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心虚了,跟他争,这双鞋是她捡来的,跟她没关系。
萧伊庭便猜到,老太太应该看到什么了……
于是费了很大的功夫,跟老太太说明这件事情的严重性,老太太吓得抖抖索索的,最后把她知道的说了,也答应出庭作证。
老太太被带上庭来,一直在抖,显然对这样的阵势还是很害怕的。
跟每一个出庭作证的证人一样,审判长问了证人姓名和住址,以及从事什么。
老太太抖着回答,“我叫周巧月,住东林小区那片儿不远的平房,平时拾垃圾。”
而后审判长按照程序告诉她证人应当如实地提供证言,有意作伪证或隐匿罪证要承担法律责任。听清楚了吗?
叫周巧月的老太太“哦哦”地点头。
之后,便让她签了字,老太太起初不愿意签,说不懂,可是,自己在那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签了,签字的时候,手也一直在抖,字写得也歪歪扭扭。
而后审判长便让她陈述事实。
“我就是一拾垃圾的,前阵子下雪,一直没出去,这不雪停了两天,我就想去工地看看有没有废铁什么的,在垃圾场里捡了一小堆废品,给整理好摞那里,寻思着在走远点,能捡到点儿废钢头什么的就好了,结果看到一件可怕的事,一个老头儿从楼顶掉下来,然后,一个年轻小伙子还给老头儿换鞋,那小伙子换完鞋,赶紧就跑,我也给吓坏了,躲起来气儿也不敢喘,后来,小伙子又跑了回来,然后,警察就来了,来看的人也多了,我趁着人多,就沿着垃圾场这边悄悄走了,我寻思着,我的东西还撂在那里呢,就转去垃圾场,结果在垃圾场还看见那双鞋子了,真好的鞋,里面厚厚一层毛,可舒服了,皮也好,我这大冷天满街转悠的,有了这双鞋,可就不冻脚了,心里起了这个念头,也不管那么多了,就带回去了。可回去才发现,这鞋不能穿,它是双男鞋,我穿大了,这还不算呢,鞋底打了可厚一层蜡,怎么洗都洗不掉,这穿在雪地里不是给自己找摔吗?我就用刀把蜡给刮了,可是也没能全刮干净,我想着,这么好一双鞋,怪可惜的,里面塞点布条什么的,将就着也能穿,这不,还没舍得穿呢,那位就找来了,说是证物。”
周巧月说完,听众席上的萧城兴脸色一松,看向妻子那边,却发现妻子的脸色却铁青铁青的,他心中叹息,再看儿子,只见他气定神闲坐在辩护人席,自始至终端坐的姿势,平静淡然,竟有一种成竹在胸的大气,这孩子,是越来越出色了啊,这是,这气质隐约觉得熟悉,像谁啊?
他忽然想起了叶清禾……
想起了叶清禾念高二时,被人冤枉,却始终站在办公室不惊不乱;
想起了她写毛笔字时,目光沉定,手腕平稳的模样,宛若大家;
想起了她在姜渔晚那里受了委屈,却从不诉苦,他主动找她谈话想安抚她,她那清清淡淡的笑容,最后被安抚的人却是他自己……
原来,儿子越长越像的人,竟然是她啊……
他心中甚慰,他一早就说过,儿子遇上她,是他的福气,看来自己真是颇有预见性……
庭上,萧伊庭作为辩护人,先开始询问周巧月了。
“十二月二十四日下午五点二十一分,你亲眼看见有人东林二期的一栋楼顶掉下来吗?”
“是的。”
“你亲眼看见有个年轻小伙子给受害人换鞋子?”
“是的。”
“是这个年轻人吗?”他出示了几张照片。
法警把照片拿给周巧月看,周巧月看后点头,抽出一张来,“是的,就是他。”
抽出来的照片,正是刚子的,准确无误。
法警把照片呈给审判长。
萧伊庭眯了眯眸,又问,“你从案发地到捡鞋的垃圾场走了多久?”
“不知道,走得快,大概三两分钟吧。”
“从案发地到垃圾场之间是不是有民工的住处?”
“是的,民工们住那里。”
“我测试过,从案发地跑到垃圾场,再返回民工住所,差不多三分多钟时间,另外,从案发地到垃圾场这段路,竟然是工地监控的盲区。我没问题了。”
“由公诉人发问。”审判长道。
公诉人则问,“你经常在工地来拾垃圾吗?”
“也不是经常,隔段时间来一次。”
“工地上的工人你全认识?”
“不认识……”
“案发当时你躲的地方,和被害人坠楼的地方有多远?”
“大概……二十来米吧……”
“二十来米?案发当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冬天天黑时间较早,五点多已经灰灰色了,你年纪这么大,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没有……应该不会……”
“好,那您再看看,这几张照片里,谁是给被害人换鞋子的人。”公诉人出示了几张照片,全是穿工作服的民工。
法警把照片拿给周巧月辨认,周巧月看了半天,却忽然迟疑了,“怎么……”然后,也抽了一张出来,这张,却是另一个民工的照片……
公诉人道,“这张和之前那张不是同一个人你知道吗?”
