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旧家具店的门紧闭着,没有一丝灯光,更不见司徒的人影。
西门伸手敲门,啪啪啪啪??
没人应声,他脸色一变,飞起一脚,把门踹开。月光越过家具店的门槛,首先照到了一个倒在屋地中间的人,俯身向下,趴在地上。
“邓老板?”杜薇迅速反应过来,方才在书房门外说话的就是他,怪不得她觉得眼熟。
“对,是邓老板,不过却是恶灵豢养的鬼奴,形体是人,思想却被恶灵控制。看,还有这只黑猫,同样是被恶灵操纵的鬼奴??”
黑猫蜷缩在邓老板的左臂弯里,身体已经被从头至尾劈成两半,五脏淋漓拖在外面。
“司徒,司徒,你在哪里?”西门摸索到门边的开关,打开灯。家具店跟白天来时,没什么变化,四边依旧是那些古旧家具,只少了他们抬走的那张大床。显而易见的,司徒根本没在这间屋子里。
杜薇放声大叫:“舅舅、舅舅,你在吗?回答我!”
她的声音很大,激荡起阵阵回声,袅袅不绝。
“司徒没在这里,可是邓老板的伤却是他的‘天雷离魂剑’所致,这可奇怪了!”西门用脚尖翻转邓老板的尸体,心口一个恐怖的圆洞,伤口四周都给烧焦了似的。黑猫的伤口是他的弯刀所致,看情形,应该是黑猫在书房门口就被剖开,是邓老板抱着它赶回这里,然后被司徒所杀??那么,司徒去了哪里?
家具店的后院并不大,他们把东西厢房仔细搜索了一遍。门锁着,房里空荡荡的,根本没有动过的痕迹,而且他曾跟司徒约好,干掉邓老板后,就在古旧家具店里汇合,不见不散。
西门脸色变了,一边搜索,一边纵声大叫司徒的名字。
结果,他们以失望告终,可以断定,司徒根本不在现场。
西门悻悻地走出家具店,沉默不语地带杜薇回司徒家来。屋里亮着灯,沙发上空荡荡的,他们又开始呼叫,同样没人应答。
西门苦笑:“这家伙,到底去了哪里?还是故意藏起来,要跟咱们开个玩笑?”
杜薇无法回答,看看墙上的表,已经是凌晨四点,再过两个小时天就亮了。既然找不到司徒,不如天亮后再找好了,反正就这么大点地方,两家院落,挖地三尺来找,总会找到。
她太累了,在沙发上倚靠着,眼皮打架,很快就要进入梦乡。突然之间,她的后背给什么东西硬硬地硌了一下子,摸索着伸手拿出来,丢在茶几上,不小心砸倒了杯子,水流了满桌。
“喔,真倒霉死了!”她赶紧跳起来去拿纸巾。
西门坐在她侧面的沙发上,忽然大叫:“啊?宝剑!是司徒的天雷离魂剑?”他跳过来,抓住杜薇扔在桌上的东西,那是一柄一尺五寸长的短剑,剑柄上镶嵌着白银锻造的五角星,一共九颗。
西门愣住了,不必拔剑,他就能断定这是司徒的宝剑,不会认错。
杜薇忘了去拿纸巾,任杯子里的水一滴一滴落下,单调地敲打在地板上。她看着西门手里的剑,过了好久,才傻傻地问:“这代表什么?舅舅……他回来过,杀了邓老板后回来过?”
西门沉默地点头,握住剑柄,嚓的拔剑出鞘,横在鼻子下一闻,又点点头:“是,他杀了鬼奴邓老板,又回到这里。现在,他人呢?会去哪里?”他抬头,环顾四面,又起身,走到门口,环视庭园里。
月已西沉,今年的鬼节之夜马上就要过去了。他长吁了一口气,精神慢慢放松下来。鬼节,是每年茅山派与冥界鬼魂激烈冲突的顶点。过了今夜,鬼魂们至少可以消停一段时间。
“西门,我舅舅到底去哪里了?告诉我??”
