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聪慧如她,气质若兰,怎么肯独自苟活。这几日不过是做出一副假象来隐瞒住…所有人,然后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离开。
郑嫣突然心中一滞,不禁责怪自己的大意。
见郑嫣一副痛楚自责的模样,南宫不禁出声劝道:“小姐节哀,莫要伤了自己的身体,兰儿小姐也不希望小姐如此。”
闻言,郑嫣猛然回神,回身重新翻身上马,向乐陵王府奔去。
兰儿走的安静,精致的妆容,就那样静静的躺在床榻之上,看上去是那样鲜活,却是早已没有了生息。
斛律夫人哭的几次昏死,要不是旁边有婉儿劝着,只怕下一刻也要随兰儿而去。
靖轩站在床前,双拳紧握,似是在隐忍着巨大的悲痛,双肩微微颤抖。
那一日,往日在郑嫣心中十分高大威武的斛律光,却似乎突然变得苍老了许多,看着女儿静静的睡容,步履酿跄,沉重万分。
兰儿右手紧扣,丫头们本欲掰开让兰儿走的安心,却不想兰儿的手却怎么也打不开,最后还是斛律光缓缓走至床前,似是父女感应一般,兰儿紧握的手终是掰开了。
她手中握着的是乐陵王常年带在身边的玉玦,郑嫣顿时只觉心中压抑的难受,强忍的泪水也在那一刻决堤。
那般沉寂的面容,似是没有离开,只是睡着了而已一样。郑嫣静静看着兰儿,好希望下一刻她能安静的睁开双眼,叫着自己姐姐。
可是眼前的事实似乎早已证明了这一切不过是妄想。
“姐姐,起风了,进屋吧。”深夜,锦秋见郑嫣独自一人坐在院中,知道她心中还在为兰儿的死自责难过不禁上前劝道。
郑嫣却似是没有听到一般,只是坐在石桌前,回想着兰儿生前的时光。
自己曾为她取名为兰儿,只希望她能够如兰花一般高洁坚韧,如今,还真可笑的应验了自己的初衷。
“姐姐,你就听锦秋一句,回屋吧。”说完,锦秋便上前欲扶郑嫣。
可是郑嫣却依旧不为所动,只是带着泪意看向锦秋,“锦秋,你告诉姐姐,兰儿她为何非要如此决绝的离世呢?”
锦秋见郑嫣眼中坚持,便也收回自己的手,闻言,只是轻声回道:“依锦秋所见,我想那便是兰儿小姐的选择,其实姐姐应该为她高兴才是,至少现在她能和所爱之人在一起,再也不会分开了。姐姐就莫要自责难过了,姐姐若是真的疼爱兰儿小姐,就应该支持她的选择。”
“是吗?她的选择便是这般吗?”郑嫣抬眼望着淡淡的月光,似是在问锦秋,却又似是在问自己。
北周原州行宫,宇文邕得知那千里迢迢的远方的婚讯时,手中酒杯应声而落。
“什么!”
若风知道宇文邕已是气急,但是还是回答道:“回皇上,我们的探子收到消息,玉弦将军被赐婚于兰陵王。”
宇文邕没有说话,但是扶着龙椅的手已经收紧,鲜血从椅子的扶手上慢慢滴落。
“皇上!”若风惊呼。
可是宇文邕似乎根本不在意似得,大步离开,那黑衣下的愤怒已经达到了极致,若风暗叫不好,慌忙叫上领军护卫的杨坚一起追了出去。
“皇上!”若风的声音被宇文邕远远抛在耳后。
深夜,快马疾驰,宇文邕没有选择龙辇,只是迎着那刮得脸颊生疼的风急速行驶。
只有这样,心底的疼痛才能好过些,她就要成为人妻,而他却只能在遥远的这里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宇文邕突然好恨。
“皇上!”在快接近原州边界时,若风和杨坚终于追上了宇文邕。
两人拦住宇文邕,在他的马前齐齐跪下:“皇上三思!”
