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抢上去,抓着陆剑波的手臂大喊:“儿呀!你疯了吗?快,快向你父亲道歉!你要娶亲我们也不拦你,好姑娘多的是,你娶谁不成啊?”
陆剑波抹掉嘴角的渗出的血丝,一字一顿地说:“我这辈子,就娶她一个。”
“我打死你个不孝子!”陆任年一把推开二太太,拳脚狠狠砸在陆剑波的身上,头上,骂道:“你要娶一个贼,坏我陆家的门风,除非我死了!不!我死了你也休想!”
人们纷纷上去拉开了陆任年,二太太哭着求儿子回心转意,陆任年喘着粗气,跌坐在沙发里骂道:“我说呢!三年没有回家,这回到家里来,你是要做那要我老命的活阎王啊!”
“孩儿不敢!”陆剑波听父亲说得凄楚,忙跪下道:“孩儿不孝,但我决计不能负了晨冉,请父亲成全我们。”
“好!好!好!”陆任年连吐三个“好”字,说:“你既心意已决,那就滚吧,滚得远远的!我没你这样的儿子,你也永远不要进我陆家的门。”
“爸爸!”陆剑海,陆奇玥听到父亲说得如此决绝,赶忙求情,陆奇玥心里更是混乱不堪,一时就要说出真相来,但看到哥哥的眼神,又不敢出口。
“老爷消消气,”二太太害怕极了,她深知老爷的脾气,“剑波,剑波,妈求你了,别这么傻!”
陆剑波没想到事情到了如此地步,心下对妹妹,父亲心寒之极,他缓缓向父母磕了几个头,说道:“爸!妈!儿子不孝,我走了!”说着站起身来,头也没回走出了陆家。
从家里出来,陆剑波感到一阵难受,想想归家只短短数日,便又似流萤一般与家飘然而过。这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了,因为他也要有自己的家了,一个可以和晨冉过着平安喜乐日子的小家,他天性乐观,心想日后和晨冉有了孩子后,还怕父母不接纳吗。
陆剑波在李晨冉家附近的旅店暂时住了下来,接下来便着手安排自己和晨冉的未来。由于北方局势紧张,决定带她去上海,谋一份差事,安定下来再图后记。接下来的婚事,陆剑波有些犯难,虽答应要把婚事办的风光,但眼下自己被赶出来,不得已将这件事向李家提了出来,没想到李家并不为难。张桂茹虽然生气,但她心里另有打算,陆剑波毕竟是陆家少爷,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今天被赶出来,明天说不准自己的女儿又成了风风光光的陆家三少奶奶了。
等婚事筹办妥帖,陆剑波便兴高采烈地去找李晨冉。他推开房门看到李晨冉倚靠在床边,手里握着一本泛黄的旧书,怔怔的出神。
“晨冉!你看,”陆剑波拿出一个红色锦缎盒子兴奋地说,他打开盖子,露出一枚上镶两心相连的戒指。
李晨冉的心揪得紧紧的,别过了头去不愿意看。
陆剑波不以为意,继续说道:“再过三天你知道是什么日子吗?”
“八月十八日,也没什么呀?”李晨冉满怀心事地说。
陆剑波满脸放光地说道:“八月十八日,我们认识整整两个月了,我决定把婚礼就定在那一天。”
“什么婚礼?”李晨冉明知故问。
“呵呵,淘气,你那日在紫金山上答应我要和我长相斯守的吗,”陆剑波笑着说。
李晨冉的心好似被什么狠狠刺中一般,疼得要命,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晨冉,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陆剑波惶恐地问。
李晨冉轻轻叹了口气说:“剑波,恐怕三天后,不能如你所愿。”
“什么?”陆剑波从椅子上猛地站了起来,“晨冉!你······你是和我说笑的吧?咱们都说好的,今生今世······”
李晨冉凄然地打断他:“剑波······咱们分手吧?”
