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俊回到海豚馆时,石尧又拿着杆子企图诱导海豚们,水面上飘着五个色彩鲜艳的呼啦圈,但海豚们仍然没有回应,潜在水底不愿上来。
程俊让石尧别这么激进,按照每天规定的时间训练就好,而且一旦发现海豚有劳累现象就要立刻停止训练。现在是他在做领班,不会像以前的领班那样强制驯养员在既定时间内开发新节目,什么时候练得成就什么时候公布,不用有压力。
石尧被程俊这么一安慰,急躁的情绪稍微放松下来。
“俊哥我说句实话你别怪我。”石尧在水池边坐下来,双脚垂在水里,海豚不时游过来碰碰他的膝盖。
程俊没穿防水靴,站得有点远,“你想说什么说。”
石尧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说:“我师父其实不是来工作的吧,是来玩的吧。”
程俊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每天都只有我一个人在训练海豚,除了表演,他一直都在跟海豚玩,从来不做事。这些我都不计较的,可问题是,为什么每当我要自主对海豚有所要求的时候他就指手画脚?不准我这样,不准我那样,训练中稍微对海豚的动作不满意态度不好了也要指责我,甚至还会干扰我训练。一次两次我还能忍,可自从俊哥你升职以后,我发现我越受不了他这些奇怪的行为……我、我都不知道……啧……”
越说到后面,石尧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了,恼火地扒拉了几下头发,扑通一声把引导杆扔进了水池里,吓得本来要游过来的海豚顿时逃得远远的。
这也难怪,程俊自己还在这个位置上时对小五太宠了,放任他什么也不做,只管和他的同伴们玩耍。还有他那动物式直来直往的表达方式,完全不懂人情世故,在任何人面前都不会迂回,想干嘛就干嘛,初相处时会觉得他可爱直率,时间一长却不是谁都受得了的,也就只有程俊会无条件宠爱和包容他。
程俊深吸了口气,他还以为小五跟石尧已经配合默契了呢,却不知道原来石尧对小五有这么多怨言,看来他还是把有些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些,太相信石尧。
“石尧你过来。”程俊冲石尧招招手,等他一脸郁闷地走过来后,把他推到假山那边,跟他说:“还记得我当初跟你说过什么吗?”
“你说要爱护海豚。”
“是啊,可是你现在都干嘛了我不在了,你就加大训练力度,把我的话放哪儿去了?小五不是胡搅蛮缠的人,他会阻挠你,一定是你对待海豚的方式有不妥,不然他不会难为你。”
石尧双手环起来,靠在假山上,闷声道:“你当然护着他了。”
程俊也抱起双臂,靠在他对面的石头上,“没错我就是护着他。”石尧惊愕地看向他,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大方的承认,“可他的确没做错。”
石尧不服气,把头扭到一边。
“你想想为什么小五没费吹灰之力就能在表演中让海豚听他的话?这跟他平时跟海豚们嬉戏玩耍关系很大。我说过的吧,你要想海豚听你的,首先就要爱它们。优秀的驯养师不应该想着怎么让海豚听话,怎么表演,而是想该怎么跟它们成为亲密的朋友,怎么降低它们的压力,只有从内心爱护了它们,它们才会愿意努力配合你。”
石尧没说话,但表情缓和了一些,看起来还是很认同程俊这番话的。
程俊见他有所动容,继续说:“你自己想想小五每次指责你或者干扰你的时候,你都在干什么,对待海豚是不是真的做到了耐心,是不是真的没有给它们压力。”
石尧继续沉默,但神色里已经有了心虚的征兆。
“好了,训练的事你心里有数就行,过两天我会给你安排一个助手,这样你就能专心训练了。”程俊见好就收,他不指望石尧能像他那样无条件宠着小五,可至少不能让他对小五有意见,有了今天这一遭,他心里也有了计较,今后要注意点小五。
“那、谢谢俊哥!”
石尧觉得程俊很狡猾,也很偏心,他自始至终都没提过小五半个字的不对,反而挑了他不少毛病,还他妈都说对了,让他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不过最后帮他安排助手这一举动倒是戳到他心坎里去了,好歹扳回来一点,让他觉得程俊心里多少还是为他着想过,不是一味偏袒小五。
可只有程俊自己知道,这么安排纯粹是为了转移石尧的注意力,有人干杂活,他也就减轻了压力,就不会老盯着小五不干活儿这茬了。
解决了这头,程俊和小五一起回家,跟他说了馆主将来要调他们到人鱼湾水族馆上班的事。
小五双眉紧蹙,偏着头看向车窗外,有些烦躁地说:“他还真喜欢多管闲事。”
程俊奇怪,“这不叫多管闲事啊,这叫提拔,将来水族馆的待遇可比海洋馆要好得多。”
“不去!”