“嘀嗒、嘀嗒……”水滴的声音在寂静中越来越刺耳,杜薇一阵心烦意乱,挥动手臂,把茶几上说有东西全部扫落在地,那只无辜的杯子也应声而碎,发出哗啦一声脆响。茶几上的水没了,但“嘀嗒”声依旧不急不慢地响着,清晰传入两个人的耳鼓。
8 猛鬼猖狂
杜薇的目光向水声传来处凝视,蓦的发现,声音来自那张古床的暗格。暗格一角,正有水珠滴下来,打在地板上,发出单调而悠长的“嘀嗒”声。她站起来,走到暗格前,下意识地伸出手指,接了一颗水滴在手里,随即鼻尖闻到一种浓烈的血腥气,手指被那颗水珠染得通红一片。那不是水,而是??
鲜血。
她张大了嘴,却一个字都叫不出,喉咙里似乎被巨大的棉絮塞住,气都透不过来。鲜血正在滴着,也就是说,血的来源在暗格里。只有重伤的人才会流这么多血。她的脚已经踩在血泊里,那种黏黏的感觉,隔着运动鞋的鞋底也感觉得到。
“杜小姐,你在做什么?”西门在客厅门口回头,及时发现了杜薇的异常。
杜薇惨白着脸,举起手指,不住颤抖着:“血……血……这里有……血……”她有个不祥的预感,这些血肯定跟司徒有关。
一秒钟,西门腾身落在暗格旁边,伸手抹了一把,放在鼻子下一闻,悚然大叫:“是司徒!老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司徒在这暗格里!”
他长吸了一口气,大喝:“闪开,快闪开!”随即弯刀出鞘,唰的砍在暗格左上角。核桃楸木质坚硬,他这一刀下去,仅仅砍入半寸。
杜薇泪眼婆娑地大叫:“别砍,别砍!我舅舅在里面,你会伤到他的??”她趴在暗格上,阻止西门继续砍下去。
西门用力跺脚,马上掏出手机,直接拨通了罗臣的二十四小时直通电话,焦躁地大声呼喝:“快,让你的手下带最锋利的电锯过来,东城平房区145号司徒府邸。快,有个重伤的人被困在一个木箱里,情况万分危急!”
在警察到来之前,西门坚持用弯刀在暗格滴血处挖了一个小洞,血流得更顺畅,几乎是溪水一样流淌着。
杜薇几乎是哭着问:“西门,你看我舅舅,会不会有危险?”
西门不敢回答,一切只能看司徒的造化了。平常人全身的鲜血流干后,必死无疑。而修炼茅山术的高手,却能保留住身体里最后一丝元气,如同植物的生命起源于一粒种子般,凭借这丝元气,让自己重新活过来。
警察在九分钟后赶到,电锯轰鸣声里,暗格被轰然锯开。
那一刻的惨状至少让六名警察轮流到院子里吐了六次,司徒已经被刺成蜂窝,全身上下至少挨了三四百剑,再没有一处地方是完整的。
杜薇不敢再看下去,司徒的五官全部成了莫名其妙的诡异的血窟窿,十几个黑洞无声向天,似乎要不依不饶地倾诉什么,但却已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西门先生,我看不必再叫救火车了吧?”带队的警察刚刚吐完,满脸苍白。
西门无力地挥手,警察退出去,呼啸着离开。
杜薇一直在哭,不过已经没了眼泪。
“为什么?西门,你们不都是茅山派的传人,最擅长捉鬼除妖。现在呢?我舅舅死了,你怎么解释?我只有这一个亲舅舅,你赔我赔我、赔我……”杜薇声嘶力竭,歇斯底里。
西门无言以答,看着血泊中的司徒。他虽然布下了周密计划,成功劫杀了鬼奴邓老板和神秘的黑猫??当然,这也都是在以杜薇为诱饵的条件下,却中了对方更深远的埋伏,赔上司徒的性命。
“对手,是前所未有的猛鬼,不但手段残忍,而且有头脑有智慧,绝对不能轻敌!”他懊悔自己的轻敌,既然司徒法力不够,大家若是合在一起,就不会被猛鬼分头击破了。
“杜小姐,请放心,我一定会为司徒报仇,相信我!”他很诚恳,招来的却是杜薇的又一次哭诉:“报仇?你杀光世界上所有的鬼,我舅舅也不可能复活!我只要舅舅,我要控告你,妖言惑众,蛊惑人心,在S市宣传鬼怪迷信论调,并且以非法手段杀死我舅舅和隔壁邓老板……”
杜薇的话已经语无伦次,指鹿为马。司徒是她在S市唯一的亲人,这世界上,除了妈妈,就这个舅舅最亲,她根本没法接受司徒已死的现实。
西门想接近她,却给她反手一把,在手背上抓出一道深重的血痕,鲜血立刻滴滴溅落。
“杜小姐,请冷静,听我说??”
