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吴军医不愿出来,那么我便想法子引他出来。
从秦天手下要了二十个体格健壮的精兵,让他们堵住了屋子里各个出口。我又亲自点上烛火,在油灯下放了几颗红信石。便曲着身子睡在屏风后面。
丑时过半,果然有拳脚动静,我想大抵是他被抓到了。再躲避片刻,进来的却只剩一个人的脚步声。
“区区几两荨麻,就像擒下我?凤姑娘,你的心思未免也太过简单了。”屏风外的人得意的笑道,一边走到桌子边不紧不慢的替自己倒了一杯茶。
我却并没有惊讶,不动声色的走出来。冷冷看着他:“吴先生艺高胆大,自然是不怕我这个小女子。”
他眯着眼笑。那凌厉的神色让人很不舒服:“哎,我是瞧着姑娘与医道有缘,一直不忍下手。要是凤姑娘早听我的劝告,今日也就不用搭上性命了。”
我心下慌乱,替自己把了脉,脉象平稳,没有中毒的迹象。
“放心吧。毒性不会立马发作。少则半年,缓则三年。到时候你会五官失灵,六脏俱裂而亡。此刻留着你还有用途,等那不识好歹的单梦洌求死不得的时候,再成全你们。”吴军医径自高兴的说着。
往先只觉得他是个高傲偏执的人,不料他还有更教人作呕的兴趣。
我厌恶至极,只淡淡道:“还请先生解了那宋人的毒再走。”
“自身难保,你还顾着那宋人?”他翘着腿,须髯上的星眼中透出奇异之色,“我身上是有解药,你只要他的那一份,却不要自己的吗?”
我不作答。
散着刺鼻气味的屋子里,只有烛火摇曳的声音。吴军医又等了少刻,饶有兴致的问道:“难道,他是你的小情人?”
“吴先生若是应了我这件事,往后我定不会让你为难。”这是一场混沌可怖的暴风,我与梦洌早已被卷入之中,而顾墨沉却不过是过路之人。更何况,这亦是我们凤家欠他的。
就如情,从来都只是两个人间的事,无关第三者。解了他的毒,凭顾墨沉的机智,应很快就能脱身。吴军医认真思索后,塞给我一颗药丸,冲水服下之后便再无知觉。
再次醒来,举头能看见明媚绮丽的阳光从雕花车窗外飘洒下来。身下软榻香被。原本酸软无力的身子逐渐恢复清明。
看样子我虽身为人质,待遇却是很不错的。马车内只有我一个人,细细环顾,只见角落特制的小匣子里摆着一只精致的铜质香鼎,龙凤盘踞,很是名贵。闭眸轻嗅,燃的熏香却是最平凡普通的佛香。
吴军医的打扮更像是道士。危难中我很乐观的想。大概是怕是记着路逃走,帘子皆用钉子紧紧的钉住,吹不进半丝风。
马车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周围有微风扰得树枝沙沙作响,却听不到人闲谈的声音。马车转了方向,似是踏上台阶进了府里。再过良久,才逐渐模糊的闻得人声。
“将军,再陪人家喝一杯啊~”“将军是喜欢吃葡萄呢,还是喜欢吃蜜瓜?”
宽广的天地下,女子狐媚妖娆的献着殷勤,春日未到,她们倒是比蜜蜂蝴蝶还要匆忙。夹在当中的男人此时一定笑脸如花。
“将军好雅致,才晌午就左拥右抱,雕盘绮食。不怕伤了肝肺?”马车前面的人敏捷的跳下去,是吴军医。
他既然判了我金国,那么此地的这个将军又是谁?
“良辰美景,春光苦短。我哪里像吴致吴军师这样匆忙,主上吩咐下来的那个小子,你可曾收下?”原来他并非真正的军医,却是出谋划策的。吴致口中的那个将军正吞咽着酒水,含糊不清的道。
吴致低笑:“单梦洌嘴硬,心也硬的很。双腿折了依然不愿屈服。不过总算没有白去金营。主上想要的人没抓来,车里头这一个也抵得上半个他。”
“吴致,你这爱随便捡人的毛病还是没改。”那将军忍不住朗声大笑,随之两个女人也婀娜百态的笑起来,“你可记得上一回你带回来的那个小乞丐?头几天还算乖巧,后来私闯主上的庭院,还捕了主上养的鱼,在园子里烤着吃。啧啧啧。主上杀了他倒是小事。我便是替那养了半年的鱼惋惜。”
“哼。你放心。我已在她身上下了毒。使不出什么坏。”吴致性子本就匆匆如火,加之那将军也并非善者,两人不顾旁人欢快的斗嘴。难得的清闲也被扰尽。
我闻着袅袅佛香,虽外边闹翻了天,心里却是一片无暇的宁静。顾墨沉的毒该散了罢?梦洌应当还未得知我被掳走的消息。耳不闻也好,免得徒添他的烦恼。待等安定下来,再做打算。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纵然再厉害的毒,有根便能解。现下只悔昨夜没多提带上医术这个要求。
吴致与这个将军打完招呼,正要牵着马去停息,那粗犷的嗓音却愈来愈近。
“既然是往后要替主上卖命的人。不如我先验一验?”
千钧一发,我不由自主的扯起被褥,挡在身前。
帘子很快就一只黝黑的大手掀开。大好的日光倾泻进来,那将军微愣,旋即脱口而出:“凤姑娘!”
手掌不知觉握得愈加用力,我看清楚他的面貌,徒剩下来的便只有怨恨:“术虎将军。”
天助我也。还要多谢这吴致,不想竟让我混入这狗贼身旁了。哪怕命不久矣,能在有生之年与他同归于尽也不再抱憾。
他的脸色由黑转红,又退成煞白,便抿着唇不再说话。
“凤姑娘和将军相识?”吴致也沉静下来。
我先默默的点头:“在临安有幸见过将军一面。听墨沉说术虎将军精湛骑射,没想到还未来得及讨教,就离开山庄了。”
“是。是。”他也忙不迭的点头,“凤姑娘如何会在金营?”
“我也想问,为何墨沉也在金营。”一边轻描淡写的说,我一边悄悄的看吴致一眼,“且莫名的受了一身毒,险些冤死。”
眼下的情势,这两人是互相牵制的关系。手中都有彼此的把柄在握,但一旦两人联合应对我,只怕处于劣势的便是我了。倒不如以强治强。
术虎静之恶狠狠的瞪着我面前的吴致:“顾公子岂是你能随便下毒的。若是少了他们家的兵力,哪儿有你的军师可当。”
“术虎将军误会了。投毒的是金营中人。送药的才是吴先生。”我先兵后礼。
一番解释后,马车索性就停在了姹紫嫣红的院子里。方才两位娇俏的美人儿被小厮领着出了门。我则是被吴致和术虎静之领着去见那个残暴的主上。
草木家禽,鳏寡男女,皆是平等的生命。世上竟有人视鱼为珍宝,次而弑人。
作者有话要说:%》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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