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脸色苍白,额冒虚汗,哪里像是没事的样子。
李丽妍伸手将她的手握住手心里,轻声安抚:“没事的。你可是护国公的嫡孙女,没做错事也没有说错话,任白水珑也不能拿你怎么样。这事情若是闹大了,凭皇上的公正无私,最后也是白水珑遭殃,你才是最最无辜的。”
朱绛紫心不在焉的点头,牵强的笑了笑,那副娇弱的样子,连女子看了都不忍心。
谁又知道朱绛紫这时候内心却是冰冷一片。
她记得清清楚楚,之前水珑突然靠近她时,那双看着自己的眼睛里面毫无怒火,反而冷静得犹如千年冰潭,看得人心都要被冰封了一般,透彻冰面将自己最真实的面貌照印出来,让自己心悸得差点露出了破绽。
她说:你可以试试看。
——你可以试试看——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毫无之前的暴怒冷酷,反而轻柔得不可思议。
只是这样轻柔的话语,却让朱绛紫真正的产生了一股不安害怕的情绪。
她之前生气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朱绛紫不禁这样的想。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一开始她自认为是自己利用了白水珑,实际上早从白水珑开口说话的时候,其实自己已经被白水珑利用了才对吗?
只是白水珑利用自己做什么?只为了让自己承认对武王爷的窥视不成?
朱绛紫想不明白,心里的不安恼怒就越重。
……
水珑翻过了莲园的高墙,一路前行也不知道走去了哪里,直到碰见了一名宦官,向他问清了出宫的道路,方才走出了这错综复杂的皇宫。
她的神色清淡,丝毫不减之前的怒火滔天的样子。
事实上,之前那出戏的确是她有意挑拨,无论是应了倾颜公主之约,还是脚踩凉席,一开口的挑拨,都是为了勾起贵女们的情绪。
这样做的原因则是为了理所当然的离开皇宫,免于再被太后叫回祥明宫的结果。
现在已经知道了太后对长孙荣极有非分之想,她自然不会傻傻的往她面前凑。祥明宫是黄太后的地盘,里面也是全是黄太后的人,时间又临近她的婚期,无论天时地利人和都对她不利。
在没有万全的把握之前,暂时的避让是必须的。
只是没有想到搅乱了一小滩水,竟然真的阴差阳错的勾了条大鱼,一条窥视自家大猫的美人鱼。
哦,也许将情敌叫做美人鱼太温柔点,长相倒是更像娃娃鱼,还是恶毒点称为食人鱼吧。
水珑自娱自乐想着。
“先是一个大美人,后又来个小美人,果然是只会偷腥(心)的大猫。”水珑轻声言语。
只是被她抓入手里的宝物,从来没有拱手让人的道理。
不知道她家那只大猫现在在大美人那边怎么样了~
077 可愿看我
祥明宫,栀子花园内,清香弥漫空气中,大朵的白色栀子花清雅脱俗,令人看得不由心情闲暇,肢体放松。
花园中央的亭榭里,端坐着两人。
黄太后一身素雅,配着满园栀子花开,说不出的动人,任谁也想不到她的真实年纪。在她的身边坐着长孙荣极,穿着苍青色的长袍,玉冠挽发,将额头的墨发简单的固在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玉容无暇,实乃真绝色。
两人坐在一起,都是黄太后在说,长孙荣极在听。
“荣儿,你从小到大就是这样。”黄太后满脸的宠溺慈爱,伸手将长孙荣极的手覆着,笑着说:“一旦喜欢什么,便非要弄到手不可,谁也拦不住。你喜欢华阳,娘亲答应了就不会再阻止,只是这规矩可不能破,要不然不吉利,荣耳就先忍忍,过几天后华阳就是你的人了,还怕见不着吗?”
“嗯。”长孙荣极淡淡的应了一声。
黄太后察言观色极强,尤其是对长孙荣极在意如斯,自然不会错过了他一丝一毫的神色变化。当见他回应这样这么冷淡,神情看似平常,实则在走神,不知道想些什么的时候,她内心就如火烧一般。
这可是她从小养大的孩儿,怎可对别的女子这么上心。
“荣儿。”黄太后眼带忧伤,覆在他手背上的手用力的压了压,温柔的训斥,“民间有句老话,叫做有了媳妇忘了娘。我看啊,这话传得还真不假,瞧瞧荣儿这时的模样,虽在和娘说话,可是心思都飞到未婚媳妇身上去了。”
长孙荣极说:“不会忘了娘。”
“我就知道,娘的荣儿不是那样薄情寡义的人。”黄太后宠溺的笑说,脸上没有任何的怒气。
她这话听着似乎没有任何的问题,可是细想着又似有些古怪,偏偏黄太后一脸平常,似乎只是随意一说。
在长孙荣极目光又一次看向他处走神的时候,黄太后借着倒茶的动作,垂下眉眼,掩盖了双眼中的那一抹恨极的狠毒,握着茶壶的手指关节都用力得泛出了白色。
不会忘了娘?