“晨冉,你究竟在说什么?你别这个样子,别吓唬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就在昨天,陆家二太太找到了李晨冉,几近哀求她放手,离开陆剑波,她也知道陆剑波为了她,抛弃了父母,抛弃了前途,更抛弃了自己的远大抱负,为了她他甘愿做一个他最不喜欢的小职员。猛然间李晨冉发现自己有多么的自私,甚至是无情。剑波是一个乐观开朗的人,若干了他不喜欢的事业,还能开心得起来吗?她怎能让自己所爱的人因为一个女人而被人鄙视,遭人唾弃,她知道自己被冤枉,但世人又如何看待他们。有时候婚姻并不仅仅是两个人两情相悦就好。她突然觉得她和剑波的相遇本身就是一个美丽的错误,幸亏还没错到底。长痛不如短痛,否则会害了他。
李晨冉冷冷地说:“剑波,我们不是同样的人,我们不合适,你放手吧!你会找到比我更好的姑娘。”
“你说什么?我们都快结婚了,你还说疯话?”陆剑波头一次对李晨冉发火,转而又恳求道:“晨冉,对不起,我是不是什么地方做的不好,让你生气了?你打我骂我好了,只要你不生气,不再说胡话,你让我做什么都行。”陆剑波颤抖着抓起李晨冉的纤细的手在自己的脸上拍了几下。
李晨冉心里大恸,但强自忍住,狠了狠心,咬着唇提高声音说道:“够了,陆三少爷,你当我是什么?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你这么死缠着干什么?我只是苦闷无处,而你恰好是一个能逗我开心的对象,仅此而已。”
几句话一说出来,李晨冉都被自己吓了一跳,从小到大,这是她所说的最残忍的话,而面前是她最爱的人,她的身体像被抽走了七经八脉,瘫在了那里。
陆剑波虽然平日里嘻嘻哈哈,万事不放在心上,其实骨子里很是傲气,不容他人辱没一丝半毫,现下居然听到李晨冉视他如玩物,一时脸色苍白,嗓子发干,肺像着了火一样,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只听得到自己沉重的心跳,热辣辣的眼泪奔涌而出,但他仍不死心,一定是幻觉,面前的这个女人绝不是他珍爱之极的晨冉,他痛苦的问:“晨冉······你是不是故意吓我的?啊?你······你可真调皮!”
看到陆剑波的样子,那一瞬间,李晨冉几乎要投降了,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强忍着颤抖,冷冰冰地说:“你真的很烦!你像个男子汉好不好?不要让我瞧你不起!我讨厌你这样的人,每天只会像个小丑讨女孩儿的欢心,像你这样的公子爷,能有什么出息?你如何给我我想要的一切?”
“够了,够了!”陆剑波咬着牙问道:“晨冉,紫金山上的话,你竟忘了吗?”
李晨冉冷笑道:“陆三少爷,你清醒清醒好吗?任何一个女孩子在那种孤苦无依的境况下,都会被假象所迷惑,又怎能算数?”
“假的?呵······呵······”陆剑波冷笑着转过身,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李家。
李晨冉的头抵在床栏,失声痛哭,心里默念着:“怎么会是假的?都是真的!都是真的呀!剑波!”
第二天,陆剑波悄悄地走了,不是南下而是北上,他的心被掏空了,李晨冉的话好像成千上万只毒蜂在他周身不停的刺来刺去,“像个男子汉······像个男子汉······我讨厌你······我讨厌你······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陆剑波难过得想一死了之,但怕李晨冉更加瞧不起自己,心里发狠道:“好,你瞧我不起,我偏偏做给你看,纵是死了,大丈夫死则死矣,也要找个最好的死法!”他打好主意,再回二十九军,宁可战死也好过生不如死的思念。
不久,陆家传出消息,陆家三少爷和陆家决裂,不知所踪,李晨冉的名字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李晨冉本以为陆剑波至此会回到陆家和自己再没有瓜葛,谁曾想陆剑波居然一怒之下离开了南京。这下李晨冉更是度日如年,惶恐不堪。
梧桐叶落,天下知秋,红黄的梧桐叶子铺满了金陵城。李晨冉除了偶尔买些日用品,几乎足不出户。在家中也是打理家务,烧火做饭,从不多言,宛如一个哑巴。
张桂茹的黄粱美梦已破碎,言语中也更加难听起来,孙菊芳母女只好在雨花巷另租了一间屋子,李晨冉就更显得形单影只。
这一日整理完家务,李晨冉在房里看书。突然母亲热情的喊道:“晨冉!出来!你看谁来了?”
李晨冉猛然间想到了陆剑波,但随即叹了一口气,那怎么可能。在晨冉愣神的时候,竹帘被挑起,进来的陈翰渊吃了一惊,短短的一个多月,李晨冉竟瘦的脱了人形,憔悴不堪。
晨冉为老师搬了把椅子,自己立在了一边低着头,陈翰渊有些心疼的问道:“为什么不去上学?已经开学有一段时日了。”但问完又觉得后悔,一连串的打击已让这个不幸的女孩几乎失去生活的勇气,又怎么可能去上学?他忙改口道:“晨冉,我知道你有难言的苦衷,但不管怎么样,人总要坚强,总要勇敢的活下去。你看这样好不好?我有一个朋友是美国人,叫肯特,他在南京百子亭路有一个私人医院,如果······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介绍你去那里谋一份工作。”
李晨冉含泪点头谢过恩师。陈翰渊将一封书信递给晨冉,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走了。
两天后,李晨冉带着陈翰渊的介绍信去了肯特医院,远远望去,只见一片白色建筑点缀在绿树丛中,正门前绿草萋萋,假山喷泉,穿过草坪,一对白色石柱耸立门前,拱顶上写着“肯特医院”四个斗大黑字。往里走迎面是两幢西式二层砖木建筑,门窗均刷成了绿色,再往后面去,是六排木制廊房,看似医院的病房,最让李晨冉喜欢的是医院后面傍山的一大片竹林。青翠欲滴,清风拂过,竹海摇曳生姿。
李晨冉不敢多看,打听到了院长办公室,便将介绍信递了进去,不多时一位头发花白,身材高大,穿着医生制服的西方人向她走来,一双深邃的碧眼看着她问:“你就是李晨冉小姐?”
