看到他离开或者他去了哪里。我去过他的房间,除了护照证件银行卡一切都在。只是,安保那里并没有他回房间的录像。这件事目前为止只有我,你,徐总知道。大家只是以为林博炀失踪,却不知道,这一切大概都是预谋好的。”
“可是其他人都会想到这一层的,那你要怎么解释?”
“解释,伪造可以掩盖一切。这并不难。更何况,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鲜有人能顾及别人。NPL新公司成立不久,此刻出现这种事,更是人人自危,他们巴不得林博炀承担全责。对于他们,舍弃之前的高位,来到NPL,没有输的余地。”
“那么,你,我,我们要怎么做?”
“我们的话,”费凌笑着搂着我,“现在真的只能看天意了。雨不停,我们就只能待在岛上,现在想什么都是徒劳。其实,我比你还想知道为什么我们这么坎坷?”
费凌的语调仍旧轻松,可是急迫跳动的心跳暴露了他的困窘。我不知道费凌使用什么样的方式接受了林博炀的回归,也不知道此刻面对林博炀的再次“背叛”,费凌会是什么心情。
窗外的雨,依旧暴虐喧嚣,像极了没有尽头的人间炼狱。我渐渐意识到,这只是无数挑战的开端,我们的人生,即将在这场大雨的陪伴下走向更加艰难的一段。
我好想说我并不害怕,可为什么,即使你近在咫尺,恐惧还是一刻不停的吞噬着我。
、第三十二章
或许这就是命运,无法忤逆,无法逃脱的宿命。
——题记
墨菲定律认为,看似一件事好与坏的几率相同的时候,事情都会向着糟糕的方向发展。尽管绝大多数的人对类似于“命定”的小概率假设留存有疑惑,可是此刻,肆虐宿雾十几小时仍无丝毫停止迹象的倾盆大雨却让我真实的感受到那股常被称为命运的冥冥力量。
宽敞豪华的会议室里,灯火通明,死气沉沉。几十台电脑不间断的监控着各种可能的信息源,剧烈波动的NPL股价,论坛里激烈的辩论,窃窃私语的分销、供应商。明明是宽阔通透的会议室此刻却是无法言述的沉闷紧张。
穿过凌乱的坐席,临窗的座位上,满是倦意的Derek正和埋头认真记录的陆琪谈着些什么,同样紧皱的眉头隐现的种种让人无法忽视那看似平静的表面下深藏的暗涌。两人的左边,费凌和徐恒一手拿着热气腾腾的咖啡杯一手在摊开的图纸上勾勾描描。连日的紧张攻关让费凌的面色很是憔悴,可出乎我的意料,徐恒的脸色依旧是那样的柔和红润,比起靠着清心丸维他命熬夜硬撑的Derek,徐恒的表现实在让人叫绝。那是一种时刻渗透的力量——即使自己辛苦创建的企业集团遭受着来自未知地点的猛烈攻击,仍能保持着惯常的淡定从容。
站在临门的角落,和着湿意的冷风打在身上,寒意自脊背蔓延胸膛,下意识的冷颤仿佛会在下一秒麻痹掉正顽强跳动的心脏。虽然明确地知道挑战越大成长越快,可对于自己抵抗挑战的承受力却是日益的担忧。
也许我的静默与周遭的喧嚣对比过于强烈,忙碌的徐恒不知何时发现了我。徐恒放下咖啡杯,径自走了过来。
“Cherie,跟我来。”
徐恒来到我身边,侧头低声说。接着,便拉着我的手快速来到会议室旁极为隐蔽的贵宾休息室。
“徐总,很抱歉,我现在脑子真的很乱,虽然现在帮不上什么忙,但我会尽快调整,我保证会尽快恢复工作。”
我麻利的道歉让徐恒着实震惊。徐恒狐疑的抬头看着我,欲说还休。
“我叫你出来,绝不是为了听你毫无价值的道歉。”徐恒的声音明显冷了不少。我惊恐的抬头,猛然发现那双看似神采奕奕的双眼满是细密的红血丝。
“我叫你出来,只是怕费凌和陆琪会因为你而分心。而且,我有话要问你。”
徐恒果决的回答虽严厉却让我安心不少。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我正色徐恒。
“您说。”
“除了上次Wendy和你发生的争执,和你与项目组关于预算的沟通,私下里,你有没有和林博炀单独见过面?”
徐恒的声音穿透我的耳膜,磁力异常。镇定自若的语调里,怀疑的口吻不容置疑。
“见过,一次是在我的酒吧,他和项目组的人庆功。我提前离开,他跟着我到了家里,简单聊了几句。大概是……”
“我关心的不是内容。除此之外,还有吗?”
除此之外,还有吗?
徐恒的问题像活性剂,刺激着我的大脑迅速的回转,往昔的片段快速闪过眼前,缓慢定格在NPL高层公开亮相的那个雪夜,回廊上那张莫名扭曲的脸。
“公开亮相的第一次,在二楼回廊。闪光灯最密集的那段时间,我看到了林博炀。不过只偶然看到了一眼,之后,他好像就先离开了。”
“他一个人?”
“对,一个人。而且表情很不好。”
“你确定吗?Cherie?”
“我确定,我们恰巧是对视,而且离的很近,说不定当时还有其他人看到他。”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我可以告诉你,酒会当天下午林博炀特别到我的办公室和我请假,说有急事要马上回伦敦,并准备提前拍摄的相关事宜。那天我的秘书恰巧外出,他直接找到我,所以我记得特别清楚。那天,一定发生了些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尤其现在看来,是非常重要的事。”
说完,徐恒微微一笑,双手麻利的松开袖扣,挽起袖子,露出精健的小臂。
“谢谢你,Cherie,今天和我说的话不要告诉任何人。还有,如果接下来有任何关于林博炀的消息,一定先联系我。现在,我觉得你应该去看看筱玫,据陆琪说,筱玫的精神状态很不好。随团拍摄的只有她在宿雾,也许在她那儿,我们会找到接近真相的路。”
徐恒对着满是狐疑的我说完,便欲转身离开。我抓住徐恒的左臂,触感怪异。
“徐总,稍等一下。”
被我拉住的徐恒慢慢转身,我松开手,深呼吸。
“徐总,不会有事的对不对?不管是谁,对不对?”
我盯着徐恒,问出自己都觉得白痴的问题,明明知道会有人为自己的行为付出沉重的代价,可我还是不甘心。
“陈宇,”费凌轻抚我的肩膀,滚烫的手心捂住我冰凉的肩膀,
“答案你是知道的,之所以问我,不过是不愿意相信结果。只是可惜我无法做出令你满意地回答,因为凡是游戏就要有规则,敢玩就一定要敢输,不管输不输得起。”
“去看看筱玫吧,一切有我们,不必太过担心。”
望着徐恒离开的背影,宿雾的雨已经变小了很多。乌云渐渐的散开,湛蓝的天空隐现。不同于此刻此地的明亮,不远处的联排海景房仍旧一片漆黑。望向筱玫陆琪的住处,厚重的窗帘压抑如常。
拉紧散开的衣襟撑伞离开,正碰上侍者欢愉的跑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