“现在说什么都还早,水族馆至少还要两年才能落成,馆主现在告诉我,是怕我们跳槽。”
“反正不回人鱼湾。”
程俊转过头看了小五一眼,他侧脸的线条绷得紧紧的,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情绪。
作者有话要说:群么一个!
☆、第41章
程俊想起新年的时候回人鱼湾给奶奶上坟;小五也是态度非常坚决的拒绝跟他一起回去。
“小五,你好像不喜欢回人鱼湾;是不是那里有什么人或者事情是你不愿意面对的?”程俊想了很久;最终也只想到这种可能。
小五瞥了程俊一眼,继续低下头玩他的跳棋。
程俊有些莫名的焦灼;很久以前小五还提到会有什么族群使臣来找他,会提到海龟爷爷,可他现在几乎对人鱼湾闭口不谈;但凡程俊提起;他要么装聋作哑要么直接不耐烦的回避。
这事儿有点打击程俊,他跟小五在一起也有超过半年的时间;不说爱得轰轰烈烈;但也时时处处透着寻常小夫妻式的温馨,程俊对小五毫无保留,但小五对他却始终保密,哪里像是对待爱人该有的态度。
小五还是不相信他!
程俊为此而感到很不安。
程晓海趴在客厅的茶几上看童话故事《海的女儿》,小五坐在边上看孩子。程俊洗了碗走过来拉过沙发凳在一大一小前面坐下,伸着脖子看了一眼程晓海面前书。
“你怎么还在看这种书?”
程晓海头也不抬,又翻了一页,“怎么了吗?”
程俊敲敲茶几的桌面,蹙眉道:“你已经二年级了诶,七岁了哦,应该看一些有关科学知识方面的书了,这种两三岁孩子的睡前故事你还好意思看啊。”
程晓海嘟嘟嘴巴,说:“又不是我自己要看。”往小五身边靠了靠,神色有些得意,“我看是因为要给小五叔叔讲,你有意见就找小五叔叔申诉吧。”
程俊:“……”
小五摸摸程晓海的头,“我喜欢听晓海给我讲故事。”
程俊忍不住肉麻了一下,“这么幼稚的故事……怎么听得进去……”看向小五,“你觉得这故事好听吗?感人吗?”
小五抿嘴想了想,说:“还好吧,觉得很新奇,人鱼竟然会喜欢人类。”
程俊莫名闪过一丝奇怪的感觉,正要问小五什么,程晓海合上书页,说他不看了。小五的注意力便又转移到孩子身上去了,一大一小就美人鱼的小故事聊了起来,程俊就再也插不上嘴。
程俊打了个哈欠,打开电视机调到新闻频道看了一小会儿后起身去洗澡。出来时程晓海已经回房间整理他的课本去了,小五还在客厅翻阅那本童话故事《海的女儿》。
程俊走过去在小五身边坐下,揽着他,扳过他的下巴,来了个热情的深吻,“还在看,对童话故事这么感兴趣?”
小五被程俊狠狠吮吸过的嘴唇红得像熟透的樱桃,“这个故事是真的吗?”
程俊噗嗤一笑,“怎么可能是真的?那是童话作家写出来哄孩子的。”
小五葱白修长的手指划过精美封面上的小美人鱼,淡淡地说:“我正奇怪呢,怎么在你们人类眼中,人鱼是这么善良的动物……”
程俊之前那股奇怪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程俊小心的看着小五的侧面,心脏跳动的频率隐约快了些,“怎么,海里真的有人鱼?”
小五点点头,“嗯,是有,但不轻易见得到,而且族群很小。”
程俊吃了一惊,“那真实的人鱼是怎样的?”
小五的视线又落在故事书的封面上,“除了海中之霸的虎鲸,最凶残的大概就是他们。”
程俊傻了,“真的?”
小五淡淡地瞥一眼程俊,“真的。”
程俊以前不相信这世上真有人鱼,对于人鱼的印象都是从童话书里得来的,人身鱼尾,拥有美丽的容貌,善良的性格……海洋馆里的人造海底世界,就有女潜水员在腿上套上特质的鱼尾扮演美人鱼与鱼群共舞,人们印象中的人鱼就是那样的。小五此时的话让程俊有种被颠覆了认知的震惊感。
程俊不可思议地喃喃自语,“原来还真有人鱼啊,而且居然不是我们以为的那样。”
小五指着封面上的美人鱼说:“人鱼根本没有这样可爱。”
“很丑?”
