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去的朝阳- 第31部分

张德江沉下脸，左右看看说：“嘘！别瞎说，那位姓李的姑娘一直单独住一个屋，师长只在白天进去探望，见了面客气的很，哪像夫妻呀？”他压低了声音说：“我跟你们说的话，你们可别乱说，啊！”

“说吧，说吧，我们不说就是。”

“嘻嘻……咱们师座甭看平日里威风的像一只老虎，可是在李小姐面前像是一只见了猫的耗子，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真的假的？”特务营的兵听到这样稀奇事，都不大相信。

“张德江，张德江，师座叫你。”

“去吧去吧，叫你呢，”看着张德江抱着孩子屁颠儿屁颠儿地跑出屋子，士兵们纵声大笑。

陆剑忠嘱咐张德江将李可馨和小明阳送到重庆陆公馆，李可馨站在一旁听到后，生气地说：“我不走，把小明阳带走吧。”

“你又要干什么？现在是战争年代，你不去后方留在这里会很危险，”陆剑忠严肃地说。

张德江看到二人又掐了起来，识趣地退出屋子。

李可馨红着脸说：“我以前躲过，鬼子要来了，我从北平躲到南京。鬼子来了，我又躲到了这里，你说中国这样下去哪里还有躲的地方？我决定了，我要留下。”

陆剑忠厉声说：“你这是胡闹，你一个女人留在战场上干什么？”

李可馨看着陆剑忠说：“仗打到现在，抗战还有男女之别吗？”

“总之我不答应，你必须得到后方去！”陆剑忠的语气里没有商量的余地。

李可馨生气的问：“你是我什么人？我的事不由你决定！”

陆剑忠直直地盯着李可馨，李可馨看着他奇怪的眼神心跳个不停，觉得自己的话说得有些重。

陆剑忠缓缓地说：“我是你什么人？可馨，难道你没有感受到吗？我喜欢你，从北平到南京，从南京到潥水，到现在，我喜欢你到无法自拔。我多次警告我自己，你和我不是一样的人，我试图忘记你，可是到头来，我却陷得越来越深。”他喘了口气说道：“那天在潥水看到你的样子，我害怕极了，我从来没有那样害怕过。即便是在前崖濒临绝境我都没有那样害怕过，可馨，那时我发誓再也不让你受半分委屈，再也不让你面对任何危险。”

李可馨听到陆剑忠突兀其来的表白，顿时惊呆了。



　
第二十三章　绝地反击

更新时间：201196　22：37：34　字数：1870

民国二十七年二月徐州

陆剑忠早早来到第五战区司令部开会，这次会议师级以上将官云集，脸上都挂着焦急，兴奋和一点淡淡的热切，他们都知道如此大规模的会议后，必定是一场血战。会场里鸦雀无声，安静得可以听得到每个人的心脏那有力的搏动。

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威严地看着周遭的将官，神情凝重地说：“日军板垣师团的十一军，十二军已经打开了山西门户。又有山东韩复榘部故意让出黄河天险不战而退，使我军背腹受敌，形势对我们来说很不利。现下委员长已经将韩复榘法办，消极应战绝没有好果子吃！”与会将领听到韩复榘被法办的消息后均神色凛然，心想这可是杀鸡给猴看啊，上峰抗战的决心看来是很大的。

李宗仁接着说道：“目前来看，日军不日将南下，我等应同心协力确保徐州之战的胜利，”他顿了一下，叹了口气说道：“南京一役让我们的老百姓都寒了心，我军士气也是低落到极处，徐州这个杖只能胜不能败，我们太需要胜利了！所以今天要和在座的各位立一个军令状，由我做起，务必确保徐州，血战不退，如有退缩者，韩复榘便是前车之鉴！”

李宗仁站起来走到战区地图前说到：“我军兵分三路，一路驻扎徐州策应，一路北上迎击板垣师团，一路于两侧机动伺机包围日军，”他最后指在一条血红的箭头上，看着众人，那条箭头如蜿蜒的巨蟒直指一个地点——台儿庄。李宗仁重重点在台儿庄上说道：“胜败只此一战。”

冬季的寒意还没有完全褪尽，徐州正逢春寒料峭，春风虽无朔风那么凛冽，但还是让人竖起衣领抵御，阳光也是淡淡的，给不了太多的温暖。与这冷冷的春寒相比，城里却是每日里的车水马龙热闹非凡，大量的战略物资源源不断地运到徐州。

陆剑忠所在的七十一师重新获得了兵员，武器和弹药的补充，对于这样的补充他已经麻木不仁了。他觉得自己像一个杀人犯，一批批鲜活的生命经他之手送入了战争这个巨大的绞肉机里，最后连一点儿渣滓都不剩下······

与板垣师团交战一月之余，陆剑忠部损失惨重，随之七十一师奉命在临沂休整。四天后，陆剑忠接到二十二军军长赵耀宗的急电，命他火速增援台儿庄。日军已经大军压来，台儿庄乃徐州门户，如若失守，徐州门户大开，包围日军的计划也将化为泡影。总之小小的弹丸之地却是引狼入洞的诱饵，是众军争夺的宝贝，是夺命风暴的风眼······

