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对这瑰丽的画布而立,背上是身穿白衣的她,蓦然回眸,发丝轻扬,嘴唇是微张的惊讶。
他久久地凝视着,眸子里似有橙色的光芒在跳动,“这真是……世界上最美丽的画布……”
他也把这背景比喻成画布吗?
钟佳宜笑了,打趣他,“我还以为你要说这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姑娘?”
他回头瞟了她一眼,不无藐视,“她?也算美丽姑娘?充其量丑小鸭一只!”
钟佳宜笑得更欢乐,“丑小鸭你还背着舍不得放下?”
呃……
两人似乎都忘记了,她还在他背上没下来呢……
他再度回头,扁扁嘴,“不是丑小鸭赖着不肯下来吗?哎,我可是从小背她,把她给背到大的,我容易吗我?”
什么时候从小背到大了?她瞪着他。
他眼里有光亮在闪动,牵了她手,“过来看日出。”
站在山边,离太阳似乎又近了一些,冷风一吹,她打了个喷嚏。
他的目光斜视下来,双手握住了外套的的两襟。
她瞬间明白,他是想要脱衣服给她穿,赶紧摇头,“不冷……一点儿也不冷……”这么冷的山头,真要穿了他的衣服,他不冻感冒才怪,他又不是铁人,可是,刚说完,她又打了个喷嚏。
“有时候,我觉得你真是很傻!”他莫名其妙给了她一句评价,然后左臂一伸,将她揽进怀里,下一个瞬间,他用他的外套包裹了她。
他穿着短大衣,她身材又瘦小,这么一裹,一件衣服正好裹住了他俩,他身体里的温度一点一点过渡到她身上来,暖气一熏,非但身体暖和了,眼镜上也蒙上了一层雾气,她的视线模糊了,山那边的日出,朦胧如梦境……
头顶上传来硬物的重感,她想,应是他把下巴搁在她头顶上了,他双臂抱着她,她无法动弹。
忽听他笑了一声。
没问他笑什么,却听他主动说起缘由,“妹妹,我怎么觉得养着你挺省钱?”
什么意思?是说她吃得少吗?
“不但吃得少……”他笑,“连布料都能省,一件衣服可以穿我们两人……而且……”
而且什么?预感后面没好话……
“而且……”他笑得更大声了,而后,对着她耳朵低声说,“还是没怎么长啊?省布料!”
她微微一愣,转了个弯才想明白,他双手环抱她,不是正压着她胸口吗?
脸“腾”的一热,对面的天际,太阳终于完全跃了出来,光芒四射,温度骤然升高吗?
“话说妹妹,不用那么省,不是有那种加海绵垫的吗?可以显得……嗯……充实一点……”他憋着笑道。
她挣扎了一下,以示反抗,可是反抗无效,他抱得更紧了,并且放任他的笑声破胸而出,哈哈哈的,在山谷间激起了回音。
所有人都看着他俩,不知他所笑为何。
和他同宿舍的男生问他,“萧伊庭,你笑什么呀?”
“一个……很好笑的笑话……只有我和我妹懂!”他的笑声来的快,收得也快,很快便一本正经的样子了,仿佛刚才的真是一个很正经的笑话。
“独乐了不如众乐乐,说出来我们不也就听懂了吗?”那男生又道。
呵呵!要把这个笑话分享?若另外有人也和他一般这么笑话他妹妹,那他只能呵呵了!果断丢给那人一个眼神,“一边儿去!”
萧伊庭宝贝妹妹,其实是班里所有人都知道的事,第一天的座位事件就昭显了嘛,可是,像今天这么亲密地搂在一起,倒是第一次。
那男生听不到笑话,自觉没趣,便自己制造笑话,笑着对萧伊庭说,“萧伊庭,我看你和你妹哪里像兄妹?分明就像情侣?比情侣还大胆!”
他说的,倒也是事实,刚进大一,谈恋爱还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即便现在班里已经有那么一对两对,此时在山上也只暗地里无人注意之时亲密一下,哪里像他那样这么旁若无人?