“我……可是……”周巧月便把目光看向萧伊庭,眼里流露出害怕,“怎……怎么办……”
萧伊庭皱了皱眉,这时候,他是不便插话的。
公诉人又问了一次,“你确定能认出那天换鞋子的人吗?”
“我……”周巧月看着公诉人严肃的面孔,又看了看听众席,目光最后转到萧伊庭脸上,身体抖动得更加厉害了,“我……不知道……我……这个人……”
忽然,周巧月抬起头来,一脸恐惧,“我刚才签的字,还可以擦了不签吗?”
“……”公诉人也被她怔住了,这可是从来没遇到过的事……
这时候审判长给了她回答,“不可以,如实说。”
“那……那……”周巧月突然哭了起来,“那……说了假话是不是要坐牢啊?”
“……”公诉人看向审判长。
审判长只好再一次强调,“有意作伪证或隐匿罪证要承担法律责任。”
周巧月嚎啕大哭起来,“那怎么办啊……我不能坐牢啊……我还有孙子呢……我孙子怎么办啊……”
听众席里便有了细细地议论声,审判长提醒,“请保持肃静,证人,请控制情绪。”
周巧月哪里还能控制住情绪,又惊吓又哭泣的,言语也乱了起来,“不关我的事啊……不是我自己想这么说的……是他要我这么说的……”
萧伊庭脑中轰的一响,眼睑微微一抖,目光却更加沉定了,脸色也沉了下来。
“谁?谁让你说的?”公诉人问。
“他啊!我不知道他名字!”周巧月的手指向了萧伊庭。
公诉人看了一眼萧伊庭,对审判长道,“这个他,指代不明,为了证人更准确地指证,请审判长批准证人走到‘他’面前指证。”
审判长批准了公诉人的要求。
而后,周巧月颤巍巍地走出证人席,一边抹着泪,一边磨磨蹭蹭地犹豫,最后终于蹭到了萧伊庭面前,指着他的鼻子,说,“就是他!他大晚上的来找我,让我照着他说的话说,还给我照片看,告诉我指哪张,他说,杀人的是他媳妇儿,他要救他媳妇儿出来……”
萧伊庭脸色刹那一白,而周巧月却一把一把的泪,跟他道歉,“对不起啊,我……帮不了你了……我退给你钱……我不要钱了……我怕坐牢啊……我坐牢了,我孙子可就没人管了……对不起啊……”
萧伊庭闭了闭眼,双眉揪得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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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纯属虚构纯属虚构纯属虚构啊~!!!!
、第260章 夜雨惊梦 雁落西风:庭审3
谁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一幕,旁听席大部分人都开始议论,萧城兴也一脸担忧,就连姜渔晚也开始坐立不安了,急切地要将杀害父亲的凶手绳之于法是一回事,毁儿子名誉又是一回事。
唯有叶清禾,站在被告席里,并没有太多焦虑的情绪瑚。
作为萧伊庭那样的律师,不可能出现这样的漏洞的,这也不符合他的办事作风,当他助理这么久,这点她还是清楚。
而萧伊庭在短暂的思考间,思考的倒不是周巧月翻供这一事实,而是,周巧月背后这个人……
他为妹妹任辩护人以来,在案子的每一个阶段所做的每一步,都符合规范,所谓真金不怕火炼,他是不惧怕的。
周巧月的笔录,是申请后法院批准调查并收集证据,做笔录的时候有相关人员在场且签了字,当场还有录像录音铄。
而在这种情况下,周巧月还能翻供?
这其中必有隐情,周巧月也不具备翻供的能力……
如果,仅仅只是翻供,他不怕,因为这个调查过程并无问题,但是,若有人要蓄意陷害他,只怕还有后招……
比如,周巧月明显是受人教唆的,而且竟然还敢说还他钱?如果她拿不出他给她钱的证据,教唆人会唆使她这样做?
所以,必然有一招必杀,想让他翻不过身来……
而这一招是什么,他心中没底,周巧月会怎么证明他给了她钱,他也没底……
他盯着周巧月,只是盯着她,周巧月被盯地有些不自在了,眼神也不该和他的碰。
法院自然不会轻易相信证人的翻供,很快,审判长要求保持肃静,并且要求周巧月出示证据,证明是辩护人教唆她这么做的。
“有……有啊……”周巧月已经回到证人席上,抖抖索索地在裤袋里掏啊掏的,掏出一张纸来,这纸还用个塑料纸包着,折叠起来的。
她一层层把纸剥开,纸片拿了出来,“就是这个,他说,事成之后就拿着这个找他领钱。”
萧伊庭很好奇,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欠条吗?
