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渊未语,只是挡住门不让我关上,冷戾慑人。
芍药花说道:“每次三滴,每天一次,持续七天,你死不了,休息上一段时间,还会恢复。”
我恨恨道:“难道非得是我吗?”
“当然,当年殿下将心气给了你,你的心血内,有殿下的灵气在。以你的血来淡化怨灵侵占的眼疾,是最好的。”芍药花冷冷盯着我,逼问道,“难道你还想让已经脆弱不堪的殿下剖开心来取血治疗?或者还有另一个办法,那就是把你的心气活生生取出来,还给殿下。”
我倒抽一口冷气,从心取血,不用想,也知道会疼成什么样子。我定了定神,笑了笑道:“沐川不会让你们这么做的。”
芍药花又是冷冷笑了起来:“殿下或许会护着你,但是不让你献出心血的后果,就是他的眼睛一世都无法复明。他因你而瞎,你这女人难道就一点也不愧疚?没有半分想补偿?”
我默然片刻,捂着那伤口还未完全愈合的心口,看着他们说道:“要我取心血,未尝不可,但是我要你们答应我一个条件,如果不答应,我现在就告诉沐川,他于我的态度,你们也清楚,恐怕到时候他眼睛难好,你们也难辞其咎,日后也没有命蘀他找药方了。”
芍药花看向清渊,见他轻点了头,才回头问我:“什么条件?”
“等他眼睛复明,你们要将我安然送回神界。”
芍药花答道:“我答应你!”
我又看着清渊,芍药花的话虽可信,但不可靠。将我带到这里的是清渊,只有得到他的同意,我才能完全放心。
清渊沉思良久,才开口道:“好。”
我顿时松了一气。
只是二十一滴血,死不了。
这个想法在芍药花穿指入心之后,我才觉得自己太天真了。剧痛瞬间蔓延全身,容不得我有半分思考,就晕死过去。
晕过去那一刻,我很想举白旗,问他们我?p》
懿荒堋椿冢。。?p》
穿不透的雾霭,看不见河流对岸的人,嘶声喊着,却是一眼镜花水月。我站在河岸边哭着,只觉被天地抛弃。
这个梦实在是太长了,长到让我分不清到底是在梦里还是在梦外。
微凉的掌抚在面上时,我终于从梦魇中醒来,看着那目光淡薄,却面带疼惜的人,忍不住涌出泪来,哽咽道:“我做噩梦了。”
沐川问道:“做了什么噩梦?”
“我站在河岸边,涉不过水,找不到船,一直喊着一个人的名字。”
指尖微顿,他问道:“谁的名字?”
“不知道。”
薄凉的唇吻来,落在眼眸下,我怔怔看他,没有躲开。半晌他才又说道:“大婚定在下个月圆,十三天后。”
我呆愣片刻,应声道:“嗯。”
鬼域重生(九)
虽说是大婚;但因为对外宣称鬼王已死;因此也只不过是将那些喜宴的东西布置在梨园中罢了。
而且参加的几个人中;唯有花花是最正常也是表现得最真心的一个。清渊那冰块我连吐槽的力气也没了;估计他跟花花成亲也会是那张脸。芍药花被迫做了司仪,看着她那要拧成一团的脸,我心里倒是痛快起来。
梨园廊道中;满是高悬的大红灯笼,红绸相缠;清风一过;便见一片飞红。我走在这红海下,莫名的心动。
然后便心痛了。
我捂着心口,已经被抽去了九滴血;虽然不至于再晕过去;但也并不好受。
再过四天,我就可以离开鬼域了。回去后,就算是上神对我吹胡子瞪眼,我也一定要请求他弄个不用在人界鬼域露脸的工作。每个重生任务中,都极有趣,我也不愿割舍,但是我不愿再在鬼域担心受怕。
我轻轻吸气,梨花四溢,心情总算平复了许多。
沐音一直没有再出现,他应该知道我要嫁给沐川的消息,也不知他现在如何。我摇头笑了笑,只不过我又怎么会嫁。
“姐姐姐姐!”
我回过身,花花正抱着丫丫急急朝我奔来,差点没撞我个满怀。我伸手稳住她,笑道:“别急,慢慢说。”
花花眼中清澈明亮:“嫁衣做好了!”
“嘎。”
我顿了一下,淡笑道:“好看吗?”
“嗯!”
丫丫伸了伸脖子,小眼也跟花花那般透澈:“嘎。”
我哑然失笑,把它抱了过来,抚着它越发光洁的毛发。
“姐姐,你不去看嫁衣吗?”
“不看了。”反正我也不会有机会穿……我抿了抿嘴,眯眼看她,“花花,你觉得清渊这人怎么样?”
花花想也没想:“清渊哥哥人很好啊。”
“哪里好?”
花花挠挠头,俊俏的脸拧紧:“我不知道。”
我失声一笑,腾手摸了摸她的头:“那种好,是不是跟你尘哥哥对玉姐姐很像?”
