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存在于两张二维图画之间而已。
“峦竹,你在什么地方?”我向后靠在身后的图画上。
“我藏在你意识的背后——存在于你现在靠着的那副图画后面。”
“那我怎么才能找到你?”
“你在现在的位置不要动,然后向左走五步,再向左走两步就能看到我了。”
我照着峦竹说的去做,发现自己已从那副图画的空隙间穿过。峦竹正靠在距我五步远的地方——原来刚才我们一直都是背靠着背。她上身穿着一件齐腰长的红色紧身运动夹克衫,拉索拉的高高的,下身穿了一条紧身牛仔裤。阳光从她的那一侧斜射进我的眼眸,她的周身轮廓都泛着耀眼的金黄。峦竹的头仰靠在背后的画面上,一根没有扎起的头发在风中时而乌黑时而金灿的飘舞着
峦竹把电话从耳边一点点的拿下,她转过头看我,勉强微笑的神情中带着几分忧伤,又似乎百感交集。她戴一副金边眼镜,肤色中略带几分阳光照射后的健康。
“亲爱的……”峦竹终于真正的微笑了,这样的称呼让我浑身的血管一下子舒展开……
“没想到我们仅仅隔了这么一张薄薄的画纸。”我也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似乎是受到了峦竹的感染。
“一张画纸隔开的却可以是两颗心灵——两颗距离极近却相互平行永不相交的心灵。”
“可我们还是见面了。”
“因为我们的见面是先于我们见面而存在于我们的意识中的。”
在晚上九点以后,先从果戈里大街1号开始,沿着大街数到第七个饮料商亭,买两杯冰绿茶饮料,随手要两张优惠卷。将优惠卷对折两下,会发现上面的电话变成两位数字。按数字所示,数到相应的那棵树下,在树干中可以找到两只铁制的车牌。按车牌背面所示的数字前进若干步,看到一位怪异的乞讨老者,在他印有红色五角星与“为人民服务”的破旧生锈水杯中丢进两枚一元硬币。按老人所指方向找到能够看到的第一个十字路口,然后在那里等待。片刻,一辆上个世纪二十年代的破旧红色客车会在十字路口停下。然后走上车去,把车牌递给乘务人员……
车在闹市区的人群中缓缓开动,穿过几条街道又驶回了果戈里大街,街的两侧挤满了人。他们都仰着头,仰的十分夸张,让人根本无法看清他们的五官,似乎他们的五官本就是长在头顶的。夜更深了,天空中布满了乌云,看不到任何星星。从地下、地上、楼顶、街角伸出的无数探照灯把整条大街照的光亮刺眼。无数黑色铁链从报亭、书店、音像店以及远处的广播电视塔和云层之上的卫星中伸出,一直伸向街上的每个人,并牢牢的套在他们的脖子上。
车继续缓缓的开动,车的一侧不经意的碰掉了一个人脖子上的铁链,那个人瞬间像断了线的木偶似的瘫软在地上,几个和他相同模样的人立刻架起他拖出了我的视线。
车继续的沿着大街开动。快要驶到74号的时候,车缓缓飘起,然后向空中慢慢飘去,脚下的地面离我越来越远。我向下望着,我一点点的看清了所有人的表情,而他们的脸上只有三个相关联的黑洞而已。
“那些仰着头的人,他们彼此根本无法看清彼此的表情,也就无法彼此信任与沟通,他们所在乎的仅仅是能不能仰望统治者的表情……”峦竹用手指了指远处的自我大厦。车这时已经飘过了云层,我清楚的看到自我大厦的顶部是一座扣在上面的倒锥形大帽,大帽上的每一面都是冰镇总领主的那张胖脸。这些脸有的狰狞有的和善,有的扭曲有的慈祥,不断机械的在大厦的顶部一下下的旋转着俯瞰冰镇。“……那些仰头的人根本无法看到大厦顶部,因为这中间隔着厚厚的乌云。大厦顶部的人自然也看不到仰头者们的表情,所以才会用一根根铁链套住仰头者们的脖子……”
“可怜的人们,我到了今天才知道他们为什么总是仰着头仰望。”我望着车下面的厚厚的乌云,把一只手放在了窗子上。
“各位公民,这些都是‘74号’免费供给大家的食品与饮料,大家可以各取所需。”乘务人员开始向每个人发放食品与饮料,她发放食品与饮料时笑的是那么真诚。