陆剑忠将张德江叫来，此时的张德江一路血战而来，浑身伤痕累累，战功无数，到了临沂时，由于所在团的团长阵亡，成为七十一师第一团的团长。陆剑忠指着战防图说：“我命令你的团以最快的速度进入台儿庄，弹药和人员马上补充你们，你团为先锋，其他各团随后就到。”

“是，”张德江用他那被炮弹削去的半拉手掌，敬了一个别扭的军礼。

张德江带着自己的团昼夜行军终于在日军的合围没有形成之时，进入了台儿庄。随后的几天里中日两军在台儿庄外围便黏在了一起，日军濑谷支队包围了台儿庄守军，中国军队的四十七军和三十二军又包围了濑谷支队。日军的坂本支队又将中国军队反包围，而陆剑忠所在的二十二军也已经按照命令向台儿庄方向集结。台儿庄像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兽，等着前来送死的人们。

庄内此时早已被炸得面目全非，石头砌成的墙上满是被子弹打出的凹坑，守军的尸体层层叠叠错落不齐地铺满了每一处阵地，好似一幅血腥残忍的抽象画。张德江走进破烂不堪的指挥部向十一师师长余震清报到。

余震清抬起肮脏疲惫的脸，在刺耳的爆炸声中大声吼道：“你，是哪一部分的？”

“报告余师长，我部是二十二军七十一师新一团，奉命前来增援。”

余震清脸部肌肉抽动了一下，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问道：“怎么只你们一个团，你们师什么时候到？”

张德江说：“我们团是先锋团，七十一师随后就到。”

“太好了！”余震清松了口气，他的师连日苦战，兵力竟不足一个团。张德江的到来无疑是雪中送碳，幸亏陆剑忠明智让自己的精锐团率先连夜赶来，否则日军合围形成，十一师怕是真的全员阵亡了。

张德江负责布防庄子东北门户，中午炊事班送来了蛋汤和包子。他的传令兵叫锤子，河南人，兴奋地拿起一个包子狠狠咬了一口，说道：“团长，你吃，好吃着勒。”

张德江抬头看着他笑着问：“你小子怎么当的兵？”

锤子已经一个包子下肚，又操起一个塞进嘴里大嚼着说：“俺家穷，老是吃不饱，俺就出来当兵，当兵能吃饱。“

张德江幽幽地说：“当兵对穷人家的孩子就像是一场赌博，赌好了兴许也能熬出头，赌输了就什么也没有了，反正就是咱这一条烂命。”

陆剑忠在张德江走后第二日带领余下的两个团并特务营开拔，在向台儿庄挺进的途中，突然接到军部急电，命令他停止向台儿庄地区的所有军事调动，原地待命。

陆剑忠愤怒地将军部急电揉成团摔到地下，骂道：“怎么回事？朝令夕改，这仗还怎么打？”



　
第二十四章　血战台庄

更新时间：201197　18：34：42　字数：2394

台儿庄被围第十一天

日军攻下了中国守军在台儿庄的两翼阵地后，开始以猛烈的炮火轰击台儿庄主阵地。青石条砌成的城墙，在炮火中摇曳支撑着。漫天的轰炸一直持续到中午，下午日军嘶吼着，踏着同伴的尸体从东北角攻入庄内，又被守军嘶吼着赶出了庄外。

张德江亲自带着二百多人躲在东北角石头墙内侧，将手榴弹十个十个捆成一捆，对自己的兵说道：“弟兄们坚持住，余师座说了，只要过了今晚援军就到。”他话音刚落，日军的又一次冲锋打起，通过东北角的缺口涌入庄内。张德江拉了线将捆好的集束炸弹照着日军人多的地方扔了出去。一声巨响，伴着碧血，漫天日军的碎尸下雨似的落在地面上。张德江看着有些恶心，干呕了几下，又忙着准备下一个土制的集束炸弹。

庄内师部的电台一直响个不停，全是余震清发出去的求救信号，终于在傍晚收到军部的电令。余震清大喜，抢过来一看，顿时傻在了那里，电报上写着：“命你部死守台儿庄三日，不得撤退半步。”

余震清差点儿晕过去，三日？上峰这是要十一师的命，连个根儿也不留了。

“报告余师座！”张德江冲进师部，余震清差点儿没认出眼前的怪物。张德江满脸的血迹和灰尘，身上的棉衣也是吸饱了血，又风干成一片片的黑色。鞋子也破了，露出里面带血的脚趾头。

“余师座！我的团只剩下不到五百人，东北角怕是要守不住了······”后面的话张德江没敢说出来，他想说的是能不能先撤出庄子。

余震清铁青着脸，像是对自己又像是对张德江吼道：“守不住也得给老子守！你的兵死光了，你填上！你死了！”他拔出佩枪，“老子填上！”

