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闪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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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灵闪现-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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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做什么!”
“走吧。”
“诶?”
“我们现在就要回机场。”
他扣住她的手越箍越紧:“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他别过脸:“这里是唐山的极震区。”而极震区,顾名思义即为震中附近振动最强烈破坏最严重的地区。
“什么?”小叶一阵恍惚,“这里是极震区?”她看着身前被拦腰震断的水泥马路。
“烈度起码有里氏11度。”他冷静地接口,“凭你我两人根本不可能把他挖出来。”
是吗?小叶噎住,她回头重新仔细打量了一遍这个所谓的极震区。胜利桥东面的大地被整个掰开,硬生生被分为两截。左边的土地整体下陷,比右边的水泥马路低了足足一米有余。而苏组长的那个招待所有极大可能已被拦腰砍成两段。
他低下头看到她一脸迷茫,以为她并不明白这三个字的意思:“现在先别管这些,等到了机场再和你解释。”
小叶默默挣开他的手。
“你不用担心。”他瞥了她一眼,“救援不久就会到,苏组长吉人自有天相,他会平安的。”
她犹豫了一会,低低道:“我明白。”
28日上午11点,地震发生后八个小时,小叶重新回到了西郊机场。
前面那人蓦地停住了脚步,小叶立刻收住脚站在离他不远处。
他好笑地回头望了望她。
小叶勉强扯出一个微笑:“谢谢你……”
“举手之劳。”他歪歪头,眼里带着调侃:“还不进去?”
小叶忙不提点点头,两手环住胳膊,急急地往里冲去。
“等等!”
小叶一个踉跄。“你还有事?”她回过头结结巴巴地问。
“这个,你拿去。”他走上前来,偷偷把一个纸包塞到她手里。小叶下意识把它藏进了袖子里,她伸出手摸了摸那个纸包,一个愕然的神情出现在她脸上。这竟然……竟然是一块大饼。这个人竟然和那些人一样,去废墟里扒那些食物!所以这就是他离开队友先行离开的原因?去抢夺这些“政府的”财务?
“你……”
她把纸包捂得紧紧的。
他挑起眉,露出一口白牙:“今天灾民大肆抢掠政府财产,失踪物品和损失财产无法估量,所以还需要等受损相关人员前来机场登记,才能最终确认损失。”
她也笑了:“这些灾民可真够可恶的。”
原来他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不通人情。告别了他,小叶低着头目不斜视地往前走。走出去好几步,她揣揣地回头,他还站在原地。 见她回头看他,他极为绅士地向她挥手。小叶心中一跳,赶紧捂住胸口的大饼,头也不回地跑了回去。
“姐姐姐姐,在这边在这边!”眼尖的小秋老远就瞧见了她。
“你们还好吧?”小叶绕过地上呻吟的伤患,好不容易才走到她面前。小秋瞄了她一眼,神情闪烁:“恩……”
“咦。”她扶着小秋的肩头,四下张望:“阿弟呢?”
“他……”小秋缩了缩肩膀,深呼吸两次终于下定决定:“他被带走了。”
“什么?”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阿弟被带走了?”
小秋勉强点点头。
小叶眼前一黑,她努力克制住自己:“小秋,你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们说……他要是再不治疗就会有生命危险……他们是这么说的,然后他们就把他抬走了。”小秋怯生生地从眼皮下偷瞄她。
他们是谁?小叶捏紧了胸前的纸包。
小秋见她没反应,鼓足勇气继续道:“不过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就是他们把大哥哥挖出来的。不过不过……”
“不过什么?”
“恩……”小秋扭了扭身子,颇有些不情愿:“他们说……他们说要把他的腿锯掉!”过了好久她都没听到小叶的声音,她好奇地抬起脸,正对上小叶惨白的脸色。小秋支吾出声:“小叶姐……你……你别难过……”
小叶瑟缩了一下,她突然觉得有些冷。可是当她看到小秋望着她时的表情,她却心中一酸。“没事,我不难过。”她蹲下身摸了摸小秋的脸颊,放柔了声调:“乖,告诉阿姐,刚才小秋一个人怕不怕?”
小秋错愕地望着她,渐渐的,她的脸由白转红。泪水从眼眶里一点点溢出,最后索性“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的小手牢牢抓着小叶胸前的衣襟,不肯松开。
“乖,不怕不怕。”小叶轻轻拍着小秋埋在自己肩头的小脑袋。“小秋刚才做的很好。”
“小叶姐你人真好。”小秋闷闷的声音从她肩窝处传来。
“我知道。”小叶微笑地抚着她的头发。“好一点了吗?”
小秋抽抽鼻子直起身,不好意思地瞥了眼小叶肩头濡湿的领口:“恩,好一点了。”话语里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那我们去看看哥哥?”