叶清禾觉得这个问题其实很好回答,正因为不是情侣,而是兄妹,所以才不用顾忌别人的眼光,心中无鬼自然坦荡荡嘛……
但是她认为萧伊庭可能不会这么回答,这个家伙从来不会这么正经,果然,他接下来的话雷死人:
“这算什么?我跟我妹从小在一张床上睡大的,合盖一床被子!”他高调地宣布。
叶清禾无语,索性缩了缩脑袋,让自己彻底淹没在他的大衣里。
另一个男生说了公道话,朝着那挑衅的男生道,“风子,你敢在这里抱你女朋友吗?敢当众穿一件衣服吗?人家萧伊庭正因为是兄妹,才没有那么多藏着掖着的。”
很好的一句话,叶清禾觉得说得极是在理,从外套里探了个头出来,抬头,看见萧伊庭不善的脸色……
叫风子的男生一笑,“我怎么不敢?敢!”说着张开怀抱去抱他的女朋友,结果,人家女孩一拳打在他胸口,跑开了。
大家的焦点便集中到风子身上去了,追着打着闹着。
他俩转过头来,面对着越来越明亮的日色,渐渐沉默。
这是叶清禾第一次在山顶看见日出,随着那越来越浓烈的颜色在天空铺展开来,那沉寂在黑暗里的红叶如同被太阳的光芒点燃的火种一般,刹那间漫山活力,重新燃烧了起来……
温暖,渐渐蒸腾,身后抵着的,是他宽厚的胸膛。
一切,都美得让人窒息。
“美不美?”他的声音在头顶盘旋。
“嗯……”
“妹妹,不用怕,二哥会陪着你看每一个日出。”
“……”她瞬间明白,这句话是他给她的回应,给她昨天所说的那一句“她活不过三十”的回应……
她静静地望着那些喷薄的颜色,声音清婉而冷静,“二哥,那句话我从来没放在心上,你不用担心了。”
原本就只是一句不着边际的话语,幼时的她听妈妈和爸爸说起,那时候不懂,长大后懂了,却早已看穿。
其实,这世间最无法掌控的,就是生死二字。人有旦夕祸福,谁能预测?所以,她的人生有计划有目标,有一句话却是她极喜欢的,用有限的生命去完成无限的事。
萧伊庭却很不高兴,突然在她头顶恶狠狠地威胁,“以后,每天早上起来跑步!每顿给我多吃点!就冲你这一点也不长,就知道你的生活多缺乏营养!我家又不是养不起你!”
多久之前,他还骂她忘恩负义呢……
一一说,她不会介意,真的不会介意吗?
她笑了笑,反了反了,以前可是她逼着他早点起床啊……
不过,不管怎样,在这样一个寒冷的起霜的早晨,有这样一个温暖的怀抱,这样貌似凶神恶煞的话语,还是让她想起了两个字,两个奢侈的字:幸福……
她笑了笑,轻声地道,“早点起来吞沙尘吗?”
从来没有这么软语地有点类似于撒娇地和他说话,虽然不像大多数女孩那样娇那么嗲,但于她已是极限了……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这么小女孩一次,就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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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再来更一更~!!!
、第129章 阆苑仙葩, 美玉无瑕:找到
钟佳宜那张照片,后来真的参加了学校的摄影大赛,并且获得了第一名。
摄影协会将获奖作品展在宣传窗里,第一名的照片放得很大,占了整整一个版面,作品的名字叫:哥哥。
且不说这张照片如何引人驻足,如何在校园里拂动无数女孩憧憬哥哥之心,只说萧伊庭这个怪胎居然默许这照片挂在那里展出,就已经让钟佳宜意外了,本来偷偷拿他们的照片去参赛,还以为萧伊庭会生气。
当然,她多洗了两张,赠给萧伊庭和叶清禾一人一张。
是在食堂吃午饭的时候给的,萧伊庭和叶清禾坐在一块。她记得,萧伊庭拿着照片眯着眼睛看,一边看一边摇头罘。
“怎么?嫌我水平不够好?”钟佳宜问。
萧伊庭则继续摇头,“不是,水平不错,就是某些人太不上镜了,破坏了这照片的意境,不知道评审怎么评的……”
呃…殳…
钟佳宜哑口无言了,看向叶清禾,却见她表情淡淡的,好像什么也没听到……
她真的很佩服叶清禾的定力,换做别的女孩,估计得和萧伊庭吵起来了……
这兄妹俩的世界是她不懂的,所以,送照片任务完成,她还是乖乖地买饭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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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次连续的降温之后,真正进入冬天,叶清禾的活动场所除了教室和寝室,便只有图书馆和王哲的店里了。
自那次香山之行之后,萧伊庭便提出在王哲店里吃饭,由王妈妈亲自做,他们俩交生活费,所以,王哲那儿俨然成了他们第二个家。
王妈妈很高兴,这几个孩子她都很喜欢,上了年纪的人又喜欢热闹,自然希望每次吃饭的时候多几个人,同时,也心疼叶清禾瘦弱,在营养方面格外注意,补得她之前掉下去的肉肉长了些回来,虽然仍然很瘦。
因为节日多的缘故,进入冬天,学校的活动也多了起来,叶清禾对这些不感兴趣,除了修电脑便是泡图书馆,而奇怪的是,萧伊庭竟然也经常在图书馆里。
期末考试,毫无意外地,叶清禾考得极好,而萧伊庭和她不相上下。
她不会否定他的努力,只是觉得欣慰,他终于完完全全掌握自己的方向了。
拿到成绩的那天,他倒并没有显得特别兴奋,仿佛这样的成绩是理所当然,倒是面对叶清禾的目光,笑了笑,“怎么?看不起我?”
叶清禾摇摇头,“不敢。”过了一会儿,又补充了一句,“你长大了……”
这句话迎来他在她头上的一个爆栗,“什么意思?当我是孩子?”
