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晨冉点了点头打了声招呼,井田乡井很正式的行了一个日本式的礼节说:“如代在信里经常提到你,李小姐对如代的照顾,井田家不胜感激。”
李晨冉客气了几句,同时惊讶于他的中文如此流利,乡井看出了她的疑惑说:“鄙人在东京帝国大学上学时,就对中国文化很感兴趣,毕业后就来了中国,也算半个中国通。”
井田如代插话道:“表哥!这位李小姐对诗词的造诣不在你之下,这下你可有了对手啦!”
李晨冉不禁脸红如霞,乡井挤出一丝笑意,颇有深意地瞧了李晨冉一眼。他转身对如代说:“叔父让我带你去北平,你现在收拾一下,一会儿就出院。”
“啊?”如代不舍地看着李晨冉说:“这么快······就出院?”
李晨冉也有些不舍,但还是识趣地道别离开。不一会儿,乡井和如代来同李晨冉告别,当如代和李晨冉说了会儿体己话后,乡井对李晨冉说:“请李小姐借一步说话。”
李晨冉随他到了僻静处问:“乡井先生,你找我有事?”
乡井取出一沓钞票奉到李晨冉面前说:“小小意思,不成敬意,对于李小姐的悉心照顾,井田家很是感激。”
李晨冉顿时涨红了脸,生气地说:“我照顾她不是为了钱,请不要侮辱我和如代之间的友谊,”说罢冷冷走开。
乡井错愕地看着李晨冉的背影,尴尬之余又对她多了一份别样的敬意。
自从搬到雨花巷居住,孙家母女的日子虽然一如往常的清苦,但是少了张桂茹的含沙射影,心情反而好了起来。孙菊芳是个闲不住的人,想再找份活儿干,被李可馨制止说:“妈,您就好好在家呆着,我可不能再让您受半分委屈了。”
“哎!”孙菊芳拗不过女儿,只得答应,吃过饭后,李可馨像往常一样去兴利来洋行上班,她走进苏启光的办公室递交文件,突然发现桌上左边的盆景被移开。她不动声色反锁了门,转身敲了敲隔间的壁板,敲三下,停顿,再敲两下,不一会儿,隔间的门被打开。
李可馨走进去惊讶的发现,除了苏启光,陈翰渊外,里面站着一个陌生人。此人一身灰色棉袍,浓眉大眼,四十多岁年纪,头发却已斑白。
苏启光向李可馨介绍说:“这位是汪照涵汪书记。”
“你好,李可馨同志,”汪照涵和李可馨握了握手,没有太多的客套。李可馨知道这位从未谋面的汪书记,是他们几个的负责人,今天突然现身想必有非常重要的任务了,想到这里她不禁兴奋起来。
汪书记拿出一张草图铺在桌上,其余三人凑了过去,只见是一张某公馆建筑格局图,左上角标了两个字“唐府”。
汪书记扫了周围人们一眼说:“我长话短说,不久前蒋介石召集高级将官开了一个秘密的剿共会议,会上通过了一份‘剿匪手本’,与会人员人手一本,我们的情报人员将这一情况发回老家,老家来信让我们南京的同志想办法弄到这份文本的内容。”
苏启光等三人知道这次任务比较难办,汪书记说道:“唐生智也参加了这次会议,巧得很后天他正好做寿大宴宾客······”
苏启光笑着说:“咱们正好混进去,来个顺手牵羊。”
汪书记点了点头,陈翰渊问道:“可是,并没邀请我们,怎么进去?”
汪书记拿出三张唐府发出的邀请函,上面宴会地点、时间、邀请人,一应俱全,只剩下被邀请人的姓名是空白的。李可馨不禁佩服于老家的办事能力。
汪书记指着唐宅的格局图说:“唐公馆共分三层,一层正东有一个一百多平米的独立大方厅,唐家在这里宴请宾客。大厅正上方二楼外侧有一处狭长的阳台,你们看,这里,这阳台长十多米,也是一条天然走廊,走廊往西一直到了尽头,便挨着唐生智的书房兼办公室,可以从窗户跳进去,拿到情报,当然唐府的一个勤务兵早已被我们买通,后天晚上可以保证靠近阳台的窗户是开着的,从外面一推就可以进去。”
苏启光问道:“何必这么复杂,不妨买通那个下人,直接将情报偷出来,不就行了?”
汪书记摇头:“问题就在这里,唐府的警卫看守相当严密,二楼书房外面有卫兵巡逻,那个勤务兵也是贪财,才答应冒险打开窗户的窗闩,还能指望他什么?”他停顿一下继续说道:“公馆外面的巡逻哨每隔一个小时,环绕公馆周围巡查一次。相对而言,从外面进入书房反而更容易一些。”
苏启光自告奋勇:“汪书记,这事儿交给我就成了,别说半个时辰,几分钟去个来回都可以。早年他在苏北打游击,这种爬高下低的事经常干。”
陈翰渊一向沉稳,知道万万没有苏启光说的那样简单。
果然,汪书记说:“你不成的,”他看着李可馨说:“得交给李可馨同志来完成,你和老陈负责掩护她。”
“什么?”苏启光像看怪物一样转过头盯着李可馨,“她怎么成?”