“恩。”小秋吸着鼻子站起了身。她瞥了一眼小叶垂在身侧的手,试探性地轻轻挽住。小叶笑了笑,缓缓收紧了手臂。
截肢手术是露天进行的。地上就摊开了一张不知从哪儿找来的薄锡纸。她的阿弟就孤零零地躺在上面。那几个先前遇到的泥人分别按住他的四肢,把他牢牢地固定在地上。其中一个衣着略整洁的人从衣服下拿出一大一小两个锯片,拿了便准备上去锯。
小叶远远看到,不由大急:“你难道都不消毒吗!”
那人听着一愣。小叶也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目光,劈手夺过他手里的锯片:“不消毒就切,他要是感染了怎么办?”她的声线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心底滔天的愤怒。她不管他们以后会怎么想她,她只知道躺着的那个人是她的弟弟,是她的亲弟弟!
“是你有经验还是我有经验?”那人恼怒地扫了她一眼,向她摊开手:“快还给我。”
小叶把捂住锯片的手藏在身后:“你真的要用这个给他切?”
“老子要是能升起火早就消毒了!你去看看这大暴雨的,上哪儿找火种上哪儿找木头上哪儿找消毒水!”他不耐烦地扒了扒头发,“不想做就把锯片留下,带着你和这个臭小子滚蛋。”
小叶摇摇头:“不消毒是死,不做也是死,左右都是死还不如完完整整地去死。”
“你!”
旁边的人看情况不对,连忙上前拉开她:“老李他是开玩笑的。他早就用酒精水消毒过了,姑娘你放心吧!”“是啊是啊,这附近的医院都倒了,医生护士都死的差不多了,老李是这儿仅剩下还靠的住的啊。”“人家以前是学医的,姑娘你放心吧。”“是啊是啊,你阿弟当时也是同意了的。”
“用酒精消过毒了?”小叶只听到这句话。
“是是是!消过毒了,我的好姑娘别耽误事了成吗?”那被称作老李的人抹了抹脸上的淤泥,露出一张正苦笑着的脸。“能把刀给我了吗?”
小叶呐呐地把刀递给他,窘得说不出话:“恩……真是对不住,您,您继续。”
他哼了一声,劈手夺过锯刀,然后冲着她连连挥手:“别挡在这碍着我的眼。”小叶只好拉着小秋躲到一旁,但是双目锁着阿弟,一分都不敢放松。
锯片割开人体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老李先用小锯片切开皮肤,鲜血还没来得及喷出来,大锯片便迅速砍到了骨头上,发出“嘎吱”的刺耳声。阿弟“啊!!!”地一声猛地弹跳起来,力道之大竟震落了扎在他腿骨上的刀片。阿弟张大嘴“嗬嗬”直喘气,想喊却什么也喊不出,像足了一条濒死的鱼。
小叶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他们竟然……他们竟然没有帮阿弟麻醉!
老李冷静地从锡纸上捡起大锯片,示意其他四人死死按住阿弟的手足。他伸出手按了按阿弟的伤口,小叶听到身边有人“嘶”地倒抽了一口冷气,但那并不是阿弟的声音。此时的阿弟惨白的唇畔微微颤抖,仿佛连张嘴的力气都耗尽了。
“当心他别咬到自己。”手持锯片的人头也不抬地吩咐,手下切割的动作不停。“嘎吱嘎吱”每个人目睹全过程的人都脸色发绿,当他们幻想着这锯片锯的是他们的腿时,都纷纷不寒而栗地打了个冷战。
小叶麻木地站在一旁,就连最后结束时老李叫她,她都没反应过来。小叶看着锡纸上的宝贝弟弟。他额前的头发早就被汗水浸得湿透,秀气的眉紧锁,面色白的不像活人,和他身下肆流的殷红形成强烈的反差。
“等他醒过来他会觉得那条腿还在自己腿上,会觉得自己的腿很痛很难受。”老李把刀片往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不过这是正常现象,医学上叫幻肢痛。你……你是他的?”
小叶茫然地转向他。
老李抽了抽嘴角,一旁的小秋见他面色不对赶紧接话:“她是这个大哥哥的姐姐。”
他不屑地瞥了小叶一眼:“到时候好好安慰他,别刺激他没了腿这件事,万一想不开我这就算白救了,你知道吗?”
小叶紧咬着牙,望着地下的阿弟,没有回答。胸口的大饼还带着余温,鬼使神差地,她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句问话:“除了你自己那条小命,这里还有什么是属于你的?”
我……我不知道。
我全身上下好像穷得只剩下这块大饼了。
“别光顾着发呆,你妹妹还在旁边呢!”
小叶被这一声大喝吓了一跳,她沉浸在自我世界里的目光慢慢恢复清明。老李看了她一眼,收起锯片摇摇头走了。小秋担心地扯了扯她的衣角,用口型询问她怎么了。
小叶望着小秋灰尘仆仆却难掩希望的脸庞,喃喃低语:“不,不对。我到底在想什么?我怎么能忘了我还有我的弟弟,我还有小秋,我还有唐山这片土地,我还有我自己的生命啊!”