车继续的飘着,记不清过了多久,车慢慢的停了下来。车外是一座庞大的红色建筑,整个建筑都是由红砖砌成,只是我从没看过这么红的红砖。我和峦竹走下了车,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建筑外面的围墙大门边有一只写着“74号”的门牌,大门两侧的围墙上涂着更加鲜红醒目的大字,只是我看不清那些字写的是什么。
跨进正门是一座很大的庭院,浑厚激昂的进行曲在庭院中回荡。几位老者正汗流浃背的指挥同样汗流浃背的一群年轻人劳动,他们都干的热火朝天,似乎丝毫不觉任何疲倦。
穿过庭院就是“74号”的主楼了,可我却突然发现这座建筑整个都是微微的飘在空中的——这个看似牢固的立在地上的建筑,其实她的下面与地面有大约15厘米的距离,而这个距离只有仔细观察才会察觉。
我和峦竹走进了红色的建筑,进门是一座开敞的大厅。整个大厅的墙壁与外面所用的都是同一种红砖,我正对着的是一座吧台,柜台两侧是两条长长的走廊。阳光从我的身后斜射进来,却只照射到了很小的一块地面,更加显出了整个大厅的阴冷……
“欢迎来的血腥旅馆——二位公民,我是这里的负责人。”一个站在吧台后面的女人鬼魅的冲我与峦竹微笑。她的年纪不大,微微前倾着靠在吧台上的身体透出一种成熟与沧桑的风韵。她一头红色的长发,一只眼睛是红色的,而另一只眼睛却是蓝色的,眼神中透出一种让人难以抗拒的诱惑力与冷漠的迷离色彩。
“你好,我们……”我望着那些和我与峦竹一起下车的人们都各自被人带着走进了吧台两侧的走廊,突然不知如何表达我和峦竹的来意。
“不必说了,公民。我并不关心你为什么来这里,我只希望你和你的朋友可以在这里过的愉快。”
旅馆的负责人并不向我与峦竹收取任何费用,也从不向其他客人收取,只是这里的客人都必须在旅馆中劳动,而食物与日常用品则是由旅馆统一的无偿供给。
这里之所以没有什么可描述的是因为这里的人与人间没有任何的矛盾,甚至没有任何的戒心。在旅馆红色建筑的后面有一大片用围墙圈起的农田,这里是旅馆食物的主要来源,每天包括旅馆负责人在内的大部分人都要在这里劳动,剩下的人则进行其他的相关劳动。我与峦竹并不明白如何在旅馆劳动,于是所有的客人们都热心的帮助我们,在他们的身上看不出丝毫的有所保留与对我与峦竹的防范,所有人在劳动时也都看不出丝毫的松懈与消极。他们总是完成自己的工作后立刻帮助别人工作,每个人都是无私的,这里只有一个集体,而看不出任何个人的私欲。
在分配个人所需的物品时,劳动最出色的人并不会得到最好的部分,因为他们都是身强力壮的人,最好的部分往往都会留给老人、小孩以及病人。旅馆的客人们称一切工作为“劳动”,没有比“劳动”更伟大与光荣的了;而所有这里的旅客都被称为“公民”,没有比“公民”更亲切与值得信任的了。
每天这里所有的公民们都一起起床,一起吃早餐、劳动。傍晚的时候在绿树红花的庭院中大家一起没有任何顾及的谈笑着。
我曾经试图与这里的旅客们沟通,可我却发现他们充满激情与理想主义的思想几乎都是一样的,毫无个人想法可言。在他们的思想中没有任何的个人观念,所有的就是所有人将自己与集体视作一体后完全一致的思维与想法。在这里你与一个人交流就等于和所有的人交流……
“二位公民,我想你们该离开这里了。”一天早上,负责人突然叫住了将要去劳动的我和峦竹。“我知道你们感到很突然,‘74’是这里的宿命,所有的人都不能在这里住满74年,而二位则不能住满74天。”
“为什么我们是74天呢?”峦竹问。
“公民,因为您是从梦州来的,而狂人公民则是从冰镇来的……”这位负责人看了看我和栾竹。
“那么请问‘74’的含义是什么呢?”我问。
“二位已经看到了,这里的人都满怀着激情与对未来的向往,只是这种没有私欲的生活无法长久,这里不过是漫长道路上的一座仅供短暂休息的旅馆。当人与人的矛盾不可调和时,就会有一部分人住进这里,可是所有的人终究注定是要离开血腥旅馆继续前进的。狂人!快和峦竹回到冰镇与梦州去吧,你们还有很多的路要走!”
“可我们到底要向哪里前进呢?”