宇文邕勒住马缰,看也不看两人一眼,“给朕让开!”
“臣等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请皇上为了大周的社稷着想,三思啊。此时离了原州,便等同是功亏一篑,这么多年皇上所受的苦,先帝的冤死,只会变成徒劳啊!”
杨坚坚定的望着风中那马上所立之人,决然说道:“若是皇上今日执意要离开原州,那就踏着臣的尸体过去吧。”
一旁的若风也接着说道:“杨大人所言有理,皇上若是执意要让这一切付诸东流,也请踏着若风的尸体过去吧。”
说完,两人直着身子跪在宇文邕马前,不让分毫。
宇文邕心中气急,怒声说道:“你们竟敢威胁朕!”
“臣等不是威胁皇上,而是请求皇上能够以社稷为重,不要让这么多年的韬光隐晦变得毫无意义,大周需要皇上,皇上若是此时离了原州,后果将不堪设想!”
宇文邕在黑夜中淡淡的望着跪在自己马前的两人,心中的疼痛一寸寸加深,但是他终是深深叹息一声,掉转马头,向回去的路驰去。
若风和杨坚两人心中一松,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对方,便也上马跟上了宇文邕。
黑夜中,宇文邕紧握马缰,此刻他只想飞奔去邺城,将她带回来,让她成为别人的妻子,如何能够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是,他肩上还有太多血海深仇,还有太多责任,还有那群冒死跟随自己的忠心之人,他不能背弃这一切。
原州此行,本就是掩人耳目,为的就是铲除宇文护。这个计划已经思忖多时了,眼下宇文邕心中的恨,让他不禁想要快些下手了。
若是没有宇文护,那日在长安郊外,他就可以向她袒露身份了,这样或许那时她就会留在自己身边。
若是没有宇文护,他便不会有那么多顾忌,不会每次都有机会将她带回自己身边时却因为害怕她受到宇文护的伤害而忍痛劝服自己。
宇文护!
宇文邕心中恨恨的重复着这个名字,这一次,你非死不可!
第一百五十一章 兰陵玉弦琴瑟合
三月之期很快如期而至,新建的兰陵王府已是张灯结彩,宾朋满座。
高夫人和郑元清坐于座首,两人面色皆是喜悦。两旁,靖轩脸色虽有些黯然,但是更多的还是祝福。云夕站在靖轩对面,望着他,心中微微一叹,眼色黯了黯。
孝瑜和孝琬两兄弟则是并肩站在一起,一脸期待的望着外面。
只是高湛却始终没有露面,自从那日赐婚后,长恭除了早朝便再也没有见过。
这一次,依旧如故。只是派刘瑾送来一对少有的琉璃杯盏前来恭贺便无一言。
长恭不禁有些失望,孝瑜见此,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长恭,今日是你大喜之日,就不要多想了。”
长恭点点头,恢复了常态。
终于,迎娶郑嫣的花轿就到了府门外。
当郑嫣一身凤冠霞帔,腰佩翡翠流云坠,纤纤玉手轻轻放在长恭伸过来的右手上,长恭只觉时间就此停止,连呼吸都变得多余。
轻轻执了她的手,将她牵引着走进早已是群朋遍布的喜堂,长恭的脸上尽是幸福的笑容,而盖头下的郑嫣脸上亦是如此。
这一生,当喜乐响起时,当所有人都在道着恭喜之时,当这满目鲜艳的红色喜字之时,惟愿就这样被他这样牵着,走着接下去的路。
而如今,却也正是如此。