杜薇没法冷静,大喊大叫着,抓起沙发上的枕头、报纸、杂质劈头盖脸向西门投掷过去。西门突然大喝一声:“茅山祖师定风急急如律令,定!”这是茅山派至高无上法术之一??定身法。
杜薇真的被突然定住,手里举着一本杂志,保持着要丢出去的姿势,纹丝不动。只有泪水不断涌出眼眶,簌簌落下。
“杜小姐,千万别冲动。我会通知师兄西空子,司徒是他的弟子,弟子有事,师父不可能袖手旁观。师兄来,司徒仍旧有复活的机会,你千万别激动,目前,只有保持最大程度的冷静,才有可能抓住机会,击杀猛鬼,给司徒报仇。”明知这些话对杜薇帮助不大,但他仍要说下去。杜薇是他能引诱猛鬼上当的唯一诱饵,当然大家需要鼎力配合,才可能反败为胜。
天明后,西门打电话通知S市的殡仪馆,送来一具带冷藏功能的水晶棺材,安放好司徒的尸体。
杜薇已经冷静下来,一直在细心翻阅林凯的练习簿。她隐约觉得钟楼、古床、猛鬼恶灵之间必定有某种奇特的联系,林凯的死、孔东的死、传达室大妈的死??她闻见练习簿上发出一股淡淡的桂花糕的甜香,并且借着玻璃窗上投射进来的阳光,看见几乎每页练习簿上都留着一个油腻腻的指痕。
“西门,有人动过林凯给我的东西,我猜或许是孔东??林凯最恨桂花糕这种东西,他对桂花的香味过敏。”她向西门指着练习簿上的指印。
罗臣的脚步声已经在门外响起来,他对杜薇的话非常感兴趣,并且一看到那些指痕,便很肯定地下结论:“这些指印是传达室死掉的那个金大妈留下的,她的办公桌上放着一盒桂花糕,已经吃了一半。指纹也非常接近,我可以百分之九十以上肯定,金大妈动过这练习簿??可惜,装练习簿的信封给扔掉了,否则就能看得出信封是不是被她拆开的,借以确定孔东的死会不会跟看过练习簿有关……”
西门走出去,不大一会儿,已经拿着装练习簿的信封走进来,因为杜薇昨天顺手扔在了他的车上。
信封原先肯定是被粘贴好的,打开信封的印痕处,只留下了金大妈的指印。
“金大妈是看了练习簿之后才被杀死的,脖子上有勒痕,很浅,大概在尸检四分钟后消失。孔东呢?他又看到了什么?或者林凯对他说过什么,才导致了他的死?”罗臣沉吟着,高大的身躯在杜薇面前晃来晃去,弄得她头都晕了。
“唯一的线索,检查孔东的遗物,特别注意看有没有日记之类的东西。哎,林凯的遗物呢?难道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西门很奇怪,因为警方在事后已经全部清理过死者的遗物,罗臣只字不提,岂非怪事?