“请宣读纸上的内容。”审判长说。
周巧月支支吾吾地,“我……不敢念……法官,坦白从宽是不是?我念了……可以不坐牢吗?”
审判长只再一次强调证人应当如实提供证言,有意作伪证或隐匿罪证要承担法律责任,而后要她宣读。
周巧月这才结结巴巴开始读,“欠条。兹欠周巧月人民币五万元整。于2012年3月前以现金还清。欠款人萧伊庭。欠款人身份证号1XXXXXXXXXXXXXXXXX。2012年2月26日。”
念完,周巧月指着欠条,“这里……有他的签名……”
审判长问萧伊庭,对于周巧月所述以及证物有何异议。
法警便把欠条拿给萧伊庭看。
他一看,打印的欠条,不过,却还真的有他的签名,他的字体,足以乱真,就连他自己乍一看,也看不出来不是他写的,还2月26日,竟然在他申请法院调查取证之前,这么一来,这周巧月完全可以说,调查取证之前他就去教唆过她了……
看来这个人,真是做足了功夫……
他声音略沉,缓慢而清晰,“有异议,我没有签过这样的欠条,也没有教唆证人做假证,申请调查取证经法院批准,真实规范,笔录、录音录像证据俱全。我可以问证人几个问题吗?。”
他没有申请笔迹鉴定,笔迹鉴定本身就是一种很难的鉴定,而这字写得真和他的一模一样,根本就是以他的字为模板摹的。
审判长准许了他的请求。
他远远地凝视着她问,“你刚刚说,不知道我的名字,所以走到我面前来指证我?”
“……”周巧月十分慌张,应该说,她自从进来就一直在慌张,“是啊……我不知道……”
“可你刚刚念欠条的时候念名字了。”
“我……也是看着念,才记得的……”
萧伊庭对审判长道,“我可以写几个字吗?”
“可以。”审判长再次准许。
他在法警的监视下,在白纸上写了十个很大的字,“请问,这十个字里,哪三个字是我的名字?”
他把纸张交给法警,法警出示给周巧云看。
周巧云傻了眼,盯着那十个字,犹犹豫豫的,“这……这写得太草了,我看不了……”
萧伊庭没说话,眼眸里是沉着的冷笑,他萧二擅长行草,可硬笔行书也是拿得上台面的,这十个字写的行书,可比他的签名还工整得多。
法警把纸呈给法官。
萧伊庭再一次请求,“审判长,请求让证人辨认。”
“证人,请认出辩护人的名字出来。”审判长于是又让法警把纸出示给周巧月看。
周巧月憋得脸通红,不断看向旁听席,最后憋出一句话来,“你们别欺负我不识字的老太婆啊!我只有那三个字连起来才认识,分开了我怎么认识?”
“哦?你不识字?”萧伊庭反问,他记得,周巧月确实是不识字的,做笔录的录像里可有一段,笔录结束要她签名,她就说不识字,还问签在哪……
周巧月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不是!我只认识一部分字……”
“那你认识我的名字吗?”萧伊庭追问。
“认识……”周巧月觉得,这不能说不认识了,可是,转念一想,也不能说认识啊,又得逼着她在里面拣字儿呢……“不!我不认识……”
说完,周巧月情绪崩溃,再也控制不住,大哭起来,审判长再三请她控制情绪,她也做不到,哭得声泪俱下的,擦泪的同时,会往旁听席看。
忽的,她哭着大声说,“你们别逼我老婆子了!我命苦,没上几天学,年纪又大了,认字儿一会儿认得一会儿不认得,它在这书上认得,换本书我又不认得了,这也是常事儿啊!你们问她去!去问她啊!这个律师来找我的时候,她跟着他一起来的!”
周巧月的手指向了旁听席。
所有人的目光,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去,角落里坐着的,是方黎……
一身精炼职业装,戴着墨镜。
这庭审变得越来越复杂……
这种情况也鲜少遇到……
而周巧月还在证人席里哭嚎,“是这个姑娘,和那个律师一起来我家找我,给我一双皮鞋,对我说会有法院的人来传我,告诉我该怎么做怎么做,又该怎么说,还给我一张欠条,说只要我给他们办成了,就给我十万块钱,先给我五万算定金,剩下的这个欠条就是给钱的证据,可以管他们要的……我老太婆一时财迷心窍,十万块,我得捡多久垃圾啊!就答应了……后来,真有人来传我,带我去录像还录音,把我说的假话都记下来了,还让我签字……法官啊,您是青天大老爷,您可怜可怜我这老太婆吧,我家还有孙子呢,孩子可怜啊,也没爸爸妈妈管,就我一个老太婆给他一口饭吃,我要进去了,他可连饭也没有吃的了……”
周巧月边说边哭,眼泪糊了满脸。
审判长便宣布先把周巧月带出庭,带方黎上庭来。
方黎倒是大大方方上来了。
“姓名?”审判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