只是不会忘了娘罢了,却没有没有否认他的心思都在白水珑的身上。
一个白水珑,怎么就让他这样的惦记上了。
从小到大只要是他喜欢的就一定要得到手,这一点是没错。只不过每次得到之后,他的兴趣不会保持多久,就会将之无情的丢弃。
可,对待白水珑,荣儿的态度明显的不一样!
今日她一眼看到白水珑就知道对方已经不是完璧之身,破了她处子之身的人,八成就是荣儿。否则以荣儿的性格,祁阳城内必将有一场血雨腥风。
这人都已经得到了,却还死死的惦记着,难不成荣儿是对白水珑动了真情。
这不可能!
她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天底下,荣儿心中只能有一个女子的地位是不同的,那便是她!
黄太后内心嘶吼着,面色半点不显,将茶壶放下后抬起头来,对长孙荣极笑骂着:“还说什么不会忘了娘,现在不过和娘一起喝杯茶,聊聊天都这么心不在焉。”
长孙荣极闻声看向面前被倒满了茶水的茶杯,伸手将之端了起来,没有任何犹豫的饮了一口。
黄太后见后脸上的笑容就深了,拿出帕子帮长孙荣极擦拭嘴角,柔声说:“怎么说喝就喝了,忘记娘曾经教你的了吗?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在这深宫大院里。”
长孙荣极说:“娘不会害我。”
“这点是没错。”黄太后的声音几乎可柔出水来,将为他擦拭嘴角的手帕拿下来,轻声说:“只是万一有人趁着娘也没有防备的时候,在茶壶里下药了怎么办。这样一来,荣儿喝了这茶水有毒,伤了身子性命,叫娘可如何是好?”
长孙荣极看着黄太后。
他的眉眼本就生得极好,没有平日的凛冽冷漠,便如一片无边的汪洋天空,天地一线间的惊华绝艳,印出黄太后的柔美神容,令黄太后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不知不觉荣儿就长这么大了,娘都老了。”黄太后回神后,垂眉掩饰眼底的幽深的情绪,幽幽叹息。
“不老。”长孙荣极轻缓说:“江湖万花谷中有驻颜丹,娘想要我可为娘取来。”
黄太后笑着说:“娘只是开玩笑罢了。如今你们都长大了,荣儿也要成亲了,娘一生也没有别的遗憾,还需要驻什么容颜。”
长孙荣极不说话,看样子是没有将黄太后推辞的话听进去,自己内心已经有了决定。
黄太后勾唇弯眸,笑容近乎甜美。
“奴婢见过太后娘娘,见过武王爷。”
舞鸯的身影从远处快步走了过来。
黄太后一见到就想到了水珑,脸上的笑容消弱,对她问:“什么事?”
舞鸯倾身附在黄太后的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黄太后眼睛一眯,闪过一缕冷芒。
“哎,这华阳啊……”叹息的声音,充满无奈和纵容。
“阿珑怎么了?”长孙荣极的声音毫无停顿的接上来。
虽然口气一如既往的怠倦轻缓,不过就凭他这快速的应话,就让黄太后敏锐的发觉他对水珑的在意程度。
黄太后袖子里隐藏的手掌捏成了拳头,表面的神情依旧无奈轻柔,朝舞鸯看了一眼,示意由她来说。
舞鸯恭敬的点头,对长孙荣极说:“回武王爷的话,华阳郡主外出行走时去了莲园。当时莲园内倾颜公主和众位贵女正在聚会,两者碰见后,倾颜公主邀请华阳郡主一聚,谁知华阳郡主和护国公家的小姐生了矛盾,一怒之下就擅自离开了皇宫。”
顿了顿,她紧接着说:“太后娘娘之前就与华阳郡主说过,让华阳郡主记得回来,还有事儿要与华阳郡主交代,可华阳郡主却这样一声不吭的走了,实在是……”
黄太后摆摆手,“罢了。华阳那孩子性子向来易怒冲动,一时气急了才会忘了哀家的交代。”
她说话时看着长孙荣极,想看看他到底会是什么反应。
只见长孙荣极神情微冷,唇口轻启,问舞鸯,“谁惹了阿珑生气?”
舞鸯愣了愣,瞧着武王爷这言行,不像是要责怪白水珑忽略太后的吩咐,反而是要给白水珑出气一般。她不由的朝黄太后看去,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长孙荣极。
长孙荣极双眸幽冷,“我在问你话。”
舞鸯浑身一寒,黄太后及时开口,“舞鸯,将当时的情况如实的说出来。”
“是。”听到黄太后的话,舞鸯才放下心,不敢有任何隐瞒的将当时看到的一切都详细的讲出来,连每个人的话都没有落下,最后总结说:“最后华阳郡主听到倾颜公主的话后就放开了朱小姐,一怒之下施展轻功翻墙离去。”
说完后,她忍不住去瞧长孙荣极神情,就见长孙荣极眉眼里的凛然煞气消散,舒展着一抹浅浅的笑意,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敢窥视我的人,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长孙荣极脑子里想着的都是这句话,想:在阿珑的心里,是在意他的。
这个念头起来,让他恨不得立刻去寻水珑,面对面的问她,是不是已经不生气了。
长孙荣极站起身,就要离开。
“荣儿。”黄太后见到他这幅样子,几乎要咬碎了贝齿,却还轻声细语的问:“怎么突然起身了?是有什么要事急着处理吗?”
