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翰渊红了脸,葛俊接着说:“老陈,因为你是老同志了,你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才放心将她送到你那里。其实我在走一招险棋,我希望你能把握好,因为关系到很多人的生死。李晨冉同志也许一时想不明白,你要帮助她将这次计划执行下去。我想,先从那个叫井田如代的日本姑娘身上开始吧!”
陈翰渊不想说什么,也说不了什么,他沉重地点了点头。他自己也清楚,一旦时机成熟,李晨冉便是一把直插北平日特心脏的利剑,他所做的便是将这把利剑磨砺得更加锋利一些。
几天后,陈翰渊正式将李晨冉带回到叔叔陈昌浩的公馆。陈昌浩是北平日伪商会的副会长,他最近一短时间遇到一桩怪事。大哥陈昌捷突然和离家多年的长子陈翰渊言归于好,并派人将儿子送到北平,托他谋一份差事,还交给他一大笔钱作为儿子的开销花用。陈翰渊至来他家后也没什么建树,只是每日里混迹于日伪新贵的圈子里,邀朋喝友,饮酒作乐,俨然一副花花公子的模样。
陈昌浩倒是不在乎陈翰渊的浪荡不羁,只要他老子给钱,随便他怎么挥金如土,生活糜烂。至于他说要带一位父亲的远房亲戚来陈公馆暂住,他倒没怎么在意,他知道指不定又是这小子哪里来的姘头,借着陈昌捷的名义来糊弄他陈昌浩。
这日陈翰渊带着李晨冉站在陈昌浩面前认亲,着实让陈昌浩眼前一亮。混迹于北平这么多年来,还从来没见过如此标致,清丽脱俗的女人,一时之间不禁看得有些呆了。一旁的陈翰渊不耐烦地说道:“二叔!大侄女不远千里来投奔与您,您倒是给个话呀!”
陈昌浩精瘦的黑脸闪过一丝惭愧,作为长辈这样失态确实不像话,随即收敛神色说道:“哦!一路辛苦!你看亲戚多年不走动,倒是生分了些,呃,不知我这个······这个侄女儿,怎么称呼呀?”
李晨冉懂事地站起身来,娇怯怯地说道:“我姆妈是陈昌捷老爷一个三服之外的表亲,故而很少走动些,要不是······”她眼圈渐渐通红,“要不是这场战乱,全家大小死于非命,只剩我孤身一人,也不敢来打扰府上。”她的官话里夹着侬软的南方口音,煞是悦耳动听。
陈昌浩一看她凄凄艾艾,神色楚楚动人,倒也不好意思再盘问什么,随口说道:“哪里话,既然是大哥荐你来我这里,你也不必拘束,就当这里是你的家好了。翰渊啊!”他转向陈翰渊说道:“她好得也是你的远方妹妹,你多陪陪她,带着她在咱这里好好转转,不可亏待了。”
“是!二叔!”陈翰渊低头应允,不禁暗想二叔倒是会卖人情,将来路不明的李晨冉尽数推到我的身上,倒是以后行事更方便了。
二人和陈昌浩又闲话一会儿,便各自分开。李晨冉的卧房在陈公馆二楼,旁边便是陈翰渊的住处。等到李晨冉收拾停当,陈翰渊敲门进去,将门反锁好,拉了把椅子坐在李晨冉对面说道:“晨冉!现在我们总算安顿好了,接下来······”他不知道该怎样表达。
李晨冉笑着说:“我明白,这几日早就想通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陈翰渊将头别向窗外,难过地说道:“明天带你去碰碰运气,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可以见到井田如代,如果······”他嘘了口气,“如果运气好的话,会见到她的表哥井田乡井。”
第六十五章 意外交锋
更新时间:20111016 20:42:05 字数:2593
星期日的上午,陈翰渊带着李晨冉去了他已经混得很熟的一个俱乐部。此俱乐部上下三层坐落在西直门外的一条宽敞的大街上。大街两边遍植高耸的垂柳,此时恰好正春,真是“弱柳青槐拂地垂,佳气红尘暗天起。”
陈翰渊扶着李晨冉下了车,指着俱乐部说道:“这个地方和那些烟花柳巷大不相同,都是一些日伪新贵纠集了一批趋炎附势的所谓文人雅客,在此谈诗抚琴假风雅,倒是可能遇到井田如代。据听说她很喜欢中国的诗词,虽说中国话不通,却有这么一个嗜好。”
李晨冉突然想起,在南京的时候,经常在井田如代的病床边给她读诗,现如今却是物是人非,心境大变。
他二人径直上了二楼,整个楼层分成了东西两个大厅,东面设计成了一条画廊的模样。古今中外画作挂得满满当当,其中以中国山水画居多,画廊外面摆着几个干净素雅的沙发,供人休息。
二楼的西面则是一个空旷的有着华丽穹顶的大厅,大厅里摆了一圈红木座椅,椅子上面放置了绣着精美图案的坐垫。几个年轻男女身着华丽服饰,靠在椅背上倾听当中的一个佩戴金丝眼镜的中年人朗读狗屁不通的酸诗。
那人刚摇头晃脑读完一阕诗猛然抬头看到陈翰渊和李晨冉双双立在面前,随即停了下来,笑着走到陈翰渊面前说道:“翰渊老弟,好长时间不来这里了,是不是有了什么好去处?哦?!”他惊讶地看着李晨冉,不禁问道:“这位小姐是?”