花花眨了眨眼,小脸蓦地绯红,话也结巴起来:“姐姐,你、你不能这么逗花儿。”
“嘿嘿。”我笑着,却突然觉得有许多东西还放不下。比如日后如果花花让清渊欺负了怎么办,丫丫被人宰了怎么办。还有沐音,又会不会再满天地的找我。
沐川眼睛好了后,是做回鬼王,还是继续留在这梨园。
“姐姐。”花花唤了我一声,“你眼睛怎么红了?”
我揉了揉眼,说道:“风大。”
花花看着那些漫飞的红纱,点头道:“嗯呐,风真的很大呢。”
*****
梨园虽大,但是能见到的人,也就是那么几个。那些婢女行动僵硬,眼眸无神,一眼看去,便知是那无思维的死魂。也只有这种死魂,才能不泄漏沐川的行踪。
她们只会做事,不会说话。走路步步沉重,所以当她们进来时,我总会知晓。现在门声已响了许久,却仍听不见脚步声。我在木桶里转过身,隔着那雪梅屏风,透着蒸腾的热气看去,一个人影站在屏风外,不甚萧索。
我差点没吐出一口血:“沐川?”
“嗯。”
音调淡淡,不正是他。
我忍着不满,身子潜入水下,问道:“你先出去。”
“嗯,三日没见了。”
“人间礼数,成亲前,男女不能见面。”
“人间的事与我无关,我也绝不关心,我在意的,只是你的礼数。”
我静静听着,这话又霸道又傲气,遇佛杀佛般。如果我有一颗怀春少女的心,肯定已经被他打动。世间的女子,岂非对这种全心宠溺自己的男子最为爱慕。
沐川出去后,我便从木桶里出来,拭去了水,心还在泛疼,低头看去,只见那多了一片氤氲之气。
换了衣裳,本以为他已经走了,却不想还站在门前,往天穹的方向看着,月光拂照过来,更显得他一身银白。
我警惕看他:“你还在这?”
他转过身来,面上微带冷意:“你不想看到我么?”
我尴尬笑了笑:“不是。”见他近身过来,我惊的往后退了一步,腰间立刻被揽住,面上贴来,鼻尖已经快触上。我睁大了眼看他,不敢吱声。
“我只是想来告诉你,服了三天的药,现在,已经能看到些了。”
我恍然,看着他眼眸里那一抹薄弱的亮色,顿时恍然过来:“你,想看看我?”
“嗯。”沐川紧拥住我,沉声道,“已经,一千年没这么看你。”
眼泪顿时如柱,不管怎么忍,都已经没用。
“哭什么……”他无奈放开我,“放心,我只能看近在眼前的东西,刚才那么远,你在做什么我也不知道。”
我脸上一红,倒忘了刚才的事。只是他现在说的这么君子,他倒是忘了上次谁把我衣服给扯了。我伸手抚着他的眼角,那睫毛打在手上,微痒,我问道:“那药果然有效吗?”
他点点头:“嗯。”
看来那芍药花没骗我,我松了一气,心口的疼痛又深了几分,忍的我冷汗直落,强笑道:“我想睡了,你回去吧。”
话一落,便见他面色顿时绷紧。我顾不了那么多,痛的几乎直不起身:“我去睡了。”
“去吧。”沐川冷声丢下一句,便立刻隐没了身体。
直到察觉不到他的气息,我才扶着墙往自己屋里走去。待会过了子时,芍药花还要来取血,我得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一下。
一过子时,心血又被取走了三滴,我躺在床上,连说话的力气也没了。芍药花收起手中的玉瓶,说道:“听说今天殿下去找你了,他没有发现你的不对吧?你最好别再见他,也别让他见到,否则取你心血的事,一定瞒不过他,那你我之间的协议,也就此作废。”
我没答她,也懒得作答。等她一走,准备起身打坐,希望能撑到取第二十一滴心血之时。只是没过片刻,房内又闪来一个人影。话未出,便被来人捂住了嘴:“嘘,小声些,不要让我王兄听见。”
手一放开,我便责骂道:“你不怕你哥宰了你,我还怕你哥把我宰了!快回去!”见他不动,我又说道,“你别忘了,我就要做你嫂子了,你难道要逾越吗?”
沐音恨恨道:“以前你也这么说,可最后你们还是散了,现在一日不成亲,你就不是我嫂嫂!”
我被他堵住了话,这个事实不能否认,未成亲,我就不是沐川的妻子,那也不是他的嫂子,也就不存在逾越礼数的问题。
沐音坐在床榻一旁,摇着我的手说道:“宿宿,你这么爱玩,你真的想在这梨园待一辈子吗?我带你去玩好不好?不喜欢鬼域,那么我们就去人间。”他双眸亮了起来,“那我也变成鸭子跟你回神界好不好?”
噗!我差点被他崩笑出一口血来,忍的脸上都快抽了,虎着脸道:“不,快点回去。我会嫁给你哥,会做你的嫂子。”
沐音一脸挫败,默了一会又急问道:“这几日我察觉到你有危险,是哪里受伤了么?”