从此,他们的血液将连在一起,他们的身心也将会只属于对方。
骨血相连,不离不弃。
在礼官的欢声中,郑嫣盈盈下拜,她知道高堂上坐着的是自己的父亲,而今晚,是自己的婚事,亦是他离去之日。
想到这,郑嫣起身的动作不禁微微一滞,长恭微微偏头,伸手握住她有些发凉的指尖,给予她支撑的力量。
“礼成!送入洞房。”礼官高声说道。
下一刻,便有人扶过郑嫣,将她引进内堂。
待回到听雨轩时,郑嫣不禁微微送了一口气,虽然这些婚事的繁复礼节已有人细心为自己提点过,可是真的到了这一日,却亦是十分吃力,而身上的嫁衣更是繁复异常,青丝被梳成垂云髻,金步摇和各种玉簪更是压得脖子难受。
等了会,见没有人声了。郑嫣终是坐不住,将头上的盖头取下,对着铜镜将头上所有的束缚尽数除去,顿时青丝随着肩胛垂直而下,三千发丝尽散。
望着铜镜中一身鲜红嫁衣的自己,郑嫣不禁轻轻抚上自己的脸颊,这镜中的真是自己吗?眉目依旧,只是眉间却多了几分为人妻子的神韵,似是有些不同了。
环顾四周,听雨轩的摆设不算奢华,简单却又不失身份,高贵中透露着些淡淡的江南味。
郑嫣嘴角一弯,这里以后便是他们的家。
正想着的时候,屋门被轻轻叩了叩,郑嫣回过头去,是南宫和锦秋。
“姐姐,你真的好美!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新娘!”锦秋走到郑嫣身边羡慕的说道。
郑嫣微微一笑,“将来我们锦秋出嫁之时,定会是绝世佳人。”
“姐姐,你又打趣我!”锦秋羞涩的低下头去。
“小姐,你怎么将盖头取下来了,这盖头得由王爷亲自来为你取下,不然不吉利。”南宫见郑嫣将发丝散尽,不禁提醒道。
“无妨,这些礼节,我想长恭也不会在意。”
只要两人能够在一起,还要那繁文缛节的礼节有何用,他两人本就随性,更是不会受这世俗羁绊。
南宫想想也是,便也不再说什么。
三人闹了一会,屋门再次便打开,郑嫣三人回头,便见长恭亦是一身红色喜服出现在门外。
锦秋和南宫相视一眼,便识趣的纷纷告退,一时,屋内便只剩两人。
相顾无言,此刻两人的心情皆是千言万语也难以表达,但是嘴角的幸福却都是溢于言表。
长恭缓缓走到郑嫣身前,轻轻抚上她的发丝,“嫣儿,你好美。”
郑嫣脸色微微一红,微嗔道:“又不是第一次见我!”
“可是这却是你第一次为我穿上这嫁衣,”长恭的手停在郑嫣的脸颊,“这一天,我等了许久。”
郑嫣心中已是一片柔软,微微低下了头。
情愫在屋内蔓延,两人的眼中也只剩下彼此,有什么在淡淡晕开,将两人包裹在其中。
这时,外面却突然传来一阵轻笑声,郑嫣不禁面色一红,低下头去,而长恭则是有些无奈的一笑,转身便打开了门,果然,是孝琬他们。
“三哥!”长恭不禁有些懊恼的叫道。
孝琬见长恭的模样不禁失笑,推开长恭的手走进屋去,而她身后的孝瑜、靖轩,自然跟着一起走了进去。
“嫣儿,恭喜了。”孝琬爽朗的说道。
郑嫣微微一笑,“多谢!”
而孝瑜则是将手中的折扇一收,感叹道:“嫣儿,从来都只见你着白衣,这却是第一次见你身着红衣,倒让我不得不惊艳万分啊,看来,我这四弟有福了。”
郑嫣浅笑道:“孝瑜哥哥过奖了,邺城上下,谁不知道河南王府佳人如云,我看孝瑜哥哥才是有福。”
“嫣儿此话就错了,我那府中纵使有万千佳人,也不及嫣儿这当世无双啊!”