陈翰渊笑着说:“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二叔的远房亲戚,也算是我的妹妹,还请墨函兄多多照料。”
“妹妹?”金丝眼镜儿不相信地看着陈翰渊笑道:“以你这风流倜傥的性子,你的妹妹还少吗?我们都照料不过来了,哈哈······”
“照料什么?这么热闹?”突然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男人的声音。一行人忙朝大厅的垂花门式样的入口看去,只见王中华携着一位娇艳异常的女子走了进来,那女子正是当年逃出南苑与陆剑波生离死别的杜敏之。
杜敏之当日在陆剑波的逼迫下离开了南苑战场,侥幸脱困,但是对陆剑波始终无法忘情,于是找到了王中华,留在了北平。她一边为军统收集情报,另一边处处打听陆剑波的下落。由于陆剑波逃回南京以及后来与李晨冉成婚都是秘密进行,没有张扬,所以杜敏之以为陆剑波早已阵亡在南苑战场,尸骨无存。
今日她突然看到李晨冉,顿时内心起伏不平,神情大变。但是李晨冉却从没有对杜敏之有什么印象,她温婉地看着二人,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陈翰渊忙打招呼道:“王处长今日好雅兴啊!”
王中华呵呵笑着说:“今日休息,闲来无事,来此散一散心,”说罢惊讶地看着李晨冉,“我听你们刚才说要照顾什么人,说的莫不是这位小姐吧?”
陈翰渊将李晨冉又介绍一遍,王中华点着头说道:“李小姐果真是粉香处弱态伶仃,值得怜惜值得照顾啊!”
李晨冉款款笑道:“王处长说笑了!”
金丝眼镜儿玩笑道:“王处长如此一说,不怕我们杜小姐生气吗?”
王中华乐了,拍拍杜敏之的肩膀说道:“杜小姐宽宏大量,宰相肚子能撑船嘛!”
杜敏之斜觑了王中华一眼,嗔怪道:“你莫非说我肚大丑陋,比不上这位天仙似的李小姐吗?”
“不敢!不敢!”王中华连声道歉,周围人大笑,谁都知道王中华对这位杜小姐喜爱有加,还没有娶过门,便已是畏妻如虎。
李晨冉忙笑着说:“曹植的《洛神赋》中有一句诗叫‘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形容杜小姐最合适不过了,我哪里比得上半分,莫叫我自惭形秽。”
杜敏之盯着李晨冉,冷冷地笑着说:“什么比得上比不上的,有句话说得好,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李小姐你说是也不是?”
李晨冉不禁怔住,暗道以前没见这位杜小姐,怎么一上来她好像和自己有什么大仇似的,何苦头次见面便冷嘲热讽?
金丝眼镜儿一看杜敏之的神色不对,忙将两杯清茶推到杜敏之和李晨冉面前,笑着说道:“两位小姐斗文论诗,想必口渴了,来润润嗓子。”
李晨冉顺势端起茶杯不再看杜敏之,杜敏之却仍恨恨地瞪着她。
王中华不禁皱起了眉头,杜敏之跟了他有一段时日了,按说也是沉得住气的老特工了,不知今日怎么了,和这个新来的丫头如此斗气。他觉得一定有什么隐情,于是站起身来说道:“我们还有些事,先行一步,你们继续谈啊!呵呵······”
陈翰渊等人也不敢说什么,起身相送。
杜敏之也随着站起来,跟在王中华身后,经过李晨冉身边时突然毫无征兆地随手将一杯清茶打翻,李晨冉的身上顿时溅满了水渍。
“哎呦!对不起!对不起!”杜敏之忙抽出帕子凑到李晨冉身边擦除洒上的水渍,说道,“太对不起了,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在这里有一间专门的房间,里面有几套换洗衣物,我带你去换一换。”
李晨冉知道是杜敏之故意打翻茶杯叫她出丑,但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给自己换干净衣服。
陈翰渊知道这个俱乐部是王中华名下的一处产业,这里确实有一些只属于他的私人房间,只是不知道这杜敏之邀请李晨冉的用意是什么。
李晨冉暗想若不去,转眼间在北平还没站稳脚跟便得罪了人,不妨去看看,探一下对方的路数。
她随杜敏之走到三楼一间豪华的套间,看到李晨冉走进房间,杜敏之将门紧紧反锁。
李晨冉站在中央,看着杜敏之,阳光在她身上洒下一层光晕。
杜敏之慢慢走到李晨冉面前突然问道:“剑波呢?”