李可馨有些生气地看了苏启光一眼后,又激动又紧张,对汪书记说:“我保证完成任务。”
“等会儿,”苏启光说“为什么,非得她去,我和老陈吃干饭的?”
汪书记笑着说:“要到二楼阳台,最捷径便是从一楼的一个女士洗手间的窗户翻上去,我们买通的那个人答应在不起眼的墙角里放置一架梯子,李可馨从那里上去,进入书房设法搞到秘本的内容,当然我们寄希望于在书房有所收获,实在找不到,你一定记得一个时辰后,必须从那里出来原路返回,不要有不必要的损失。”
汪书记将准备好的一个袖珍相机递给李可馨,叮嘱了几句,便和陈翰渊离开。
苏启光掏出两百块钞票递到李可馨手里说:“你去买件衣服,最时髦的样式,你们女孩子家明白的。”
李可馨看着巨款有些犹豫,苏启光一挑眉说道:“你知道你手中的相机值多少钱吗?区区一件衣服就让你心疼了?你拿着相机最起码得让它进了唐府的大门。”
“哦,”李可馨收了钱,出门时听到苏启光自言自语:“可别让这笨丫头搞砸了······”
李可馨心里不服气,想到自己第一次执行这么重要的任务,一定得完成了。她离开兴利来洋行直接去了祥福泰绸衣店,买好衣服后,迈出店门刚走了几步,只听得一阵汽车的鸣叫声,一辆黑色汽车停在她的身边,陆剑忠从里面探出头来问:“李小姐这是要回家吗?”
李可馨惊讶地看着他,心想怎么碰到此人,遂答话道:“是的,陆参谋找我有事吗?”
“难道没事就不能找你?上车吧!我送你,”陆剑忠打开车门说道。
“不,不用了!”李可馨可不想和他纠缠下去,提了袋子刚要走,突然左臂一紧,人已被拉近了车里。
陆剑忠关好门后问道:“你家在哪里?”
李可馨不得已指了指路,车发动后不一会儿停在了雨花巷口,李可馨出于客气请陆剑忠进屋喝茶,心想这人绝不肯在这平民窟里多呆一分钟的,谁知陆剑忠竟下了车迈步进了李可馨赁的那间低矮破旧的房屋。这时周围人纷纷议论指点,有些胆大的孩子伸出黑黑的的小手去摸陆剑忠的汽车。
孙菊芳看到陆剑忠突然出现,忙搬了凳子让座,李可馨在炉子上烧水,泡茶,不一时热腾腾的雾气和着茶香飘满了小屋,陆剑忠看着雾气中李可馨忙碌的身影,嘴角挤出一丝难得的笑意。陆剑忠与孙家母女闲话了几句后便离开了,李可馨送走他后心想此人怎么老是怪怪的,不可捉摸。
过了两日,唐府上下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唐生智立在门厅欢迎四方宾客。苏启光和李可馨扮成爱侣模样双双携手进入门厅,苏启光将请柬递与管家,远远地冲唐生智做了一个揖,高声笑着说:“好久不见,老爷子,这精气神可是愈加健旺啊!”
唐生智不禁一愣,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此人,想必是以前的熟人,自己反倒忘了,忙掩饰尴尬神色说:“请进请进,小老弟光临,鄙人感激之至。”
李可馨听他如此一说,差点笑了出来,这苏启光也真是,忙挎着他的臂膀进了大厅。
不一会儿,陈翰渊也随同人流混进唐府,李可馨发现陆任年和陆剑忠父子也到了,忙拉着苏启光绕到僻静处,苏启光问:“怎么了?”
“有熟人,”李可馨指了指陆剑忠,苏启光看着陆剑忠笑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李可馨笑骂道:“你总是愤世嫉俗爱损人,他惹你了吗?”