当然,最高兴的人当属萧城兴,当即便问他们二人想去哪里度寒假,叶清禾确实有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有个地方是她始终不曾放弃的,可是,最终还是选择就留在家里。
在家里看看书,玩玩游戏,很快就到过年了。
过年前夕的某个晚上,萧城兴从外面回来,却把叶清禾叫进了书房,连萧伊庭要跟着她进去,萧城兴也不让。
她知道,必然是有要事……
最初,她以为是关于父母的事,关于她家的事,后来,还果真是关于她家的事,只是,和她想象的大相径庭。
“清禾,你是个冷静而懂事的孩子,萧伯伯这些天得知了一些你过去所不知道的事,一直在考虑怎么告诉你,今儿我们还是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吧,你就听着,听完后,你自己决定该怎么做。”萧城兴双手交错,搁在书桌上,表明,这是一次正式而严肃的对话。
叶清禾的心被这样的氛围给揪紧了,下巴颌的线条习惯性僵硬。
萧城兴笑了笑,“也不必那么紧张,就当……听一个故事吧……”
他停了停,继续道,“清禾,你还记得外婆叫什么名字吗?”
她点点头,缓缓道出一个名字来,“叶非尘。”
“叶非尘?”萧城兴念着这三个字,脸现狐疑之色。
“呵……”叶清禾想了想,又道,“其实我知道,这不是我外婆的真名,她的真名叫于小书,只不过户口本上写的是叶非尘。我曾经还觉得奇怪,为什么外公外婆是一样的姓,后来,我和妈妈整理外婆的遗物,才发现一些老旧的东西,那里面出现于小书这个名字。”
“对!”萧城兴的指尖轻轻敲了敲桌子,“可能你从来没有想过你外婆年轻时候的故事,一心以为外婆是江南人,以江南人为夫,后来有了你妈妈,你妈妈虽然北上求学,最后却还是嫁给了南方人,也就是你爸爸,你们一家,都是南方人。”
叶清禾却微微摇头,“不,我知道,我外婆不是南方人,虽然她已经完全一口南方本地口音,可是,她还是有些生活习惯上有北方人的痕迹,我知道……她不是南方人……虽然,家里人从不提起……”
萧城兴微感意外,不过最后一笑,“就知道你是个通透的孩子。既然这样,那么你外婆在北方肯定还是有根的,有亲人,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亲人会找到你?”
萧城兴带了她两年,虽然忙碌而无暇顾及她,但对她的性子还是了解的,孤傲清冷的她,即便知道自己外婆可能在北方还有家人,她也不会主动去寻觅。
叶清禾默然不语。
萧城兴这么说的意思,显然是这亲戚已经找上来了?
“是谁?我认识吗?”她问。
萧城兴看了她一会儿,直接说,“是江家。”
叶清禾脑中火花般闪过那些令人疑惑的情景:她在江家第一次穿上那件水墨荷花的旗袍时,江奶奶奇怪的反应,江爷爷莫名的眼神,还有,后来她去还旗袍的时候,江奶奶拉着她的手,留恋不舍,甚至,之后的好几次,江爷爷和江奶奶还来学校找过她,给她带了好些吃的和衣服。
当时,她没想那么多,只道江爷爷还是从前那个忘年之交的江爷爷,于是只收下了吃的,衣服却请他们带了回去。
对,还有一件很奇怪的事,那边是江之永消失了……
每次二老来看她,他都没有再像从前那样作陪……
所以……
“你不信?”萧城兴问她。
“不,我信。”她快速地抬起头来。
她的沉稳和冷静固然是他知晓的,可是,这么容易就接受这件事了,他还是出乎意料了,笑了笑,“这么快就相信了?”
她略一思考,“因为……我相信萧伯伯。”
萧城兴被她这句话引得大笑,“清禾,在我心里,你可不是一个盲目崇拜的人,萧伯伯能得到你这番信任,真不枉……不枉我们父女一场……”说到这里,似乎略带了遗憾,“萧伯伯真的希望,我们的父女缘分能一直持续下去……”
叶清禾一贯清冷,在感情的表达上也比较淡漠,但是对于萧城兴还是充满了感激的,虽然在萧家的日子,并非十全十美,可萧城兴待她,也可算得上如己出了……
“萧伯伯,清禾……清禾会一生感激您。”她说完咬了咬唇,这话于她,算是发自肺腑。
“呵呵……”萧城兴看着她笑,“傻孩子,萧伯伯不要你感激我,只要你一生幸福……”
叶清禾低下头来,微哽,“是,谢谢萧伯伯。”
“还说谢呢?”萧城兴笑着摇头,“清禾,我们还是来谈谈江家的事吧。江老一直喜欢你,看来这还是真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啊!江老太太的闺名就叫于小嫚,这名字倒是和你外婆像是一家的。自从你上次从江家回来以后,他们就在暗暗地查询这件事。其实,听江老的意思,他们倒是一直断断续续在找的,只不过,没有一点线索,无从找起,何况彼此年事都已高,说不定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