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司风咳出声,退了好几步,手撑住了身体,勉强站立在地面上。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为什么穆先生如此有名,这般的身手、如此的狠辣!有几个杀手能比得上穆先生!
怪不得,丁平是如此的在意他……丁平!
司风扭头看向丁平,丁平凝望着穆先生根本就没有移开过视线。一瞬间,心沉了、痛了,执迷不悟!
脸颊艳红得紧,轻轻贴合在那形状漂亮的手心里,柔和如水。就算是被打了,打得那么重,都没有退半步。甚至,还有浓浓的依恋,或者……眷恋。
看着司风变幻不定的脸色,穆先生自得的笑,斜睨着丁平。
突然他皱起眉,迅速的甩开手,双手合拢在了小腹处,颇有怨怼的垂了垂眼睑。
“分开不多久,你就有了保镖了么?恭喜呀。”穆先生不冷不热的嘲讽,丁平似乎没有听到,带着欣喜和专注不曾移开目光。
但是,穆先生烦了。
他想起了那一夜,污秽、肮脏,失去了纯洁的夜晚……
“大小姐……”司风觉察出那精致的脸上浮现的表情与疼爱完全无关,甚至是带着厌恶的!
是不值、是怨恨、是愤怒……总之,一股脑的气猛冲头顶。司风提了提声音,决定要让穆先生做过的事曝露在白桑面前!
“嗯?”白桑如梦初醒般的想起来什么:“花……四姑姑说什么?给丁平最重的任务!怎么回事!”
危险的眯起眼睛,生气时的她就像炸了毛的猫。
瞟了眼一动不动的丁平,司风一咬牙道:“她要安排丁平去地下酒吧做牛郎。这身伤就是那里的客人调戏他被反抗一状告到四姑姑那里,被她打的!”
“地下酒吧?牛郎?”白桑重复着司风的话,眉皱得厉害。
“就是脱光衣服坐在玻璃橱柜里,等着客人挑走,随意……”
“啪!”白桑狠狠拍向桌子,怒火燃在她的眼里:“该死的,我不用你解释这么清楚!她不是把人招去酒吧干活的嘛,怎么到头来居然要当作商品上架!不行!这件事我绝对不同意,你……”
“大小姐!”司风突然拉住她,不让她在冲动之下去做冲动的事:“你知道我不过是修罗场的杀手,在魅惑酒吧里也不过是个听话办事的差役,我怎么会有能耐左右主子们的意志?就像面对你一样,在酒吧里我也只能服从四姑姑。”
说着,他缓缓转过头,望着穆先生,而后者也正看着他。漂亮的眼睛里闪烁着晦暗,似乎饶有兴味的等着他说下去。
翘起的腿似有若无的贴合着丁平,笑得令人分外愤怒。
“除了穆先生之外,我们哪个杀手能脱离开修罗场的禁锢呢?我不能,丁平也不能,我们不是只能服从吗?不论是你还是四姑姑,除了服从没有第二条路……何况,连搭档都不珍惜,我们又能说什么呢?”
“连搭档都不珍惜?你的意思是什么……”白桑很利落的捞起司风的衣领,死盯着穆先生丝毫没有变一变颜色的脸。
“你是指,那天晚上发生的事?”穆先生悠闲慵懒的声音刚刚逸出,丁平的身体不由自主轻轻的晃了晃。
“你!”牙齿磨动的声音令司风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狰狞。
“给我说清楚!”白桑怒吼,望着不禁颤抖的丁平瘦削的背影,心拧得生疼。
“我只是看到了,呵呵,一些不应该我看到的东西。”修长的手指沿着丁平的胳膊缓缓移下,滑过曲线美好的腰、臀,停在他的大腿后方。眸子里扫上了一层薄薄的雾,落在遥远的地方,觅不回来:“按照你们的想法,我当然应该挺身而出。可是,我没有。因为,没有用处。你都说了,除了服从,没有第二条路。或许,你们认为是由于我的原因,令他不再纯洁……”
可是,谁让他遇上的,是从来没有纯洁过的我!
半倚着丁平的胳膊,透出的寒意令他皱眉,随即便推开了怀中的少年,重新躺回沙发里。
“你们要让他做什么,与我一点关系也没有。随便。”
“混蛋!”白桑怒吼,捏着司风衣领的手颤抖着,气得颤抖个不停。但是,的确,她也没有办法左右花孜妤。
论辈份,她要叫人家一声姑姑;论立场,丁平是她的员工;论能力,她完全无法插手魅惑酒吧的事!
可是,不甘心啊!特别是当她想到丁平被欺侮,而穆先生就在外面看着,却不去救他,她就感到异常的愤怒。
那个可怜的孩子啊。
如果当初是将他交给了白羽,会不会要比现在好!
但是,她的目光移到司风脸上,转瞬又是悲哀——那孩子只认穆先生啊,不论白羽还是司风,他都不会要的吧。不会要的……
“但是,你是我的,只要我不放手,死都是我的。”邪邪的笑着,抬眸望着丁平。或许他认为自己掩饰得很好,眼中只有冷冷的无情。
丁平却在他的眼睛里,看到没有边际的悲哀、无奈、心痛、怜惜、占有欲,看到了一汪似水柔情!
