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带了电脑,她这两天在Y市几家正品紫砂厂做过采访调查,把相关资料很顺利的发了回去。接下来的行程,主要就是几家Y市小规模,但是市面上被投诉假冒伪劣产品也最多的紫砂壶生产公司了。
晚上的时候有了空闲,季禾就在Y市大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荡着。城市与城市总有相似之处,譬如这些灯红,譬如这些酒绿。可城市与城市也总有更多不同之处,譬如她闭着眼睛就能走出家乡的大街小巷,能够找到回家的路,知道在哪里找得到牵挂的人,然而在这陌生的城市里,只有陌生的街道,陌生的面孔……
街边有报亭,老大叔守着万盏璀璨中的如豆一灯,还在殷勤的奉献着。不大的架子上放着各种饮料果汁,他却只守着木桌边冒着热气的茶壶,古朴雅致的紫砂壶因为岁月的摩挲,更显得纯厚儒雅。
季禾这时候,突然格外想念两千公里之外的习季然。如果他在这儿,干啥事都喜欢挤兑挤兑她,她是不是就不会觉得那么陌生了?
红色的公用电话上面落了薄薄的灰尘,大概很久都没人动过了。老大叔匆忙之间随便擦了擦才提起话筒给她:“小姑娘啊,这儿都很久没人来打电话了,现在啊,还有谁会不用手机花心思去记号码啊。”
季禾尴尬的笑着,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知不觉记住习季然的号码了,或者是绝境中向他求救的时候,又或者是醉酒迷迷糊糊给他打电话吐槽的时候。
接通的时候还是单调的嘟嘟声,季禾却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快极了。迷迷糊糊之间似乎还听到属于习季然独特的手机铃声在旁边响起,她突然就有些心慌了,急急忙忙就把电话挂了。
“老……老板,多少钱啊?”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个电话如果通了,就有什么不一样了,可是,却又说不上是什么。
“姑娘啊,这还没接呢,不要钱的。”老大叔笑呵呵地告诉她,可季禾老觉得他那笑容里似乎透露着一股子看通透之后的了然,让她有些发窘,转身就想逃。
可是还没跑两步,脚步就硬生生的止住了,因为前面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霓虹的光影都倒映在他带笑的眼睛里,他手上拿着刚刚响过的手机,嘴角带着戏谑的邪恶:“怎么?这回终于惦记起我了?”
……
季紫注册了小号发完贴就一直抱着电脑不撒手,何蓉觉得十分奇怪:“你干吗?刚买了台pad也不至于当宝贝似的抱着吧?又没人跟你抢。”
“蓉儿啊,你说什么样的标题在天涯才最吸引人啊?”季紫刷不出跟帖,有些急了。
“哪个版块儿啊,娱乐八卦还是天涯杂谈?”
“情感天地……”季紫对手指,脸上闪过可疑的红晕。
“那就我和三十个情夫的感情史,或者是半夜里我梦游爬上了小叔的床……这种没下限的禁忌不伦的吧。”
“……”季紫低头看了看自己这 “半夜吃了小叔”式惊悚的标题,毅然决然地重新发帖了。
主贴几行字把情况大致交代了一下,果然见效显著,不一会儿,跟帖就刷都刷不过来了。
只羡鸳鸯不献血:楼主V5,吐槽无力,楼下来。
乱伦万岁:楼主我支持你扑到,血缘神马的都是浮云,爱情最伟大哦也。
三观是浮云:楼主好勇猛,再接再厉拿下小叔!
开始的都是支持,估计大多是没什么责任心的九零后,觉得事不关己,又觉得刺激。后来的帖子就大多是申讨或是不屑了。
70后大叔:现在的女孩子啊,哪还懂点礼法,哪还知道礼义廉耻怎么写。姑娘三思,别毁人不倦。
揣着毛病当宝贝:撸主真不要脸,这种事也敢发帖,不怕人肉啊。皮埃斯,你家小叔真心可怜,你放过他吧,他还是个孩子。
LZ你好LZ再见:中心思想见ID,顺便补一句,楼主你的三观去3P了吗?