李晨冉大感意外,剑波是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她已经用一层厚厚的硬壳小心地包裹住,很久没有被触痛到这里。
杜敏之又问了一次:“李晨冉你别装傻了,你难道这么快就忘了他吗?他曾经那么地深爱着你。”
李晨冉的硬壳在慢慢融化,另一个声音突然喊道:“李晨冉不要说,什么都不要说,绝不能显露半分你过去的事,什么都不要说······”
她抬起头,笑着看着杜敏之,淡淡地说道:“不错,以前是他追求过我,但那已经是过去了。至从我拒绝了他,他就离开了南京,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他的生死已经与我无关。”
杜敏之狠狠地瞪着李晨冉,咬着牙说道:“可惜呀可惜!可惜剑波的一片真心,说不定他早已死在鬼子的枪口下,而你这个女人却无耻的对那帮人渣**!你的心让狗吃了吗?”
硬壳碎裂的声音从心底传来,李晨冉的手紧紧攥着,好久她笑着说:“杜小姐,他好像和你没什么关系吧?或许后来你和他之间发生过什么,你也爱着他,可现在你也不是来这藏污纳垢的地方**吗?咱俩又分什么彼此?”
“婊子!”杜敏之气急,伸手向李晨冉一掌掴了过来,被李晨冉擒住淡淡地说道:“何必呢?”
李晨冉放开杜敏之,打开房间的门,走了出去。
杜敏之伏在雕花木床上失声痛哭。
突然门又打开,李晨冉兀自折返回来,也不看哭得凄惨的杜敏之,径直打开房间里的衣柜,取了一套干净衣服换上,对杜敏之说:“谢谢你的衣服,正合适!”说罢拿着自己换下的衣服,头也不回得离开。
第六十六章 危险陷阱
更新时间:20111017 22:43:41 字数:2668
李晨冉勉强收拾起破碎的心,奔出了杜敏之的房间,突然听到有人用很别扭的中国话喊她的名字。她忙转过身去,只见一个清瘦的身着白色和服的日本女子朝她急步走来。
李晨冉定睛看去正是井田如代,此时井田如代已经将她紧紧抱住,嘴里激动地喊道:“是你吗?啊?是你吗?”
李晨冉笑着将她的手抓住说道:“如代,是我,我已经来北平了,”她朝如代的四周看去,却没有发现井田乡井的身影。
井田如代笑着说:“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乡井表哥也是派人到处去找你。你应该一直会呆在这里吧?你住在哪里?如果没有地方去,就住到我家里好了。”
李晨冉此番看到她真是百感交集,如代的性情现在看来丝毫没变,而李晨冉却是几经人生沉浮。一个依然纯真率直,一个却是心境大变,柔肠百结。她没想到有一天会要利用这样一个女子打入敌人内部,她有一丝丝的愧疚,但是已是箭在弦上,不能不发了。
“你一下子问了我这么多问题,我都不知该怎样回答,这样吧,”李晨冉拉起如代的手说,“我先介绍我的一个亲戚给你,我现在就住在他的家里。”
李晨冉同如代走到二楼,见到了陈翰渊,为两人互相作了介绍。其他人看到李晨冉居然认识特务机关长井田乡井的表妹,顿时觉得此人来头实在不小,对李晨冉的神情又添了十二分的客气。
王中华同李晨冉和井田如代寒暄了几句,便告辞走上三楼去看杜敏之,他心里的疑惑已经是越来越多。
井田如代再次见到李晨冉,话匣子顿开,拉着她的手,东拉西扯足足相谈了两个多时辰,一直到日移中天,时至正午。井田如代执意要请李晨冉和陈翰渊到家里做客,陈翰渊心想诸事没有准备妥帖,又经过杜敏之这么一闹,实在不应再冒风险。
李晨冉读懂了陈翰渊的意思,忙对如代说道:“如代!谢谢你的好意,只是这样唐突拜访府上,也没准备什么,不太妥当。现在你我二人既然已经知道了对方的住址,又都在这里久住,改天选个日子一定到你家里看望井田伯父和你的表哥。”
如代黯然说道:“我父亲已经去了武汉,表哥又每天忙来忙去,你不知道我在家里快要闷死了。”
李晨冉柔声说道:“我以后会经常去看你的,这样你就不会太闷了。”
“真的吗?”如代兴奋地握住了李晨冉的手。
整个下午,陈翰渊和李晨冉都呆在陈公馆分析这天上午的情况。
陈翰渊问道:“那个杜敏之你以前认识吗?”李晨冉摇了摇头。
“她故意带你去她的房间有没有说什么?”陈翰渊问。
“她提起了剑波,我猜到她以前同剑波一起呆过一段时间,而且······”李晨冉带着忧伤说,“我看得出来她很爱他。”
陈翰渊一时无语,好久才说道:“晨冉!你今天做得很好,真的很好,”他站起来走到门边,“我替你守着门,你想哭就哭吧!”
李晨冉用手捂着脸,双肩耸动,无声地啜泣着,泪水顺着指缝不断地流了下来。
半个时辰过去,陈翰渊端了一盆清水,拿着毛巾对李晨冉说道:“洗洗吧,不要让人看出你哭过,说不定一会儿会有客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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