李晨冉点点头,来人给了她一个出其不意的拥抱,李晨冉不习惯有些发窘,那人却笑着说:“我就是肯特医生,陈是我的老朋友了,你一定会喜欢这里,不要和我见外,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提出来。”
“谢谢您!”李晨冉能留在这里已经很满足了,那还有什么其他要求。
当下,肯特医生向她介绍了医院的大概情况,由于李晨冉没有过专门医学培训,所以肯特医生安排她先从护工做起。李晨冉明白,肯特医生如此待他全是由于陈翰渊的缘故,自己绝不能给陈老师丢半分颜面,李晨冉往往比别人干得更加卖力,除了自己的本职工作,甚至把其他人不愿意干的脏活累活统统揽了过来,闲暇时她还细心的学习医学护理的知识,两个月下来竟能单独承担起一个标准护士的任务来,让肯特医生刮目相看。
不久,医院里接受了一个特殊病人,是日本驻华武官井田峻的女儿,名叫井田如代,也是井田峻唯一的孩子。她随父亲在中国南方游玩多时,不巧得了肺炎,此时井田峻有要事在身,就将她安置在肯特医院的单人病房,托付医生代为照料。不料井田如代娇气的很,父亲不在身边就不吃药不打针,结果病情又有所恶化。负责她的医生护士都一筹莫展,只好向院长求救,鉴于李晨冉的表现,院长决定派她去做护理兼说服工作。
又到了喝药的时间,李晨冉端着药片、清水到了如代的房间外,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日语)一句有气无力的话传了出来,李晨冉懂得些日语。她推开门,只见病床上一个身穿白色病号服,长得小巧玲珑的女孩斜倚在被子上,正望着窗外出神。走近看时,女孩最多也就十六岁,黑色长发散在被子上,显得极清瘦。
第六章 豪门惊变
更新时间:2011820 16:27:20 字数:9101
坐在床上的井田如代神情显得木木的,对于医生护士已然烦透了,宁肯看窗外单调的风景,也不想回过头瞧上一眼。
李晨冉毫不在意,把盘子轻轻放在桌子上,用不太熟练的日语说:“井田小姐,吃药吧!只有身体好起来,才能离开这个讨厌的地方。”
井田如代猛然转过身来,惊奇地盯着这个特别的护士,问道:“你会说日语?”
“会一点儿;”李晨冉笑着说,顺手把药递了过去。
如代忙一口吞下药片,看着李晨冉,满脸的欣喜之色,这几天当真闷坏了她,总算遇到一个会说日语的人。
井田如代问:“你的日语从哪儿学的?”
“金陵女大,”李晨冉收拾水杯,淡淡地说。
井田如代更加感兴趣了,说:“那是南京很有名的学校,你很了不起呀,”随之满怀疑问地说:“那你怎么会在这里当护士呢?”
李晨冉被她一语触动了心事,神情黯然,低下了头,好一会儿才说:“一言难尽。”
井田如代意识到有些不对,忙道歉:“对不起,请原谅我的冒失。”
“没什么,你注意休息,你以后由我来看护,有什么事可以找我,”李晨冉说。
“真的吗?”井田如代喜出望外,握住李晨冉的手说:“太好了,不过我首先想拜托你一件事,你能不能每天过来陪我说会儿话,教我学一点儿中文可以吗?拜托了!”
李晨冉知道这不符合医院规定,但看着她恳求的眼神,心下一软,便一口答应下来。
就这样两个异国少女结下深厚的友谊,一个心地善良,美丽娟秀;一个温柔可人,爽朗大方。随着时光的流逝,初冬将至,天气冷了几分,而如代的身体却日渐康复。
一天二人正闲暇无事,李晨冉陪着如代在病房阅读诗歌,听到一阵敲门声传来,李晨冉打开门看到门外站着一个人,二十多岁的样子,中等个头,穿着一身黑色西服,更衬出脸上的萧杀之色。此人有着如代一样的圆脸,留着平头,脸色发黄,眼睛细长而有神,但身形健壮,似有浑身使不完的劲儿。
来人看到李晨冉时先是一愣,问道:“请问井田如代小姐是在这里吗?”
李晨冉刚要答话,井田如代突然跑过来,抱住来人的脖子,大喊大叫,过了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向李晨冉介绍道:“这是我表哥,乡井!”又冲乡井说:“我的好朋友,晨冉!”
李晨冉点了点头打了声招呼,井田乡井很正式的行了一个日本式的礼节说:“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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