“……”季紫越看越心灰,虽然心里也知道他们说的都是道理,可心里就是不痛快,见不得别人数落。
“啧啧,季紫啊季紫,让我说什么好呢。我一直以为你是有贼心没贼胆的那种人呢,可现在看来,哎哟,这趁醉酒强攻和梦游爬床,你还有什么事是不敢干的吗?啊?”何蓉在后面偷偷瞅着了,忍不住惊叹。
“你们俩应该没干什么遭人唾弃的实事吧?堂叔好歹是国家干部,这点柳下惠的自制力应该是有的吧,不可能陪着你瞎胡闹啊。”何蓉抱着最后一丝侥幸问道。
季紫一脸苦郁夹杂着羞赧:“好像……有实质的胡闹,据说我在床上太生猛了……”
“噗……看不出来堂叔还是个易推倒的啊,不对,你们这样罔顾血缘礼法,会不会是违背法律啊?再者要是被发现了,咱们季副市长的一世英名,就真的毁于一旦了。到时候你才这么点,社会舆论肯定不会像天涯这么宽容,口诛笔伐的,承担责任的,就都是已经功成名就的堂叔了。季紫,到时候你就真是会害的他身败名裂的。”何蓉觉得这事不能这么纵容下去了,一失足就成千古恨了,继续下去还不悬崖勒马的话,前面就真的是万丈深渊了。
季紫被她一席话说得心惊胆战,她一直优先考虑的是怎么接近他,怎么才能有更多跟他待一块儿的机会,在心底里安慰自己这血缘关系不过是一种虚拟的禁锢,总有一天,两人会冲破这道绳索的。
可发了贴,看到了那些不知内情的人刻薄却在理的讽刺,还有何蓉语重心长的告诫,她这才开始面对这个横亘在两人之间,似乎永远都无法逾越的血缘问题。
在世人眼里,血缘和爱情就像是一枚硬币的两面,永远都不可能融为一体的。而且学过法律的都会知道,有血缘关系,在法律上是近亲,是不可能结婚的。
季紫承认,她想跟这个喜欢逗她的堂叔过一辈子,她可以厚着脸皮,不顾父母的反对,世人的鄙夷,却没法想象,他被世人谴责唾弃的场面。
季弈城在她心目中,不仅是人民的副市长父母官,更是她季紫心中的神祗,是不容被侮辱被诋毁的。
当然,她这时候还不知道,在不久的将来,这个神一样的形象,将发生毁灭性的颠覆,如同她此刻岌岌可危的三观,稍不留意,就碎了一地。
作者有话要说:呃
容瓦剧透一下子
马上某人要有甜头某人要被虐啦啦啦(这种兴奋感是肿么回事啊摔
PS:该死的低效率电信 瓦恨你 下部男主就叫电信,女主叫晋江 然后狠狠虐!!!
、另一种灿烂生活
34
季弈城到家的时候又闻到一股喷香的味道;那是独属于季紫做出来的饭菜的香气;他再也没在其它任何一个地方闻到过。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坐灯;柔柔的光线让人不由得连身心都放松了。可是,他目光逡巡了一圈;没看到熟悉的人影。以往她总是坐在沙发上抱着枕头看电视;听到门口的动静就脱兔一般蹦跶过来,殷勤地接过他的公文包之后朝他笑得沁甜。那笑容,总叫他想起不知名的诗词,芙蓉花发满江红,尽道人面胜花容。
他突然就有些想念那朵赛芙蓉了。
……
季紫觉得自己最近像个田螺姑娘,下了课就急急忙忙地去给季弈城做饭,做完饭又火速撤离现场,躲到宿舍里不敢出门。
何蓉说她这叫自欺欺人;而是她也没办法。跟他一起住之后才知道他以前因为工作忙,根本没时间做饭,加上口味刁钻,没多少人能够伺候得了。没了她,那他肯定又重回外食族了,外面的东西又不卫生又不营养,多吃肯定不好啊,季紫安慰自己。
事实上这些天她自己连饭都吃不下的愁眉不展,偏偏方义因为回来做项工程设计,就在学校旁边,时不时要出来碍碍眼,越是搅得她心烦意乱。
何蓉见她整日唉声叹气,也觉得不是个事。季紫这人有点死脑筋,认准了一个方向就是撞了南墙撞得头破血流都不知道拐个弯的,基本就是那种一条道走到黑型的。往好了说是执着坚韧,往客观了说根本就是犟牛倔脾气。
偏偏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道了,知道这是飞蛾扑火根本就没结局没出路的还煽着翅膀往前冲,任谁说都听不进去。
“季紫啊,我认识一个学校的心理老师,就拯救失足少女专门解决那些疑难杂症的感情的那种,要不,你去跟她聊聊?”何蓉尝试着建议,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有医保收费很公道的。”
“我为什么要看心理医生啊,我又没病!我就喜欢堂叔怎么了?有血缘关系又怎么了?乱伦的人海了去了,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季紫振振有词,说到后来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同道中人,“待会儿没课是吧,那我出去一趟。”
颜北北被一个电话催过来,刚到就发现奶茶店里的季紫耷拉着肩膀,显得十分心不在焉,但看到她的那一瞬间眼睛突然就变亮了,大有看到大救星的意思。
“怎么了阿紫?火急火燎地把我喊过来。”北北点了杯柠檬茶,不知怎么,最近又变得嗜酸了。
“北北姐,你当初跟你大哥恋爱的时候难道没压力吗?结婚的时候法律允许吗?”
“就为这事儿啊,为啥要有压力啊,开始我们是兄妹,军婚政审严格,肯定过不了的。可是后来,我找着我亲妈了,户口转移回去了,咱俩血缘上法律上就都不是兄妹了,就没什么阻碍了啊。”北北似乎想起往事,语气有些唏嘘,“你突然问我这个干嘛?”
季紫的脸色已经苍白,整个人像是寒风中的娇花,颤颤巍巍,摇摇欲坠,连声音都有些飘渺了:“这么说,其实你们不是……亲兄妹了?”