第九章 阿弟

为了她的弟弟,她必须得撑下去。
小叶在半夜突然醒来。明明早就不记得梦里的内容,心口却还残留着噩梦遗留的后怕。等她两手撑地慢慢坐起身时,身边的阿弟发出模糊的呻吟声。
“阿姐……”
“阿弟,我在。”她上前握住阿弟的手。
“阿姐……”
“恩。我在这。”
“……阿姐……”
小叶濡湿了眼,鼻音低低地哼出一个“恩”字。
“阿姐……”
她握住他的手更紧了:“别怕,阿姐一直都在。”
他的痛苦源源不断,小叶耐心地回应着他,一遍一遍告诉他自己从来没有离开过他,也不管阿弟到底能不能听见。看着睡梦中辗转反侧的阿弟,她知道她的声音阿弟十有□是听不到的,可是陪在他身边却是她现在唯一可以做的事情了。 她反复擦拭他汗湿的鬓角,生怕他因此而受寒着凉。
“阿姐……”又是一声。
小叶低下头,面上露出一丝苦笑:“阿弟,你到底梦见了什么?”
没有人回答她,而她也不会知道,自己的阿弟只是梦到了他们以前在一起的日子。有一年的夏天他们一起外出纳凉,他和猴子一样“蹭蹭蹭”爬上了树,罢了还邀请她加入他。
“阿姐,阿姐……”他炫耀似的向月白衫子的少女直喊。
他的阿姐头也不抬继续缝着手里的沙包。
“今天天气这么好,我们一起上树玩好不好?”
“不要。”坐着的阿姐一脸坚毅:“今天谁也阻止不了我缝完这个沙包。”
他探出头瞅了瞅:“什么呀,好难看。你要拿这玩意干嘛?这是老师布置的作业?”
“不是。”
他坐在树杈上托着腮无聊地看着她穿针引线:“阿姐……”
“干嘛。”她低头用牙齿咬断了线头。
“你想考大学吗?”
阿姐手下动作停顿,她转过脸。他小心地瞟了她一眼,可是背着阳光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他有些犹豫:“上次我听到你和阿娘在房间里面,说,说那个大学的事情。”
“哦,你听到什么了?”他下意识地一缩。糟了,每当阿姐用这种平静诡异的语气说话时,她身边的某些人就要倒霉了。他连忙猛摇头:“没,我什么也没有听到。”
阿姐盯着他一动不动,眼神莫测。他心里咯噔一下,急忙招供:“其实我稍微听到了一点,无非就是推荐大学的名额只有一个,但是符合条件的人有好多……”
阿姐转过身去,把没打完的绳结默默打好。
“阿姐,你生气了吗?”他用胳膊肘捅了捅她,“喂,别生气啦。不就是上不了大学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知道,其实我并不在乎能不能上得了大学。”他的阿姐放下了做好的沙包:“但是阿妈一直希望我可以成为一个大学生,但是我总是不争气……”
“阿姐这不怪你!”他慌忙起身,激动地挥舞着双臂,“要是你可以自己考的话,什么大学考不上,谁还要期盼着这一个推荐的资格呢!”
他的阿姐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她正了正色也站了起来:“好啦我们回家吧,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这才不是有的没的。”他生气地跟在她后面,“我是认真的。”阿姐对他置若罔闻,径自一边走一边欣赏着自己手里的作品。他咬着牙:“阿姐,我是认真的!”
“好啦好啦,我知道。”她不在乎地挥挥手。
阿弟恨恨地看着她的背影,不爽地吸了吸鼻子。 请问这个人真的是他姐姐吗?一点也不爱护幼小。每次他说什么,她都作出一副“随便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听”的表情,让他恨不得抓住她的领子狠狠摇晃她。他曾经和同伴们诉苦过,他们的反应是:既然阿姐不喜欢他,那便不要和她啰嗦呗?可是偏偏他这个人又犯贱,明知道阿姐不待见他,他还是傻呵呵硬要凑上去。他暗暗磨牙,觉得邻居的那条大黑狗都没他这么忠诚。
真讨厌,他留在原地愤愤地想,这次为了自己做人的尊严,一定不跟上去了!阿姐的身影越来越远,他犹豫了一会,终于咬了咬牙:“好吧,这次让让你,我主动过去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说罢便拔腿追去。
他的脚刚落地,一股钻心的疼便瞬间沿着脊梁窜进脑海里。他浑身一抖,感到整条右腿得酸麻无法动弹,好像被尖锐的钢针刺进肉里一般。
“阿,阿姐……”他白着脸,“你……你没事干嘛把针随便丢啊!”
前面的身影疑惑地转过身来:“我没有随便丢啊。”
“还说没丢,它,它都钻进我脚里去了,痛死我了。”
“没有啊。”阿姐摸索了一阵,从怀里拿出一根细细的绣花针,“我缝沙包的针还好好的在我手里。”
那,那他踩到的是什么?他咧着嘴往自己的脚下摸去。可千万不要摸到什么不好的东西。可是这一摸他却扑了个空,别提钢针了,竟然连自己的腿都没摸到。他急忙低头一看,自己的右腿处,空荡荡地什么也没有。他不敢置信地瞪着那里,心脏越跳越快。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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