“我不知道人类该如何前进,我的使命仅仅是为绝望中的人们提供一个美丽的梦而已。记住!二位公民,这只不过是一个美丽的梦而已!”她底下了头,用一只手微微挡住了那只红色的眼睛……
(主人公的回忆:那是我与峦竹第一次的见面,那次的见面似乎就已经注定了峦竹之后的结局,而直到现在我依然不知道那个结局到底是不是“红色血腥”所造成的……)
正文 Side。A24 在车厢或罐头中
久久小说网 更新时间:2010…3…5 8:29:41 本章字数:3371
Side。A24 在车厢或罐头中
由于睡过了头,我打车跑到车站的时候大家已经开始检票了。
“狂人,你怎么刚到?是不是昨天晚上**过度了?”滚儿一脸坏笑并有些神秘的问。
“你彪吗……”我顾不得和滚儿分辨,在口袋里找寻着车票,却怎么也找不到,于是我又跑到售票处买了张站台票混进了车站。可火车门口的那个检票爷们说什么也不让我进去,他说最近的“红色血腥”闹得很凶,所以车站也查的很紧,站台票一律不许上车。
无奈,大家都上了车。我和大家约好我坐下一班车去梦州,到了梦州和大家电话联络。
我把自己的行李扔在地上,自己坐在站台的长椅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我满头大汗,浑身都在发热。由于‘红色血腥’的缘故,这段时间的票很难买,几个小时后的车票怎么可能买的到呢……
“狂人!”有个人重重的拍了一下我的后背,我被吓了一跳。“啊?你不是上了火车了吗?”我转回身发现滚儿正一本正经的站在我的背后。
“连车票都丢的人我怎么能放心呢?我留下照顾你。”说着滚儿在我的身边坐下,她的手中握着两张车票。
我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惊喜。
滚儿的车票是一个小时后的车次,我们在站台上闲吹了一会牛×就跳上了火车。
车上的人很多,到处都挤满了目光呆滞、神情麻木的人。我看着他们那些几乎一样的模式化表情似乎觉得每个人我都认识,而他们的相貌却告诉我自己并不认识他们。滚儿的车票在我的对面,她和我身边的那个人换了位置。那个和滚儿换座位的人大概是个只知道点头哈腰的小职员,他似乎很乐于帮助滚儿。
我和滚儿继续的吹着,对面的几个男人立刻就加入了。滚儿成了这节车厢的中心,她的语言犀利,语气充满煽动力,大概是在说着关于她所知道的一些有关“红色血腥”的见闻。很快临近座位的人也都围了过来。直到一个乘警走过来制止这种谈话时人群才尽数散去。
冬季的车厢密不透气,人的气息在这密封的车厢中扩散成各种各样的味道,闷热而窒息。夜深了,乘务人员走过来,强行给每个座位边的窗子拉上窗帘。我感到有些昏沉,车厢的门则被人死死的关上,他们说开着门会有风。每个人都精神萎靡的瑟缩在座位上,像一具具被烧得缩小扭曲的尸体。没有人再说话了,他们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现在的处境。
我感到肺部很难受,觉得有些缺氧。火车猛烈的在开动中不停晃动,车外传来嘈杂的惨叫声,那声音很大,可车子里的人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继续萎靡的瑟缩在座位上,他们夸张的仰着头,嘴大大的张成一个大大的黑洞。他们的身体比先前缩的更小了,而且周身泛着被烧焦后的黑色,眼眶中也只是两个黑黑的大洞。
“滚儿,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你就当作没有听到,而且不要让车里的人知道你听到了。”滚儿悠然的坐在那里看着那些瑟缩在座位上的人们。
我对面的那个人听到了我与滚儿的对话立刻把仰着的头底下,用那两只黑洞死死的对着我。我立刻和滚儿一样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悠然的坐在那里……
那个把两只黑洞对着我的人又重新仰起了头,他的嘴比先前张的更大了,我的眩晕感觉也比先前更加强烈了。我吃力地站起身,摇晃着走进了两只车厢间的夹缝中。我打了个寒战,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这冰冷的空气,这气息从我的气管进入我的肺部,弥漫到了全身,我的四肢开始一点点的舒展,思维也渐渐的开始了第一个信号,车外的惨叫声也渐渐的清晰起来。
这里的窗子没有被挡上窗帘,可玻璃上的霜气已经结成了厚厚的冰。我看不到外面是什么,也就不知道我所在的里面是什么。
“怎么出来了?”滚儿突然从我的身后走到了这扇结满冰霜的玻璃前。
“清醒一下。”
“你真的想看看外面的真实吗?”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知道如何回答。滚儿见我没有回答就冲我一笑,她笑的有些无奈。滚儿直直的伸出手臂,食指直直的指向那扇结满厚厚冰层的玻璃,其它的手指也直直的伸开并自然的下垂着。那扇窗子上厚厚的冰层瞬间融化成了水汽
滚儿拉起了我的手,把我拉到了窗前。窗外的夜并非一片黑暗,十分强烈的惨白月光将一切都照耀的毫无色彩。突然一张扭曲的脸撞在窗子的玻璃上,她的舌头长长的,拼命的用头撞着玻璃,每一下都让自己血肉横飞。她的手指在滑滑的玻璃上不停的抓着、拍打着。直到所有的手指都在玻璃上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