“当然不是,亲兄妹那可是犯法的。”北北看着她脸色有些不对劲,尝试着问:“难道,你跟小叔是亲叔侄?”
这句话,堪称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了。
季紫觉得眼前发黑,好半天才缓过来,本来以为终于有理解她的同盟了,原来又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了。
北北担忧地开口:“阿紫,你没事吧?”
季紫虚弱地摇了摇头,突然想起天龙八部里那个执着狠心的女人,是不是每个叫阿紫的,都得被悲催的不伦之恋折磨啊?
……
何蓉看着乘兴而去败兴而归的人开口:“你看看你为了个堂叔都把自己折磨成什么样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我告诉你,你再不及时回头小心我一个电话就告诉你爸妈去,让他们亲自来管教管教你这个逆女!”
这种地步的刺激已经不够用了,季紫幽幽地回答:“我多希望真像我妈说的那样,我是从小区里垃圾站捡回来的野孩子啊……”
何蓉发现,无数个事实都指向同一个结论,季紫疯了……
季紫刚开门就发现里面似乎有动静,第一个反应就是遭贼了,放下手边的袋子抗了里面最长一根大萝卜就蹑手蹑脚地往屋里走,顺手把大门紧锁,以防贼人逃跑。哼哼,觊觎上她堂叔家的东西,真是不长眼!
可是刚到客厅就傻眼了,季弈城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文件,显得闲适自在。而浴室里,款款走出来一位亭亭玉立的美人,黛眉杏眼,高鼻红唇,蓬松的卷发微湿,慵懒地搭在肩上,穿着粉色浴袍,胸口蓄意敞开,春光若隐若现,分外勾人。
季紫呆呆地看了美女半天,终于觉得自己应该有点反应才合情合理,于是拎起萝卜哆嗦地指着她开口。
……
酒店已经没了空房间,习季然一脸兴奋:“那太好了,反正你那是标间,还能报销,就让我蹭蹭嘛。”
季禾想着,在家的时候也不是没一个屋子里睡过,现在大晚上也不好再折腾了,就只能让步。进门之前指着他警告:“不许动什么歪心思啊,不然我把你从这11楼窗户丢出去!”
他点头不语,笑得一脸纯良。
季禾却老觉得七上八下。
果然,晚上的时候就有不老实的手脚像八爪鱼一样超越楚河汉界从另一张床穿越了过来……季禾觑了眼装睡装无辜的人,毫不留情地一脚踹了上去。
“哦咝咝……”某人抱着枕头吸气,识相地收起了越界的四肢。
没一会儿,情况又故态复萌。
季禾扭开台灯坐起身,看了眼时间,怒气冲冲:“你信不信我让你的生日变成忌日?!”
“……”某人继续无耻装睡,再次识趣收敛。
季禾躺下的时候又觉得有些愧疚,他千里迢迢给她送手机过来,今天还是寿星公,她的态度,似乎是凶巴巴了点……
“我说了明天给你答案,就会和生日礼物一块儿给你的。明天还要工作,睡吧。”季禾软下语气,有点诱哄的意味。
他似乎没听到,反正没什么表示,只是,后来也安生了,这一夜总算是顺顺利利过去了。
季禾以为第二天他会识趣地在周边逛逛,去景点看看的,可是刚准备出门就见他有跟在后面的打算了。
“你要干嘛去?”
习季然一脸坦诚:“跟你一块儿去跑新闻啊。”
“为什么,你又不是记者。”
“我蹭了你们公司的床位,总不好意思白睡吧,再说了,你这是去跟恶势力作斗争,人多气势上足一些嘛。”
“也有道理,替我扛着这个,待会儿收起你的牙尖齿利,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别说!”季禾再次出声警告。
来之前就知道不会这么顺利,果然,刚进门就被扫地出门了,理由很简单,老板不在,不接受采访。
季禾坐在公司的门口发愁,想着进去的法子,习季然刚刚一下车就没义气地跑得没影没踪了。
不一会儿,就见着有熟悉的身影迅速地往自己这里跑了过来,后面乌泱泱的跟了十几个人头,习季然一边跑一边冲她喊:“别傻站着了,快跑!”
她一听就知道不妙,也转身就跑。
因为生产环境和原料的限制,这些小型的烧制厂都在偏远郊区,周遭几乎荒无人烟,跑动的时候耳边有猎猎的风声,像是鬼哭狼嚎。季禾这样的情况遇得不少,可都是在京城,跑得再远也知道怎么回去,也知道会有人找得到她。所以现在还是有点害怕的,直到握紧拳头的手被另一只大手牵了起来。
习季然已经追了上来,他大手干燥而温暖,正好包裹住她一个拳头。季禾转过头看他,奔跑中的侧脸线条更加朗阔分明,像是艺术家手底下的作品。她心里的害怕就像被阳光照耀的云翳,竟然奇异的慢慢消散了。
“别犯花痴了,赶紧跑。”
“……”真是一开口就破坏了整个作品的艺术气息!
听到后面的狗叫声越来越大,季禾深吸了口气,也加快了步伐。
可是旁边人突然一个使力,她就被扯进了一个黑黢黢的空间里。
正要开口嘴巴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