“很丑!他们都没有你长得好看。”
程俊:“……”
原来没有程俊宁长得好看的就是丑。
“不过他们有一副天生的好嗓子,会唱歌。”
“诶?”程俊突然想起流传在人鱼湾的那个传说,年轻俊美的船长听见了人鱼的歌声,所以他有幸获得了美人鱼的芳心。
“但是,如果你听见了人鱼的歌声,那么,你的死期也近了。”
程俊大吃一惊,“不是说。如果能听见人鱼的歌声的话,是因为人鱼爱上了这个人吗?怎么变成……”
小五转过头来,轻蹙眉峰,“人鱼以歌声魅人,被迷惑的人丧失心智,继而沦为人鱼的食物。他们怎么可能会爱上自己的食物?在海里,会从鲨鱼口中救人的,只有海豚而已。”
“可渔村的传说一直是那样的……”
“传说……”小五的神色有一瞬恍惚,似是想起了什么,转瞬即逝,很快恢复了一惯的面无表情,“那只是你们人类编造的吧。”摇了摇手中的故事书,“就像这种故事一样。”
程俊想,果然传说什么的不可信。
在安抚了石尧不平的情绪后,程俊没过两天就把安排助手的事儿报给了人事部,徐芳菲对程俊甩脸色归甩脸色,公事还是照办,立刻就在海洋馆官网以及网上人才市场发布了招聘信息,接下来就等应聘的人了。
不过这一等竟然等了半个月也没人来应聘,搞得程俊只好自己托熟人打听有没有愿意做驯养员助手的人,也让石尧自己注意一下,看看身边有没有同学或者同在孤儿院的同伴愿意来上班的。又过了一周,程俊和石尧都没打听到合适的人,倒是李良介绍了个人来。徐芳菲打内线电话让程俊过去看人。
一头墨色长发垂腰,纤细袖长的身形,精致漂亮到雌雄莫辩的面孔——
程俊呆呆地想,这世界还真小!
这长发美人正是程俊年前给外婆上坟时在海边遇见过的男人。
办公室里的几个人已经看得目瞪口呆。
徐芳菲瞠目结舌地奔到长发美人面前,指着他问李良:“他到底是男是女?”
李良尴尬地看看紧抓他衣袖的人,说:“是男人。”
徐芳菲惨叫一声:“这也太打击我们女人了吧!”
程俊同情地拍拍徐芳菲的肩膀,安慰道:“你比他有气质!御姐范儿的!”
徐芳菲:“……”
长发美男一直揪着李良的衣袖,直到程俊走进办公室,一双带惬的眼睛才亮起来。他松开李良的衣袖,快步走到程俊面前,还没开口说话,却先猛地抱住了程俊。
“我终于找到你啦!”一开口说话,嗓音清甜爽朗,非常可爱。
众人:“……”
程俊心有余悸的想,幸亏小五不在这里,要不然被他看见了可不得了,石尧第一次来上班的时候他就有过疑似吃醋的表现,眼前这长发美男这么明目张胆的搂抱他,小五还不得闷在心里气死啊!
程俊将八爪鱼一样的长发美男推开,喘了口气,问他,“你是谁啊?”
美男笑眯眯地回答:“我是丑丑!”
长这么漂亮居然叫丑丑,反差萌?
徐芳菲碰碰程俊,“你认识他?”
丑丑一直盯着程俊笑眯眯的,双手坚持不懈要扒着他,程俊只好锲而不舍地阻止他、避开他,两人就像在过招打太极。
程俊一边“打太极”一边回答徐芳菲:“年前在我外婆的老家有过一面之缘,不过我们不认识。”
徐芳菲怀疑地看着程俊,“那他怎么见到你这么高兴?听起来,他好像一直在找你似的。”
程俊转过头,“你在找我吗?”
丑丑猛地抱住程俊,高兴的喊:“是啊,我找你了好长时间哦,走错了好多地方,幸亏遇到李良大好人,我终于找到你了。”
李良讪讪地笑笑。
一周前李良跟杨阳吵了一架,李良给杨阳打电话她不接,到她家去找她也被拒门外,李良一气之下去酒吧大喝了一场,踉跄着回家,结果稀里糊涂走错路进了一个小公园,摔进了小公园的人工湖里。半醉半醒之间,李良知道自己掉进了水里,但奈何酒精麻痹了神经,平时的游泳技能全都使不出来。就在他感到快要窒息的时候,有一双手托起了他的下巴,一股力量带着他向岸边划去。
把李良救起来的就是丑丑。
醉酒又溺水,李良当时已经不能自己行动了,但好在意识没有消失,便拜托丑丑把他送回家。清醒过来的李良得知丑丑无家可归,想到他是自己救命恩人,于是就留他在家里住下来。
李良是听丑丑说起过他要找什么人,但却不知道他原来要找的人就是程俊。
程俊莫名其妙,“你找我干嘛?我以前不认识你啊!”
丑丑兴高采烈地拉起程俊的手,把他往门外扯,边走边说:“快走快走,我要去你家。”
程俊:“啊?!”
众人:“……”
徐芳菲额上青筋直跳:“程俊这同性缘未免也好过头了吧,以前大家传他跟小五,现在又来个丑丑……”
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