“嗯。”在长孙荣极的心里,此时此刻真没有别的事情,比他想要见到水珑更令他着急。
黄太后面露遗憾和失落,也站了起身,善解人意的说:“荣儿既然有急事就早些回去吧,娘送荣儿。”
如果是往日看到黄太后这幅神情,长孙荣极也许会继续留下来陪她一会儿。只是想到水珑,这个心思就散了,淡淡的点头应了黄太后的话,然后走在前面。
他没有看到在他身后的黄太后神情的阴寒,双眼闪动着的晦暗复杂神色。
一直将长孙荣极送出了祥明宫后,黄太后就神情冷淡的往回走,一直走到了宫殿里,她忽然回身就朝身后侧边跟着的舞鸯甩去一耳光。
啪!
舞鸯被打得头狠狠的往一边偏去,嘴角流出鲜血,半边脸瞬间肿得充血,脑袋嗡得一声发白。本能就跪在地上,对着黄太后磕头,求饶:“太后娘娘饶命,是奴婢办事不利,奴婢愿领罚,求太后娘娘饶了奴婢一命!”
黄太后一脚将她踹出去,声音阴冷刺骨,“一点小事都办不好,留你还有何用!”
舞鸯全身瑟瑟的发抖,不敢继续出声求饶,挑起黄太后的怒火。
“白水珑,要容貌没容貌,要温柔没温柔,要什么没什么,怎么就让荣儿这般的迷恋了!”黄太后咬牙切齿的低吼,神容有些癫狂。
舞鸯见她的心思落在了她人的身上,心底暗松了一口气,小声说:“以奴婢之见,说不定是白水珑给武王爷下来什么虫蛊邪术?”
“荣儿岂会被……”黄太后话语一顿,忽然想到什么,幽幽说道:“这倒是个好理由。”
舞鸯最怕的就她这种口气,跟随在黄太后这么多年,每次听到她这样说话的时候,必将是有人遭殃的时候。
“哼。”黄太后转身向前走着,到软榻坐下,双眼里面波澜迭起,幽暗又复杂,自言自语说着,“真不愧长孙夜秋的血脉,这份薄情寡义和看人的眼光和他一模一样!”
她说得咬牙切齿,重重的喘息,似乎沉溺在某个痛恨的回忆里,挥手就将旁边桌上的物件都挥了出去,摔碎在地面形成一片狼藉。
“我付出了这么多的感情,到头来得到了些什么!?什么都没有得到,贱人,全部都是贱人!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长孙叶秋如此,荣儿也是如此!”
舞鸯听着她狠厉的言语,将身体和头颅伏得更低,不敢有任何的言语,不断的告诉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哪怕听见了也必须立刻忘记。
长孙叶秋……
先皇的名讳。
……
水珑回到郡主府的时候已经将近午时,和沐雪一起用过了午膳后,就去了练武的空地。
“珑姐姐。”
沐雪端着一碗清汤走了过来。
水珑放下长枪,回头朝她看去,一眼就瞧出她脸色的不正常,“怎么了?”
沐雪将汤水放在桌子上,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一卷小纸,小小得不足人小拇指大,递给水珑说:“师傅传来的话。”
水珑将之打开,就瞧见里面简单的一段话——不可对武王动真情。
一眼就将话语看完,水珑就将纸张交还给沐雪,随口问道:“俞言那边有消息?”
沐雪轻轻摇头,“从上次接到珑姐姐的命令后,就没有消息传来。”
“嗯。”水珑点头,端起桌子上的清汤浅慢饮着。
沐雪轻声说:“师傅这样吩咐珑姐姐,定有他的道理。”
“哦。”水珑随意的应了声。
沐雪见此,猜不出她内心的想法,不由的问:“珑姐姐一点不好奇吗?”
水珑说:“如果师傅打算将理由说出来的话,早在纸上写了。既然没写就说明他不会说,好奇也找不到答案。何况……”
沐雪:“何况?”
水珑眯眼,“何况动不动真情是我的事情。”连我自己都无法保证自己的感情,又怎么给夙央保证。
如果夙央早点将这个消息传过来,她对长孙荣极会更谨慎些,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对对方有了一定的了解,对对方产生了不一般的信任,对对方滋生出特殊的感情,将对方定为了自己的所有物。
对待已经确定为自己人的人,她向来都是以真对真。
沐雪闻声挪了挪嘴唇,看着水珑没有发出声音。她想着之前水珑对她说过的话,师傅真的是在利用珑姐姐吗?真的是在控制珑姐姐吗?毕竟婚嫁是一个女子一生最重要的事情,可是师傅却没有阻止珑姐姐嫁给武王爷,却吩咐珑姐姐不能对武王爷动情,这意思不是让珑姐姐和武王爷虚与委蛇吗……
师傅,您到底要做什么。
沐雪皱着没有,觉得发现的越多,知道的越多,周围原本平常的一切,都变得万般的复杂起来了。
下