我淡声道:“没,好着呢。”见他一脸狐疑的凑近来看,我伸手推开他的脸,拍了拍心口笑道,“你看,我哪里像是有事的样子。”
本以为拍的轻了不会有事,可是我没想到那心已经脆弱不堪。我真是个白痴,拍哪不好。强忍着疼痛,又嘿嘿笑了笑。
沐音松了一气,又拉过我手看了看,皱眉道:“红线明明还在,是出错了么。”
“或许是吧。”我倚在床柱上,打了个哈欠,“好困。”
“宿宿。”他似想起了还有事未做,“跟我走。”
我内心愁苦的看他,实在撑不住了,往床上倒去。走你妹啊!!!你再不走信不信我暴走,信不信我家暴你啊!
沐音吓了一跳,俯身过来,眼睛忽然变的精亮,只是一眼,脸色就变了:“你、你怎么了?一点血色也没!宿宿,你伤哪里了!”
我想让他小声些,可是偏他已经叫了起来,等听见门被疾风刮的吱呀作响时,我就知道,事情要瞒不住了。
沐川进来时,沐音刚把我抱起,见了他,愤然道:“你就是这么照顾宿宿的吗?你跟她朝夕相处,就不知道她受了重伤?你到底在做什么!如果你无法照顾她,我来!”
“放肆。”沐川厉声喝他,满身的戾气,“她是你王嫂,这点,从来没变过。放下她!”
“不要!”沐音往后一退,“我要带她走!我要娶她!”
听他说的这么坚定,我脑门直蹦你完蛋了你死定了你勾搭了人家的弟弟你要被浸猪笼了……
我痛苦的叫了一声:“沐音……不要乱晃。”
沐音大骇,又警惕的看沐川,还在琢磨着是要把我放下还是继续抱着吗!他终究还是把我放下了,刚松手,仍在怀中,沐川已经探身过来,将他一掌推开,长袍裹来,念声道:“隐。”
“王兄!宿宿!”
那焦急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哭意,我心中微酸,从他的袍子中探头出来,见他脸色黑的要拧出墨汁来,没敢出声。只是他这么疾奔,实在是把我弄的疼了,低声道:“别颠。”
等我看见他殷红的眼时,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嗯,我死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铜钱:叔!求红包,喀喀喀!
某人:我也是年轻人,发什么红包→_→
铜钱:……平时你不是抓着我喊你叔吗,作为长辈该发红包皿
某人:╮(╯▽)╭你也知道是‘平、时’啦!
铜钱:(#‵′)凸!我要诅咒你十年不举!
某人:……
鬼域重生(十)
“沐川……”我哽声叫他;虽然我更想踩扁他。摊上这么个半是怨灵半是鬼体的人;一定是流年不利;改天找寺庙求个符报平安好了。
他停下步子;蹲身将我放下,眼眸又立刻凑近,几乎要贴在脸上:“伤了哪里?”
我看着他那朱红的眼;别过脸:“心。”
手掌贴衣附来,他却是蹙紧眉头;问道:“上次的伤;不是已经愈合了么?”
“怕你担心,所以说已经好了。”我敷衍着他,想着干脆晕在他怀里算了;偏头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赤红还在。我咽了咽,万一我装晕他发疯了怎么办。
心口上的暖流流窜的越来越急,等我察觉到哪里不对了,已经晚了。我猛地推开他:“你不知道你已经没了心气吗?还渡灵气给我,你真想被怨灵侵蚀?”
见他脸色惨白如纸,眼眸已经紧紧闭起,沉重的呼吸有种压抑不住的烦躁。我刚想爬身过去,便听他低吼道:“不要过来。”
我顿了片刻,已知他忍到了极致,如果这个时候逃走,或许能逃出去,毕竟这梨园是由他操控的。可是放任不管,他会不会就这么死了。我额上冒出冷汗,痛苦挣扎一番,食指摁住心口,念了咒术,一狠心,将那全部的心气取出,全摄入他体内。
那心气一去,眼前立刻飘满了灰黑之气,往我身上钻来。我拂袖一挥,喝声:“退!”
白光染身,黑气立刻退散到三丈外。
我忽然明白过来,原来我进出鬼域无事,都是得益于千年前他渡来的心气保护。所幸我还有灵气裹身,不至于被这些小喽啰欺负。
如果当初芍药花知道心气可取,想必她会立刻夺了去,清渊也肯定不会手下留情。只是现在我把他所给的东西都还给他,心中的愧疚总算是少了些,我也可以安心离开了。不过失去护着我千年的心气,顿感修为大减,恐怕连花花也打不过了。
力气渐全,见他还未苏醒,正是逃脱的好时机,我慢慢站起身,一步一步往外面走去。
梨园的路果然不再曲折迂回,路两旁飘飞着萤火虫,也是平日里未见过的景致。现在却是无暇欣赏,穿过一片荧光,花朵之香几乎已嗅不到了。
我抬头看去,已不见一株梨树,终于是出来了。还没等我笑出来,一阵寒风袭来,冷的我狠狠哆嗦了下。
当看到清渊那张冷冰冰的脸时,我已经找不到词来形容此刻的心情,一定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