见郑嫣有些不好意思,长恭不禁笑道:“大哥,你贪杯了,怎么和孝琬一样爱开嫣儿玩笑了。”
孝瑜闻言,笑了几声,“许是今日高兴,还真是贪杯了。”说完便看向郑嫣,“嫣儿,今日是你大喜,如此良辰,就勿要虚度了。还未敬你一杯喜酒,改日我再补上。”
“一言为定!”郑嫣抬眼应道。
“走了,孝琬,莫要耽误长恭和嫣儿的洞房花烛夜了。”孝瑜微微点了点头,便拉着孝琬向外走去。
“大哥,我还想留下来闹新房呢!”显然孝琬可不想放过这么个机会。
可是孝瑜却不理会他,只是将他拉向门外,谁知孝琬却依旧不依不挠的说道:“大哥,你怎么能这样偏着长恭,上次我的婚事,你们几个都闹成什么样了,不行,我要报仇。”
说完便准备溜回来,却还是被孝瑜拽住,不一会便被孝瑜拉着走远,只剩下微微的抱怨之声时不时的传来。
郑嫣扑哧一笑,却瞥见一直未有只言片语的靖轩还站在屋内,“靖轩哥哥。”
靖轩似是刚刚回神,淡淡一笑,“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说完,转身便准备离去,郑嫣和长恭对视一眼,却又发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靖轩在门口突然停住,回头说道:“长恭,嫣儿,恭喜。”
说完便是释然一笑,又转过身离去。
长恭和郑嫣对着他的背影,眼中有些愧疚,但是心中的感激却亦是溢于言表。
这一生,你终是成全了谁,又负了谁。
第一百五十二章 金玉良缘却成空
屋内很快便又只剩两人。
长恭执起郑嫣的手,走到桌边,拿起桌上的合卺酒,递给郑嫣,“嫣儿,饮下这杯酒,你我从此便是夫妻。”
郑嫣微微点了点头,美目流转,似是那夜色中华灯初上的绚烂。
只是这时候,门外却突然又不合时宜的响起了敲门声。
两人之间微妙的情愫也被打断,长恭回身打开了屋门,却没有看到谁。
郑嫣亦走到门前,有些疑惑,“是谁?”
“不知道,”长恭摇了摇头,“许是三哥又回来了罢,只是却又不见了踪影。”
长恭正准备关上门,郑嫣却咦了一声。
只见门前静静摆着一个锦盒,郑嫣不禁将它拿了起来。
两人回屋,郑嫣将那锦盒放在桌上打开,竟是一幅画轴。两人眼中皆是疑惑不已,相视一眼,郑嫣缓缓打开了卷轴。
卷轴上一个女子的面容渐渐显现,一身紫衣,腹部微隆,面上的神色看不出来是喜是忧,只是她身后的一片海棠却开的极美,只是却敌不过这个女子的一颦一笑。
没有谁比郑嫣更清楚这个面容了。
秋水仪!
郑嫣犹自还沉浸在看到画时的惊愣中,但是下一刻,她只觉浑身瞬时冰凉。
“娘亲?”长恭在看到画时不禁脱口而出。
郑嫣不可置信的猛然回头问道:“长恭,你刚刚说什么?”
长恭倒没有发现郑嫣的异样,只是淡淡说道:“这是我娘亲的画像,”
那一刻,郑嫣心头似是被什么重重一击,她摇了摇头,“怎么可能,你不是说你自出生便没有见过你娘亲吗?你怎么肯定这就是你娘亲的画像。”
长恭的视线还停留在画上,自然没有发现郑嫣脸上的震惊。
“你看,她腕间戴着的是什么。是我送你的冰晶石,这世间,仅此一件。”
郑嫣顺着长恭手指的方向看去,顿时所有的疑惑都变成确信,可是心却犹如掏空一般,这一切竟是在这样的时候赤裸裸的显现在自己眼前。
那日南宫回来,告知自己,当年高洋派人接回秋水仪确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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