“是。”
低低的、轻轻的,丁平嘤咛的应声,柔顺得像只猫儿。
“我没兴趣知道你叫什么。”穆先生提高了声音,盯着丁平的双眼,轻笑道:“既然你对我的搭档这么感兴趣,那就给我照顾好他。”
“早有此意!”司风捏着拳头,若不是衣领还在白桑手里,他一定冲到那对搭档身边,分开他们对视的眼眸。
泛滥在胸口中的是嫉妒,疯狂的嫉妒!
“你会是最有魅力的吧?”穆先生淡笑着,调整了姿势看着丁平:“逃不开是吗?那就做到最好吧——反正……你已经不干净了,我不会介意的。”
“你是什么意思!你就放任他被……被那样对待吗?有你这么不负责任的搭档么……”
“你看到了,我就是。”穆先生摊摊双手,笑盈盈的看着丁平:“你会有意见吗?宝贝儿?”
丁平摇了摇头,甚至表情都没有变化过。
“我早晚都会被你们气死!”白桑恨恨甩开了司风的衣领,怒火冲上天顶,她指着丁平的背吼道:“你要听他的,你要听他的,那就听。好好做你那份牛郎的工作,听穆先生的意思,那绝对是份有前途的工作!哼!花孜妤叫我给丁平最重的任务是吗?!”
“是。”司风没有忽略掉白桑直呼了四姑姑的名字,不过他不敢多说什么。
“最重的任务。”颤抖着的手指向穆先生:“在他手里。”
相当配合的摇摇掏出来的牛皮信封,穆先生志得意满的笑:“算是最重的吧。”
“要的话,现在我就给丁平。”
“拿去。”穆先生将那信封举到面前,笑着吩咐。
丁平没有迟疑的拿起它,握在手里。
“丁平!”白桑已经怒得要燃烧起来了,这对搭档怎么会……如此令她生气。
“宝贝儿,别让我失望啊。”穆先生敛了敛笑意,凝冷中多了丝失落。
丁平颔首,无声的退离了他的身边,一声不吭的走向门口,甚至不曾多作留恋!
“丁平!”司风忘我的喊了声,抬腿追过去。
穆先生待那门板合上,才迎上白桑愤怒的双眼。
“你满意了?”白桑眯起了眼睛。
“如你所愿。”摊摊双手,穆先生懒懒的窝在沙发里:“你千万不要指望我再背上什么累赘啊——修罗场不稀罕的,怎么能丢给我呢,是吧。”
“丁平……他怎么会遇上你!”
“错!”穆先生从沙发中起身走向办公室的门,缓缓道:“他怎么会遇上了我们!”
刻意加重了“我们”两字,他站在门口,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扭过头,从衣袋中拿出一个信封:“其实,我也不舍得我的宝贝出事的……这才是你给我的任务,另一个任务是我自己接来玩的,他能够应付得了。何况他身边还有个傻瓜在陪着。”
“穆……”白桑感到有些惊喜,可是那该死的家伙下一句话浇灭了她的喜悦。
“啊,他死掉的话,花家就会有理由逮我回去了。这才是最辛苦的事,我怎么可能容许这种事发生呢。呵呵,何况我蛮喜欢爆掉一切的任务。以后这种任务就留给我吧,千万不要因为最重或最难就给他去做,我需要他活着……”
开门,走出,合上门板。
风吹来,散了天空的云,亮得眼睛睁不开。
擦擦眼角晶莹的水光,穆先生走向修罗场外。
我需要他活着,而他一定能够为了我活下去,不论未来有多么困苦,都会吧!
因为,他是我的……我的宝贝啊!