苏启光笑笑不答。
这边陆任年和唐司令同坐一席,唐生智对陆剑忠赞不绝口:“陆老弟,真是虎父无犬子啊,你这个儿子不简单,文治武功样样俱全,难得的将才。”
陆任年满心欢喜,说道:“唐将军谬赞了,还得将军以后多多提携,来干一杯。”
酒过一巡后,唐生智命王副官将另一席上的陆剑忠叫来,当陆剑忠迈着稳健步伐,以标准军资站立在众人面前时,同席的人不禁互相交头接耳赞道:“好个一表人才,”“是啊是啊,有陆老爷子当年的风范。”
唐生智举着杯子冲陆剑忠说:“上次你从北平回来,报告写的不错,来喝了这一杯,算作你的庆功酒。”
陆剑忠先是敬了一个军礼,然后双手拿过酒杯一饮而尽,周围又是一片叫好声,唯有唐生智身后的副官王笑天满脸的嫉恨之色。
唐生智对陆剑忠说:“一个时辰后,你来我书房一下。”
陆剑忠知道唐将军和他必有要事商量,于是敬了个军礼后快步离开。
苏启光这时对李可馨耳语道:“老陈传来消息,卫兵刚刚巡逻过,一会儿老唐要做个答谢讲话,暂不回书房,是时候了,你万事小心。”
李可馨点了点头走进了大厅西侧的洗手间,发现里面有一个胖胖的女人在镜子前打扮,便拿出手提袋里的镜子补起妆来。等到那女人刚一离开,李可馨迅速跑到窗边,打开窗户,钻了出去,向墙边摸去,碰到一个细长的硬硬的木条,借着灯光一看果然是一架废旧的梯子,她随手关好卫生间的窗户,脱掉高跟鞋,鞋尖朝下塞进手提袋,顺着梯子爬上了二楼的阳台,猫着腰向西摸到尽头,伸手向左摸到窗户,轻轻一推开一条缝隙,李可馨心里大喜,不禁默默念叨:“谢天谢地。”
李可馨进入唐生智的书房,看到屋里很黑,只有远处忽明忽暗地透进几点灯光,更让屋子显得诡异万分,她掩饰住内心的恐惧,屏住呼吸,走向一排书架,仔细搜寻了一遍,一无所获。她又把目标放在了办公桌上,里里外外翻了个遍,那份秘本还是没有找到,李可馨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她暗骂自己,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不能这样找,等一等,等一等······让我想想,”她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心里盘算,这样一份重要文件应该不会随便放置在明处,自己准是搞糊涂了,一定有一个暗格在什么地方,就像苏启光的办公室那样。想到这里,李可馨又轻轻地在墙壁处摸索,这时时间已经过了半个多时辰,但仍是一无所获。她的手心里全是汗,难道东西不在这里,岂不是要白跑一趟?
李可馨沮丧地靠在办公桌旁,真不想就此打道回府,有些不甘心,想到反正已剩下不多时间,索性胡乱翻翻看。她伸手在办公桌的柜子里摸索起来,突然摸到一个凉凉的圆形的物件,用手电筒照了过去,是一个铜质的锁眼,原来在这里设了一个暗格,不是碰巧摸到这里,很难发现。
苏启光早已教过她开这种暗格的方法,十分钟后暗格被打开,几份文件放在里面,李可馨拿出来一看,最上面便是她要找的秘本,她情不自禁在上面吻了一下。
大厅里苏启光焦躁地看了看手表,再有几分钟就到了卫兵巡逻的时间,这个可馨怎么搞的,还没出来,找不到秘本再想办法嘛!这丫头怕是要坏事!他顾不了那么多,朝陈翰渊走去,说:“老弟,借个火!”
陈翰渊替苏启光点烟的当儿,只听苏启光低声说:“情况有变,照应一下!”说完后,又大声冲陈翰渊道:“谢谢啦!”
陈翰渊顺着偏门走到公馆的外面,哼着小曲漫步到二楼阳台的下面,抬头望去,只见唐司令书房的窗户紧紧关着,已经到了卫兵巡逻的时间了,李可馨还是没有出来。他已经隐约听到远处卫兵走动的声音,正着急无法时,窗户从里打开,李可馨探出头来,陈翰渊打了个手势让她快一点儿。李可馨弯着腰攀上窗户,准备翻出窗来。
“什么人?”从东侧过来的卫兵,用手电筒指着李晨冉的影子大喊,还拉了一下枪栓。
“不好!”陈翰渊暗道,电光火石之间,他掏出枪朝卫兵开了一枪,引开卫兵,朝西面围墙冲去,那里有自己人接应。
“快!快!朝那里跑了!抓住他!报告司令!”卫兵喊作一团,追着陈翰渊而去。
李可馨看到窗下一对对卫兵鱼贯而出,知道从窗户走不脱了,也不知道陈翰渊能否逃出去,当下将相机里的胶片取出,贴着大腿藏在丝袜里,穿好鞋子蹲在门口,听到楼梯里卫兵的奔跑声愈来愈远,猜想卫兵已经离开这里。李可馨轻轻拧开门,透过缝隙向外看去,门外空无一人,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她拉开门刚迈出一只脚,突然被一个人狠狠扭住胳膊,擒了个结结实实。
李可馨的血一下涌到头顶,一切都完了,情报送不出去了。那人手法真是狠辣,她的两只胳膊都快被拧了下来,疼得她几欲昏厥。她被扭到楼梯口的灯光处,两人对视之下均是一惊,抓住李可馨的竟是陆剑忠,真是冤家路窄。
李可馨挣扎几下,始终摆脱不了陆剑忠的掌控,她低吼道:“你杀了我吧,给我来个痛快的,也不枉我们相识一场。”
陆剑忠表情复杂之极,眼神里冒着火,狠狠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李可馨瞪着陆剑忠不做解释,只想一死了之。
陆剑忠看到李可馨绝望狼狈的样子,软下口气说:“你告诉我真相,我······也许可以帮你,你来这里干什么?只你一个人吗?还有谁和你同来?”
李可馨冷笑道:“陆参谋,别猫哭耗子了,现如今要杀要刮,悉听尊便,”李可馨昂着头不再说一句话。
这时,一阵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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