陆剑忠的七十一师是离台儿庄最近的外围中国军队，庄内外接连不断的炮声和映红整个天际的火光让他难以入眠。他再次拨通赵耀宗的电话请战：“军座！救援如救火，去得晚了，台儿庄怕是不保，我的精锐团已经陷进去了······”

“日军有没有正面攻击你师？”赵耀宗打断陆剑忠的话，而是顾左右而言他。

陆剑忠回答道：“没有，只是实行警戒对峙，偶尔有点儿小摩擦，没有大动作。”

赵耀宗说：“你师切勿轻举妄动，一切等候命令。”

“可是······”陆剑忠刚要说话，对方已经挂了电话。

与此同时，徐州的第五战区指挥部里，李宗仁的眼睛死死盯着战防图上的红色箭头，旁边的作战参谋说：“钧座！日军的板垣师团中已有坂本和濑谷两支部队被我们拖在了台儿庄附近，猎物已经上钩，是不是该收网了？”

“不急！”李宗仁胸有成竹地说，“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有耐心，收网得讲究时候，日军追得我们太狠骄兵必败。我们想要胜利，就得学会等。”

李宗仁在日军高层安插了一个钉子，他担心南京的日军会北上与板垣师团会战徐州，他不敢贸然出击，他要等，等那个人从日军高层搞到最可靠的消息。

台儿庄被围第十二天

休整好的日军开始在飞机大炮的掩护下，疯狂地冲向张德江的阵地，他不得不再次撤出阵地与日军巷战。他刚跳出掩体，一个日军扑了上来，那家伙看起来还很年轻，一张稚气的娃娃脸有着与年龄极不相配的凶狠。张德江躲过刺刀，反手操起枪刺将他钉在了地上。攻守双方，灰色和黄色纠缠着，像两股洪水咆哮着争夺着。

张德江快要支撑不住了，这时余震清亲自提着枪带着师部的文书，卫生兵，炊事兵冲了过来，日军的进攻受挫，退出了庄子。

余震清回到师部冲通讯兵吼道：“现在离台儿庄最近的是哪支部队？”

“报告！陆剑忠的七十一师。”

“给他发电！我余某人恳求他火速增援，否则台儿庄阵地不保！”接着余震清自言自语道：“死了这么多弟兄，坚持了这么久，他妈的不能退呀！”他又一转身对通讯兵说：“告诉陆剑忠，我已经亲自操刀上阵了，他看着办吧！”

这时张德江走进师部大声说：“余师座！我有个主意。”

“讲！”

“咱们老等着挨打，这么下去也不行，况且我们已经没有多少弹药了，我想不妨主动出击，说不定可以延缓些时日。”

“就咱们这点儿兵？”余震清怀疑地问。

张德江肯定地说：“我们可以集中一批敢死队员搞个夜袭，日军南京一役后，骄狂得很，应该不注意防备。我们至少可以搞到一些吃的和弹药。”

余震清灰暗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晚上的夜袭出奇的成功，许多日军还在睡梦中就被张德江带领的敢死队取了首级，好多的弹药和军用罐头被拿走。

余震清看到张德江满载而归，上去抱住了他，高兴得直嚷嚷：“行啊小子，哈哈······姓陆的还真他妈会带兵，”接着又不要脸的劝张德江道：“张团长，这一仗完了要是咱们还没死的话，你跟着我吧，我拿一个团的人员武器和姓陆的换你一个人。”

“余师座，我生是七十一师的人，死是七十一师的鬼，”张德江坚决地说。

余震清笑骂道“你以为自己是大姑娘嫁人呢？人呀鬼呀的！你小子，哈哈······”

台儿庄被围第十三天

日军凭借炮火优势占领了庄子东北角的塔楼，张德江被迫带着剩下的四百多人与余震清在庄子的西北方师部会合。

余震清将佩枪仔细地擦拭着，动情地说道：“这支柯尔特陪着我有些时间了，到头来还得陪着我战死，”他说着话将抢口抵在了太阳穴上。

张德江慌得跳将起来，忙夺下余震清手里的柯尔特，大声叫道：“余师座，你这是干什么？”

余震清苦笑说：“我逗着玩儿呢，你紧张个鸟！”他拿过自己的佩抢，放回腰间，说：“东北角的塔楼是台儿庄的制高点，必须得夺回来，否则我们撑不过下一次进攻。”

陆剑忠收到来自余震清的求援急电，马上召集师部参谋人员和各个团营长开会，他做出决定说：“我师即日启程，以营为单位，先锋团丢掉一切辎重，只携带轻武器，务必于明日赶往台儿庄，不得有误否则军法处置！我带特务营先行一步。”

几个参谋听后大惊失色，悄悄提醒他们这个发疯的师座说：“师座，上峰让我们原地待命，这样做怕是有抗命之嫌呀！”

“我军至开战以来有过多少抗命的例子，那些人不顾士兵的死活，不顾百姓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