41 此去经年
任务非常简单——简单到连司风都起了疑。
修罗场最重的任务,肯定不仅仅是潜入一处几乎要闹鬼、蔓生野草的宅邸,在不打扰猫猫狗狗和栖息在缸中的鱼的情况下,走到躺在摇椅上晃来晃去七老八十甚至更大的年纪的老人身边,在他睁开双眼的那一刹那——送上一个附带着一沓钞票的微笑。
钞票是夹在信封中的一张支票兑出来的,而微笑是任务的要求之一,但是对丁平来说,微笑比送钱更难。
一路上沉默了许久,低头看着自己脚尖就是在惴惴不安着。
司风从来没见过失神疾行的丁平,向来极为自我的小伙子淡漠归淡漠,在执行任务时向来有种王者般的犀利与霸气。于是,他担心着丁平,跟在不远处,随他进了银行,看着他换了钱,就那么随意的捏在手里。
摸不着头脑之余,不禁惊了一身冷汗。就算是民风淳朴吧,也不能就那么大刺刺的拎着钱四处跑啊。
进一步认定了丁平情绪有问题,司风更不敢稍加大意的随着他,心头暗暗的埋怨和恨着穆先生那般的无情。
七拐八绕,令司风佩服丁平没有走一点回头路之余,两人就站在了这位老人的身边。
丁平从那老人的脚尖巡视而上,掠过已发皱露出骨骼形状的手,停在那老态颇生,透着寂寞孤独的脸上。
垂着的眼睑许久后缓缓的升起,一双浊黄的眸子将焦距对在了丁平身上。
“……咿……咿……”不知是激动还是根本不会说话了,老人迫不及待的伸手去拉丁平,喉咙深处滚出一串听不懂的声音。
丁平俯下身,勾起了唇角——那是个僵硬至极的微笑,因为在他的记忆中,根本就不曾微笑过。
老人似乎看清了丁平的脸,看清了那朵微笑,他并没有接丁平递到他手中的钱,而是努力的对着焦距,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丁平的眼睛眨了眨,手腕微微颤抖着,任那干枯的手绕过了钱,晃了几晃、抓了几个空后,牢牢的扣紧了他。
身体不由自主的跟着被拉住的腕子向老人靠了靠,一股特有的枯朽气息扑面而来。
丁平的心没来由的软了、酸了。
……他是谁?司风站在不远处,满心疑惑。
将钱搁在老人枯瘦的腿上,丁平突然觉得老人的叫声不是没有意义的,而是执着着一个单音。
除了穆先生之外,这个人对他的碰触,没有排斥……
失神只是一瞬,后院听到老人的声音,响起了不耐烦的脚步声。
丁平抬了抬睫,将与支票在一起的留言条压在了钱的下面,手腕只消简单的一转,已摆脱了老人的束缚。
从容的转身,走下台阶,距离司风还有一步之遥时,丁平回头最后看了一眼。
老人仿佛失去了宝贝般的赤着双手,倾着半身,浊黄的眸子里有了些许生机,张着嘴却再也没有发出刚刚的声音。
留不住的、就走吧。
似乎,有沉重的叹息声贯穿了天地,眸子里顿时消了光彩。
脚步声越发的清晰,司风伸手一拉丁平,两个人已经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一路的沉默,迎着夕阳回到魅惑酒吧时,花孜妤正斜倚着吧台,漂亮的眼睛刻意的打量着司风和丁平。
丁平仿佛没有见到她,径直走向楼梯。
司风快步走到视线随丁平一路走远的花孜妤,恭敬的问候:“四姑姑好!”
“干得真好!”花孜妤蓄着锐气的语调带着些许颤抖,跟着丁平到了楼梯口的视线如利剑般,眼眶明显的瞪圆:“上午做完的任务,下午就登报纸,真是快啊,真是干得好!看来白桑那丫头,嘴上说着修罗场的杀手,也不过是当他是条狗!”
司风呼吸一窒,尴尬得不知怎么接话。
丁平的身体停下来,低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突然,他的行为教司风惊讶的瞪大眼睛——很顺从的转身,放缓了步子走近花孜妤。动作柔和,似是个很有教养的小少爷般躬了躬身,破天荒的微笑。
花孜妤呼吸一窒,疑惑的目光扫了司风一眼,而在司风脸上看到的亦是同样吃惊的神色。
“四姑姑。”
这是丁平么?真的是丁平?
“你……快回去休息。”花孜妤的语速提了不止一倍,狼狈而无机。
丁平依然是微笑,躬身道:“是。”
如被雷劈了般,直到丁平的身影消失良久,花孜妤才重新调回目光:“他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
“你们遇到了什么……‘特别的人’……了吗?”刻意咬清中间的四个字,花孜妤想到的是穆先生。
那个人就代表着麻烦!司风暗暗的想。
“是……算是,特别的人吧。”不知道,自己过去的搭档怎么样了,说不思念、不担心是假的。而令他想起搭档来的,是对穆先生的羡慕。
是遇上穆先生了吧——不消问,花孜妤便知道,不然丁平的反应不会这么奇怪。他是做了什么决定了?还是穆先生又对他说了什么?应该问一问司风的吧?
扫了垂眸的司风一眼,花孜妤微皱眉。算了,问也问不出什么,那对儿搭档玩猫腻的本事不是他们中任何一个人能洞察完全的。
不然,花世昂也不会在那小子搬离了修罗场之后还是无法劝他回归花家。
想起穆先生,她便恨得牙根都在痒,这恨意会令她的脑袋嗡的一下扔掉所有的理智!
“四姑姑……”
“自己看!”花孜妤不耐的扔到司风脸上一张报纸,头条黑框惊爆的消息使得司风眉头也打了个结:“十七个……要是这么多人是被炸死的,我一定会认为是那家伙干的。可是……一枪崩掉一个的能耐果不其然是修罗场够精英的杀手。”
司风压抑下震惊,尽量使自己的表情无所谓般。
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的花孜妤移开目光,倚着吧台,双肘向后压在玻璃板上,望着天花板上五彩的灯球:“我问过白桑,她说是丁平做的。并且……她向我咆哮,你把我的意图全部告诉她了?”
“是。”司风叠起报,耸耸肩膀:“早晚,她也会知道的。知会她是必要的,这是咱们的义务。但是,要做什么,又怎么做,她管不着。”
“你。”花孜妤觉得自己面前总是笑得如春风般柔和温暖的小伙子变得陌生起来,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