罗臣无奈地一笑:“两个装着死者遗物的大箱子在运往警局途中,汽车失事,从立交桥三层坠下起火,两名警官和所有证物全部烧成灰烬。”
杜薇跟西门同时沮丧地“哦”了一声,暗暗摇头。
罗臣拿起那本练习簿,踱到门口,站在阳光里,举起一页,迎着阳光看。过了一会儿,又换了一张,一直看了五六张,突然心情振奋地大叫:“我发现了,秘密就在这里!快过来看!”
杜薇赶紧跳起来,跑到罗臣身后,那张纸的右上角,接近装订的夹缝处,有三个极小的字,是用没水的圆珠笔写成,只有在某种角度下才会显示出来。那三个字是“钟楼二”,杜薇一愣:“什么意思?钟楼二?”字是林凯所写,杜薇认得他的笔迹。
罗臣紧张得顾不得回答,马上调集外面值守的警察进来,每个人分给三页,把右上角的字迹读写出来。
十分钟后,读写出的隐形字连贯起来,形成了下面一段文字:“八月十五夜,钟楼二层,时针影子处,挖墙九寸,取出血书,叫喊‘貂禅’五百五十遍,面向东南,叫五十遍。我可获救,重谢,倾国之富。”
杜薇读完了这段话,略做整理,缓缓陈述:“是否可以如此推断,林凯进入钟楼,发现了某一处有这样的文字,便记录下来。因为后面有‘倾国之富重谢’这样的承诺,他渴望能得到那么多钱,才会加入到这一行动计划中来,听从写下这咒语的人的安排。”
西门插嘴:“对,更可以假定,二楼拐角处,就是写着这段话的地方,不过,被林凯拿小刀划掉了,可以吗?”
杜薇点头表示同意,接着说:“有人发现林凯的计划后,不希望他做这件事,便下手阻拦。孔东是林凯的死党,这样天大的好消息,自然会跟孔东透露一二,甚至会邀请他一起去做。所以,孔东就成了这个秘密的第二个知情人。”
罗臣、西门同时点头,这种分析非常合理。
“我找林凯,去问钟楼里的情况,他为什么会惊慌?他或许以为我会分他的酬金,或许因为其它??总之,他不希望我加入进来,并且要孔东守口如瓶,不再给第三个人知道。这个时候,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出现了,它要把林凯踢出局,把任何一个敢于参与这次行动的人踢出局,当然也包括我在内,于是就有了一晚上三次勒颈鬼魂的出现。金大妈看了练习簿,猛鬼当然不懂,其实金大妈是什么都看不懂的,只是好奇心所至,就白白饶上了自己的性命。”
杜薇的分析告一段落,连推理演绎高手罗臣也拍手赞同:“对,正如杜小姐分析的,猛鬼已经出现,就盘踞在S学院里??”他本来不相信鬼怪学说,但这次S学院的事、再加上司徒奇怪的死亡,令他不得不信。
他已经命令警察部队进驻邓氏古旧家具店,彻底搜查。
按照西门的判断,家具店是猛鬼的巢穴之一,不过因为昨晚一战,它们以古怪的手法杀死司徒,再装入暗格里,行踪彻底暴露,肯定不会再回来。
下一步,目标或许应该定在钟楼才对。
“我已经给师兄打了电话,他会连夜从新加坡赶来。咱们应该再回学院去,跟这个猛鬼好好较量一场。”他拍拍波斯弯刀,豪情万丈。
看着阳光里满腔自信的西门,杜薇心里忽然起了异样的感觉,就像小时候一遇到危险就会找舅舅保护那样,她在西门的身边时,心里毫无恐惧仓惶,只有安静祥和。
她到今天为止,还没尝试过爱上哪个男生,甚至没有一点点“爱”的感觉,这一刻,有种奇怪的“爱”的幸福感突然传遍了全身。
钟楼的铁栅栏门已经被拆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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